那些年我们一起经历过的高中(玉兰花开三中那三年)

《玉兰花开·三中那三年》

“1996-1999”高中求学回忆录纪实性文学

第【03】章:盛夏开学早,姗姗却来迟

一、引 子

话说1996年中考结束,我想去三中读高中无果,在面线亲“啰嗦贴”地介绍下去厦门湖里表叔家做帮工,后因为思乡心切、想回家争取读书,在干了十三天后草草收场,结束了人生第一次打工经历,在一个仲夏清晨,从厦门坐车回永春。

那回来后怎样?书读成了吗?又有怎样的经历和故事。且看我细细说来:

那天我坐的是上午七八点的早班车,一路上我的心情忐忑不安,忐的是我来前信誓旦旦,来后和我哥当年一样没干几天(我哥好歹干了一个月)就这样没出息的回来,家人怎么想、邻居怎么看;忑的是随着三中高一新生开学时间临近我想要去读书的这个念头能否实现。。。。。。

当年泉厦之间还没开通高速,班车在厦门-同安-南安-永春一路下来的各个国道、省道、县道、村镇之间穿梭,虽然那时尚未进行大建设、大改造的城市、城郊、乡村的风景很自然也很美,但我却无暇欣赏。

一路上,我在车上的那种心情很像外面做错事的孩子,太阳下山后才一身上下灰头土脸回家,深怕回家父母会责骂、鞭打。。。。。。

要是我“偷跑”回来,母亲打我一顿就可以让我去上学,那倒也干脆了,可是。。。。。。

二、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车开的虽然不是很快,但临近晌午时分,便已进入达埔地界“岭头亭”,我的心开始紧张起来,因为马上就要到家了。

岭头亭,顾名思义“岭上有个亭”。那个亭按当地乡民回忆早先是个简陋的雨亭,至于当年或是木头做的或是稻草篱笆搭起来的,已无可考。

而岭头亭是以前永春内外半县乡民往返乡村与县城之间进行谋生、购买重大物资商品、贩卖东西亦或探亲访友时的必经之路,也是路过的乡民可以歇脚、喝水、休息的地方,遇到雷雨季节还可以到里面躲一躲。

社会不断变迁,那个古雨亭(现有乡民复建的一个小砖房)早已没有任何残存,但内外半县的乡民依然在这个地方交会、来来往往,依然会有很多人在那里歇脚,遇到个熟悉的便驻足停留,一起抽袋烟、互通安好后,尔后各自奔忙。

儿时的我多灾多病,不是“生怪”(类似痱子),就是身上某个重要部位被蚯蚓毒伤、肿大。每每这时父亲或单独或和母亲一起,用上海飞鸽牌三八大杠在清晨沾露或午后斜阳载我去县城求医问药,尤其经常是去找专治皮肤病的那个“卷毛医生”。

在岭头亭那段路上达埔往县城要爬的坡很陡、很长。那时,我总坐在自行车的大后架或前面的杠上,父亲心里焦虑、双手吃力紧握车把用力地推着我一步步前行,时不时还回头叮嘱我双手要抓住车座椅,深怕一不小心我会掉下去。

儿时的我总觉得那时候的父亲很伟岸,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有他在,心里就有安全感,不管他带我去哪,我都不会害怕。

我想天底下所有的父亲给他的儿子的童年留下的都是那样的印象。。。。。。

我们好不容易上到岭头亭坡顶,停好自行车,进行短暂歇脚。父亲早已气喘吁吁,而我因为生病总坐在后架上,或脸色苍白或浑身乏力。父亲在亭里抽根烟解解乏,时不时用温柔的语气问我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身上的痛痒能不能忍。。。。。。

没来得及多休息,我们便又骑车下坡往县城方向奔驰而去,下坡的路虽然也很长,但一路清风拂面,我总身体虚弱地半靠在父亲背上。

虽然那时因为我生病总感觉自己精神迷糊,但耳边却常清晰听见父亲那婉转、悠扬的口哨声,时而感觉在洑江的桃溪旁飞扬,时而又似在凤美的稻田里荡漾,时而仿佛在卿园的大榕树下浅唱,一路的哨声很长、很长,父亲的背影很暖、很暖。。。。。。

1995年三郊线(莆田郊尾到三明)拓宽改造,岭头亭那段路不仅改了道、还进行大幅度降坡。改造后,那段路直了些、坡也不再那么陡,但来来往往、擦肩接踵的人群依旧,乡民在岭头亭休息交谈亦或抽烟时腾起的烟雾、笑声依然如昨,社会前进的浪潮却始终奔流不息。。。。。。

班车从岭头亭下来后,走完东园村,就进入岩峰了。

岩峰,一个我生长、生活、学习了十六年的地方---我那美丽的家乡。

去厦门那天我感觉家乡从此很遥远,短暂离乡回来后,家乡却很近、很亲。

快到家门口了,我的心情再次忐忑起来,从座位上起身告诉司机在哪下车后等待下车的那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的心情万分感慨:有激动,也有焦虑,但更多的是对故土、对亲人的深深眷念和候鸟归来时心有所依。

都说近乡情更怯,总是不敢问来人。。。。。。

三、我想要去读书

曾经的我拍胸保证是多么地想去厦门打工证明自己,现在的我内心是多么地百感交集、“心疼”不已。

人家都是春风满面、锦衣夜行,而我是光天化日、当了“逃兵”。。。。。。

以致从那以后,虽经年累月,但不管我去哪,无论读书亦或打工,一人来去还是她人携手归亦或拖家带口把家回,每每坐车、开车离开或快到家时,进入岭头亭、进入岩峰村,我的心总是汹涌澎湃,久久无法平静!

下了车,我手里提着那个蓝色呢绒包,在路边愣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沿着那条连接老家水井的小路走向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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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厦门回来从这里下的车)

记得那天母亲正和哥哥在吃饭,远远地看到我后,说了句:“嗨呀,这Ku回来了”,眼神里没有责骂的神情,甚至还带点欣喜。我把兜里除过坐车钱的一百五十多元递给母亲,同时很努力地用自认为很正确的理由回了母亲:“在那边干不来。”

母亲回了我一句:“回来就回来,干不来,我们想办法干别的。”然后见我还没吃饭,赶紧开心地去张罗饭菜。

听到母亲那样朴素的言语,也并没有任何责怪我的意思,我的心一下如释重负,在厦门十三天里、回来之前、路上所有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一下子喷涌而出,所有的担心、委屈、焦虑、害怕烟消云散,低着头、“大心愧”地吃着母亲张罗的饭,眼泪却早已模糊了我的视线。。。。。。

出外的游子啊,你无论走得多远,母亲都是你永远最温暖的港湾!

回家后的那些日子,母亲和哥哥一边做工,一边在闲暇之余开始拾掇新房子,准备年底可以搬新家,铺地板、做门窗、搭顶盖。。。。。。

而我主要负责煮饭、送饭,同时也每天跟在母亲后面一起帮忙拾掇房子。

1996年盛夏的天气比以往都更闷热一些,山林里得知了早已叫得欢,却也叫得人心烦!

日子一天过着一天,对于我去三中继续念书的事我多次和母亲央求,但得到的总是笑笑地回应“去三中上学,一学期要三百多的学费,还要寄宿费、伙食费,家里现在哪有钱给你去读”。

是啊,三百多学费加上住宿费、每个月一百元的伙食费、交通费,对于现在来讲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于当时的我们家来说,那是一笔“天文数字”,是母亲和哥哥两个人辛苦干一月的全部收入,即使当时开学的钱拿的出来,但以后三年下来每个月的伙食费都要固定支出,最重要的是家里还有两万多元的债务,而且房子年底要搬进去住也还有很多地方要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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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永春三中高一年学费、杂费缴费明细)

所以对于母亲的回答,我虽很难受,但我深知家里确实是经济困难,也一时之间确实拿不出去学校报到所需的那几百块钱。否则母亲再目不识丁,当初再反对我读高中,既然我考上了,时间也已经过去几个月、木已成舟,特别是我“年纪小,吃不了苦”地从厦门打工回来后,相信她一定也深深懂得她的孩子得多读书以后才能多一份出路、多一份希望。。。。。。

可是,我真去三中读书了,给家里增加的负担真的好重、好重!

虽然我零零散散在家里干活、煮饭,时间过的感觉不会太慢。但随着1996.08.19三中开学时间已过,家里没钱的现实虽然很残酷,但我仍心存幻想、思绪飘扬。

那些同样录取到三中的初中同学,他们都去报到了吗?学校的军训搞得怎样?三中校园在哪?校园里也一定早已书声朗朗、欢声一片。。。。。。

四、感谢当年的邻里左右

那段时间,知道我从厦门回来想要继续读书和我家现实经济条件的堂亲、邻里,像贤稿师、祖金堂婶婆、国平堂叔、才派、前进、梅英等等,经常来我家,和我妈妈坐一会,关心我们新房子装修进展的同时,更多的是用农村人特有的安慰和劝导方式、语言来鼓励我母亲让我去读书:“要给孩子去读书,既然他考上了,就要让他去读,不然以后会后悔,孩子将来也会怪你,家里再难都要想办法克服。。。。。。”

而母亲也知道大伙都是好意好心,尽管大家对我的求学没有金钱上的施舍和帮助,但在那个农村经济刚有所起步、家家户户都有好多孩子要读书的年代,“良言也能三冬暖”,何况他们很多人在父亲走时、我念初中三年、母亲出车祸、家里建房等等时候已经给过我们很多很多的物力和精神支持。他们都是我看着我长大、成长的长辈,也都是真心希望我在那么苦难的家庭出身的一个懂事、乖巧、上进的孩子能够像其他渴望读书的的学生一样通过求学摆脱贫困、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他们的这种情感和善意很朴实,也很常见。

也许他们不知道,他们这些善意举动,对于当年我一个才十六岁的孩子的懵懂内心,起到了多大的鼓励作用,也更加坚定了当年我要去读书的信念。以致从那以后,每每出外读书或工作回来或逢年过节,我总会抽出时间去和这些当年关心过我、劝导过我母亲的好心长辈、族人、邻里坐坐,陪陪他们拉拉家常、嘘寒问暖,多少年来从未间断。

这谈不上什么回报,更多的是深埋在我内心对他们当年劝导我母亲坚持让我去读书的那份善意的一点感激之情。。。。。。

每个人做事不一定要求回报,但被帮助过的我们,一定要感恩!

母亲虽然仍不断和来我家劝导的人们解释家里情况、诉说难处,但其实内心已经开始有所动摇。她也懂得,家里即使再难,她和我哥两个人培养我一个,哪怕去三中要寄宿吃饭多一些花费,他们挤一挤,也都还能过得去。而我随着三中开学一天天过去,心里也是很焦急,那种心情就小学作文中常写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可眼下家里确确实实连报名的三五百块都拿不出来,似乎也没地方去借,毕竟家家都难!

五、小姑和小姑丈那重如泰山的500元

后来母亲经祖金堂婶婆“指点”,叫我妈说“可以去找你小姑子看能不能借点钱”。我母亲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可是。。。。。。

小姑家就在隔壁村,靠着小姑丈一年四季辛勤劳动、挥汗如雨,小姑勤俭持家、教子有方,一家人朴实度日。小姑家三个表哥,一个刚出来工作在乌石中学教书,另外两个一个在五中念书,一个在一中求学。小姑丈尽管农忙之余会去工厂打短工贴补家用,小姑在家也有养猪一年可以出个一两栏换些钱接济几个表哥读书,总体情况相比我们家来说会稍好一些。

但在以农为生的那个年代,小姑丈、小姑要养活一大家人本就不容易,何况还要培养三个大学生或准大学生,那种艰辛与操劳、压力,常人、旁人无法想象。。。。。。(无奈苍天不公、天不假年,姑丈在2001年春节,我上大二时,在工厂出了意外,身体99%重度烧伤,送医不治,撒手人寰,成为我们这些亲人长久的伤痛和不愿提起的苦难过往;也让几个表哥,或小姑丈祭日或过年、或清明,每每想起小姑丈,深深思念父爱如山泪两行)。

而自从父亲走后,因为离娘家近,小姑和小姑丈没少回娘家。他们俩或骑自行车走公路,或屋后翻山绕小道,时常隔三岔五来到我家,安慰、关心我们母子三人。他们来时总是不忘带着大包小包、吃穿用度,温暖了我们娘仨多少腊月寒冬,或是三十五十或一百两百出手相助、解困救急,包括家里建房时,也和其他两个姑姑一样借钱借物。

尽管这是因为彼此血溶于水的亲情才有这份倾囊相济,但这对于小姑一个山乡普普通通、负担太重太重的家庭来说多么的不容易、多么令人感激!

所以,即使母亲再想过无数次去小姑家借钱,也相信小姑但凡有点剩余积蓄,都一定会出手相借,何况是我读书这样的大事。但母亲确实很为难,也不知道去了如何开口,不仅是因为她向来出口笨拙,更多是觉得小姑家也不算宽裕,你开口就要借三百五百。

这辈子,我最感觉到难为情的就是找人借钱。那种在或熟悉、或陌生的人面前要讲述你需要借钱时所遇到的困难和理由,无论对方关系远近亲疏,不管理由真假与否、是否肯借、借你多少,都会让我觉得很无地自容、很抬不起头。

母亲自从跟了我父亲后,到我十六岁那年以及更远的以后,无数次因为生活的拮据、出远门探亲、父亲生病、天灾人祸、孩子读书、逢年过节花费、建房等等原因不知道“厚着脸皮”向多少人开口借钱。

即使父亲在的那些年,虽然父亲会经手大部分的借钱事宜,但母亲也一样无数次为了一家人的生存和温饱、解决各种日常艰难、问病寻医,向身边的“亲戚五十”、邻里四处举债。我不知道她这样做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又说了多少好话和歉意,但在她心里,能让这个家维持下去、让孩子好好长大,才是她最大的道理。至于借钱的面子和辛酸,母亲只有在黑夜里才敢一人默默提起。。。。。。

这是穷人的无奈,更是大千世界底下,普通人最残酷的独白!

但母亲再难开口,为了给我一个机会和希望,经祖金堂婶婆“指点”后,在1996年八月底的一天,母亲再次鼓起勇气,一拐一拐的走路去到小姑家开口借她这一辈里所有借过的最重要、最宝贵的一次钱!

母亲去到小姑家是怎么和小姑、小姑丈开口的,母亲没有说仔细。大概意思是她去了东拉西扯讲了半天还是开不了口,小姑丈听得着急反问母亲“是不是文明上学缺钱?”,然后爽快利落的叫小姑拿了五百元给母亲,并且郑重的告诉母亲“一定得把文明培养出来,再难,都不能放弃!”这就是小姑丈特有的性格:性子急躁、做人热情、为人豪爽。

父亲在时,和小姑丈走动较多,不仅因为离得近、彼此爱喝酒。我想也多半是因为父亲和小姑丈两人都爱聊天、性格一样豪爽。我儿时也时常和父亲去小姑家走动,他们俩对我的一生主要性格的形成言传身教、耳濡目染,影响深且远。

小姑丈和小姑借给母亲五百元如同一场及时雨,在1996年的那个炎热的盛夏时节,让原本乌云密布的山乡苦难家庭有了一阵和风细雨的滋润,也让我仿佛看到大暑时节岵山粉艳荔枝挂满枝头丰收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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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关心爱护我的小姑,大姑,二姑)

最重要的是,那五百元让母亲有了给我继续读书的底气和物质基础。

六、1996年的盛夏,初见三中玉兰花

我上学报名的钱是有了,但考虑到以后在三中每个学期不小的住宿费、每个月需要固定支出的大几十上百伙食费,母亲又经在五中教书的前进师指点,说“带文明去三中找校长说下你们的家庭困难情况,看能不能转学到五中来,这样三年下来可以省下一大笔钱。”

母亲一听,瞬间觉得很有道理。

那些年,也真是难为母亲了。目不识丁的她,丈夫早亡、孤儿寡母,当爹当娘,四时不济、步履维艰。每每有什么事,旁边总会有热心肠的人,帮母亲出谋划策,不管他们的建议、主意好坏,是否可行,但,总归人不会害人、天下还是好人多。

于是,在1996年的09月05日,离三中96级高一新生开学报到的的日子已经过去十八天后,母亲带着我,兜里揣着小姑那借来的五百元,一起坐上泉州往德化的班车去往蓬壶,准备她生平第一次见她儿子的校领导,恳求学校同意一个她看似简单关于我的转学申请,如同那年四五月间带我去找初三班主任以家庭困难无法报考、念高中为由恳求学校退回我的达标中学招生志愿表一样。。。。。。

其实,自古以来,多少小人物的命运,很多时候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母亲大人啊,转学哪有那么简单啊!

母亲从小很少坐班车,也不会坐车,一坐就会晕车、就会吐。但带我去三中找领导的那一天,虽然家和蓬壶相隔十来公里,但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上车,就如同当年因父亲盲肠炎母亲陪他去德化做手术一样,步履那么坚定、神情那么的自若,这大体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班车行走在半新半旧的泉德线上,母亲即便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并把窗户开到最大,但随着班车走走停停、道路时直时弯,母亲五脏翻滚,强忍也没忍住,朝窗外吐了好多次,那时售票员和邻座没少投来白眼。

而我,顾不上照顾母亲,却一心在想:三中的学校在哪,到了学校哪里去找领导,见到领导怎么说,领导不同意怎么办。。。。。。

那个年代,求人办事太难了!

好不容易,上午九点多,车总算到了蓬壶车站。我和母亲第一次去,不懂三中要在哪个路口下,俩人便在售票员的催赶下先下了车。一下车,好多摩托司机围了过来,问说去哪。一听说我们要去三中,大家各个都说知道。看来,三中的名气,在当地还真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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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和母亲下车的蓬壶车站,新建)

是否那些摩托车司机,也曾经见过、载过像我和母亲一样的求学者亦或困难户?!

经讨价还价,我和母亲以两个人两元的价格坐上开往三中的摩托车。摩托车师傅带着我们走街绕巷,最后上了一条上山的蜿蜒水泥路,那又陡又弯的山路把我和母亲晃的差点没掉下来,有道是书山有路勤为径,翻山越岭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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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上山的蜿蜒水泥路路口)

到了学校大门口,母亲下车付了钱,准备进校园。

那天,早上的九点多钟的太阳透过三中西边大门的门缝,照在那些铺在校门口的“片石”上,一片光影阑珊,透过学校铁门望见,校园里到处树木苍翠,好一个菁菁校园!

门口那些餐馆的老板们,看到我们母子同行,以为是家长来给孩子找校外食堂的,都很热情招呼去他们那边挂膳,母亲一一善意的回绝。

说来也怪,那边那么多餐馆,我高中三年时间就只偶尔晚自修下课后去过其中的一两家吃过几次两元一碗的面汤,但从来没在那边开过伙、挂过膳。

都说人生只若如初见,看来都是骗人的。

学校大门口的保安问过母亲情况后,就让我们进去了,并告诉我们学校领导可能出现的方向--学校大礼堂。母亲尽管脚步不太利索,但找人心切却能紧步快走,我在后面紧紧跟随。如同儿时记事起,不管母亲去田间地头、还是乡村探亲、亦或街上赶集,我都时常伴随左右、紧跟后头,只是小的时候母亲牵我手,现在长大了我自己走。

偌大的三中校园,我和母亲找人心切、无暇顾及打量。母子爬上大礼堂北面那个几棵荔枝、龙眼树笼罩下的台阶,走过图书馆旁的水泥地篮球场,迎面映入我眼帘的是一棵高大的白玉兰。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三中的白玉兰树,在1996年盛夏将过、白露时节已近的那个早晨,阳光和煦、酷暑将尽,一树繁花、盛情开放、满园飘香。。。。。。

那年,三中的玉兰树,用她那独有的花开姿势和沁人心脾的香味、满地的落叶,迎接一个历经千难万难、兜兜转转、对读书和未来充满期待和渴望的十六岁的乡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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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第一次在三中校园见到的白玉兰树)

玉兰花,那是多么熟悉名字;玉兰花香,一个多么熟悉的味道。

记忆里,老家镇上的公社有一栋只有两层高、用来作当年乡政府办公楼的民国风的老洋房(听说那是一个叫“泽辉”的旧地主家的老宅),老洋房旁有个人民公社会堂,会堂除了用来开会,平常基本用来放电影,公社门口有一棵像三中校园里的那棵高大的白玉兰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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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埔镇政府,中间大楼即为当年“民国地主老宅”翻建)

孩童时节,多少盛夏或初秋的夜晚,父亲带上我和哥哥去公社会堂看电影,有时一票要一毛,有时两毛票一张。电影看完出来后,人声鼎沸,大家三三两两、熙熙攘攘回家归去。

夜里,白玉兰树上,繁花盛开,香飘公社内外。。。。。。

小学里、初中时,每每盛夏玉兰花开时节,家里有种这种树的同学都会竞相采上几朵,拿来学校分给大家,或放在文具盒、或别在耳朵上、或插在上衣口袋里,直到花瓣洒落、变黄,直到花香散去。

或是当年镇上、县里的其他机关大院、工厂、职工宿舍,每每也都会种上一棵或是几棵玉兰树。也许是永春的水土比较好养,也许是大家都喜爱玉兰树的那种独特的香,或是在清晨,或是在黄昏,玉兰树下,三两工友、几个同志,或树下驻足,或石椅长坐,彼此寒暄、交谈甚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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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春税务新村的玉兰树)

多么美的儿时,多么香的记忆!

我和母亲走到大礼堂边的玉兰树下平地,刚好下课的钟声响起,那是第一次听到电子铃声,校园里铃声叮叮,我的心里却惊惊。和我同一届的同学8.19就已经来学校了,他们都在哪上课,过得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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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大礼堂,右侧大树即为那棵玉兰花树)

母亲用带有浓浓达埔腔调的闽南话,向路过那里的看起来像老师的行人问说:“请问,学校的校长在哪?”,路人打量了我们母子,便朝大礼堂门口的一小堆人群指去说:“在那。”

母亲谢过路人,便让我站在玉兰树下等,她过去找校长。

远远的,我看见一群穿着或衬衫、或T恤的老师模样的人,有说有笑,其中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大家围着他说话。

后来才知道,那个身材魁梧的就是三中校长邱进南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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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三中三个校长、副校长:招荣师、希圣师、进南师,拍摄于2021,岵山)

远远的,我看见母亲向那堆人群走过去,大概是问过其中老师看哪位是校长,在母亲确认那个魁梧身材的是校长后,校长转过身来和母亲说话。大体应该是问母亲是哪位,要做什么。

只见母亲用力比划着、解释着什么,隐约听到说“家里艰苦,孩子来读书路途遥远、费用太高,能不能让孩子转学到五中。”只见那个身材魁梧的校长摆摆手,说话的声音也很洪亮,似乎好像也在安慰母亲:“学校已经开学半个多月,转学肯定不行,寄读可以,你们再回去想想办法。”之类云云。。。。。。

说完,那个身材魁梧的校长便和其他老师继续聊着工作,不时笑声依旧。

母亲见转学“沟通”无果后,悻悻回来树下,有点失落、也有点满足地告诉我说校长不同意转学,只能寄读,让我们回去找五中,只要那边同意就可以来三中办寄读手续,今天就先回家再说。

母亲的话没说完,学校的铃声再次响起。上课了,三三两两的同学快速向各个教室奔去。

在本该读书的年纪,坐在教室里接受教育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啊!

我原本也早已该是他们中的一员,没想却造化弄人,开学已半个多月,我却兜兜转转、校外流离。。。。。。

既然转学不成,那只能回家看能不能去找五中沟通寄读,要是能成也行。虽然五中当年高中段的教育质量远不及三中,但对我来说,离家近、花费少,比起没书读,也算是一件可以接受的事。

我从那棵玉兰树旁转身随母亲离开校园,盛夏初秋、白露时节,一阵微风吹过,几瓣熟透的玉兰花瓣飘落,轻轻掉在地上、却重重砸在我心里。

我悄悄问自己:我能否再来这里,开始我的三中求学生涯。。。。。。

七、母亲终于同意我去三中念书

三中校长虽然口头答应我可以去五中寄读,但我知道寄读的学生的成绩是算原校的,也就是说如果我去五中寄读后,高考考出好成绩,结果要算三中的。虽然要交寄读费给五中,但相比高考成绩,那点钱对一个学校有什么意义?

是啊,这就像你努力谈一场恋爱、结婚过日子,最后对方告诉你她怀了别人的孩子,你该上哪说理去。。。。。。

但不管怎样,最少来学校一趟后有了新的希望。

于是,我一路相跟着母亲,沿着摩托车司机载我们上来的那条路,走到山下去,坐车回家。

回家后,母亲把三中校长说的意思托前进师去五中问问看,是否有寄读的可能。

那时候,我也想,如果去五中寄读成了,那边有个当年教了我两年初中英语的林嘉星老师。他也是当年达埔中学刚成立时从五中调来做了学校教导主任,一个风趣幽默、教学方法很不错的老师。后来因为某种原因他选择调回五中,以致到了初三时,英语科换成另外一个老师,我极不适应,英语成绩自然下降很多。

如果去五中,我可以和嘉星老师再续师生缘,即使不会教我,但至少可以向他讨教、学习。。。。。。

当天晚上,前进师从五中下课回来后,告诉母亲说五中那边领导不同意我在五中寄读,要办转学才成。

意料之中,也合乎情理,难免,母亲和我再一次失望不已。。。。。。

那天晚上,经历了去三中恳求和五中托人询问但两边皆无果后,母亲吃完晚饭,语重心长地和我进行了一次母子二人沟通谈话。

谈话的内容大概就是:母亲反复确认我是不是真的很想去读书,既然转学、寄读都不成只能去三中寄宿,去了自己会不会习惯,去了要好好好念书,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去三中后,她和哥哥再苦再难也会坚持下去,你要努力打拼,读出个样子,别让人看不起。

真真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说完,母亲把从小姑那借来的五百元全部给了我,叫我明天自己拿上录取通知书,一个人搭车去三中报名、上学。

八、临行前夜的忧虑

母亲那些再朴实不过的言语,却是在我求学路上历经曲折后,她所能表达出来的大道理和作为每个父母对于儿女读书最真挚的内心。

哪家父母不是望子成龙?哪个父母对儿女在外不是殷殷期盼?

那一夜的聊天,我为母亲为母则刚的胸怀和坚韧、隐忍的品质而动容,也为在家里那么困难情况下母亲表现出来的不再执拗、听人规劝最后同意我去三中读书的结果所表示欣喜。

同时,我也开始陷入深深担忧。我明天去三中报名、读书后,母亲刚经历车祸不久身体还没完全复原却要继续扛下一家子重担,哥哥也还小,所能提供的帮助很有限,他们两个人,即使努力打工也收入有限。家里里里外外那么多的活要干、那么多的债要还,他们能行吗?我走了,少了一个劳动力不说,一年下来还要多个几千块的支出,头尾三年一万多。且不说以后如果考上大学会怎样,可眼下我就这样去读书了,他们两个怎么办?

深深思考过后,我才真正理解当初母亲不让我报考高中的原由,也才懂得作为父母的不易。

何况母亲这些年是独自一个人把我和哥哥含辛茹苦拉扯大,风里雨里、当爹当娘,春夏秋冬、两鬓含霜。。。。。。

那些年我们一起经历过的高中(玉兰花开三中那三年)(11)

(2019年母亲70岁生日)

正因为临去三中前夜我和母亲的那些朴实无华的谈话和我忧心忡忡的思考,为我后来去三中读书的前半年时光里,深深陷入再一次的思乡和自我忧虑埋下伏笔,无法自拔!

第二天,我是否顺利拿着母亲找小姑借来的五百元,一个人晚于开学时间十九天、“姗姗来迟”地去三中报到、上学,还是中间又发生什么样的插曲。。。。。。

(欲知详情,请看下章分解)

第03章“章后语自评”

经过厦门打工风波、学校沟通转学无果,我总算等到了要去三中正式报到的那一天,尽管那一天已经迟来了半个月,不,应该是从中考结束开始,足足迟到了三个月的时间。

历经无数的折腾、煎熬、期待、后悔、争取、恳求、反转,以及那么多好心的亲戚、邻里帮忙规劝,特别是有了小姑家借我母亲的那五百元,我才算即将踏上去往三中、开启三年高中求学的路上。

这一幕让我想起一部名叫《兰桐花开》的电视剧:讲的是河南兰考县一个很落后的农村出了第一个大学生,为了让这个孩子顺利上大学,村支书组织所有村民集资送孩子去上学,后来那个靠集资上学的孩子大学生毕业回乡当了县委书记,而后他在一系列的大时代背景下,带领当地广大村民脱贫致富的故事。我看过几集,挺感人,虽然不免落入俗套,但也反映出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一些真实人物和感人故事。

我没像那电视里那个大学生那么幸运,接受全村村民的集资帮助才上的学。虽然我当年只是去蓬壶念高中,三年高中学业结束直到大学毕业二十多年来,也没像那个男孩一样走向从政岗位并带领村民脱贫致富,一路过着平凡的生活。但,也许这才是普天下真实的大众人生。

小姑、小姑丈借给母亲的五百元,给我递来了去三中读书的敲门砖。时光流转,小姑丈早已青山长眠,而小姑也已年近古稀。我却未曾对他们当年关键时刻的出手相助表示过任何感谢、回报,甚至于当年那五百元,多少年后才郑重去还,但小姑却仍一再推辞拒绝,并表示:当年那五百元就是要帮助文明读书的,再说作为姑姑也没帮上多少。。。。。。

这听起来,自己时常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不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吗?

我深深愧疚,愧疚深深!

每个人的一生都在不断接受很多人的帮助。一句良言,一杯热水一衣裳,几斤大米,三五百块一衷肠。

但你的回报,总是了了然。

从小我就是个近乎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早早体验了人情冷暖,自认为比一般同龄的孩子、学生更知父辈日子艰难,性格上也更加早熟、懂事。但回想自己这上半生,无数次的出人头地的机会自己轻易错过、百折千回、没有珍惜,无数次的折腾让自己四处飘零、惹了尘埃、身心俱疲。更别提那些曾经帮助我、爱护我、引导我走向正确道路的人们,我时常无言面对,更谈不上反哺他们当年对我的恩惠。

历史和生活从来都是一面镜子,你是否也和我一样时常拿出来照照自己,看看过去,抖抖身上一路跋涉不小心沾上的尘土,坦然卸下岁月浸染的一脸忧伤,重新上路,找回自己当初的模样。。。。。。

(李文明,初稿写于2022.05.04,泉州;并于2022.05.09校对、增删,泉州;2022,06.06重新编辑,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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