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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戏

◎常红梅

　　夏忙过后，各村就相继开始唱大戏了。唱大戏不只是庆祝这一年的收成，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个时期也是各村“庙会”的日子，村里都会唱大戏。我们村的庙会是每年的“七夕”这一天，自然是很热闹的，可这热闹也就持续大约三四天时间，在这期间，我们还会跑周边十里八乡的村庄去看戏。

　　某个村要唱戏的消息大都是在一周前或者更早的日子就传到我们耳中的，这个“好消息”经过口口相传，使整个村庄就像平静的湖面投进了一粒石子，一下子泛起了波澜，搅得每个人的心情也便跟着漾了起来。因为一个幸福的等待，孩子们的笑声像阳光一样在村庄流淌，大人们的兴奋也像快乐的旋律在风中律动。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通往戏场的山路上，布满了看戏的人群，蛇一样蜿蜒着。　　我那压箱底的花衣裳又被母亲拿了出来，红上衣，胸前、领口处加了白色花边，再配上蓝色的裤子。这天，母亲也把我的马尾辫梳得齐整、光滑，当我羞答答地跟随在村里看戏的队伍中时，大人们都说好看。　　三婶子说：“这丫头俊很，去到戏场换捆麻花吃。”　　隔壁五婆说：“换糖糕吃也不赖。”　　我说：“你们吃了麻花，我就成卖麻花家的人了？你们吃了糖糕，我就成了卖糖糕家的人了？”　　“就是的，就是的……”她们哈哈大笑着，像一群“喳喳喳”的喜鹊。　　五婆说：“那个卖麻花家的儿子正缺个媳妇，那个卖糖糕家的儿子也缺个媳妇，给卖麻花的人当了儿媳妇，天天有麻花吃，给卖糖糕的人当了儿媳妇，天天也会有糖糕吃，你想去给哪家当媳妇呢？”　　五婆边说，边向旁边的人挤挤眼，她们笑得更欢了。　　我说：“那就是说想吃啥嫁给干啥的人就可以了？”　　“就是的，就是的。”她们几乎要笑得前仰后合了。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得认认真真地考虑一下。　　我想起了清早母亲炒的土豆丝，那份香喷喷的感觉还正沿着嘴边往外溢，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土豆丝的香味又一次泛了上来。　　我说：“我想天天有土豆吃。”　　哈哈……　　她们一起笑了起来。　　那就去给山里人当媳妇，山里遍地都是土豆，天天都有土豆吃。　　我不知道山里究竟在什么地方，我们家也在山里，她们说在很深很深的山沟了，沿着我们村一直往里走、往里走的地方。　　“那要走多久呢？”　　“好久、好久……”　　谁也不知道好久是多久。　　说话间，就到了戏场。　　一眼就看见了卖麻花的、卖糖糕的、卖爆米花的……那些扑鼻的香味夹杂在各种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中，熟悉而又亲切。　　我尽量地避开那些摊位，我怕她们把我卖给那些卖麻花的，或者卖糖糕的，这样我就见不到母亲了。　　我更不想像她们说的那样，跟着山里人去吃天天也吃不完的土豆，我会想母亲想得哭呢。　　很快，我就被戏台上的一个花旦角色吸引了。她们身上穿的衣服好漂亮，头上的发簪很漂亮，像从父亲讲给我们的古戏文里走出来的美人儿。她们咿咿呀呀地唱着什么，我一句也听不进去，但我觉得她们站在那里好美好美，我如果也能像她们一样，穿着那么漂亮的衣服站在那里，该有多好！　　回家后，我对母亲说：“我要去学戏，戏里的衣服真漂亮，唱戏的姐姐真漂亮，我要像她们一样，站在台子上，当主角……”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手里拿着一根麻花、两个糖糕，那是早上出发前父亲给的两角钱，我全给母亲买了好吃的了。　　灶台上，母亲新炒的土豆丝散着奇香，我感觉到嘴角的涎水正往出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