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简讲书法一至九级课程6 黄简讲书法四级课程

黄简讲书法：四级课程（格式篇）21——书法用纸2

三 造纸工艺

从上一课所讲宣纸的制造,我们大致了解了中国手工造纸的工艺。无论是茧絮纸，还是蔡伦开始的植物纸，关键元素就是三样：纤维、帘子和胶质。直到现代造纸，工艺还是差不多的，你有这三样东西，在家中都可以造出纸来。

植物纤维的来源，有树皮、麻、藤、桑、草、竹等等，纤维由木质素粘合，其他成分还有果胶、树脂等，这些都要去掉，才能提取纯净的纤维。

古代的分解法大致说来是这些：

一是选取嫩枝，树皮、竹子都用嫩枝，不用老的。二是浸泡，使纤维软化分解。三是浆灰淋洒,加入石灰、灰碱等，四是高温蒸煮，这两部是分解木质素。木质素一分解，纤维彼此就分散了。五是捶打、脚踩，使纤维进一步松开，变细变匀。六是烈日曝晒，这可以天然漂白。天然漂白虽然时间要几个月，但做成纸不会发黄。用化学品漂白很快，但时间一长容易发黄。七是清泉漂洗，洗去所含的酸碱、杂物，留下洁白的纤维，古代造纸大致就是这些手段，这些原料的紧密程度是不同的，分解手段也有出入，如竹材很紧密，草料就比较松。蒸煮竹料要八天，草料只要几个小时。

竹帘的作用就是在纸浆中荡料抄纸。它的好处是可以立即漏去水分，使纤维在竹帘上形成薄薄一层纸。

手工纸大多用竹帘，西藏、韩国、日本、越南都如此。现在造纸用上了铜丝帘、塑料帘，这不过是竹帘的化身。荡料抄纸，有抄一下的，如普通的毛边纸、玉扣纸。安徽宣纸是抄两下的，一下从左向右，另一下就是从右向左，以求均匀。还有抄三下的，称为"三套水"，这是左一下、右一下，第三次和第一次相同，福建连城的连史纸就是这样的抄法。有没有抄更多次的呢?有。

其实关键是师傅的经验，并不在次数的多少。

三是胶质，行内称为滑液，古书中又称纸药。上一次已经说过，古法大多采用植物胶，有奇异果藤汁、仙人掌汁，以及滑树汁等等。

古籍记录中还有黄蜀葵汁，亁后有点粉状。南宋周密《癸辛杂识》说："凡撩纸，必用黄蜀葵梗叶新捣，方可以撩。无,沾粘不可以揭。如无黄葵，则用杨桃藤、仅叶、野葡萄皆可，但取其不粘也。"加入胶质不仅仅是使抄纸后迭在一起的纸张不粘，而且使纸浆稠度增加，长度纤维均匀混合。

以王羲之《丧乱帖》为例，这是唐代摹本，

所用的纸跟宣纸一样是混合纸，两种原料：百分之五十五是雁皮纤维，余下四十五是褚皮纤维。上次讲过，宣纸是青檀树加稻草，这是雁皮加褚树，雁皮《本草纲目》称为荛花，直到现在手工造纸还常用，木版水印勾描就是常用雁皮纸。《丧乱帖》滑液用了黄蜀葵，验出有粉状粒子。这张纸还经过加热，怎样做熟纸我后面再讲。

抄纸后纸张是湿的，还有后续工序，如焙亁、剪边，安徽宣纸是用方头大剪刀裁边的。宣纸看起来是方形的，实际上量一下不是严格的直角。如果你画格子书写的话，要注意这一点。只有在装裱那时，师傅会把你的作品切成严格的方形。

四 竹纸

学书法用纸，价廉物美的纸很难找。

宣纸"物美"价不廉，用宣纸练习有点奢侈。价廉的是竹纸，老一辈的人都用过竹纸。评价线装书是用竹纸印的，我们小时候学书法，描红薄也是竹纸，后来临帖，买毛边纸、玉扣纸这些竹纸，只有参加展览会才会去买宣纸。

古代竹纸作品，最出名的例子就是米芾《珊瑚帖》。

这张竹纸还比较粗糙，可以看到明显的竹纤维。据现代科技化验，这竹子是绍兴一带的竹子，也就是王羲之晚年居住的地方。

那王羲之有没有用过竹纸呢？故宫博物院《两后帖》，写在一张竹纸上。

这纸深褐色，带有很细的横帘纹。但鉴定下来，这是宋代的摹本，不是真迹。至今为止，尚未发现东晋竹纸的实物。

那么，竹纸究竟什么时候开始用的呢？《东坡志林》卷九说：

· 今人以竹为纸，亦古所无有也。

可见在东坡和米芾时代，竹纸才开始流行。苏东坡这样渊博的学者，没有看见过前代的竹纸。但很多专家指出，唐代李肇《国史补》有竹纸资料：

· 纸则有越之剡藤苔笺，蜀之麻面、屑末、滑石、金花、长麻、鱼子、十色笺，扬子六合笺，韶之竹笺，蒲之白薄、重抄，临川之滑薄。又宋毫间有织成界道绢素，谓之乌丝栏、朱丝栏，又有茧纸。

这里面提到"韶之竹笺"，"韶"即韶州，在今韶关、南雄一带，当时已经出产竹纸。虽然笺纸是小张的纸，但用竹造纸应该没有疑问。

就此看来，使用竹纸是唐朝开始的，到宋代才流行。

3.1 竹子纤维的提取

用竹造纸，优点是原料丰富，价格便宜。问题是竹纤维细胞含量虽然有60-70%，但提取不容易。

造竹纸最权威的资料，是明代宋应星所著《天工开物》。他说要取嫩竹为原料："当笋生之后，看视山窝深浅，其竹以将生枝叶者为上料。"竹笋抽长之后，其枝叶将生而未生就斩下来,老竹就没用，刚出两三片嫩芽，这是最好的竹材。砍掉枝叶后，把嫩竹浸泡在水池中。

浸泡是让竹材软化，外皮腐烂。要浸多久呢？《天工开物》说：

· 浸至百日之外，加工槌洗，洗去粗壳与青皮，是名杀青。

树皮去掉外层，留下内层白色的纤维，也称杀青。

· 其中竹穰形同苎麻样，用上好石灰化汁涂浆，入楻桶，下煮火以八日八夜为率。

"穰"就是植物茎梗中白色的部分, 嫩竹浸泡后外层青皮洗去，剩下白色的看起来好像麻一样。

然后加入石灰汁煮八天八夜，目的是让它分解。

"楻"就是"艎"，字义是大船或者船舱。"楻桶"就是大木桶,石灰水是碱性的，在高温和碱性水中，使纤维分离出来。

煮桑皮只要五天，稻草只需稍加蒸煮或堆放发酵即可。而竹纤维分解要八天，竹的硬度就因为纤维黏合非常紧密。

煮完以后，冷却、洗涤、堆栈、发酵、再洗涤……，最后变成纸浆，这个过程相当不容易。

3.2 加入纸药

· 《天工开物·竹纸》说：

· "竹麻已成，槽内清水浸浮其面三寸许，入纸药水汁于其中【形同桃竹叶，方语无定名】，则水干自成洁白。"

这里所说的"竹麻"，不是竹和麻，而是竹子纤维看起来好像麻，所以称为竹麻。

这纸药究竟是什么，方言叫起来名称不同。《天工开物》的作者宋应星实地调查，只看见纸药植物的叶子形状好像桃竹叶，问名字，各地方言叫法不一样，也没搞清楚。

《广信府志拾遗》说：

· 白表纸正用藤纸药，黄表纸则用姜，贵细舂末。

表纸也是一种竹纸，有黄白两种，纸药不同。

《雪桥诗话》说："其间和之以胶水及木槿汁，取其粘也。"现在新闻中说江西用水卵虫树制成纸药,台湾有用桦叶舂碎，泡水即成胶汁。

因为纸药涉及商业秘密，所以行外人很难详细了解。

3.3 用帘抄纸

这和制造宣纸一样，用竹帘在纸槽中抄纸。

这张图上只有一名工人荡料抄纸，所以纸张不会很大，大纸需要两个人以上。

抄出来的纸，一张一张整齐地迭起来，以重物压住去水，这图标题是"覆帘压纸"。

《天工开物》最后一张图画的是"透火焙干"，

把湿纸贴在火墙上焙干。火墙是夹层的，你看右边这个人正在烧火，把火墙烧热，其余两个人把湿纸刷到光滑的墙面上，这样很快纸就干了。

有些同学问纸张怎样看正反面。抄纸的时候，贴在竹帘上的这一面就是正面。《天工开物》说：

· 纸以逼帘者为正面，盖料即成泥浮其上者，粗意犹存也。

正面比较光滑，反面比较毛，粗纤维浮在上。写字时，你喜欢光洁，用正面，喜欢粗糙的可以用反面。用手摸都可以摸出来。

下面我介绍一些书法用的竹纸。

毛边纸

市面上常见的有毛边纸，

这个名字跟明季毛晋有关，他建有汲古阁、目耕楼，家中藏书八万四千册，致力刻书四十年，出版六百多种。因为要出书，他大量购买竹纸。

毛边纸不是因为纸张边缘毛而得名的，而是毛晋用纸的边上印有篆书"毛"字印记，所以称为毛边纸。

毛边纸表面光滑，吸水性良好，颜色微黄，能托墨色。

较厚的毛边纸又称为"玉扣纸"，较薄的叫"毛太纸"，这两种纸也是练习书法的常用纸。

元书纸

毛边纸产于江西，元书纸产于浙江。

元书纸也是竹纸又叫赤亭纸，古代元书纸也曾风光一时，宋真宗时选为御用文书纸，所以有些人说它是高级竹纸，不过这是宋代。现在的元书纸质量参差不一，和毛边纸相比，纸张较松一些，吸水能力更强些。

元书纸也是黄色，好处是价钱较廉，作为练习书法是没有问题的。

连史纸

竹纸也有白色的，如连史纸。

连史纸纸质比宣纸绵密，纤维较长，表面光洁。它不怕潮湿，不易发霉，但也不易渲染，所以可以写书法，但不大适合用于作画。

实际上很少有人卖连史纸来练习书法的，它常用于印书，效果不亚于宣纸，还有一个重要用处就是拓印图章，表现力非常细致。

据复旦大学调查，福建连城的连史纸质量较好。

初学书法，练习消耗纸张很多，

我给各位书法爱好者的建议是：如果你是练习，可以用毛边纸、元书纸，机制宣也可以，价钱不贵，很实用。如果是创作作品，考虑到保存长久，可以买手工宣。

有学者检测：机制宣寿命大约是五十年，因为用了化学分解和漂白。手工宣寿命可以达到千年。

创作还经常用到加工宣，也就是熟宣，下一堂课介绍。谢谢各位。

本节要点：

· 造纸工艺小结。

· 竹纸的制作。

· 练习用纸和创作用纸。

复习思考：

· 查一下王羲之《中秋帖》所用纸张是什么纸？为什么说《中秋帖》不可能是王羲之真迹？

· 竹纸制法有两套图片，课程用的是明代《天工开物》插图，另有清代法国传教士蒋友仁绘制的《中华造纸艺术书谱》，请比较和《天工开物》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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