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特丹重量级音乐会（鹿特丹爱乐的非重量级）

6月15日，鹿特丹爱乐在北京国家大剧院。（王小京/摄）

文 | 陈智鹏

6月13和14日，世界名团之一的鹿特丹爱乐乐团在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连演两晚。这次来访，由去年新上任、也是该团史上最年轻的首席指挥——以色列人拉哈夫·沙尼挂帅。翻看沙尼的相关资料，其学习与工作资历之丰富之优秀，真让人不敢相信他才刚满30岁。

鹿特丹爱乐的两晚各演出一部协奏曲和一部交响曲。13日的曲目为巴赫《d小调第一键盘协奏曲》和舒伯特《C大调第九交响曲（伟大）》，14日则是柴科夫斯基《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和肖斯塔科维奇《d小调第五交响曲》。这两套曲目一套为德奥系一套则是苏俄派，合起来纵向看则可谓是一部用从巴洛克到古典时期经过浪漫主义再到20世纪的大家名作串起来的“音乐简史”。精心安排的曲目单背后，也反映出乐团的曲目范围之广、对不同风格把握的自信和对访问演出的诚意。

笔者聆听了第一晚的演出。上半场的巴赫键盘协奏曲，指挥拉哈夫·沙尼兼任键盘独奏。虽然本场演出的“键盘”可能出于乐器成本或场地较大等因素考虑而使用钢琴替代现已罕见且音量也相对较小的原本的羽管键琴，从而使作品听觉感官上的“古色古香”之气稍打折扣，不过，好在独奏及乐团的水平与状态可谓全都“在线”。具备深厚钢琴演奏功力的沙尼，在第一和第三乐章A-B-A结构的B段炫技段落中也如履平地。另外还要见缝插针地抽出一只手给予乐队进入、力度和表情等的准确提示，沙尼完成得沉着、稳健并富有美感。作为协奏的鹿特丹爱乐弦乐队，音色之统一之纯净、反应之敏捷之高效，令沙尼的独奏如鱼得水自由驰骋、如虎添翼自在翱翔，两者合力呈现了“1加1大于2”的神奇效果。这绝对至少是今年以来国内舞台上不多的风格最纯、水准最高的巴赫音乐演绎之一。

下半场沙尼上场时手里多了根指挥棒。笔者注意到一个细节：当指挥出场时，乐团几乎全体都以最快的速度起身，并且绝大多数成员是面带笑容地和指挥一起向观众致意的。首先是礼多人不怪，其次是让人感叹这些远道而来的音乐家对于观众的友好和尊重之外也透露出乐团对于眼前这位新任首席指挥发自内心的接纳和认可。舒伯特的“伟大”交响曲无论哪个方面都真的是堪称伟大，于是演出和录音版本不胜枚举，优秀者亦是众多。因此如果说观众想要听到年轻的沙尼和刚接手的鹿特丹爱乐演出什么新亮点新特色，恐怕确实也是有些为难他们了。然而，这并不表示我们听不到指挥和乐团的诚意、默契和精湛的演奏技艺。铜管乐器现场演奏向来容易“冒泡”，“伟大”交响曲首乐章的开篇独奏是多少圆号手的梦魇，因此笔者相信鹿特丹爱乐的圆号首席为了当晚最终堪称完美的呈现一定是狠下了一番功夫的。而全曲多处用来分隔不同音乐段落的休止停顿，指挥家沙尼有时会将其拉宽，音乐却停而不断，这不仅需要指挥和乐队间的高度信任与默契，更不是非一流乐团想做就能轻易做到的。

不知何时开始，乐迷圈有种风气认为古典及更早期作品因为好像没有那么“复杂”所以就容易演奏、听觉上也没那么过瘾，而大团、名团来访不演马勒、瓦格纳似乎就是资源浪费。其实巴洛克、古典时期作品的典雅情趣、精致音色和灵巧节奏恰恰是浪漫主义时期往后越来越大、越来越重、越来越“刺激”的音乐们所不再有的。而这种典雅、精致和灵巧也必须得是好团好指挥才能本真还原演绎充分的，由此带来的听觉上的独特美感体验也真真是叫人欲罢不能。又随着如今乐器材质和性能的不断提升，以及乐手培养体系的高度成熟和完善，浪漫主义中晚期及之后的现当代音乐需要的艰难而特殊的演奏技术，对于年轻一辈音乐家来说往往没什么太大压力，反而是浪漫主义早期及之前的作品在演奏风格和“年代感”的正确呈现上的难度可能更大。因为它们更需要演奏家用心性、智慧和深厚的人文素养积累去揣摩、理解、感悟后才能“得道”。这恐怕也是鹿特丹爱乐这场“非重量级曲目”音乐会在本身高水平演绎让观众沸腾之外带给我们的思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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