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满门抄斩神秘人物救走樊梨花(这个小人苏槐竟然是来真的)
接上篇《找个奸佞相爷当未婚夫风险太大》,上回讲到苏槐只花了五钱银子买了陆杳,简直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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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暮馆里的夜晚笙箫漫漫,姑娘们摇曳多姿,风情万种。
花魁阿汝最后做为压轴在台上献舞一曲,引得众人连连喝彩,堂上声声鼎沸。
苏槐只看了一会儿,鸨妈笑脸迎人地过来,和气又恭敬道:“相爷要的姑娘已经在房里候着了哩。”
苏槐便起了起身,准备动身去。
广宁侯见状却是诧异了,问苏槐道:“不是该把她赎回来带走吗?”
苏槐侧目看他一眼,道:“要千两黄金,我没有,你有吗?”
广宁侯捏了捏额角,道:“你去赎与我去赎怎会一样,她是不相信我,可你是她未婚夫,她肯定相信你。”
苏槐:“她跟你说过她相信我了?”
广宁侯一时竟答不上来,然后就看见苏槐信手拂了竹帘,往鸨妈指引的房间去了。
留下剑铮和广宁侯两个面面相觑。
广宁侯道:“你主子真的喜欢那姑娘吗,那为何不愿给她赎身?”
剑铮面无表情:“不知道,以前也没见主子买下过谁。”
广宁侯:“五钱银子也叫买下?”
剑铮:“反正没人敢抢,为什么不花最少的银子?”
广宁侯无言以对。
只能说这主仆二人都是务实派的。
鸨妈在门前止步,推门请苏槐进去。
苏槐甫一抬脚入内,迎面一道香风扑鼻,浓烈得有些呛人。
陆杳已经在里面了。
她坐在琴架前,衣着打扮可丝毫不像这里的姑娘那般杨柳腰芙蓉面,而是中规中矩的感觉。
她摘了面纱,没有浓妆艳抹,青丝拢在脑后,只有一张过分干净的脸。
眉是眉眼是眼,干净得丝毫不输于这风尘场所。
陆杳看见他就感觉胸口憋着口气,咽不下去也提不上来,道:“我虽然便宜,但这里的茶水和房钱另算,可比我贵。”
苏槐走到桌前,执起茶壶先徐徐斟了杯茶,道:“太贵了我不要。”
陆杳道:“也不非常贵,只是区区几十百把两银子,你堂堂相爷应该还是拿得出来的吧。”
苏槐看着她:“我觉得非常贵。”
陆杳便真诚地劝他道:“你要是舍不得,要不就算了吧,早点回家去。那五钱银子我退你行不行?”
苏槐道:“我确实舍不得。”他放下茶壶,手指拨了拨茶杯,“倒不如我今日接你回家去过夜,明日再把你送回来,如此房钱和茶水钱也免了。你觉得怎么样?”
这种精心算计的奸人,你想让他吃点亏比要他命还难。
陆杳便道:“这样吧,你是新客,可以打个折,不用百八十两,二三十两也行。”
苏槐点点头,表示勉强接受:“虽然有些不值当,但你我各退一步,也好。”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荷袋,放在了陆杳的桌案前,温声道:“房钱和茶水钱。”
然后陆杳就看着他转身端起先前他斟的那杯茶,朝香案边走去,而后一杯茶往香炉里缓缓浇去。
香炉呲溜一下,断了青烟。
陆杳眉头跳了跳,道:“你浇它作甚?”
苏槐道:“我不喜欢。”
陆杳心想,这奸佞就是故意让她怎么难受怎么来吧。
没了熏香压一压他身上的气味,还要跟他共处一室,这不是胡闹么。
陆杳也不跟他拐弯抹角,道:“此前你发现了我却当没发现,如今我在这里好好谋生干事业,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槐走到软椅边落座,道:“我人都来了,钱也付了,自是来嫖的。”
陆杳:“……”
说得这么干脆直接又这么不要脸的真是少之又少见。
陆杳视线落在眼前的琴上,道:“你想听什么曲子,我先弹给你听?”
苏槐道:“随意。”
陆杳便拨动琴弦,琴音款款流出。
说她弹得不好吧,琴音又自成曲调还挺流畅;可说她弹得好吧,听起来实在不怎么悦耳。
事实上,这音调曲子,要是让一个寻常人来听,肯定会刺耳炸脑,不一定受得了。
但苏槐就不同了,她可见过他杀人,知道他功夫底子深,能受得住。
他顶多听起来有些不那么顺心。
陆杳平缓普通的音律中又暗含诡谲的调子,始于平凡,神不知鬼不觉地牵动精神。
苏槐风平浪静:“你会弹琴?”
陆杳道:“进了这里以后,临时学了一曲。”
渐渐他眉头就微微蹙了起来。
他道:“我不想听了。”
他还难得地耐着性子听了这一会儿,结果没让他失望,却是越听越难听。
陆杳是他今晚花了五钱银子买来的姑娘,这人渣还真是不客气地把她使唤来使唤去。
一会儿要她捶肩,一会儿要她捏腿。
要是照她以前的做派,她能给他肩膀捶碎,给他腿子捏断。
奈何当下她这点程度,根本干不过他。
陆杳忍下这口气,装模作样地给他捶捶捏捏,苏槐瞥了一眼她腰间佩戴的香囊,屋子里的熏香是被他泼熄了,但这香囊还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于是他伸手就给她扯了下来,在陆杳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随手给她丢出窗外了。
陆杳又拿看畜生的眼神看他。
苏槐迎上她的目光,还是那句:“我不喜欢。”
陆杳表示:真想一拳捶爆他狗头。
这磨来磨去,时间也不早了。
随后苏槐与她道:“去打水来给我洗漱。”
陆杳道:“这里的水都有股脂粉味,你肯定不喜欢,还是回去洗吧。”
苏槐诧异:“回去洗?你让我今晚不洗便睡么?”
陆杳更加诧异:“你今晚还要在这里睡?”
苏槐徐徐打量着她,理所当然道:“我不是来嫖你的吗,不在这里睡在哪里睡?”
陆杳:“……”
这狗男人是认真的吗?
以她这段时间对他的了解,他府上一个姬妾都没有,更是没见他对哪个女人有过兴趣,他应该是如传闻中所说不近女色的。
这样的狗男人跑到妓院里来嫖,开玩笑吧?
他肯定只是想找她不痛快,并不是真的要跟她过夜。
但是,当陆杳被他一把拽入怀里抵在软椅上时,陆杳都有些懵了。
她看着他欺近的脸,那股子气息钻进嗅觉里,陆杳一开口就骂他:“你这奸臣贼子,不会是真想嫖我吧?”
苏槐欣赏着她的表情,微微垂眼,视线落在她唇上。
她唇上也干干净净,连唇脂都没搽,但却是粉粉嫩嫩的,像三月桃花儿似的。
苏槐道:“我给钱了,这不是理所应当的?”
陆杳心下一凛,当即想抽身而起,不想却被他手掌扣住了腰肢,给死死压在椅背上。
苏槐身量缓缓压下来,莫名的极具压迫感。他看见她青丝堆在软枕上,露出修长白净的脖子。
他没客气,俯头便以唇触之。
那温热的触感贴上陆杳的脖颈,她瞬时全身汗毛立起,暗暗抽了口气。
可呼吸里全是他身上的气息。
真是要命了。
陆杳本能反应,当即曲腿攻他下腹。苏槐压住她腿之际,她又趁他不备,一手扣住他肩处,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但就是精准地拿捏住他陈年旧伤。
苏槐动作顿了顿。
就在这一瞬间的停顿,陆杳身体往软椅上一撞,撞翻了椅子,自己在地上滚了两圈,总算得以脱身。
只是陆杳刚一起身,就又被他给拽进怀里,她抬腿踢他,被他一手捉住腿,给反身抵在了墙上。
两人咫尺相对,陆杳额上沁出细密的汗,极力调整呼吸。
苏槐徐徐靠近,与她鼻尖相碰,他温柔低语:“好似你很不喜欢我身上的味道。”
陆杳抽了抽被他捉住的腿,不仅没抽出来,反被他手臂有力地挽着。
她少了支撑,一时重心不稳,不得不伸手抓住他的衣裳。
苏槐顺势便将她紧紧压住。
好像她越是不喜欢,他就越是有兴致。
两人的反应又都极快,所以这一系列的动作发生得行云流水,看起来仿佛彼此都饥丨渴难耐似的。
然而,怎想这时,房门倏而砰的一声响被人撞开,陆杳和苏槐两人齐齐看去,就见鸨妈和剑铮闯进来直剌剌地站在那里。
鸨妈在外面一直不太放心,剑铮也忠心护主地守在外面,两人听见屋子里有倒砸的动静,怕是出事了,才不约而同地往房里冲。
屋门又没上闩,就算是上闩了剑铮也能第一时间给撞垮了,于是两人就这么突然地闯了进来。
剑铮冲在前面,鸨妈后脚边进门还边急忙劝道:“相爷相爷,有话好说!动手伤和气!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剑铮在前面当场石化。
鸨妈话还没说完,抬眼一看,也当场石化。
只见苏槐把陆杳压在墙上,一只手挽起她的一条腿,陆杳单脚有些吃不住,手里胡乱抓着他的衣袍。
这哪里是动手伤和气,这分明天雷勾地火、久旱逢甘霖!
鸨妈原本还担心陆杳应付不来这上京里顶级的权贵,可没想到这才没多久,两人居然合上对方胃口了!
鸨妈表示十分理解,又都是风华正茂、年轻气盛的男女,郎才女貌的,不疯狂一把怎么对得住自己!
苏槐看向鸨妈和剑铮,那眼神不喜不怒,甚至还别样的旖旎风流,道:“怎么,要继续围观?”
陆杳吁了口气,对鸨妈道:“你来得正……”
她话没说完,鸨妈立刻反应过来,极其识时务地道:“扰了您们的兴实在是对不住,这就走这就走。”
说罢根本不给陆杳解释的机会,鸨妈连忙转头就往外走,还不忘把剑铮一并拉走。
剑铮也是个识时务的,像这种情况,除非他主子自愿否则没人能跟他主子这般亲近,所以他主子肯定不是被迫的。
他要继续留在这里坏事,回头可能又得被罚去挑大粪了。
于是乎转眼的工夫,鸨妈和剑铮就消失得干干脆脆,房门也被他们重新合上。
就仿佛他们根本没来过。
陆杳:“喂……”
刚张口,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苏槐冷不防低头,在她颈上咬了一口。
陆杳猝不及防,蹙着双眉微仰着脖子轻轻“嘶”了一声。
这个疯子!
他咬得痛,继而陆杳生气地也埋头往他肩上用力地狠咬一口。
她鼻尖蹭在他衣襟上,他身上那股子辛烈的气味直往她鼻子里钻。
两相较劲,哪还顾得上其他。
便是先前有人闯进来撞破,似乎也丝毫没影响到什么。
苏槐不知痛似的,转而舌尖往他咬过的地方轻轻一扫,竟是舔舐亲吻了起来。
他亲吻中似带着两分吮咬的力道。
湿热感让她头皮发麻,透过颈部皮肤直传进了她流淌的血液里。
她被他身上味道给刺激得眼眶都红了。
两人勾勾扯扯间,陆杳衣着一片散乱,苏槐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原本交叠整齐的衣襟松乱了,从胸膛到肩肘袖袍,都是被陆杳给抓乱的。
可即便是这样,也显不出他丝毫的狼狈,反而愈加有种禁欲的气息,也衬得他愈加的狷狂妖邪。
他看她的眼神似浅似深,像是含着情深义重,又像是满副薄情寡性。
可他动作一点没含糊,他另一只手探进了陆杳的衣底,抚丨弄上她纤细柔韧的腰肢。
那手感,苏槐觉得比那晚摸她肚兜儿时还要不错。
他顺着她细腰便要褪她裙裳。
这畜生来真的。
陆杳是明白了,这畜生不是不近女色,他是纯粹没有下限!
只要他高兴,他就跟你搂搂抱抱,只要他想嫖,他就跟你过夜睡觉!
他想直接在墙边脱她裙子就来事,陆杳气得乱咬他,道:“我要在床上!”
苏槐动作顿了顿,抬眼间,微微挑唇一笑,笑得邪佞却又妖美至极,低低开口道:“想在床上?”
那嗓音异于平时,让陆杳听出了一丝沙哑的意味,钻进人耳朵里,能勾魂儿一样。
然后陆杳稀里糊涂就跟他一起滚在床上了。
苏槐搂着陆杳压在床上的时候,不慎扯到一角床帐,帐子径直给扯落了下来,轻飘飘地坠落在床畔。
苏槐稍稍抬了抬头,看着她绯红的眼角和濡湿的鬓发。
她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他不得不承认,眼下是绯艳绝伦,盛满世间风华。
苏槐道:“原来你这么兴奋。”
苍天有眼,她只是单纯闻不得他身上这股子气味。
独活夹杂着其他血引,药气异常辛烈,是她唯独敏感的东西,还偏偏被他给撞上了。
陆杳还是忍不住又送给他一对白眼。
虽然晓得他记仇,可她真的很想表达自己的不满。
只是她自个不知,她现在这般状态下,再对他翻白眼,看起来简直像是风情缱绻的媚眼。
但苏槐还是接收到她眼神里的含义。
然后陆杳就发现,好像他更加兴奋了一些……
他又亲咬她脖子,咬她锁骨,看见她衣衫下的肚兜儿时,低声道:“这样式我还没见过。”
说着他就不要脸地握了一把试试手感。
她身上的味道与先前的熏香和她佩戴的香囊不同,淡淡幽幽的,他不能说不好闻。
陆杳这会儿是全然发作了,微微喘息着,粉嫩的唇色变得朱红,眼里漫起了一层霞潮。
她这样子压根没法跟苏槐斗,被他压制得死死的。
苏槐见她模样,尝试性地俯头亲了亲她的唇。
陆杳反嘴就咬了他一口。
他笑了笑,似乎非常满意,接着便堵上她的唇,风卷云残地一般吻去。
唇齿厮磨间充斥着血腥味,半落的帐子里都是她错乱的呼吸。
看这架势,她要是不想个对策,今晚怕是得交代在这了。
她也不是个思想过于保守的人,且就事论事,就他这副皮相,睡他并不亏。
但关键就是她本人现在不太乐意。
后来她福至心灵,想起这变态不是说过么,他喜欢欲擒故纵。好像从开始到现在她越抗拒他越来劲,怕是有点那个意思。
这样的想法刚冒出头,陆杳伸手就搂上了他的脖子,仰着下巴主动去吻他。
喜欢欲擒故纵是么,那她就反其道而行。
要是恶心不到他,那也不能只让他霍霍自己。她也必须要霍霍一下他。
果真,苏槐微微顿了顿。
陆杳憋屈了这么久,心里突然就爽了。
她吻得更加主动热烈,亲他嘴角下巴,又亲他耳朵脖子。
她也习着他那样,在他脖子上舔呧亲咬。
不过她刚吮两下,苏槐就将她放开了,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
陆杳侧身支着头,神色迷离,伸手就勾住了他的衣襟,道:“怎么不继续了?你再来啊。”
苏槐抬手摸了摸脖颈,看她的眼神阴晴不定:“你怎么不挣扎了?”
千娇百媚的你不喜欢,偏偏喜欢看你不爽的,什么喜欢欲擒故纵,说白了不过就是贱骨头。
陆杳嘴上道:“听其他姑娘说能与你春风一度,就是出钱给你也愿意。我突然也这么觉得。要不我那五钱银子就不要了,我倒给你五钱怎么样?”
她手指捻着他的袍角,捏着娇媚嗓子又道:“怎么样啊,是要与我继续,还是回家洗洗啊?”
苏槐问她:“你想哪样?”
陆杳看他的眼神,一时竟捉摸不定。
她不能贸然回答,因为她不确定他到底想哪样。
苏槐又问她:“你是想我继续,还是想我回家?”
他一边说着,一边拢了拢衣裳,就在陆杳暗喜他应该是要走的时候,他却又偏不如她的意,在她身侧缓缓躺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躺着,一时谁也不多动作。就好像激情过后得喘口气。
陆杳那股力不从心之感还在持续发作。
半晌,她道:“你真不回?这房里都是脂粉味,你肯定不喜欢。
“这床上不知有多少男女做过事,肯定不干净。良心提醒,你不适合睡在这里。”
苏槐道:“我付了房钱。”
陆杳不可思议道:“难道你是想让我退房钱你才肯走?”
苏槐侧头看着她,道:“我不仅要睡在这里,我还要睡到天亮。”
陆杳:“……”
最后苏槐居然真的没走。
但他也没兴趣再乱来。
两人就是盖着被子纯躺着。
期间陆杳实在无法与他相处,侧着身背对着他。
他看见她汗透了衣背,依稀露出十分曼妙的身姿轮廓。
苏槐看了一会儿,道:“与我在一起,让你很难受?”
陆杳咬牙哑声道:“睡你的吧。”
苏槐道:“看你这么难受,我倒是有些睡意了。”
敌不动我不动,他不作妖了,以免再出乱子陆杳也只能硬生生捱到天亮。
而且她现在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外面的天色蒙蒙亮之际,苏槐起身了。
他下床,弯身捡起床边地上的外袍穿好,一边整理襟袖,一边看了看里侧背对他躺着的陆杳。
她整个背影似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湿透了。
苏槐温声徐徐道:“跟你同床共枕,比平时睡得踏实。早知如此,那日该跟你拜堂的。”
陆杳一夜未眠。听到这话,她要是信了他的邪那她就是傻。
她声音嘶哑,回应道:“那不好意思,过时不候啊。”
苏槐道:“只能下次得空再来。”
陆杳道:“下次我可就贵了。”
苏槐走出房门,就遇上了鸨妈。
鸨妈满脸笑容,道:“相爷这么早就起身了啊,我正想着要不要送些早点进房间给相爷和姑娘用呢。”
苏槐道:“给她用吧。”
他虽衣着整齐,可到底在这里过了夜,袍角有几道轻微的折痕,整个人看起来也比昨晚落拓几分。
少了两分清心寡欲,多了两分烟火红尘。
鸨妈眼尖,他经过时,她还看见他脖子上的吻痕。
可想而知昨晚有多销魂热烈。
这再高高在上的男人啊,一进了温柔乡,还不是得酥掉一层骨头。
鸨妈看着苏槐下楼,连忙招呼小厮相送,她自个则立马推门进屋,道:“公子起了吗,还好吗?”
昨晚真要是干柴丨烈火熊熊燃烧,肯定折腾得够呛。
鸨妈走到床边一看,床上床下,被褥床单还有暖帐都一派凌乱,俨然就是春宵尽欢后的样子啊。
可她再一看陆杳,她身上衣衫湿透,脑后的发丝全是汗意,鸨妈一眼就知不对劲。
鸨妈连忙道:“公子怎么样,要不要紧?”
陆杳声音嘶哑道:“给我备桶水。”
鸨妈立马就冲门外吩咐道:“快去备桶水来!”
陆杳道:“要冷水。”
鸨妈又冲外道:“备桶冷水!”
堂上的小厮应了一声匆忙就去了。
不多时,陆杳泡在了一桶凉水里,她像一条搁浅的鱼,煎熬了一晚上,终于才感觉自己慢慢地活过来。
陆杳宽衣时,鸨妈在身后见着了她的背影。
那纤背薄肩,腰肢盈盈一握,肩背蝴蝶骨流畅优美至极,且肌肤细腻白净如无瑕的白瓷,给人一种柔而不弱、不是惹人怜而是惹人爱的感觉。
绕是鸨妈见过了无数姑娘的身子骨儿,却被眼前这一幕给美到。
鸨妈见她肌肤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贪欢后的痕迹,唯有她脖子处的淤红,既像是被咬出来的又像是被吻出来的,十分明显。
鸨妈也就明白了,恐怕昨晚压根没发生那些事。但她一身汗透状态不对,肯定有别的事。
鸨妈便问道:“公子,昨个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弄成这般样子?”
陆杳闭目养神。
鸨妈意识了过来,又道:“难不成我撞见的并不是公子与相爷你情我愿……”
陆杳道:“我话都没说完,你倒是走得快。”
鸨妈惭愧道:“对不住公子,对不住,我当时真以为公子与相爷真是对眼了,不想坏了好事,所以才……相爷欺负为难公子了?”
陆杳道:“他让我很难受。”
鸨妈便请罪道:“是我疏忽,还请公子责罚。”
陆杳睁开眼来,水波的柔光轻轻漾进了她眼底,与昨夜的嫣然绯彻不同,眼神微微湿润,黑白分明而又干净清醒。
她叹口气,道:“就算你没疏忽,只要你没他那么厚颜无耻你就不是他的对手。”
她又道:“他让我难受,他应该也不会感受。”
说着就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问鸨妈:“从昨晚到今晨,有四个时辰了么?”
鸨妈道:“有了。”
陆杳道:“那应该快了。
这厢,苏槐一出朝暮馆大门,剑铮就不知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一丝不苟地跟在他身后。
主子身上都是一股子楼里的香粉味。
这在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苏槐先回府洗漱更衣,然而,当他刚走回家门,在家门前脚步忽然滞了滞。
剑铮便开口道:“主子?”
苏槐没做声,抬脚徐徐走上门前几步台阶,就差最后两步时,他突然停下,伸手扶着门边的漆红柱子,微微弯身便溢了一口鲜血。
剑铮见状不由神色大变,道:“属下这就去请墨大夫!”
说罢飞快地转身就去了。
苏槐不紧不慢地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若无其事地抬脚进了自个家门。
剑铮带着墨大夫匆忙到后院时,苏槐已经更衣洗漱好了。
他在堂屋主座上落座,抬手请墨大夫坐。
墨大夫快步过来放下药箱,一屁股坐下就拿住了苏槐的手,皱眉沉吟了片刻,不由看了看苏槐道:“你气脉怎的紊乱得如此厉害?你干什么了?”
苏槐道:“出去嫖了。”
墨大夫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刚说你出去干什么了?”
苏槐看着他:“要我说第二遍吗?”
墨大夫一脸震惊:“真出去嫖了?嫖的男人还是女人?”
苏槐不答,墨大夫就看向剑铮,剑铮下意识便回答:“女人。”
墨大夫对上苏槐的眼神,道:“你也别怪我多嘴问,主要是此前没有过这种事,压根不知道你喜好是男是女,现在看来喜好是正常的。”
他又细诊了诊苏槐脉象,“不过跟女人过夜不应该会使你气脉乱成这样。你身上这毛病除了会要你命,并不会影响到你的私生活才对。”
墨大夫:“除非是你太兴奋。”
说着他从药箱里取出一只瓷瓶递给苏槐。
苏槐翻了一只茶杯,将瓷瓶里的东西倒进了杯盏里,里面是猩红的粘稠浆体,散发着辛烈的气味。
苏槐兑了水便饮下去。
墨大夫道:“你现在这情况,要是再找不到医圣一脉的人治你这身上的毛病,你再能撑个一年半载都是多的。”
苏槐俨然没事一般,随后让剑铮备马车进宫。
剑铮迟疑道:“主子身体不适,要不今日这早朝就……”
苏槐看他一眼,“你是觉得我今天会死吗?”
剑铮:“属下不敢!”
墨大夫就拍拍剑铮的肩膀:“没事儿,你看他这祸害众生的面相就知道,他今天死不了。”
苏槐出门早朝去了。
只不过因着请大夫耽搁了一些时间,他到朝堂的时候,文武百官们基本都在了。
而这时整个朝堂的人都知道苏相昨晚去嫖了。
这能瞒得住吗,就算昨晚几个同僚不乱说,可他脖子上还留有明晃晃的证据呢。
那可不就是姑娘留下的吻痕。
这事儿传到了皇帝耳朵里,下朝以后,皇帝就问苏槐道:“听说昨夜丞相在朝暮馆宿夜去了?”
苏槐道:“臣这私事,不值圣上费心。”
皇帝笑道:“真是难得听到一桩丞相的风流事,朕就好奇,那朝暮馆的姑娘果真销魂,竟能打动爱卿?”
苏槐道:“臣也只是一时兴起,偶然去了那里,随便找了个姑娘。”
皇帝饶有兴致道:“随便找了个姑娘?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若不是容貌惊人,那就是手段了得。”
说着还不忘用手指指自己的脖子,意在提醒苏槐他脖子上的暧昧痕迹。要是他不准,那姑娘能在他脖子上留下痕迹?
所以说手段了得么。
苏槐道:“是个不怎样的姑娘。”他低着眼帘,掩了眸里神色,看起来当真兴致寥寥的样子,“很一般,熄了灯都差不多。只是不慎给她咬了一口。”
皇帝不由大笑,道:“本来朕还想瞧瞧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呢,结果你这么一说,可不就跟朕的后宫差不多,那些嫔妃什么模样,朕通常都想不起来。”
苏槐道:“圣上说笑了,一个青楼女子,岂能与后宫娘娘们相提并论。”
皇帝便对这事儿没再追问,随后太监进来传话,禀道:“皇上,张太医来给皇上诊疗了。”
皇帝一听,瞬时就没甚好心情,捶捶头,说变脸就变脸,有些烦躁道:“朕这失眠之症,太医院的太医治了两年也不见什么效果,一群东西,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太监唯唯诺诺,不敢应声。
皇帝又道:“叫他进来!”
苏槐便适时地退了下去。
苏槐出宫以后,径直去了公署。
他坐在公署的书桌前,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颈子。
眼神捉摸不定。
剑铮站在一旁,不敢多看,只眼观鼻鼻观心,道:“属下有药,主子要不要消一消痕?”
毕竟光天化日之下,顶着这样暧昧的痕迹在外走动,也不太好的样子。
虽然主子没什么好名声,但怎么还是得要点脸吧。
苏槐忽然问道:“是因为兴奋?”
剑铮知道他问的是今早那状况,连墨大夫都没看出原因来,只能归结为是他太兴奋。
剑铮想起昨晚误闯见到的光景,心想,他确实从没见过主子有那么兴奋过。
他只能尽职尽责地回答道:“主子还是身体要紧。”
苏槐回想起昨晚陆杳的形态模样,稍作停留,然后将昨晚所有的事整个细过了一遍,暂时还没发现她有空隙动个什么手脚。
片刻,苏槐朝他伸手。
剑铮反应过来,连忙从怀里掏出个净白瓷瓶恭敬地递给他。
苏槐打开闻了闻,然后才随手拈了根桌上挑灯用的银签,蘸了些许出来匀在指腹,他一边往自己脖子上敷了敷药一边把瓷瓶递回给剑铮。
苏槐问:“医圣的嫡传弟子有消息了吗?”
剑铮道:“属下查到他在荣德镇出现过,正顺着线索往下找。”
没想到剑铮给的药挺好用,到下午苏槐忙完桌上公务,站在架子前洗手时,他往盆中水里看了一眼,就见自己脖子上的痕迹已经淡到几乎看不出了。
陆杳也没好到哪里去,昨晚熬了一晚上,她在锦瑟院里缓了一上午,才慢慢恢复些许精力。
而她脖子上,也明晃晃的是苏槐留下的咬痕和吻痕。
朝暮馆的姑娘们瞧见了,兴奋得要死,虽然不是她们自己的功劳,但能留宿相爷把相爷收录到朝暮馆的恩客名册中,也是非常激动人心的一件事。
姑娘们就心驰神往地问:“公子,相爷功夫怎么样?看来昨个晚上定是激烈得很。”
姑娘们又粉拳紧握,没羞没臊:“原来相爷是喜欢女人的!能让他破戒,真是想想都刺激!”
“那样的男人,长得俊美,身份尊贵,在床上又十分威风的话,可真是太完美了。”
后来陆杳自个对着镜子照了照,照得眼皮直抽。
她脖子一侧几乎整个都是深浅错落的痕迹,再稍稍拨开衣襟看了看自个脖颈和锁骨,全是狗男人的杰作。
他咬得不轻,陆杳伸手摸了摸,还隐隐作痛。
就她这副样子,要是跟她们解释,她和苏槐没发生那些,别说她们不信,就连她自己都不信。
虽然最后没成事,两人也还没扯下最后一块遮羞布坦诚相见,可那狗男人的狗爪子,却将她衣裳底下摸了个遍。
吃亏他是一点不肯吃,但占便宜他数第一。
昨晚听了她的琴,他若是平心静气,过个一两日紊乱的气脉归正倒也相安无事,可他昨晚气血运行得过快,今天就有得他好受的。
陆杳一边打开瓷瓶对镜抹药,一边真诚地想,他要是就此走火入魔,一命呜呼,那就太好了。
白天的时候苏槐面上跟没事儿人似的,可他内里一直乱着,火烧火燎。直到夜里回到家,他方才静坐下来调息。
几度压下喉头翻滚起来的腥甜,等他调息完,周身衣衫也浸着一股濡湿的汗意。
后来陆杳在朝暮馆里安稳度日,苏槐没再来找她。
她得空向楼里的姑娘打听:“苏槐今天死了吗?”
姑娘掩嘴娇笑:“怎么会呢,相爷要是死了,那京城里可就起风雨了。”
陆杳遗憾地叹了口气。
姑娘道:“公子是不是想念相爷了,要不要差人去相府给捎个话啊?”
陆杳一脸郑重道:“还是不要了,我怕他忙不过来太累,意外猝死。”
姑娘又一番娇羞:“相爷位高权重肯定是真忙,真是让人心疼!公子和相爷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
陆杳:他那张脸已经受欢迎到让人无原则追捧了吗?还有,她们是怎么理解出她和苏槐感情好的?
话说清乐郡主被关在家里禁足,但还是有人给她传消息。
她得知苏槐竟去朝暮馆宿夜一事,气得火冒三丈。
她义兄平日洁身自好,哪有过这种事,而且他从朝暮馆出来时脖子上还带着吻痕!
一定跟那个贱丨人脱不了干系!
没想到人都被她卖进青楼里了,她居然还能够把她义兄给勾引了去!
清乐郡主便叫了人来,吩咐道:“去给我找人,专找那些又丑又恶心的男人!”
于是好些日子,朝暮馆里就接二连三地来一些歪瓜裂枣,不缺钱,指明要找陆杳伺候。
可连陆杳的面儿都没见到。
鸨妈依然是笑脸迎人,道:“真是不凑巧,那位姑娘怕是不能接待你们了。”
那些人道:“这青楼里的姑娘不都是给人挑着玩的吗,有什么能不能!”
鸨妈道:“话虽这么说,但那可是相爷专属的姑娘,几位客人确定要找她?你们动了相爷的人,回头他要是追究起来,朝暮馆可不替你们兜着。”
几个歪瓜裂枣一合计,相爷他们哪得罪得起,真要是动了他的女人,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有人给钱让他们来嫖,他们也没想到还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
不过虽说是指定了让他们来嫖谁,可又没人瞧着,他们一合计,还是保命要紧,就去找其他的乐子。
乐完了回去复命,就统一口径说玩的就是雇主要求的那个女人。
为了让雇主满意,歪瓜裂枣还编了一套说辞:“那个女人哭着求着我们饶了她,但还是给我们轮番爽了个够。到最后她爬都爬不起来。”
清乐郡主也是懵懂又天真,禁足期间听说她找去的人将那贱丨人玩弄了无数遍,心里是痛快得不行。
进了青楼不过就是个妓女,她义兄去宿了一次夜又如何,真要是喜欢那妓女,早该把她带回府里了。
结果还不是只去了一次就忘了。
外面那些肮脏龌龊的男人一找一大堆,谁都能把她玩烂。
等后面义兄想起她来,她早就已经是只被无数人穿过的破得不能再破的烂鞋了,脏透了,到时候义兄多看她一眼都嫌脏了眼。
陆杳偶尔会到前边来走走,看见几个歪瓜裂枣进了朝暮馆大门,也不像第一次来时那样指名点姓,直接就寻欢作乐去了。
这哥儿几个能遇到清乐郡主这样的雇主,估计睡着了都要笑醒。
比毕竟上哪儿再去找这么人傻钱多的主儿。
陆杳倚在栏杆上瞧了一会儿,转身准备回后院,迎面就遇上阿汝身边的丫鬟铃铛。
铃铛愁着一张小脸,见了陆杳,忙行礼道:“公子。”
陆杳挑眉道:“这脸都皱成苦瓜了。”
铃铛道:“公子就别取笑我了,我家姑娘这几天遇到个难缠的客人,可不愁死了。连着几日他都来霸着姑娘,姑娘的熟客都问起过两次了,姑娘都腾不开身。鸨妈让姑娘赶紧打发了他哩,可他就是块粘人的狗皮膏药。”
阿汝是花魁,她的熟客名单,在这京里非富即贵,轻易得罪不起。
陆杳道:“那将难缠的客人叫人请走不就是了。”
铃铛凑过来小声道:“也不能直接请走,那可是位金主儿,约摸外地来的,出手阔绰得很。几日前他第一次来,一见到我家姑娘,就要姑娘相陪。”
不等陆杳多问,铃铛一股脑全道来:“还以为是个色欲熏心的家伙,可他叫了姑娘相陪后,又没任何事,就是处处对姑娘以礼相待,只让姑娘给他弹琴,唱歌,讲故事。”
陆杳道:“倒是个奇人。”
铃铛道:“公子肯定想不到他让我家姑娘唱些什么歌。”
陆杳:“什么歌?”
铃铛道:“唱他家乡的乡谣,起初我家姑娘不会,还是他一句句教的哩。我家姑娘给他讲故事的时候,他就依偎在姑娘怀里。
“可姑娘就是再多的故事,也禁不住他天天来呀,这几天白天姑娘空闲时间不是用来练舞练琴,光用来看故事书了。”
铃铛又神秘兮兮道:“公子肯定不知道他把姑娘当谁了。”
陆杳想了想,随口猜道:“难不成当他娘了?”
铃铛面露惊奇道:“公子怎么知道!他后来说第一眼见到我家姑娘,姑娘就长得像他的娘!”
铃铛又道:“那位客人最喜欢吃的米糕了,说是他娘以前经常给他做,我得赶紧去拿,公子,我先去了啊。”
陆杳后来经过阿汝房间时,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哭声。
只不过不是阿汝的哭声,而像是那位客人的哭声。
铃铛拿了点心回来,进门时,陆杳就同她一起进去瞧了瞧。
结果一进屋就看见一位衣着讲究的男子,此刻正埋在阿汝的膝头上,是泣不成声。
阿汝端坐着,是一动不动。
还从没哪个男人在她这里哭得这么伤心欲绝的。
阿汝看见陆杳,露出求助的眼神。
她以往应付各种人多了去了,但那都是欢场里的应酬,可像这种流露真情实感的却是少见。
阿汝劝慰地拍拍男子肩膀,出声道:“有人来了,你还是不要太伤心了。”
那男子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也看见了陆杳,擦擦眼睛,问:“你是谁?”
陆杳见他中年模样,五官周正,就是人格有点缺失。
这太正常了,有钱有权的,能有几个不缺失的。这位还只是缺了点母爱,不像有些人,完全是缺个重新投胎的机会。
陆杳道:“阿汝有些累了,客人让她休息一下吧。”
铃铛连忙用力点头。
男子道:“可我们相处得很愉快。”他看向阿汝,问,“是这样吧?”
阿汝也不能明着说不愉快,只道:“客人思母心切,着实令人动容。”
陆杳便道:“客人要是整晚缠着自己的母亲唱歌讲故事,觉得母亲累不累?”
男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是一想,对阿汝道:“是我疏忽了,应该让你休息一下的。”
阿汝回以礼貌性的微笑。
男子便起了起身,擦干净眼角的泪痕。
阿汝不着痕迹地起身拉开距离,暗暗松了口气。
让她应付这种寄托情感的人,比应付那些慕她才貌而来的人吃力多了。
陆杳几步走到阿汝的琴架前,随手拨了几声弦。
弦声低绵柔和极了,让男子一听,整个脑子浑然松弛下来。
陆杳又拨了几声,抬手请男子在坐榻边落座,然后问:“客人家乡的乡谣是怎样的,可否哼来听听?”
男子便情不自禁地轻哼起来。
陆杳侧身站在琴边,负着一只手,另只单手挑弦,出来的音调便与男子口中的乡谣旋律一样。
她那随和的神态里又有一种不可忽视的游刃有余的恣意。
阿汝在一旁听得怔然。
明明是一曲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乡谣,听起来却如此沁人心脾。
她的琴她弹了好多年,也练了好多年,人人都说她琴艺了得,可她自己非常清楚,她的琴却从没发出过这么悦耳动听的声音。
那男子显然完全沉浸其中了,待陆杳一曲乡谣弹完,他便倚着软枕闭上了眼。
满室余音缭绕,又寂静不已。
铃铛不太懂琴,她也没有融入进男子的思母心切里,所以她最先回过神来。
她指着男子讷讷地问:“公子,这人他……”
陆杳道:“睡着了,黄粱一梦至天明。今晚你家姑娘可以安生了。”
随之铃铛赶紧去抱起琴,轻手轻脚地出房间去。
阿汝同陆杳一起出来,目露崇敬,道:“能听到公子的琴,阿汝三生有幸。”
陆杳挑唇笑了一下,道:“别三生有幸,我的音多半是弹给有病的人听的。对别人的遭遇感同身受,结果往往把自己也搭进去。”
阿汝似懂非懂,道:“公子的意思是,方才我若对那位客人的心情感同身受,此刻我应该也陷入进去了吗?”
陆杳看她一眼,道:“你不是还有熟客要招待吗,去忙吧。”
说罢她便抬脚离去了。
阿汝看见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心里想,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行渊师尊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才能有这般造诣。
后来经此客人宣传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朝暮馆里有个六姑娘弹的一手好琴,琴音可助人入梦,大多人闻名而来。
这不,这是苏槐也听说了,当然了,此刻他还不知道这传闻中的六姑娘就是自己那未婚妻。
不过他决定去一探究竟。
苏槐出现在朝暮馆外面时,正是白天。
鸨妈摇身扭臀地来到锦瑟院,见到陆杳,道:“公子,您猜谁来了?”
陆杳看了看她道:“见你这副表情就知道来的不是什么好鸟。”
鸨妈满脸谄笑:“是相爷来了。”
虽说上回公子与相爷可能有些曲折,但两人之间的暧昧是假不了。
而且又是得罪不起的贵客,鸨妈当然得第一时间来通传。
陆杳一听,果然。
要不是鸨妈提起,陆杳本来都快把那玩意儿忘干净了。
她心情一下就不好了,道:“他来干什么?”
鸨妈笑得花枝乱颤:“相爷说他想您了。”
陆杳:“……”
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鸨妈又问:“公子,可要把他带到这里来?”
陆杳拒绝:“不要。”
鸨妈言语也变得暧昧:“那就还带他去上次和您的房间?”
陆杳道:“他嫌房钱和茶水钱贵,还是带他去平时待客的房间吧。”
鸨妈有些犯难:“就是这些天日日有人睡的那间房?这……恐怕不妥吧,这些日来求姑娘的什么人都有,都在那屋子睡过,气味儿杂乱的,会不会冲撞到相爷?”
陆杳道:“他不也是客中之一,他要是不满意,就叫他走。”
鸨妈也不能违背陆杳的意思,反正她是不敢主动去招待苏槐进那样的房间的,就差了个小厮,领着苏槐上楼去。
那小厮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到了门前,正要请苏槐进去呢,不想房门突然从里面开了,出来一睡眼惺忪但神情满足的男子。
小厮心里一咯噔,昨晚宿在这里的客人竟还没走?
那男的看见苏槐,就打招呼道:“这么早就来找六姑娘啊?”
苏槐不说话,男的又道:“就是眼睛特别漂亮、人越看越觉得美,关键是还特别厉害的那个六姑娘,你是找她吗?但凡进这间屋子的,基本都是来找她的。”
剑铮跟在苏槐身边,默默剑铮跟在苏槐身边,默默地想,听这人的形容,应该就是指陆姑娘吧。
男的神魂荡漾地又笑道:“这整个朝暮馆没有哪个姑娘能有她那么厉害的,但凡来她这里睡过一回,后面就只想来她这里睡,别处想都不想了。”
苏槐看他的眼神莫名瘆人,道:“是吗。”
男的无所察觉,道:“那可不,不瞒兄台说,在别处别的姑娘使出浑身解数我都没反应,但到了她这里,一整晚我都快活得要死!”
苏槐道:“进屋细说。”
没等男的反应,他就被剑铮给一把推进了屋子里。
随之苏槐一脸温淡地抬脚踏了进去,关上房门。
很快,屋子里就传来那男的的哀嚎声。
他声泪俱下地控诉道:“你,你打我干什么啊!”
苏槐徐徐道:“你跟我说说看,她让你怎么快活了。”
他没叫停,剑铮就没停手。
那男的一边挨揍,一边断断续续道:“呜呜呜我阳……阳丨痿,不知道女人是个啥滋味,但在这里可以做一整晚的那种梦,什么女人都有……能不快活吗……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小厮赶紧跑到后院来,对陆杳道:“公子,相爷在房里揍人呢。”
陆杳问:“揍谁?”
小厮道:“就是昨晚宿在楼里的一位客人。”
鸨妈问:“是因为什么你知道吗?”
小厮挠挠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那客人对公子赞不绝口,相爷让他进去细说,结果进去就让人揍起来了。”
对此陆杳不难理解。
像苏槐那么小心眼的人,估计只能允许别人说她不好,别人要是当他面说她好,他就不高兴。
他一不高兴就把人弄个半死不是常有的事么。
鸨妈道:“我得赶紧去前边瞧瞧去,可别弄出了人命。”
陆杳一脸郑重道:“那玩意儿今天煞气够重的,我还是不见为妙。”
鸨妈风风火火跑到前边上二楼,正逢房门打开。
苏槐闲闲从房里走出来,垂眼间,可见双眉修长,眼梢微挑,形容十分温柔而又妖美。
鸨妈透过门框,看见那人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地上依稀都是血。
鸨妈心下不定,面上和气小心地问:“这是怎么了,惹得相爷这般不高兴?”
苏槐理了理自己袖摆,抬眼盯着鸨妈,他眼神明明温和,鸨妈却莫名被他看得心头拔凉。
苏槐道:“你们六姑娘准备好要接客了吗?”
鸨妈嗫喏了一下,“她……她要酉时才开始待客,眼下还早……相爷贵人事忙,要不,下次来?”
随后阿汝跑到锦瑟院来,陆杳便问她:“怎样,奸佞走了吗?”
阿汝道:“鸨妈给打发着走了。”
阿汝心有余悸,又道:“我方才去看了,那人被相爷打得很惨,鲜血横流的,将地毯都染红了。鸨妈直接让人给抬医馆去了。”
陆杳道:“你有没有问他,奸佞究竟为何打他?”
阿汝道:“问了,他说他也不知道。他就是说着公子的好,相爷直接就让自己的侍从动手了。”
陆杳真诚建议道:“吸取教训,往后见了他就别提我,毕竟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发疯。”
后来到了酉时,朝暮馆开始热闹起来。
整座楼红灯高挂,里外通透,辉煌绚烂不已。
陆杳去前边待客的时候,阿汝陪同左右。
近来只要阿汝有空闲,都是她陪着一起。
陆杳便问她道:“你今晚没客人?”
阿汝云淡风轻道:“推掉了。”
陆杳挑了挑眉:“你这花魁当得这么敷衍,就不怕让别人抢了你的头牌?”
阿汝比较看得开,唇边一抹笑容娇妩又明艳,道:“花魁也不可能永远是花魁,总有年老色衰,新鲜劲过去的那一天。还不如在公子这里,多听几道琴,还能让我多些长进呢。”
不过陆杳才刚进房间,第一位客人都还没到呢,铃铛就咚咚咚地跑上楼,进房间里惊魂未定道:“他、他他他又来了!”
阿汝忙问:“你说清楚些,谁来了?”
铃铛道:“还能有谁!是相爷,相爷呀!我亲眼看见他进了咱们朝暮馆的大门!”
话音儿一落,陆杳立马起身就脚底抹油,道:“阿汝,这里交给你了,你看着点啊。”
说罢没等阿汝回答,她便开门就往廊下溜了。
彼时苏槐进了大门,正走到堂上,陆杳出房间来时,他正好徐徐抬眼看了一眼楼上。
剑铮跟在苏槐身边,生怕他没看见,提醒道:“主子,是陆姑娘。”
陆杳一口气跑到打杂的后院,后院里正是忙碌的时候,厨房、酒水间全部打起精神准备起来,人来人往地传菜送酒,风风火火。
陆杳正准备绕过打杂后院,回自己锦瑟院去,这时身后有人叫她。
“公子。”
陆杳边走边回头一看,见是前堂那边过来取酒的小厮,小厮正想说什么,结果她才走两步迎面就撞上了个人。
她还没看见其人,先闻其味,瞬时脸就拉了下来。
那小厮悻悻地赶紧抱着酒走开了,道:“我想提醒来着。”
陆杳回过头一看,不是苏槐是谁。
他今日着一身墨色衣裳,发丝拢束在脑后,小院里暮色四合,灯火初上,和光映衬着那张脸,眼梢上挑天生含情,真个近魅近妖的人渣。
陆杳一看见他,上回的事还历历在目,真的让人很难愉快起来。
但她不愉快,苏槐看起来就有些愉快。
苏槐长得人模狗样,但一开口就很鬼畜:“接客吗?”
陆杳拒绝道:“我不接。相爷去找其他姑娘,想怎么接就怎么接。”
苏槐盯着她白皙的脖子看,道:“听你的主顾说你能让人快活得要死。”
陆杳:“……”
莫不是今天挨揍的人说的?那确实该揍。
陆杳劝道:“我才入这一行,还不怎么熟悉业务。不骗你,楼里其他姑娘个个人美活好,不仅让你快活得要死,还让你欲仙丨欲死。”
苏槐道:“我不要欲仙丨欲死,只要快活得要死。”
陆杳:还快什么活啊,你直接原地死行不行?
陆杳道:“你有什么要求就直接跟前边姑娘提。”
苏槐置若罔闻,依着自己的喜好问:“你打算在哪里接?”
陆杳心里想,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嘴上却强调道:“这里是厨房重地闲人免进,相爷还是去前边的好。”
苏槐看了一眼后厨那边,道:“厨房没闲人是吗?”
陆杳听得心头一跳,她莫名感觉这狗男人要是野起来,可能连厨房都不会放过,遂她连忙道:“你就是那个闲人。”
苏槐看着她,问:“那到底是要去房间还是要去厨房?”
陆杳也瞅了瞅厨房那边,先前人进人出还很忙碌,这会儿突然就冷清下来了。
她光辨声息就知道,窗底下躲着一堆闲人看热闹呢。
她总不能让他在这野,后院自己的住处更加不可能回,最终陆杳脚底抹了油也没能溜得成,没好气瞪他一眼,道:“去房间!”
最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边去。
陆杳想尽量离他远些,所以走得快些,可她回头看时,奸佞还是离她不远不近。
在经过一方池塘边时,陆杳忽觉腰间一动,她循着一看,见自己佩的香囊又被这厮给捋下来了。
她看见苏槐随手就给她丢进了池塘里。
陆杳道:“你是有病吗专丢别人东西?”
苏槐道:“我闻着不喜欢。”
陆杳道:“你不喜欢你可以选择不闻。”
苏槐温柔看她一眼,道:“所以我扔了。”
陆杳道:“我闻着你也不喜欢,要不把你也扔进去?”
苏槐温声道:“你可以试试。”
陆杳想,要是以前,她必须肯定要这么干,可现在要是干得赢他还用得着这么窝囊么。
两人回到前堂,进二楼房间。
阿汝有些不安地坐在琴架前,剑铮正一丝不苟地看守着。
看见陆杳和苏槐回来,阿汝暗暗松了口气。剑铮杀气太重,阿汝真怕他突然就拔剑削她。
苏槐牵了牵衣角在软椅上落座,陆杳赶紧去点香。
苏槐便看着她点香的动作,阿汝亦是循着他的眼神往陆杳那里看了一眼,很是上道,周旋道:“相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需求?是想听曲还是想品茶闲聊?”
苏槐道:“听说六姑娘的琴能让人酣然一梦,梦里还快活得要死。”
这话一出,房里便是诡异的安静。
等陆杳点完香,回过头来,发现苏槐和阿汝都在看着她。
陆杳对苏槐道:“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六姑娘,我初来乍到,只是个打杂的。”她对阿汝点了点下巴,“她才是。”
阿汝:“……”
苏槐转眸看向阿汝:“你是?”
阿汝不敢承认,但也不能否认,只道:“相爷说的都是外面谬传的,来这里的客人只不过是因为身心放松,所以才能够酣然入梦。”
苏槐道:“听了你的琴能使他们身心放松?”
阿汝忙道:“小女不敢夸大其词,这个因人而异。”
苏槐便道:“那便弹来听听,看看能不能把我听睡着。”
阿汝正准备调弦试音,苏槐忽又道:“若不能使我快活。”他话说一半,却又不说了。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后半句脑子想想都知道,若是不能使他快活,她也别活了。
阿汝平时虽然应酬了许多京中显贵,可对这相爷还真没打过交道。
都晓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上午那客人不就被他揍得鲜血淋漓、奄奄一息吗?
所以阿汝调弦的手一抖,蓦地发出个杂音。
苏槐似被扰到了,抬眼看她,那眼神看得她背脊一凉。
陆杳道:“相爷讲点道理,她都说了因人而异。”
苏槐道:“你看我是讲道理的人吗?”
阿汝本来琴艺了得,可在苏槐面前发挥得有失寻常水准。
陆杳见她额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想必压力很大。
苏槐闭目养神,听着听着,温和的嗓音开口道:“打杂的不去帮帮六姑娘吗,她吵得我很不舒服。”
阿汝脸色白了白,道:“相爷见谅,是小女学艺不精。”
陆杳本不想在他面前动手的,怕让他觉出端倪发现上回她用琴声阴他,便让阿汝随便忽悠忽悠就算了。
大不了也就是没传的那么神乎,让他失望而归罢了。
可偏偏奸佞逮着不放。
陆杳看不下去了,只好走到阿汝身边,阿汝如获大赦连忙起身让她。
陆杳一边坐下,一边手里挑弦,弦音跟着轻颤,顿时音律就又是另外一种风骨。
苏槐一听就知道,是换了个人,像换了把琴似的,连音色都跟着变了。
调子极为舒缓,听了让人身心舒服。
一旁的剑铮都露出些不可思议的神情来。
她不是乡下来的女子吗,为何弹得比朝暮馆的花魁还要好?
剑铮一个俗人,自是听不懂这里边的功底深浅,但他耳朵会分辨,哪个听起来更舒服。
确实没一会儿,他便浑身舒坦得想要昏昏欲睡。意识到这一点,剑铮立马打起精神来。
苏槐没睁眼,但人清醒着,道:“不是说不会弹琴吗?”
陆杳道:“这里有的是姑娘会琴,我耳濡目染,跟着学呗。”
一曲末,苏槐终于睁开眼,没有睡着。
陆杳也没指望让他入睡,像他这样的人,功夫越深,意识力便越强,轻易是控不了他心神的。
她若是强力控他心神,立马就会被他发现。
房里余音绕梁,苏槐看着陆杳,真是洞察力惊人,一语中的:“上回听了你的琴,与这回感觉不同。”
看吧,只要她一动手就容易暴露。
但陆杳不能承认,道:“是吗,那可能是相爷的心境有所不同。上回相爷一心来嫖,肯定就听不太进去。”
苏槐道:“我回去以后身体不适。”
陆杳:“那肯定是前晚你太兴奋。”
后来苏槐丝毫没有去意,让陆杳继续给他弹琴,弹到他睡着为止。
阿汝见状,莫名觉得自己杵在这里竟有些碍事,于是找个借口遁了。
阿汝走后,剑铮就觉得自己杵在这里更碍事,于是也出去了。
陆杳就一首曲子,反反复复地弹。
奸佞就是不睡,他不睡也就罢了,他还听不吐,她弹都要弹吐了。
每当她弹至尾声时,奸佞就让她继续。
陆杳道:“你到底想怎样?”
苏槐倚着椅背,道:“还没有很快活。”
陆杳咬牙道:“想快活是吧,得加钱!千两银子,我保准让你很快活!”
苏槐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快活了。
陆杳道:“你不想给钱是吧,不给钱还想白嫖,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苏槐含情脉脉道:“我又不点别的曲子,加什么钱,你就这一首曲子给我弹到天亮。”
陆杳是明白了,他找什么快活啊,他纯粹就是不想让她快活。
陆杳弹得手都抽筋了,最后气得拔下自己的发簪在琴弦上乱划一通。
等她抬起头来看时,发现奸佞……睡着了?
果然贱骨头就是贱骨头。
她好好弹琴引他入睡他不睡,她乱弹一气的时候他睡得还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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