鲧治水失败之后变成了什么（大地是怎么来的）

洪水滔天。鲧（gǔn）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杀鲧于羽郊。鲧复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

上面这段话来自《山海经·海内经》，讲述的是鲧和大禹两人治水的故事。传说上古的时候发过一场大洪水，当时有一位叫做鲧的英雄从天帝那里盗来了息壤，用它来阻止洪水的蔓延。然而这件事触怒了天帝，天帝派祝融在羽郊杀死了鲧。但是鲧死后其精神仍然不灭，从他的尸体的肚子里生出了大禹。后来天帝命大禹继续去治理洪水，终于取得了成功。

这是我们所熟知的鲧禹神话的情节。然而，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中日的一些神话学家已经证明了这则神话是一则误传的神话，其实鲧和大禹两人的功绩不是治水，而是创造了陆地。

大禹治水

高木敏雄将创世神话分为五种类型，分别是：由至高的主神创世、自然生成创世、父神母神生育创世、宇宙卵创世、陆地潜水者创世。叶舒宪认为在以上五种类型之外，还应该加再加上一种类型——尸体化生创世，合计六种类型。

天地父母——印第安人的神话

这类陆地潜水者创世神话都出现了一种能够不断生长的土壤。潜水者潜入水底找到这种土壤，并将它带到海面上。在鲧禹的神话当中也出现了这种土壤，叫做“息壤”。郭璞在给《山海经》作注时说：“息壤者，言土自长息无限，故可以塞洪水也。”高诱注《淮南子》亦说：“息土不耗减，掘之益多，故以填洪水。”

“息”字从自从心，“自”是“鼻”的本字，最初在甲骨文里就是画成一个鼻子的样子。《说文》曰：“皇，大也。从自。自，始也。始皇者，三皇，大君也。自读若鼻，今俗以始生子为鼻子。”也就是说自和鼻有初始的含义，“鼻祖”一词就是取这一含义。而息是由自和心组成的，表示生命和成长的意思。《集韵》：“息，一曰生。” 《孟子·告子上》“其日夜之所息”句注曰：“息，长也。”所以“息壤”的意思是能生长的泥土，也包含着最初的泥土的含义。

鲧禹的神话发生在大水滔天的时代，而且又鲧盗取息壤的情节，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则神话的本来面目是一则陆地潜水者创世的神话。鲧从鱼，《说文解字句读》曰：“鲧，鱼也。《玉篇》曰：大鱼也。”表明鲧的本来面目是一条鱼。正是作为鱼的鲧潜入到海洋底部捞出泥土，才使得陆地得以创造。

屈原在《天问》中写道：“鸱龟曳衔，鲧何听焉？”这里的鸱、龟是《山海经》所记载的鲧禹神话中没有提到的。可以猜想鸱、龟在鲧禹神话发挥的作用应该和上述印第安神话中猎鹰和乌鸦的作用相同，是它们告诉了作为鱼的鲧说水底下有息壤，促使鲧去捞取。

鲧盗取息壤

在陆地潜水者创世的神话神话里，捞泥者和造陆者往往是两个不同的人物。在鲧禹神话中，鲧是那个捞泥者，而禹则是那个造陆者。

《山海经》说鲧“不待帝命”，所以天帝命祝融杀了鲧于羽郊。李道和认为鲧并没有死，而是被压在新造的陆地底下，被迫永远托举着大地。泥土毕竟比水来得重，如果没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托着，那么刚刚造好的大地岂不是要沉到海里去了。

《左传·昭公七年》：“昔尧殛（jí）鲧于羽山，其神化为黄熊以入羽渊。”此处的“熊”指的是三足鳖。《发蒙记》：“鳖三足曰熊。”《史记·夏本纪》正义：“鲧死三岁不腐，剖之以吴刀，化为黄龙。

动物托举大地也是一个常见的神话母题。这些托举大地的动物有时是鱼、有时是牛、有时是龟等等，其中以龟最为常见。（参见《大地下面是什么？或许是一座乌龟塔》）

毗湿奴化身成乌龟背着曼多罗山跳入乳海

鲧一开始是鱼，后来又变成了鳖，不管是作为鱼，还是作为鳖，都挺适合用来承载大地的。在上文列举的印第安人神话中，我们也看到了将陆地建在龟背上的做法。至于说鲧变成了龙，恐怕是更后面的人胡乱发挥想象力的结果。

《左传》中的羽山应该是指新造的陆地，羽渊则指原始的大海。因为后人把鲧禹神话误传承治水的神话，为了适应这种转变，其中出现的某些事物也遭到了改造，大陆缩小成一座山，海洋缩小成了一道渊。

胡万川在分析这则神话的时候，根据《山海经·海外东经》记载帝命竖亥丈量大地和《淮南子·地形篇》中大禹命太章和竖亥丈量大地两处记载之相仿，推导出大禹其实就是天帝。单凭这一条论据无法坐实该猜想。

依我之见，《山海经》中的帝和祝融以及《左传》中的尧帝都是强行引入的角色，他们并没有参与捞泥或造陆的工作。之所以引入他们，是为了弥合从捞泥到造陆工作之间的角色断裂。因为当时的人们不理解为什么鲧捞出了息壤以后，不顺手完成剩下的工作，还要假手于禹？于是便编出了说鲧得罪天帝或尧帝被杀了，才需要让禹继承他的事业。又由于鲧和禹的工作具有延续性，所以就将他们说成是父子关系，大禹算是子承父业。

到此为止我们已经可以还原出鲧禹神话的原貌。最初宇宙间只有一片汪洋大海，大鱼鲧在鸱、龟的提点下，潜入到海底捞出了息壤，将息壤交给了大禹，并且变成了一只三足鳖，用自己的背做为支点，让禹在上面创造陆地。也正是由于鲧的奉献和牺牲，才使得华夏大地得以诞生。

参考文献：

胡万川：捞泥造陆——鲧禹神话新探

李道和：昆仑：鲧禹所造之大地

叶舒宪：中国神话哲学

大林太良：神话学入门

荷兰生活时代图书公司：天地父母——印第安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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