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适合人生活的环境条件及地方 人迹罕见之地怎么生活

最适合人生活的环境条件及地方 人迹罕见之地怎么生活(1)

未知 Chapter 2 我在何处活,为何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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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夜鸫 veery

到了我们生命的某个时节,我们往往习惯于将每一个可以栖身之处详加考察一番。因此,我将住所周边十二英里范围内的乡野全都考察了个遍。我在想象中已经逐一地买下了这里所有的田园,因为所有的田园都在出售,而且我已摸清它们的价格了。我徒步到每一家农舍中,品尝主人的野苹果,与他扯一些农家闲话,然后就请他开价,随便开个什么价钱我都会买下来,甚至会付出一个更高的价钱,我心想我以后也可以随便开价将这片农田抵押给他,——我买下了这一切,只是没有立下一纸契约,——我以他的口说为凭,因为我极爱与人闲聊,——我以为自己已经耕种了这片农田,而且某种意义而言,我也耕耘了他的心田,我对此深信不疑,待我享尽了这种乐趣之后,便起身作别,让他继续耕种这片土地。由于这种经历,我竟被我的朋友们戴上了一顶“房地产经纪人”的帽子,实际上我无论在哪里,都可以在那里生活,那里的景色也会为我大放异彩。

所谓的住宅,不过是个座位,一席栖身之地罢了;——如若它是乡野的一席栖身之地,那会更合我意。我发现好些建房的地方不可能很快就整好,有人可能以为其距村镇太远,而在我看来倒是村镇距其太远。我会说,嗯,这地儿不错,我可以安顿下来了;于是我就在那儿驻足,住上一个小时,或是一个夏季,一个冬季。我意识到那些岁月如何奔驰,熬过了严冬,新春转眼又到了。这个地区将来的居民,不论他们在哪里建造房屋,都会确信那儿早有人捷足先登了。只需一个下午,我便可以将一片荒原变成一个果园、林场或者牧场,并且定下门前应当保留哪些优质的栎树或者松树,让每一棵被砍伐的树木也都能物尽其用;然后,我就撒手不管了,近似于休耕,因为一个人勇于放弃的东西越多,他便越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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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栎 chestnut oak

我的想象奔跑了太远,以至于想象到有几个田园主人给我吃了闭门羹,——受到拒绝正是我求之不得的,——我从不会想实际去占有这些田地,自寻烦恼。几乎已经真正占有田地的那次,还是我购置霍洛威尔(Hollowell)田园的时候,我已开始选种,收集好了木料准备去造一辆手推车,来运送物品了;可是,就在那田园主递给我一纸契约之前,他的妻子——每个男子的妻子都这德行——却突然毁约,她想保留这份家业,他要补偿我10美元,解除契约。现在说句老实话,我当时的全部财产仅有10美分而已,但是,我到底是只有10美分,或者我有一座庄园,或者我有10美元,或是有所有这一切?我那这点数学知识就无法计算清楚了。无论如何,我让他留下了那10美元,留下他的田园,因为我已经是很大的赢家;话说回来,我也算是出手大方之人了,我照他原来的卖价,又分文不赚地把田园卖给了他,鉴于他并非一个富翁,那10美元算是我送他的礼物,我则留下了那10美分,及种子和备齐没用的造手推车的材料。如此之后,我发觉自己倒成了一介富翁,而且无损于我的贫穷。那田园的美景,我也留住了。后来,每年我都载走田地里的一切收获,却无须动用手推车。提到那田园的美景,——

涉足所及我为君王,
我的权威无可厚非。

我时常看见一位诗人,在欣赏了这田园美景中最有价值的部分之后,绝尘而去,弄得那执拗的农夫寻思,诗人劳累奔波,却只带走了几个野苹果。诗人其实将他的田园美景吟成了抑扬顿挫的诗句,可多少年后,那农夫还摸不透其中的妙处,这田园美景已被一道令人称羡的无形篱色圈护起来,挤出了它的牛奶,将撇清的奶油全都带走,留给农夫的只是撇去奶油的奶水而已。

霍洛威尔田园的真正迷人之处,在我看来,是它深邃中潜藏的幽静,它距村子约有两英里之遥,距最近的乡邻半英里远,一片宽阔的田野将它与公路隔离,它紧挨着一条河,据田园的主人说,多亏这条河上升起的浓雾,使得田园的春天免遭霜冻的侵害。然而,这不是我关注的;田园的房舍和马厩的表面色泽灰暗,一片残垣断壁的景象,篱笆已零落不堪,好似在我和先前的居住者之间,隔绝了相当岁月;田园中的苹果树,树身中空,苔藓遍布,兔子的咬痕清晰可见,我会与何人为邻便可想而知了。但超越这眼...

对于耕种大片的农田 (我一直在培育着一座园林),我仅仅是备好了种子。很多人认定,种子的年头越长就越优良。对时间我毫不怀疑,时间是能甄别出好与坏的;我最终播下种子时,我想收成是不至于让我失望的。但我要向我的朋友叮嘱,下不为例地叮嘱,你们要尽可能长久地自由地生活下去,尽可能远离约束,生活得不那么执着才好。你执迷于一座田园,与被关在镇里的监狱中,毫无区别。

老加图——他的《乡村篇》是我的“启蒙教师”,我读到的唯一的译本将下面这段话译得面目全非,他说道:“当你想到要购置一个庄园时,一定要翻来覆去地考虑,不要出于贪婪而买下它,也不要嫌麻烦而不去考察它,更别以为兜个圈子看一遍就够了。如果这是一个好庄园,你看的次数越多,你就会越喜欢它。”我想我是不会出于贪婪而去购置它的,但我活多久,就会去它的四周转悠多久,我过世之后,也要葬在田园之中,这样它会为我生命的尽头提供更多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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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花槭 red ma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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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兔 swamp rabbit

我目前的这片田地是这种类型的又一次试验,我打算更加详细地描述它;为了便利起见,我会将这两年的经验一并诉诸笔端。我已经说过,我不打算写下一首抑郁的颂歌,但是我要高声啼叫,像清晨立在栖木上报晓的雄鸡一样,只是为了唤醒我的左邻右舍。

我第一天住在森林里,也就是说,白天在那里,晚上也在那里过夜,十分巧合,那天正是1845年7月4日,美国独立日。我的屋子那时尚未盖好,过冬还不行,仅能勉强遮风避雨。房屋的内墙没抹泥灰,没装烟囱,墙壁是用饱经风吹日晒的粗糙木板搭建的,缝隙很大,因此夜间极为凉爽。那伐来的笔直的白色间柱,刚刚刨平的门板和窗框,使屋子看上去整洁而透气,特别是在清晨,木材里渗出露水,使得我联想到,中午也该会有一些甜蜜的树胶从中渗出。在我的浮想联翩中,这屋子一整天都多少会持续着这个清晨的情调,由此我想起了一年前曾造访过的一座山间小屋。它是一座空气清爽而又没抹泥灰的小木屋,最适宜款待云游经此的神仙,吹过的风,恰似那席卷漫山遍野之风,奏出了时断时续的音调,它或许是人间演绎的天堂乐音。创世纪的诗篇仍在不停地吟唱,可惜闻听之耳却寥寥无几。奥林匹斯山只在天外,举世皆然。

除了一条小船以外,过去我曾拥有过的唯一的房屋,只是一顶帐篷,在夏季,我偶尔会带上它外出郊游,现在我已将它卷起,搁置在我的阁楼上了;可惜那条小船,几经转手之后,已经在时间的溪流里消失无踪了。如今,我已拥有了这更实用的庇护之所,我在世上的居住条件,已大有改善。这间小屋,因为只是在框架之上做了简单的包装,好似简笔勾勒的素描一般,使我好像置身某种晶体里面,同时也给我着上了这种色彩。我不必去户外吐故纳新,因为屋内的气息丝毫没有失去新鲜感;坐在一扇门后,与坐在门内几乎一样,即便在大雨倾盆的天气,亦是如此。哈利 ·梵萨(Harivansa)说道:“没有飞鸟巢居的住所,犹如没经调味烹制的肉食。”鄙人的寒舍却并非如此,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正在与鸟雀为邻;我不是捕捉到一只飞鸟将它囚进笼中,而是将我关进一个它们的笼子里。我不仅与时常飞进花园和果园中的那些鸟儿们极为亲近,而且与那些有更大野性、更易受惊吓的林中飞鸟也亲近了许多,这些飞鸟从来没有,或极为罕见地向居住在村庄里的村民鸣唱小夜曲,——它们是棕林鸫、棕夜鸫、猩红丽唐纳雀、田雀鹀、三声夜鹰,还有其他许多的飞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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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花四照花 flowering dogwood ;棕林鸫 wood thru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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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腹丽唐纳雀 western tanager;猩红丽唐纳雀 scarlet tana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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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雀鹀 field sparrow

我居住在一个小湖的湖岸边,此处距康科德村约一英里半之遥,地势比康科德村略高一些,位于小镇与林肯乡(Lincoln)之间那片广阔的森林中心带,距本地唯一的名胜地康科德场(Concord Battle Ground)约两英里远;我的寒舍低伏于森林的下面,湖对岸半英里开外,就成了我最遥远的地平线,其余的地方都被茂密的树林覆盖。在第一个星期里,无论我何时凝神静气地望着一池湖水,它给我的印象都好似山中的一汪潭水,高高地泊在山坡上,它的湖底还比其他湖的水面高出许多,因此,在朝阳初升之时,我眼中的湖水滑落了它夜色的雾衫,渐渐地,它柔缓的涟漪,或它亮滑如镜的湖面,在远近各处清晰起来,此时的雾霭,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隐没于森林之中,又犹如异教徒在夜间的秘密聚会,偷偷散场。露珠随后仍垂吊在树梢,垂吊在山侧,到第二天还一直不肯消逝。

八月里,这小小的湖是我最珍贵的邻居,柔和的微风细雨停歇之时,空气和水幽静得近乎完美,但乌云仍于天空中密布,下午刚过了一半,黄昏的肃静已经浸透了湖光山色,而棕林鸫的歌声在四周响起,隔岸相闻。这样的湖,再没有比这时候更平静了;湖上清透的空气被乌云映得暗淡起来,湖水却充盈着光辉,倒映出一个低垂的天际,显得弥足珍贵。从最近被伐木的一个峰顶上向南看,群山之间的一个宽阔的低凹处,正好形成了湖岸,两岸的山坡错落有致,倾斜直下,宛如一条葱郁的溪流从密林的山谷中畅流而出,这是一幅多么令人舒心的画面,但那溪流却是臆想出来的。

我就是这样,从不远处的绿色群山之间或者之上,眺望那蔚蓝的地平线上的遥远山峦或更高的山峰。真的,我踮起脚尖,便可一眼望见西北方向那些更遥远、蓝色更深的山脉,那纯正的蓝色得自天堂的恩赐。我还望见了乡村的远景。若是换了其他方向,即使仍站在原来的观景点,茂密的森林也会挡住我的视线,森林之上或之外的美景便不可一见了。在邻近的地方,有一些流水让人快意,因为它为大地赋予浮力,也让它游弋漂浮。即便最小的水井也有这点独特的价值,当你探头窥井时,你会发现大地并非是一块连绵不绝的大陆,而是水中隔绝的孤岛。这一点,与井水能冰镇奶油一样值得珍视。当我的目光越过湖面,从这个峰顶向萨德伯里草场(Sudbury Meadows)眺望时,草场上正遭洪水淹没,整个草场看上去像被升高了一样,或许是因为沸腾的山谷中海市蜃楼显出的效应,它宛如沉在水盆底部的一枚硬币,湖水之外的陆地犹如一层单薄的外壳,被一片小小的水潭分隔开来,并被浮力托起,我这才猛然想到,我的安身之地只不过是块“干燥的土地”。

尽管从我的房门口向外望去,视野更为局限,但我却一点不觉得拥挤或被限制。一片想象中的牧场足以任我的思绪纵横其间。湖岸的对面是地势略低的高地,其中冬青叶栎丛生,朝着西部的大草原和鞑靼人(Tartary)干涸的草原延伸开去,给了所有流离失所的人家一个广阔的天地。当达摩达拉(Damodara)的畜群急需更大的新草场时,他说道:“世上再没有什么人比自由自在地欣赏广阔地平线的人更快活的了。”

时间和地点已全然变更,而我的居所却更贴近宇宙中的那些部分,更贴近历史长河对我最具吸引的那些时代。我生活的地方飘忽渺杳,远如天文学家夜间观测的星辰一般。我们时常幻想,在星系的更遥远、更偏僻的角落,有着更稀奇、更快乐的地方,在仙后星座列成椅形的五颗最亮的星群背后,是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和骚动之处。我发现,我的房屋其实正坐落于这样一个遁世之所,它是亘古常新而未被亵渎的宇宙一角。假如说,更靠近昴星团(Pleiades)、毕星团(Hyades)、金牛星座(Aldebaran)或牵牛星(Altair)的那些地方更值得居住的话,那么,我就真的能住在那儿的,或者是居于同样遥远的地方,远离身后的尘世,将微弱闪亮的柔光,发向离我最近的邻居,让他们只在没有月亮的夜晚获得一瞥。我所占据的地方,便是天地万物中的这样一席之地——

有个牧羊人曾活在人世,
他的思想如高山那样,
他的羊群就在那高山之上,
每小时都予他营养美食。

如果牧羊人的羊群总是在比他的思想更高的牧场上游荡,我们该想想他的生活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每一个清晨,都是一个令人欣喜的召唤,令我的生活与大自然同样的朴实,也许我能说,它像大自然本身一样纯真无瑕。我像希腊人一样,虔诚地祭拜曙光女神。我清早起床,然后下湖沐浴,这是一个具有宗教意味的活动,也是我所做到的最有价值的一件事情。据说,在成汤王的浴盆上就镌刻着这样的铭文:“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我深谙其意。清晨将人带到了英雄时代。在天边刚露出一缕晨光时,我端坐着,门窗大开,一只看不到也想象不到的蚊虫飞进我的房中,它那微弱的嗡嗡声打动了我,我犹如听到有支号角在奏响赞美英名的乐章。这乐章便是荷马史诗中的一首安魂曲,在天地间令人荡气回肠的《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吟唱中抒发着悲愤与徘徊之情,它包含着宇宙本体的质感,不断宣示着世界的无穷精力和生生不息,直到它强行遭禁。黎明啊,一天中最值得回味的时刻,这觉醒的时候到来了。那时,我们的感觉是少有的清醒;至少要经过一个小时,睡了整夜的身体感官才大概被唤醒。假若我们并非被自己的天赋所唤醒,而是被什么侍从用手肘生硬地推醒;假若我们不是被我们身心的最新动力和渴求唤醒,而是被工厂的汽笛声唤醒,那便既没有悠扬回荡的天籁之音,也没有那弥漫空中的沁人心脾的芳香,——如果我们苏醒过来,却没有抵达比在深眠中到达之处更加崇高的境界,那么这样的白昼,姑且可称之为白日,也是毫无希望可言的。要知道,黑夜可以结出它的硕果,证明它的妙处并不亚于白日。那么,假如一个人不愿相信每一天都有一个更早、更神圣的黎明时分,反而去玷污它,那他的生活就已经陷入绝望,他正踏上一条堕落而暗淡无光的不归路。

身体的感官在休息一夜之后,人的心灵,或者不如就说是人的各部分官能,在新的一天又会精力充沛,而他的天赋又可去探索它能创造的崇高生活了。一切值得追忆的事,我敢说,都会在黎明时分的氛围中发生。印度婆罗门教的古代经书《吠陀经》( Vedas)中记述道:“一切知,俱于黎明中醒。”诗歌和艺术,是人类最美好、最值得纪念的举动,都发生于黎明的那个时刻,所有的诗人和英雄们,都如同曼侬一样,皆是那曙光女神之子,在红日东升时奏响竖琴的美妙乐音。对于思维活跃、精力旺盛而紧紧追随太阳脚步的人而言,白日便是他永远的清晨。这一切与时钟的鸣响,或与人们从事何种劳动和持何种态度,都无关联。清晨,是我苏醒时内心感受黎明的时刻,我修身养性就是为了抛弃昏沉的睡眠。人们倘若不是昏睡度日,为何他们会认为自己虚度光阴呢!他们可是精明之人啊。如果他们没有被睡意击败,他们本该事业有成。数以百万计的人们醒来就是为了尽力去服那体力的苦役,但百万人之中却有一人醒来是为了去服那智慧的苦役;而数以亿计的人之中,只有一人,过着诗意盎然而又神圣的生活。保持清醒就富有活力。我还从未遇见过这样一个清醒之人,众人皆醉而他独醒。若是遇见了这人,我怎敢凝视他的双眼。

我们必须学会重新苏醒过来,学会保持清醒,但不能借助机械的力量,而应寄托于心灵对黎明的无限向往,即使在最深沉的睡眠中,黎明对我们也会不离不弃。我还没看到比这更为振奋人心的事实。人们无疑是具备了有意识地提高自己生活水平的能力。画出一幅风格独特的画,或刻出一座雕像,以及致力于美化几个对象,确实是非常了不起的;但令我们无比荣耀的却是雕塑和画出那种氛围 和媒介来,以供我们去观察事物,正当地有所为。能影响时代本质的,唯有达到最高境界的艺术。每个人都肩负职责,以使他在最为高尚、最为紧急的时刻的所思所想与他的生命相匹配,与他的生活细节相匹配。如果我们弃绝既有的那些琐碎见识,或是这些见识已然消耗干净,神谕自会清晰地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幽居在森林中,是因为我希望小心谨慎地生活,仅仅面对生活的基本事实,看看自己能否学会生活必定会传授于我的东西,以免死到临头,才发现自己白活了一场。我不希望过不能称之为生活的生活。生活是如此的珍贵。除非万不得已,我是不想过归隐林泉的生活的。我要深深地根植于生活之中,吸取所有的人生精髓,要生活得强健稳当,像斯巴达人(Spartan)一样,以便排除一切生活必须弃绝的东西。我要划出一块宽阔的田地,细心地收割修剪,将生活压缩到一个角落,让它缩小到最低条件。倘若生活注定卑琐,那么,如何将其中所有的劣根消除殆尽,然后将其公之于世?如果生活是高尚的,那么用自己的经历去给予验证,能够让它在我下次的游历中得到显现。

在我看来,大部分人陷入了一个怪圈,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是魔鬼所赐还是上帝所赐,然而他们却“稍稍草率”地得出结论,认为人生的首要目标就是“赞美上帝,永享他的赐福”。

至今,我们仍生活得卑贱,如蝼蚁一般,尽管神话告诉我们,人从前就是由蚂蚁变成的;我们宛如小矮人一样,与庞大的起重机作战,这真是错上加错,脏抹布上抹脏;我们最美好的品德也因此显得多余,遭遇本可避免的劫难。我们的生活在琐碎之中被耗费掉了。一个诚实之人,只需有十个指头便可数数。特殊情况下最多再加上十个脚趾,其余不妨笼而统之。简单,简单,再简单些啊!我说,手头要办的事情多则两三件足矣,可别有一百件或一千件;不必以一百万计,半打便足矣;账目记在你的大拇指甲上的就行。在文明生活波澜壮阔的海洋中,一个人若要活下去,就非得经受这样的暴风骤雨和一千零一种考验,除非他不等船只沉没,便纵身跳入海洋中,一头栽到海底,不去想平安抵港口了。那些功成名就的人,必定是精于算计的高人啊!简化,再简化!一日无须三餐,如有必要,一餐便足矣;菜无须端上百道,五道菜便足矣!其他的东西,就照这样的比例减少好了。我们的生活如同德意志联邦,由一些小邦构成,联邦的边界永远在变动,因而即使是一个德国人也不能随时告诉别人德意志准确的国界。国家自身,也是有所谓的内政改进的,其实这种改进不过是做做表面而又肤浅的文章而已,国家自己只是一个艰难运转而又臃肿的机构,因为其中壅塞着家具,所以弄得跋前踬后,为自身的奢靡与无度的挥霍所毁灭,因为它疏于精打细算,也缺乏一个崇高的目标,如同大地上的一百万户普通人家一样。对于这种情形,唯一的惩治方法就是采用一种严厉的经济手段,去过比斯巴达人更为简朴的生活,树立更高的生活目标。人们现在的生活太过放荡了。人们认定,国家必须拥有商业,要出口冰块,要用电报传递言语,还要有一小时奔驰 30英里的列车。人们对它们的有用性毫不怀疑;但对我们应该生活得像个狒狒还是像个人,这一点倒又确定不了了。假若我们不造出枕木,铸造钢轨,不夜以继日地工作,而只是慢条斯理地来应付我们的生活,改善生活,那么谁愿意修筑铁路?而如果不修筑铁路,那我们又怎么能按时抵达天堂呢?但如果我们全都待在家中,忙于自己的家务事,谁会需要铁路呢?看来,我们没有驾驭火车,而是火车驾驭了我们。你可曾想过,铁轨下面铺着的枕木究竟为何物啊?每一根枕木都是一个人,一个爱尔兰人,或一个美国人。铁轨就铺在他们身上,他们的躯体又铺上黄沙,列车在他们身上平滑地飞驰而过。因此,我明确告诉你,这些亡者就是沉睡不语的枕木。每过几年,就会换上一批新的枕木,列车还在上面飞驰而过。所以说,如果某些人在铁轨上愉快地乘车经过,另外某些人必定是被他们辗压而过的。如若火车撞上了一个梦游者,或是辗过一根出轨的多余枕木,他们会紧急刹车,大吼一通,惊醒乘客,好像这是一个意外事故。我听了觉得可笑,他们每隔 5英里就指定一帮人,保证枕木在路基上平稳牢固,由此可见,枕木有时会自己站起来呢。

为什么我们要活得如此匆忙,如此耗费生命呢?我们应当下定决心,趁尚未饥饿之前就饿死。人们常说,及时缝上一针,将来可以少缝九针,所以他们今天缝了一千针,只为了将来可以少缝九千针。至于工作,却是劳而无功的。我们患上了舞蹈病,连头脑都无法保持冷静。倘若我站在教堂的钟楼下,只拉了几下钟绳,使钟发出了火警信号,钟声还没大响起来,那些康科德镇周边田园的人,尽管今天早上还反复说他如何忙,可我敢说,每一个男人,或是孩子,或是女人,都会扔下手中的一切活汁而循着钟声赶过来。他们主要为的不是从大火中救出财物,而是,说实话,多数人是想来看看火灾的场景,既然已经着火了,而这火,大伙一定知道,也不是我们放的;——或者来看看是怎样灭火的,如果火势不大,也还可以帮忙救救火;即便教堂失了火,也是这般情形。一个人在享用了午餐之后,倒头睡了半个小时,待他睡醒之后,抬头就会问道:“有些什么新闻?”好像世上其余的人都在为他站岗放哨。有些人还会叮嘱别人,每过半个小时叫醒他一次,无疑这也没有其他特别的缘由;醒来之后,他为了感谢人家,就讲述一番他的梦境。安睡了一夜之后,新闻是不可或缺的,与早餐一样重要。“请告诉我,任何人在这地球上的任何地方发生的任何新闻。 ”——于是他一边喝着咖啡,吃着面包卷,一边翻阅报纸,知道了今天早晨在瓦奇多河(Wachito)上,有个男人的眼睛被剜掉了;然而他却做梦也没想到,此刻他就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大黑洞中,自己早就有眼无珠了。

对我而言,我觉得有没有邮局都无所谓。我想,只有很少的重要消息是需要经过邮局传递的。确切地说,我一生中,收到的信件只有一两封,它们是值得花费那邮资的——几年前我就写过这么一句话。通常情况下,便士投递是一种制度,它其实就是让你给一个人付出一便士,便收到他的思想,可你成功收到的常常是些笑话。我可以确信,我在报纸上读到某某人横遭抢劫,或遭人谋杀,或死于非命,或一座房子失火烧毁,或一艘船失事,或一艘汽船爆炸,或一头母牛在西部铁路被撞死,或一条疯狗被杀死,或在冬天里出现了一大群蚂蚱,——我们便不用去读别的了,一条足矣。如果你对这个办报套路了如指掌,那你又何苦去关心形形色色的情况和填料?对一个哲学家来说,那些所谓的新闻,都是胡扯,而读者全都是茶余饭后搬弄是非的长舌妇。在看完一堆胡扯后,不少人还意犹未尽。

我听说有一天,一大帮人你争我抢地蜂拥进报社的一间办公室,去打听一条最新的国际新闻,结果报社的几块大玻璃窗都被挤破了,——关于那条新闻,我严肃地想过,应该是一个精明之人早在十二个月前或十二年之前,就极其准确地写好的。举个例子,比如说关于西班牙的新闻吧,假如你知道怎样将唐·卡洛斯(Don Carlos)和公主,唐佩得罗(Don Pedro)以及塞维利亚(Seville)和格拉纳达(Granada)之类的词汇,不失时机地插入在新闻稿中,插的位置合适——我读报至今,这类词汇变化不是太大,——那就成一条新闻了。实在没什么别的娱乐新闻时,就去报道斗牛新闻充数吧,这可是真实的新闻,将西班牙的局势变化作及时的报道,完全与当今的报纸上这个标题下的那些最简明的新闻不相上下;至于说到英国,1649年的革命成了来自该地区的最后一条重大新闻;如果你已经弄清了历年来英国谷物的年均产量,你也就将这则消息冷落一边了,除非你想靠它做投机生意,要赚那几个钱的话。倘若你想判断一下,什么样的新闻很少有人会去看,那也并非易事,因为国外也没什么新闻值得关注,即便是一场法国大革命也不例外。

什么是新闻?那些万古长青的事情,才是重要得多的事情!“蘧伯玉 (卫大夫 )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到了周末,正是疲倦得昏昏欲睡的农夫歇息的日子,——星期天是糟糕的一周的恰当的结尾,但绝非是新的一周饱含生气的开始,——可那牧师偏偏不慢条斯理地在农夫的耳边嗡嗡说教,而是雷声隆隆般地吼叫道:“停!停住!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快,其实你们都慢得要命呢?”

欺骗和谬见已被尊崇为最完美的真理,而现实倒显得荒诞不经。如果人们能凝神屏气地观察现实,不让自己受到蛊惑,那么,以我们所知的事物来比喻,生活就宛如一个美丽的童话,宛如一部《天方夜谭》。如果我们只向不言而喻、天经地义的一切致敬,音乐和诗歌定会响彻街头。如果我们不急不躁而且足够明智,我们便会领悟到,只有伟大而又珍贵的事物才会经久不息而绝对地存在,——那些琐碎的恐惧与琐碎的欢乐只是现实的一重幻影。由于人们闭上了双眼,神志不清,默认自己受到假象的欺骗,才建立并强化了他们日常生活的道路和习俗,处处遵循它们,而这些习俗却仍是建立在纯粹泡沫般的根基之上的。天真嬉戏的孩童比成人更能清晰地认识生活的真正规律和关系。成人不懂得珍视生活,还自以为自己聪明,因为他们阅历丰富,也就是说,他们失败的经历也多。我曾在一本印度的书中读到一段轶闻趣事,“有一位王子,他幼年时就被赶出了故国的都城,被一个住在森林中的人收养。他长大之后一直误以为自己身属贱民阶级,他父王的一个大臣发现了他,向他披露了他的身世,他对自己身份的误解从此消除了,他知道了自己是一位王子。”这位印度哲学家继续说道,“因受所处环境的影响,他的灵魂迷失了自我,直到一位神圣的导师向他透露真相,然后,他方知自己应该成为婆罗门(So soul)。”我觉察到,我们新英格兰的居民之所以生活得如此卑微,是因为我们的眼光不能透过表象看清本质,我们以为表象就是事物的本质。如果一个人徒步穿过这个小镇,只看见现实,那么你想想看,他没有看到的“拦河水坝 ”岂不成了子虚乌有?倘若他向我们讲述他眼中的现实,他对这个“拦河水坝”是会只字不提。瞧瞧一间会议室,或一个法庭,或一座监狱,或一家商店,或一所住宅,在你真正凝视它们之前,你说,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呢,在你描述它们时,它们已经被你弄得支离破碎了。人们喜欢崇尚那些遥不可及的真理,那些存于制度之外的、存于最遥远的星系之后的真理,那些始于亚当之前而终于世间最后一人的真理!自然,在永恒中是拥有真理和崇高的。可是,所有的这些时代,这些地点和这些时刻就在“此时此地”!上帝的至高无上就在现在这一刻,而流逝的所有岁月,永远不会再给他增添一丝神圣。真理如春雨一样浸润着周遭的一切,只有这一切能让我们彻底领会崇高伟大,把握卓越尊贵。上天永远会忠顺地给我们的观念以回应。不论我们的步伐是快是慢,路轨已为我们铺就。然后该我们穷尽一生去深刻领会了。诗人和艺术家还未完成如此精彩而高尚的设想,但至少他们的子孙后代是能替他们完成的。

我们试着如大自然一样从容地过上一天吧,别因坚果壳和掉在轨道上的蚊虫翅膀而脱离轨道。让我们天刚亮即起身吧,吃早餐与否别太在意,但求身心从容无忧;任人去人来,让晨钟敲响,让孩子们娇啼吧,——下决心,我们要过好每一天。我们为什么要屈从,随波逐流呢?当我们身处子午线的浅水滩边,所谓午宴之类的可怕的激流与漩涡要将我们倾覆之时,千万别惊慌失措。熬过这种危难险境,你就会一路平安,前面就是下山的路了。思想别松懈,以那破晓的气魄,向着另一个方向乘风破浪,像那被同伴紧绑在桅杆上的尤利西斯(Ulysses)一样。假如汽笛长鸣,让它尽情鸣叫,直到声音沙哑吧。如果警钟声敲响,我们为何还要奔跑?我们难道还要研究它算什么音乐?

让我们安顿好自己,好好工作吧,让我们涉足于舆论、偏见、传统、谬见与表象的淤泥之中,这淤积是蒙蔽全球的污泥啊,穿行巴黎、伦敦、纽约、波士顿、康科德,穿行教堂与国家,穿行诗歌、哲学与宗教,直至我们抵达一个坚硬的岩层,我们称其为现实,然后说,这就是了,没错;之后,得到了这个支撑点,便在洪水、冰霜、烈火之下,开始在此地建造一道城墙或一个国家,或是牢靠地在地面树起一根灯杆,立起一架测量仪,这不是用来测量尼罗河水的深度的,而是来测量现实的,那一次次陡涨的虚有其表的滔滔洪水,是多么深不可测啊!如果你挺胸直立,面对真相,你会注意到,阳光在它的两面熠熠闪耀,它仿佛一柄阿拉伯人的弯刀,你能感受到它甘美的利刃正划开你的心与骨髓,这样你便可快乐地终结你的人间历程了。或生或死,我们渴望着的只是真实。假如我们真的死去,那么让我们去聆听自己喉咙发出的咕哝声,感受寒冷在四肢蔓延好了;如果我们暂且活着,那么让我们干自己的营生吧。

时间只是供我垂钓的溪流。我饮着溪水;我饮着溪水时望见了它的沙床,竟觉得它是那么浅!它浅浅的一层溪水流逝了,它却永恒地留在了原处。我愿痛饮,我愿在天空垂钓,天空的底层连缀着卵石般的星辰。我无法数得清楚。我不认识字母表上的第一个字母。我常常后悔不迭,我已不如初生时那样聪颖了。智力是一把屠刀,它辨别清楚了,犀利地一路切开事物的秘密。我并不希望我的双手毫无必要地忙个不停。我的头脑就是双手双足,我感到它里面汇集了我所有的官能。我的本能告诉我,我的头是一个开挖洞穴的器官,如同一些动物,用它们的鼻子,或用它们的前爪去挖洞,而我要用头来挖洞。在这些连绵的群山之中开挖出一条我的道路来。我看出,最富有的矿脉就在这周遭的某个地方;所以,让我手持这根神杖,据那升腾的薄雾,我决意断定:我就从这里开掘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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