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天剑第四十七章(金刀亭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天罗遁形

平江以及其余两人均为这突如其来的骤变震惊得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六指老人一掌得手,身形向后一飘,移开五丈左右,那平江上前扶起同门,一探手脉,只觉他受伤极是不轻,心中登时升起几分杀意,呼地一声站了起来,冷冷地道:“这是阁下先下的毒手,可怨不得咱们了。”

六指老人冷冷一笑道:“笑话,老夫已然手下留情,只是对他口不择言略作惩罚,否则他那里还有命在?”

平江尖声一笑道:“好说好说,你还敢再战么?”

六指老人哼了一声道:“老夫原本还念你们是禅宗门下,老夫昔年与禅宗也有一面之缘,说来说去尚可扯上故人之后的关系,你们三人既是如此,老夫可再不客气了。”

他伤人在先,口舌之间反倒更加犀利,那三个禅宗门人听在耳中,只觉眼都红了,再不多说,一齐走上前来,将六指老人围在阵式之中。

杜天林在树林之上目睹一场恶战,心中也自暗暗惊震,局势愈转愈僵,已到非分生死难休之境,他想起六指老人叫自己万万不可动手之语,难道这六指老人胸有成竹,早作如此打算,抑或是方才一时气愤填膺,方作如此打法?

心中思念之间,平江长剑一举,又再度发动了攻势。

只见他长剑平平刺出,出剑之势甚为缓慢,遥遥指向六指老人胸前,剑尖距对方尚有五尺之远,他却一挫手腕,停住剑势。

蓦地左右两人长剑齐出,一齐击在平江长剑剑身之上,三支剑身呼地一弹而开,同时一变。

六指老人面上神色一惊,只觉眼前斗然幻起漫天剑影,飘忽无比,仿佛有数十支剑自四面八方集合袭来,压力巨大无比,他一望便知这三人乃是施展一种罕见的剑阵,自己若是一招之差,非得立刻血溅当场不可。

只见他大吼一声,双目炯炯盯视着剑势,钢棍一横,呼地斜打而出,在空中挥飞不歇,有如出洞之蛟。

霎时之间,他手中钢棍已向外递出了十余招,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神妙绝顶的佳作,而且都是十成内力贯注其上,自棍身逼发而出,那三人虽然是剑气如虹,但在心中也不能不叹为观止!

只见三人忽然一齐大喝一声,霎时剑上内力汹涌,也自逼出内家真力。

嘶嘶之声斗然大作,细看这三人剑势,任一人已足以惊震江湖,这时三人合手之下,六指老人虽有一身功力,也被逼得连连后退不已。

数十招后,三人的出手愈来愈狠,简直每一招都欲立刻致敌于死地方才甘休。

六指老人虽是身经百战,到了此时也杀红了眼,他一支钢棍在手,招招险绝,虽则双方厮杀剧烈到了极点,但换招之精彩也达极致。

杜天林在树上看得手心捏了一把汗,他见六指老人虽退不乱,一时之间并未逞败象,但对这禅宗门下三人的剑法造诣,不得不感到惊骇交集。

激战之中,忽然只听叮的一声,三支长剑一起击在铜棍中央,溅起一缕火光。

四件兵刃上贯注了内力,软钢长剑倒弹而上,剑身形成弧形,剑尖几乎要反击到使剑三人的面部,三人不约向后倒退两步。

六指老人只觉手中钢棍一重,吃三人长剑上的内力一撞,虎口一热,几乎要脱手而飞,借势向后一收,也自退开数步。

这一来四人面对面相站,中间相距有一丈之遥,六指老人只觉方才一阵硬打硬架,消耗内力甚多,不由喘了一口气,乘机暗作调息。

那平江左手一振,将弹动不休的长剑止住,望了两个同门一眼,同时打了一个眼色,忽然三人一侧身形,由合围之势变为三人站成一线。

六指老人暗中调息,面上可不敢露出一点神色,目光如炬的注意着三个对手的一举一动。

忽然那平江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目一闪,对着六指老人的目光直视而去。

六指老人正在运气四肢,斗然之间只觉心头一震,那一口真气登时向四方散去,竟然把持不住。

杜天林在十丈之外尚未发觉异状,否则他一定会传声警告这平江已经施出禅宗门的“迷”字真诀!

这“迷”字真诀的厉害,杜天林乃是亲身试过,最可怕的是在伤人于无形,当受害之人察觉之时,早已真气衰微,心神迷惑,再难有一战之能。

六指老人只觉心头一震,本能间移开自己的目光,却觉眼前三人目神异常空虚古怪,自己目光为之昏眩,不知不觉间心头真气四下分散,头部感到一冲昏昏欲睡的感觉。

总算他乃是经过无数大风大浪之人,斗然觉察到对方原来在目光之中有怪,这种操心之术实是防不胜防,自己虽然觉察,但体内真力已大大减弱。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他慌忙施展传音之术,向杜天林呼道:“老夫已中暗算,你快出手。”

那知此刻他真力微弱,传音之术不能及远,杜天林在十丈之外大树之上,一点也不能听见。

那平江等三人只见六指老人面上神色一僵,已知“迷”字真诀奏功,一齐跨前一步,三支长剑一扬再合,呼地削向六指老人四肢胸腹等要害。

六指老人极欲闪避,可是力不从心,他原本以为一个纵身可以掠出一丈外,但却觉双足一软,仅仅掠出半丈已落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身形一个跄踉,退了一大步,左胁之下已经中了一剑,鲜血立刻染红了一大片。

三个禅宗弟子呼啸一声,三支长剑斗然化作了一片剑网,径自罩向六指老人。

六指老人须发俱张,左字横里一切,右手一挥,钢棍斜起,虽然是真力不足,但招式之间却仍是快捷无比,精彩已极。

只见这一式施出,钢棍混入三道白虹之中,三人攻势登时为之一挫。

六指老人自知此刻乃是强弩之末了,他默默忖道:“此刻非得多拖一刻,那杜天林怎地还不出手?”

他心念一转,自知此刻攻势已不能以内力取胜,手上招式一转,全成拼命的招式,对方要是被击一棍,虽则内力不足,但打中要害也是重伤之数。

平江等三人似有默契,到此时剑法益加紧密,却并不贪功,只牢牢把六指老人困住不放。

又战数招,六指老人目光一转,又与平江双目相对,只觉心中一松,手上登时一软,忽地肩头又中一剑。

这一剑虽是飞快挑划而过,但由于剑上内力如山,依然入肉三寸,他闷哼一声退后五步。

这时他已失去了原有的镇定,只觉极端的怒火在胸中澎湃,无论如何也得要拼出一式杀手——

他强忍伤痛,打定了主意,这是每个英雄好汉,在穷途末路时必然走的一条路,所谓人死留名,豹死留皮,几十年的英名必须保持住。

这时对方三剑齐举,六指老人不住地喘息,右手以棍撑住地面,身体倾斜,左手合拳横立,这时他脑中除了这拼命一击之外,什么也没想起。

那三人长剑斜指,举剑待发。

杜天林在树枝上见战局斗然逆转,他还没有想起这乃是由于禅宗门下“迷”字真诀的原因,只道六指老人胸有成竹,有意如此,直到最后六指老人又中一剑,伤势极为严重,这才意识到事情的棘手。

这时眼见三人剑势一合,立刻便要痛下杀手,知道再也不能迟疑,不管六指老人有否示意自己动手,长吸一口真气,一声不响自大树上急落而下。

他这时已施展了浑身解数,身形化成一缕轻烟一般,那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三个禅宗门下三剑齐发,呼呼之声大作,向怒目圆睁的六指老人一削而下。

此时杜天林距当场尚有两丈之遥,眼见赶救之不及,只见他身形飞在半空,右手急伸而出,拇指中指一扣猛弹。

只听“嘘”的一声,一缕劲风遥击而至,暗劲一涌而合,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他施出师门绝学“一指神禅”。

那居左一人剑式尚未落下,只觉右腕剧痛,呼地一声长剑把握不住落了下来,吃那股指风打中,在半空中飞了起来,断作两截落在地上。

那人闷哼一声,只觉腕部好比被火红铁条烙中,一交跌在地上,一条手臂已吃这禅指之力击断。

场中突生急变,平江以及另外一人不由大吃一惊,不约而同手中长剑下击之势为之一缓。

就在这一瞬间,杜天林身影已落至当场,他左手一挥,斜打平江面门,右手一式肘锤飞击右侧一人。

一招两式,式式抢攻,平江及同伴一齐向后倒退一步。

这时那六指老人只觉软弱之感益发严重,满脑昏昏沉沉,加以肩、胁两处伤口失血极多,再也支持不住,一交倒在地上。

杜天林见六指老人已倒在地上,分明是受了重伤,心中大愤,怒火发向平江及另一人,出掌之间已运全力,加之他乃是奇兵突至,一出手又先击倒一人,对方心情之间大是震慑,先机尽失,登时连连后退。

杜天林虽是急怒出手,但心中却仍然甚为清明,他知道目下之所以能抢得上风,完全由于奇兵突至的原因,又战数十招,只要对方两人稳下阵脚,自己赤手空拳要想得胜,实是难之又难。

心念一转,双手一停,发出的招式全是狠辣之至,企图在数招之内再伤一人。

那平江显然也发觉局势的重心所在,只见他猛可咬牙,铁腕一推,长剑在半空划过,疾疾点向杜天林左胸,丝毫不理会杜天林已送至身前不及一尺的右掌。

他这完全是采取硬打硬碰的架式,只求两败俱伤,倘若杜天林不愿与他硬对,非得撤掌侧身闪避不可,这一瞬间右方的同门立刻可以施出压力,争回主动。

杜天林一听剑风破空之声大异寻常,再瞥见平江一脸凶戾之气,便知他的用意,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有何办法可使,手掌在半空中猛然一停,左掌一拍,右掌并不收回,斜圈而出。

这一式乃是岳家散手中之一式,在这种近身对搏的拼斗之中,往往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用。

平江见杜天林果然不愿硬拼,手掌在半空一停,心中暗暗一喜,忖道:“这一剑直攻而入,他便是再高强也得向左偏侧身形,正好六弟凑上连击五剑,收剑之时他已牢牢陷入剑阵之中,再无先机了。”

心念转定,手中长剑运足功力直刺而出。

那知杜天林右掌一圈,一式岳家散手拍出,掌势方发,只听呜呜声奇响,平江只觉内功一窒,三丈之外竟然递不出剑来。

杜天林身形维持不动,右方那人这时正好对准杜天林身侧发剑,而杜天林左掌正好一拍而至,两股力道在半空中一触,杜天林身形一荡,已飞在半空。

问天剑第四十七章(金刀亭第二十九章)(1)

平江等两人只觉杜天林身形轻灵异乎寻常,不由齐齐一怔,杜天林在空中望了一眼,竟然凌虚换了一口真气,身形下落地,又自腾出三丈。

平江等两人向上仰望,只觉杜天林身形有如游龙升空,始终不肯落下,不知他有何打算,相互打了一个眼色,一齐发出低啸一声,冲天而起,迎向拦了上来。

杜天林真气猛然一沉,刷地一声身形落在地上,不等两人接近身前,双掌一合猛可推出一掌。

他内力造诣十分深厚,发出发势内力如山而涌,那迎面一人身形忽然一侧,也不知是什么身法,竟然发出一阵有如破竹之声,突破层层内家真力,霎目之际,已欺近身外三尺。

杜天林大吃一惊,身形猛然向后平仰,同时间里,左掌一拍,平平挡在腹胸之前,右手却一削而出。

这一式又是岳家散手的近身防御手法,守势之中却又有源源不穷的攻势,那迎面一人只觉双目一花,杜天林的右手已欺胸而入,惊得大吼一声,右脚猛然横端而起,平平护在胸前。

杜天林这一式极其巧妙,原以为一击便可奏功,那知内力发出,正好被那人右脚所挡,那人单脚突然横扫而出,杜天林只觉内力被阻,身形生生向后退了半步才站稳足跟,心中大惊忖道:“这禅宗一脉功夫的确古怪无与伦比,这单足化解之式我已经经历了两次,却始终在施发之前无迹可寻,在施发之后无懈可击,委实巧夺天工!”

他心念电转,已感觉右侧寒气泛体而生,不用看便知是平江长剑已然递到,此刻他先机已失,也来不及多想,本能之间一侧身形。

这一瞬间,杜天林忽然闪起一个念头,心中飞快的忖道:“上次与这两人交手之时,发觉对方内力发放之际往往产生吸引之力,大出意料之外。我此刻既已知敌之秘,何不故意造成他们施用的机会,然后骤加袭击?”

这一个念头闪电般在他脑中掠过,再不迟疑,足步一动,身形好比离弦之箭,一式“一鹤冲天”笔直向天上跃去。

他这一冲之式已尽全力,生生拔起四丈有余,只听丝的一声,衣袂破风发出锐响,姿态曼妙无比,简直好比仙鹭振翼。

平江及同伴不懂杜天林为何又要腾身上天,须知他乃是赤手空拳,若在平地动手之间攻击范围尚小,升空上天之时,身体暴露面积大增,对付施剑敌手实是大忌。

是以杜天林身形才一升空,两人身形紧跟着拔起,两道剑光直射而出。

杜天林在空中眼见两人衔足追来,心想今日要获得胜利,这乃是唯一的机会了,自己非得铤而走险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杜天林身在空中,猛然向下以一式“白鹿挂角”直击而下,内力激吐而出。

那当先一人正是平江,他剑式未吐,只是平伸指向前方,斗逢杜天林巨大内力向下一压,只听他大吼一声,剑尖向外一拔,左掌划了一个半圈,猛然向上疾迎。

两股力道在半空接触,杜天林作出要借力腾身飞纵之态,果见平江右剑一晃,左手内力强大无比,竟然全是吸引之力,要待杜天林身被困凌空一窒,立刻以剑刃痛下杀手!

力道一触,杜天林不但不能腾身而起,反而感到足下一重,身体生生要往下栽!

杜天林不敢大意,此时身在半空,收不回内力,双足突然一拳,身形猛向前坠。

平江冷笑一声,这时杜天林的身形已下落得与他平肩,两人之间只相距有一尺左右。

说时迟,那时快,杜天林在半空中忽然轻啸一声,身形竟然一折,生生转了一个大弯,绕在平江的后侧。

这一式轻功心法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平江只觉一呆,呼的一声长剑削出落了个空,身形向前微微一倾。

这一霎时,杜天林身躯已在他身后交叉通过。杜天林看得清切,左掌吐劲,闪电般在他胁下拍了一掌。

这一切均在半空中进行,两人好比升天游龙,那另一人由于平江身形抢在前方,已向斜飞开。

只见杜天林的身躯在半空左右腾挪,虽因真力一转再转,最后出击之时,不够精纯,饶是这样,那平江仍是被打得闷哼一声,自半空中一个跟头栽了下来。

那另一人这时也因真力不能接继过久,轻飘落地,眼见平江受伤倒地,心中惊骇交集,这个少年的功夫简直不得了,数十招内已连伤自己两人,这分功力简直骇人听闻已极。

他望着平江的身躯,心中又惊又骇,一时不由呆怔住了,杜天林身形才方落地,斗然看见这等情况,心想良机不可错过,左手一伸,右掌无声无息之间一记“百步神拳”遥击而出,击向五步之外的敌人。

那人骤觉背后压力大增,心中一惊,清醒过来,急忙向前冲了数步。

那知杜天林这一掌运的纯粹是内家“绵”劲功夫,最为持久,那人方才自认避过主峰,只觉背心一麻,哇地吐了一口鲜血,杜天林内力的余劲这时才倒涌而上,登时将他击倒在地上!

这一阵厮杀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杜天林大展神威,连伤禅宗门下三人,只觉已尽全力,气喘不止,他略一定神,连忙走至六指老人卧身之地。

稀微的晨光之下,只见六指老人面如金纸,肩头的剑伤仍在不住出血,杜天林慌忙蹲下身连点他三处穴道,将失血止住。

再细心一探手脉,他内伤并不严重,只是心智遭禅宗门“迷”字真诀所伤,一时昏迷不清。

杜天林想了一想,缓缓吸了一口真气,先将自己胸中翻腾的血气调和平息,这才扶起六指老人,保持盘坐的姿式。

杜天林右掌伸出抵住六指老人后背心上,暗暗运了一口真气,传入六指老人体内。

那六指老人一身内功非同小可,虽在昏迷之中,但护心真气牢不可散,杜天林费了许多功夫,才慢慢渡入真力。

足足过了有一顿饭的工夫,杜天林只觉体内真力耗费甚大,头上汗珠一粒粒直流而下,热气蒸腾。

又过了一会,杜天林口中已不克制的发出了气喘之声,六指老人始吁了一长气,总算醒了过来。

杜天林一收内劲,低声问道:“不碍事了么?”

六指老人提了一口气,自行调息一周,摇摇头道:“经脉仍有不通之处,我自行调养一会便罢。”

杜天林点点头,实在说来,这时便要他再助六指老人一臂之力,他本身内力不继,也是无能为力的了。

两人一起闭目练功,杜天林没有受伤,内力的恢复倒也蛮快,杜天林将真气运转两周天,便觉体内一轻,长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只觉体内已复。

蓦然之间,一阵足步之声在林间响起。

杜天林吃了一惊,这时天色虽明,但时辰尚早,这等荒僻之处,决无路人经过。

这个念头闪过脑际,杜天林登时感到一阵紧张。

眼看这时场中倒着四个人,六指老人尚在静坐运功,自己乃是唯一可以行动者,他心中思索不停,暗暗忖道:“不管何人,此刻来到总是不便,为今之计我只有装作也是路过之人,若是来人未曾对面,拿话将他哄走便好。”

他正思索之间,那足步之声忽然停住,杜天林不由微微一怔,正倾神注意之间,忽然又是一阵足步,自左方响起,两下相距少说也有十丈。

杜天林大吃一惊,听那足步之声,分明是一人所发,在这一瞬间,却已移动十丈距离,中间下发丝毫声息,难道来人会飞不成?

他抑压住内心的紧张,背向树林,假作没有在意,故意弯下腰去,好似为这场中的一切所吸引住一般,外来的声音根本听不仔细。

那足步之声果然又再度停止,杜天林忍耐住好奇之心,静候事情的发展。

过了有一刻功夫,忽然杜天林只觉身后一冷,一股微风直吹而来。

杜天林怔了一怔,一时分辩不出这一阵风是因何而发,但他早已准备妥当,成竹在胸,连身子也不转,听风辩位,左掌倒击一拍而出,一式“倒打金钟”封住对方,内心一吐,心存试探之意,只用出六成功力。

他内力发出,自觉击了个空,身后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是自己判断错误,根本没有

杜天林怔了一怔,正待回身查看,却忽觉身后又地一阵风声,杜天林左掌一圈,反手再山一掌,内力呼地一声破空而去,却又是毫无反应。

这一次杜天林可听到一声极其低微的呼吸之声,已可断定身后来了一人。

杜天林蓦然大吼一声,呼地半侧过身来,右掌一拍,直推而出,掌心吐劲之时已运出了全力。

那知身后仍是一片平静,杜天林的内力仍然有如石沉大海,不见反应。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自己最后这一个运足功力,却仍如石沉大海一般,分明是对方便生生儿解了去,也不曾反击,那身后的来人这一份功力,在普天之下,也难得找出几人来了。

杜天林忽地转过身来,只见三丈之外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影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杜天林定神一看,只见那人一身僧装打扮,入眼识得,竟是西域绝顶高手,禅宗一门之主。

杜天林骤见禅宗第一个反应便是一寒,想不到禅宗居然亲自驾临,他一见四个门下个个受伤倒在地上,这一笔账真不知如何算才好。

杜天林虽自入江湖以来,屡获奇遇,见过不少大场面,但加今这个局势,真叫他不知如何办才好,只是呆呆地望着禅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禅宗面上神色木然,他的目光四下流动,看到四个门下都摆平在地上,便是有再好的涵养功夫,这时也不禁呼吸急促,身躯颤抖起来。

他的目光扫过六指老人之时,杜天林发觉他面上神色一呆,然后又移开目光到平江身上。

他注视了一会,也不见他有任何行动,杜天林只觉眼前一花,他已站在平江身边。

杜天林心中一震,暗暗忖道:“这缩地之术好生惊人,难怪方才十丈之内,一霎时便凌空步过……”

禅宗俯下身来,宽大的僧袍洒盖在地上,他探探平江的胸前,缓缓直起身来,走到第二个弟子身前。

杜天林只觉严重的气氛始终压在自己胸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斜目看看六指老人,只见他仍在闭目运气,恐怕连周遭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清楚。

禅宗的面上虽然丝毫没有流露任何表情,但内心的激动可想而知,他每一步落在地上都极其沉重,杜天林站在三丈之外,都微微感觉到他落足之时地面轻微的震动!

他向前走了数步,忽然足尖“叮”的一声,踢着一件事物,他驻下足来低头一看,原来是半截长剑,齐腰折断在地。

这软钢剑乃是方才吃杜天林的“一指神禅”生生击断。禅宗一见断剑,似乎吃了一惊,须知这软钢剑刃远较普通钢剑要强韧得多,最能担承压力,极难折断,非得有异乎寻常的方法,否则要想打断实是不易,是以禅宗眼见一柄断剑,下由怔在当地,大为惊疑。

他足尖轻轻一挑,呼的一声半截剑叶飞到手中,他仔细瞧了一瞧,轻轻丢到一边,再继续向前走了几圈,将四个弟子的伤势都看了一遍,然后侧转身来,在三丈之外望着杜天林道:“小施主,这里发生的事你都在场么?”

杜天林点了点头,禅宗重重嗯了一声又道:“依老衲推判,是否当时这四人合围那位老先生,激战之下两败俱伤,五人一齐受伤倒地?”

杜天林微微一顿,摇摇头道:“倒非尽然。”

禅宗咦了一声道:“其中详情如何,还望小施主明言道来。”

杜天林略一沉吟说道:“禅师先言不错,这四位合攻那彭老前辈,事后在下出手,激战一场,双方均有损伤。”

他明知如此说出,必然遭致禅宗极度不满,但事已至此,禅宗亲临,眼见门下受伤累累,向自己追问详情,自己实无不说的道理,是以含含糊糊说将出来,心中却在暗暗打算,如何才能脱身事外。

禅宗怔了一怔,以略带疑惑的口气问道:“这四人—一均是伤在你的手中?”

杜天林想了一想,也不知如何说明才好,一时无话可说,呆怔在当地。

禅宗见他久久不言,仿佛是默认了一般,只觉怒气直冲而上,连面上都变了颜色。

问天剑第四十七章(金刀亭第二十九章)(2)

禅宗注视着杜天林半晌,面寒如冰,冷冷地道:“老僧门下四人有何处得罪了施主,居然下这等重手,连伤四人……”

杜天林不待他说完,已自插口说道:“禅师休要误会,在下与四位无怨无仇,怎会出手伤人?实是四位先行动手,围攻彭老前辈,在下见情势危急,这才出手实在情非得已……”

禅宗只觉面上无光已极,沉哼一声打断杜天林语句,向前进近了一步道:“想是施主恃技心傲,根本不将老僧门下四人放在眼内,连伤四人这一份功力老僧倒要瞧瞧究??高强到什么地步?”

杜天林只觉这老禅师语气之中已动真火,再无出家人平静无为之状,分明是因门下四人一齐伤在自己手中,这一来若是当真动手,恐怕重手连连,再不会存有留情之心。

自忖功力较这西域一门之中仍恐有不逮,但眼下情势已完全弄僵,再无回转余地,六指老人又有伤在身,这对抗禅宗之责完全在于自己一身,想到这里,自心底里不由泛起一丝寒意,但他生性沉着,面上神色丝毫不变,洋洋自若望着禅宗,口中缓缓道:“大师要找在下碴儿,随口一言在下又有什么话说?今日情势如此,大师看着要如何办,在下是言随命从。”

禅宗望着杜天林半晌不言,忽然上前一步,可口说道:“这一支断剑,可是折在你的手中么?”

杜天林怔了一怔,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起这一回事来。

他略略顿了一顿,点头说道:“不错。”

禅宗嗯了一声道:“你用的是什么手法?”

杜天林迟疑地道:“这个……”

禅宗见他迟迟不言,冷冷一笑道:“你能以力道将软钢长剑击断,这一份功力极是不易,老衲倒要知晓究竟是什么功夫。”

杜天林心想这乃是师门秘传神功,岂可任意相告,于是摇摇头道:“禅师恕在下有难言之隐。”

禅宗见他不肯说出,便不再多言,双手缓缓下垂,只是冷冷地望着杜天林,蓦然之间——

只见他双掌猛然一分一台,身形立在原地,却已发出一股奔雷般的掌力,直取杜天林胸前。

杜天林站在禅宗身前,身上每一根神经都是紧张着的,无时无刻不在密切注意对方的行动。

这时见禅宗身形才动,已把全身功力集聚在掌上,可不敢有丝毫大意,迎着禅宗的掌势一拍再推,一股内家真力,分以两种相异的形式发出,相合之间,发出“呲”的一声。

禅宗见门下四人均伤在杜天林手下,对杜天林的估价大为增高,出手之间极其沉重,单掌一抖,右掌忽的一翻,猛然一切而下,随着那掌缘的下落,空气中暴出“呜”的一声刺耳尖啸,轰然一震,两人已生生硬对一掌。

杜天林只觉手心一热,对方虽是如此刚猛一掌,但内力吐发之间,却是一片绵长柔和,自己的内力被对方韧劲抵消化解,紧接着是惊天动地的反震之力!

杜天林忽然发觉反袭的力道,倒有大半是自己所发出去的,也就是说对方的内力性质古怪,生生将自己攻势供力化解之后反吐而出,自己内力越强,则反震之力也就愈大。

中原武学之中相传有一种绝顶功夫,唤作“沾衣十八跌”的,便是这种原理,禅宗这一手功夫与“沾衣十八跌”有异曲同功之妙。

他思念电转身形急急向后闪避开来。

禅宗斗然一变身形,整个身体化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在空中霹雳一般暴震之声不绝于耳,闪电之间已在杜天林周围连续发出一十二掌内家劈空掌力。

杜天林这才感觉到真正内家高手的威力,只觉到处都是如山的压力,几乎连透气也感到困难。

他此刻唯一的打算便是迅速逃离这个压力圈,于是双掌固守不攻.每一式击出不超过身边半尺之外,内力构成一个小山般的范围。

由于出手距离短近,内力不易分散,守备之间甚为坚强,禅宗攻势虽盛,却也奈何他不得。

又接数掌,杜天林突然感觉心中惊惧之心已然逐渐消失,继之而起的乃是一股奋斗的雄心。

他只觉得对面这人功力高强,自己若能与他放手一战,不论后果如何,这一股奋发之气方才能消。

这一霎时之间也容不得他多作考虑,心念一生,立刻转变掌势,内在的潜力逐渐发挥出来,只见他掌势一递,一掌强似一掌,居然在禅宗绝对攻势之下,实行对攻打法。

禅宗只觉手中一重,心中不由暗惊,这个少年年纪轻轻,若说他招式变化之间灵妙无方倒也罢了,但这种硬打硬撞之间全凭真功夫,真内力,他居然能打得虎虎生风,真是练武的罕见奇才了。

其实杜天林此时内力造诣极是强硬,他身怀白回龙全身绝学,加上西疆一行大忍禅师曾以“灌顶”手法增强他的内力,打通他经脉要道。

只因他甫一出山,所见均是盖代高手,每人出手之间高妙无比,使他在心理上便有一种自卑之感,总觉自己的功力在武林之中尚差一截,近来一连与同辈的高手交手数次,次次均能大发神威,这种自卑之感方才减轻不少。

今日面对禅宗一门之主,内心在先天上便产生必败之心,是以始终不敢放手打斗,只求自保。这时一股奋然之气直冲而上,不管一切,放手舒足全力施为,打了几式,反觉畅快无比,心中跃跃欲拼,出掌之间也大见功力。

激战之中,禅宗忽然猛吸一口真气,身形向后退了一步,攻势登时一停。

杜天林觉得身上一轻,左掌发出的内力收之不住,一直打出好几丈远,击在树干之上,砰然一声遥遥击断一株碗口粗细的树木。

禅宗低嘿一声,单掌有如推门,另一掌却是迅速无比地一推即收。

两股掌力在空中互相一个撞击,发出一声强烈之声,刺得杜天林耳膜嗡嗡作响。

杜天林精神为之一凛,他大喝一声道:“无影劈空掌……”

继而来之的是一股无比的寒意,他曾听师父说起这“无影劈空掌”,触体无风,击中方才吐劲,最是厉害难防,这时禅宗居然施出,分明对自己是要致之于死地方才甘休的了。

问天剑第四十七章(金刀亭第二十九章)(3)

求生的本能使杜天林的身形向后疾倒而下,同时他在脑中南前默念道:“这无影劈空掌力持续最久,我要小心,我要小心!”

他这向后急倒乃是一式救命绝招,唤作“天罗遁形”,乃是白回龙毕生绝学所创出的一招,闪躲的方位必是对方万难想像之处,但却只能施展一次,只因在施出之际自身毫无防范,若是对方得知方位,轻轻一掌立刻可以结束自己的生命。

当日白回龙对杜天林说起,不到生死关头,千万不可使用,否则流传出去,便再无价值了。

杜天林今日实是无奈己极,这才施出,只见他身形笔直倒下,才一触地,忽然像碰到了弹簧一般,整个人向左方有如箭矢一般疾射而起。

这一式果然大出禅宗意料之外,掌式完全落空,但是内力范围仍在杜天林身躯上方。

杜天林在地上默默等了一会,忽然一转身形,右手隐藏在身躯后侧。

果然那“无影劈空掌”的余力依旧不散,他才一转身形,已感觉到压力直袭上身,奇猛无比。

杜天林无声无息间右手一伸,疾弹而出,在万般危急之间,被迫再度施出“一指禅”功!

嘶的一声,一缕指风疾飞划过半空,禅宗只觉自己内力接触到一股无可抵御的强劲,向两边疾排开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禅宗大吼一声,高大的身躯向后一个急翻,落地之时已在三丈之外,杜天林的指风斜斜击空,打出好远方才散开!

禅宗双目之间闪出奇特的光芒,注视着杜天林一瞬也是不瞬,好一会才沉声一字一字的说道:“便是这功夫击断那软钢长剑的么?”

杜天林在地上缓缓直立起身来,口中气喘不停,心中却又是轻松,又是自豪,在禅宗全力施为之下,自己一招退敌,并未失手!

耳边听得禅宗如此说,朗声说道:“不错,正是这功夫!”

禅宗的语调忽然变得奇怪异常,只听他一字一字地说:“那白回龙是你何人?”

杜天林骤然听见“白回龙”之名,不由吃了一惊,怔了一会大声说道:“你——说什么?”

禅宗紧紧地注视着杜天林道:“这一指禅功天下除白回龙外无人会施,原来你是白回龙的传人!”

杜天林见他说得一清二楚,心念一转,朗声答道;“不错,正是如此。禅师认得家师么?”

禅宗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事情终归要至水落石出的地步了,昔年当事之人,如今—一牵合在一起,天道安排是何等巧妙!”

杜天林怔了一怔,他听不懂禅宗这话是何用意,但隐隐之间感觉到事情大不平凡。

禅宗顿了一顿,忽然自己轻轻一笑道:“奇妙奇妙,若是白回龙今日亲见门下传人连伤老衲门下,不知要作何感想了。”

杜天林只听他说东道西,忍下住问道:“关于那昔年之事,禅宗可否明言一二?”

禅家摇摇头道:“你叫白回龙来,老衲和他当面说。”

杜天林不料他如此说来,当下怔了一怔,禅宗接口又道:“白回龙此刻何在?”

杜天林答道:“家师久逸山林,再无出山之心——”

禅宗嗯了一声道:“他不出江湖,倒是老衲忍不住跑到中原来了。也罢,老衲就去找他,你告诉老衲他隐逸何处?”

杜天林心念一转,想起师父一再叮嘱不可泄露自已的行藏,于是说道:“家师不愿见外人多年,这次在下别师下山,家师曾说等在下远离之后,立刻转移隐逸之地,是以此刻身在何处,连在下也不得而知。”

禅宗那会相信他的话,冷笑一声道:“那么你师徒两人便脱离关系了?”

杜天林摇摇头道:“家师若是有来指示在下,自有传讯之法。”

禅宗哼了一声,微微一顿道:“这六指老人,你可知道令师行踪?”

杜天林摇摇头道;“也不知晓。”

禅宗双目一睁,发出炯炯神光,面上掠过思索之情,杜天林心中知道他正考虑如何处置此事,自己不如借此机会打探一些口讯,否则等会动起手来又是凶多吉少。

他立刻变得甚是镇静,心念连转,开口说道:“禅师既是要找家师一谈昔年之事,何不对在下说明也是一样?”

禅宗冷笑一声道:“你么,还不够资格相谈。”

杜天林咦了一声道:“这话怎讲?”

禅宗道:“只因昔年之事发生时,你还不过在三四岁童年时光,自是一无所知,老衲要和白回龙相谈,有些事还要亲口问他实情如何,若是问及你,岂非对牛弹琴?”

杜天林唤了一声道:“可是禅宗却忽略了一事!”

禅宗奇道:“你说什么?”

杜天林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昔年的事,在下知道的不少。”

禅宗先是微微一惊,继而则是冷笑一声道:“你想诈骗老衲么?”

杜天林正色说道:“不是诈骗,在不知道的,可能有些禅宗尚未听说!”

禅宗咦了一声道:“你且说说看。”

杜天林心知不说出一些端倪,对方是再也不会相信的了,于是略一沉吟缓缓说道:“昔年金刀远征西域,一去不返,此事牵涉人数极广,几乎包括海内外全部高手,据在下所知,除了西疆神龙为传说中当事人之外,还有南疆血魔—一”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禅宗面上微微露出惊诧之色,见杜天林忽然停了下来,忍不住催问道:“你且继续说下去,还有何人?”

杜天林嗯了一声道;“还有丐帮的彭老帮主,青海门下高手——”

禅宗面色益惊,杜天林略一沉吟又道:“再有便是狼骨唐泉!”

“狼骨久未出世,这一点你定是传闻错误了。”

口气之间大变,显然已相信杜天林果真知道不少秘密,杜天林也不与他争论,微微一笑道:“此事牵涉甚广,便是禅宗恐怕也不能脱身事外!”

禅宗哼了一声道:“若是没有老衲的事,老衲为何在此探寻不休?”

杜天林心念一转,暗暗忖道:“此刻他对我信心大增,我不如故意说出几人试探一番,也许从他回话之间可得结果!”

当下顿了一顿说道:“关外郭氏也曾入关。”

禅宗果然一怔道:“郭以昂?他也与此事有关?”

杜天林见他如此说,心中暗忖道:“看来昔年郭以昂入关之事他们均不得知,可能郭以昂那一次真是为了其他事物,与这一件事并无关连了。”

他心中思索,口中缓缓说道:“现在禅师可相信在下是不是信口诈骗了么?”

禅宗微微一顿说道:“这些事,你是听何人所说?”

杜天林道:“这个么?在下下山半年,东探西访,所得非浅。”

禅宗摇摇头道:“就凭这一些,还是没有资格谈论此事!”

杜天林奇声说道;“禅师但言其理何在?”

禅宗说道;“你心中知道此事牵涉甚广,而且加入之人多半都是一流高手,盖世奇人,是以将心中所知的这些人姓名—一说出,撞中的便算,撞不中的就算是传闻之误,老衲怎可轻易相信?”

杜天林证了一怔,但禅宗言之有理,他心念一转,忽然说道:“在下再说一些有关人物,可不容禅师不相信了!”

禅师点点头道:“你且说出来听听……”

杜天林顿了一顿,沉声开口说道:“那海南奇客,与此事关系极大!”

这一句话说出,禅宗登时呆了一呆,一脸都是又惊又震之色。

只因这海南一派极少出现中原,名气并不显扬,一般武林中人就是知道这一门派者都不算多,杜天林一口说定他们与此事有关,决非信口瞎撞,禅宗知道这一点原委,是以立刻深信不疑。

这海南一派与此事有关,禅宗也才是上次无意之中豁然想通所得知,他万万不料杜天林也会知道,由此看来,说不定这个少年真知道不少极其隐密之事,甚至连自己也不曾知晓。

他心中大为震动,不住思索,这一刻他全部心神已为此事所占据,连自己四个门徒受伤在地也无暇顾及。

杜天林见他面上神色大变,也不知他下一步究竟作何打算,这时心中倒有几分后悔。

杜天林原本是想自禅宗口中探索一点消息,是以说出这许多来,但眼下情势,那禅宗未必便会因此与自己深谈,自己原先的想法实在过于天真!

正在此时,忽然一个声音在两人身形后侧方不及一丈之处响起:“老夫来晚了一步么?”

禅宗和杜天林大吃一惊,两人的身形好比一阵旋风般转了过来,心中不约而同一齐想到:“什么人有这等高强的功夫,来至身后不及一丈,犹自毫无所觉?”

只见树影之中站着一个白衣人,气度浑宏,杜天林一眼看见,只觉心头一阵狂跳,口中默默呼道:“金刀金刀,是盖世金刀驾临了。”

只见谷三木端立树影之中,双目望着禅宗和杜天林,面上神色肃然。禅宗一眼看见谷三木,登时震惊得呆住了,口中喃喃呼道:“你,你……”

谷三木洪亮的声音响起说道:“西域大禅宗,别来无恙么?”

禅宗定了一定神,缓缓说道:“老僧不远千里由西疆赶至中原,为的便是要见谷大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谷三木长吁一口气道:“最喜是风雨故人来,谷某得以再见禅宗,也是衷心欢悦得很。”

禅宗喟然长叹道:“一别二十载,谷施主这些年来可好么?”

谷三木微微一笑道:“凄凉得很!”

禅宗微微一惊,缓缓说道:“谷施主可是在说笑话?”

谷三木摇摇头道:“一字一泪,谷某从不打诳。”

禅宗啊了一声,沉思了好一会才说道:“记得那一年咱们相见之时,还有大忍禅师在座,可惜人鬼路殊,再也见不着大忍师兄了。”

谷三木怔了一怔道:“禅师此言怎讲?”

禅宗咦了一声说道:“谷施主未曾听过么?那大忍禅师已不在人世了。”

谷三木奇声说道:“禅师这话是听谁所说?”

禅宗说道:“看来这二十年谷施主果然不曾在江湖中走动,当年咱们分手不到三月,便

谷三木说道:“大忍禅师一身功夫禅师也知道得很清楚,能够伤他之人已是不多,怎会去世败死?这传言所说大忍禅师可是死于争斗之中?”

禅宗点点头道:“不错,大忍师兄与神龙对敌,激战一日一夜,内伤过重圆寂归天。”

谷三木顿了一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不对不对,禅师被人欺骗了。”

禅宗怔了一怔说道;“那大忍禅师……”

谷三本点点头接口道:“至今仍然健在!”

禅宗吃了一惊,仍带有几分怀疑之心问道:“谷施主此言当真?”

谷三木点点头道:“二十年来谷某闭居西疆,大忍禅师朝夕相陪!”

这一句话说将出来,禅宗登时震惊得呆住了。

过了一会,禅宗大叫一声道:“老衲上了一个大当,整整被骗了二十年。”

谷三木叹了一口气道:“二十年日子真不好过,禅师即使当年未被欺骗,可能内心的痛

他这一句话说出,禅宗立时为之一呆,多少事情在一霎时悉数涌入脑海亡中。

谷三木望着他一脸复杂的表情,内心之中忽然激动起来,甚至连他的声调都微微颤抖起来说道:“禅师,咱们可不能饶过这一批人啊!”

禅宗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谨慎的神色,缓缓说道:“谷施主,那大忍禅师至今何在?”

谷三木道:“仍在西疆,禅师你……”

禅宗忽然一顿足,像是下定了最大的决心,沉声说道:“老僧这便去见大忍师兄一面。”

谷三木点点头道:“不错,禅师见着他后便会知道许多梦想难及之事。”

禅宗顿了一顿,望着杜天林与六指老人,口中缓缓说道:“这里的事……”

谷三木微微一笑道:“但凭禅师一言!”

禅宗沉吟了一会道:“这其中事件太过繁复,难言谁是谁非。”

谷三木道:“四位高足伤势并不太过严重,谷某助禅师一臂,恢复其伤势如何?”

禅宗此刻心神不定,已无多事停留之意,于是点了点头道:“如此有劳施主了。”

谷三木与禅宗并肩向那四个受伤的禅宗门下走去,那四人都是内伤较重,外创倒还不甚要紧。

谷三木与禅宗两人内力极是深厚,运劲输注之下,不一会两人便将四个门下弄醒过来。

再运了一会功,四人体内的真力都可集聚,再假以些少时日休息调养,已无大碍。

谷三木长长吐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说道:“好在四位伤势不重,现下行动已可自如。”

问天剑第四十七章(金刀亭第二十九章)(4)

禅宗点了点头道:“多劳谷施主。咱们这便回西域去,后会有期!”

谷三木深明他此刻心情,眼见一场极其难以应付的局面竟然如此轻易渡过,心中也不由暗松一口气,连忙说道:“至多不过半年功夫,谷某必定重游西疆,到时再登门拜望——”

禅宗默然不语,双手合什当胸一礼,转身便带着四个门人离去。

谷三木还了一礼,望着一行人去远了,长吁了一口气,这才转过身来望着杜天林道:

杜天林只觉与他在西疆分别以来,经过了多少事,一时那里能以三言两语说得清楚?

他闻言停了一会,缓缓说道:“我记得终南山与你相见之约,赶至山区,找到六指老人……”

谷三木见他说得缓慢,知道他必有许多事想一口气说给自已听,不由微微一笑道:“不要紧,小兄弟,你一件一件说。”

杜天林听他呼唤自己小兄弟,心中一震,觉得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再也忍不住要说出口来。

于是他口气一转说道:“六指老人已告诉我的身世,说盖世金刀就是我的……我的大哥……”

谷三木骤然吃了一惊,继之而来的则是热情洋溢,他一把紧紧地握住杜天林的手,微微颤抖着道:“你……你都知道了……”

杜天林只觉有一股无比的热情自他这一握之中传到自己的身体,顿时内心满是难以形容的温暖。

他与谷三木自幼分离,十年不见了,此刻才表明身份,两人之间似乎已沟通了千言万语难以筑成的亲切,同胞天性,便是此之谓吧。

杜天林望着谷三木激动的脸孔,心想自己此刻必定也是激情难抑的吧,除难言的兴奋之外,杜天林还有一种骄傲的感觉在内心升起,名震天下的盖世金刀竟是自己的亲兄长,这是多么值得自豪的事!

谷三木紧紧握住杜天林的手,好一会才激动地道:“小兄弟,这些年来你苦坏了!”

杜天林才用力摇头,忽然之间又想起这里年来的寂寞孤苦,虽然他有一种天生的淡泊性格,每能压抑自己不向苦处多想,这许多年来养成了自隐自顾的习性,但此刻在亲兄长的身旁,却忽然意识到过去岁月的凄苦,一下涌上心头,终于抑不住热泪盈眶。

谷三木渐渐平息下激动的情感,缓缓说道:“天幸咱们终有再见之日。小兄弟,你的功夫已尽得白回龙所传,来日前途不可限量!”

一提起师父的姓名,杜天林本想开口相问,谷三木究竟与师父之间的故事为何,但转念想起六指老人曾经说过谷三木对此事每次总是迟迟难言之状,自己在此刻问起甚是不妥,于是又收住口来。

谷三木顿了一顿,缓缓又道:“这些年来白回龙待你可好么?”

杜天林想起师父对自己淳淳不倦的教导,衷心生出感激之意,连忙点头道:“甚好甚好!”

两人正相谈之间,忽然一声痛呼传来,两人斗然一震,只顾交谈,连身边受伤在地的六指老人都忽略了,实在不该。

谷三木忙道:“不好,彭兄伤势下轻,咱们还弃他于地上——”

说着一个箭步赶到他卧倒之处,扶起半身。

这时杜天林也已赶到,只见六指老人一身是血,双目微睁,闪出微弱的光辉,想来大约是神智逐渐在禅宗“迷”字真诀下恢复过来。

谷三木探手摸他胸腑,触手只觉气息微弱,不由大吃一惊,万万不料六指老人的伤势竟沉重如斯!

杜天林一见谷三木面色不对,吃了一惊道:“怎么样?经脉犹未裂断吧?”

谷三木缓缓抬起头来,沉声说道:“情势极为危殆。”

杜天林只觉心中一沉,再也说不出话来。

谷三木长吸了一口真气,猛然挥指如飞,在六指老人周身点了数处穴道,并逐一运气注入脉道之内。

六指老人的躯体缓缓移动了一会,谷三木再度仔细探摸他的心胸,好一会才吐出一口气。

杜天林见他面色沉重,这时松了一口气,急忙问道:“大哥,六指老人究竟如何了?”

谷三木抬起头来缓缓说道:“生命是无碍的了!”

杜天林啊了一声,又问道:“他一身神功呢?”

谷三木沉吟了一会才道:“大略也不妨事!”

杜天林这才放下心来,谷三木摇头说道:“真没有想到,六指老人会被对方伤成这种程度!至少也须调养数个月方有复原的可能!”

杜天林黯然无语,他还不知六指老人主要便吃亏在对方不知不觉间所施出的“迷”字真诀上呢!

谷三木顿了一会又道:“这次调养,须得环境清静,切忌外人惊扰,事不宜迟,咱们想法找一处偏僻所在将他安顿下来。”

杜天林想到终南山麓下的一家客栈,位置不甚岔眼,环境最是幽雅,武林中人物万难涉足其间,相当适合谷三木所说的条件。

于是两人连忙将六指老人扶至客栈,找了一间最里进的大房间,多赏了店伙一笔钱,要他无论如何保守秘密。

谷三木仍然不放心六指老人的伤,恐怕他又恶化,总是每隔一个时辰为他探脉一次,好在六指老人一生浸淫内功,这等自然抗力甚为坚强,恢复也较迅速,过几个时辰的休息之后,精神已大见好转。

杜天林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两人忙了这么一阵,都感到有些疲乏起来,一起靠在榻上打瞌睡。

过了好一会功夫,谷三木开口说道:“小兄弟,你现在可以将这一个月来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诉我了。”

杜天林点点头,沉思了一会,便由记忆的先后开始,一路说将下来。

当他说到在百花谷中,巧遇丐帮帮主的一段时,谷三木呼地跳起身来,满面全是激动之色道:“你确信那人果真便是昔年丐帮帮主?”

杜天林顿了一顿道:“当日他满心以为我被困在花阵之中,耳目失效,是以自己亲口说出,不想被我脱出阵来听了个澈头澈尾,照理来说决不会有假?”

谷三木哺哺呼道:“天啦,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杜天林道:“他要我找寻大哥,为他疗治寒毒,看他的用意,很可能是自施苦肉计,为的便是一见大哥!”

谷三木道:“嗯,他只见你身带金刀,知你必与我有所关连,是以出计要你引我出来与他见面,只是他为了此事,居然布置如此繁杂,处处显得险谋重重,这倒令我思之不透。”

杜天林道:“那么依大哥之意,是否要去见他一面?”

谷三木道:“见面?我到处找寻他不着,若是获知他在何处,我早已废寝忘食直追而去了!”

杜天林奇道:“大哥如此急于见他?”

谷三木叹了一口气道:“见了他之后,立刻便可以打听一人的下落,这也是二十年来我

杜天林奇道:“谁的下落?”

谷三木双目斗然一黯说道:“父亲的下落!”

杜天林只觉心中一热,再也忍耐不住,抢着说道:“咱们这就动身?”

谷三木望了六指老人一眼,考虑着说道:“去那百花谷往返约须多少时日?”

杜天林想了一想道:“三五日即可!”

谷三木又考虑了一下,摇摇头道:“此刻咱们如果离开,六指老人便无人照应了。”

杜天林想了一会道:“他的伤势已经稳定,咱们此事太急,我离百花谷已过了一月有余,不宜再作延搁,否则对方必生疑心。咱们拜托店家,多给金钱,也不会以为六指老人乃是武林中人,只以为旅途受风寒病倒在此,咱们说明三五日便回,想来大致不会出事了。”

谷三木考虑了半晌,只因他内心也甚焦急,终于点点头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天空披着几丝斜云,衬得蓝天格外地蓝,也衬得山道的黄土格外地刺眼,婉延在山区之

这时道上出现了两个人影,一左一右,整个山道上只有这两个人,便显得有些孤孤零零地了。

两人的身形奇怪,在黄土山道上好比划过两条黑线一般。轻轻飘飘,不时飞跃而起,在那陡峭的土道上如覆平地,又快又激洒,宛如长着翅膀一般,一看便知是两个武林绝顶高手!

果然不错,这两条人影正是谷三木与杜天林兄弟两人,兼程赶向百花谷而去。

两人行在道上,心里都怀有沉重的心来,一路均未多作交谈。行在山腰中峰,忽然山峰

那啸声甚为宏远,及远而不散,在峰谷中回绕良久,谷三木缓缓放慢足步道:“这人的

由于那啸声自四面传来,重重回回,根本判别不出那发声之人位于何处。

两人停了一会,不再听闻啸声,互相对望了一眼,准备继续向前进行。

才一开步,忽然又是一声长啸直传而来。

谷三木忽然一反身,沉声说道:“我瞧见人影了。”

杜天林说:“在那里?”

谷三木道:“我且去瞧个明白,你暂时在此等着,若是久候不回,就一直绕出山去,在山外的道路上相见,不见不散!”

杜天林心中甚奇,为何谷三木忽然要横生枝节多管闲事?谷三木顿了一顿,又接口说道:“从啸声判断,此人功力极高,我倒要见识见识!”

说着,探了探手,返身向西方一直行去。

杜天林一直望着谷三木去得远了,一个人站在当地四下张望了一会,打量这一带的地势。

只见这一处山道形势甚为险峻,左侧是高大的石岭,右方却是一处深远的峡谷。

山道宽窄下大,只容两骑并驰而过,向右方急斜而下,一直延伸到山谷,光秃秃的全是石岩,虽非陡直而起,但也无法立足其上。换句话说,山道再向右方便是绝境。

由于这一条山道乃是捷径,自古以来许多人均经此而过,这一条道路可说完全是人马走将出来,路面杂草早已踏秃,倒显得十分平坦。

杜天林侧身向后一望,只见不远处有两棵古松自右侧山壁下方向上生出,在路面上形成弓形,松树枝落在路上映出丛丛荫影随风摇曳。

这时天空清明,一眼望去,只觉山谷间清清静静,令人生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山道最窄的地方便是古松生长之处,一方面由于松干在路面占去了不少地方,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左方高大的石壁忽然在此处突出一大块来。

杜天林目光四下流动,信步向古松走去,山风吹拂着松林,发出沙沙轻响,倒象是乐器奏出的声音,别有一分情趣。

蓦然之间,一阵沉重的足步声随着山风传了过来。

杜天林只觉心中一凛,那谷三木才去不久,不致会就此转回,此刻此地路过山区之人究竟不多,看来一定是有为而来的了。

正思索之间,忽然路角转出一人,年约三十五,一脸肃穆之色,双目之中神光奕奕,别

杜天林定目一看,人眼识得,竟是那曾两度相逢,江南铁笔大旗帮谭帮主。

一见那谭帮主,杜天林心中不由一怔,回想这谭帮主当日与长钩于公子对手之时,功力高强,而且一身绝艺似是得自南疆血魔一脉,的确是惊人之极。

日后再度相逢,发觉这谭帮主与血魔之间关系暖昧不明,当初自己总以为此人与金蛇帮中必定大有关连,事后见他自认艺学不精,胜不得于公子退出江南,看来又好似并无关连,日后自己慢慢已将他淡忘了,这时却又窄路相逢,一时之间哪里猜得来他的来意?

杜天林怔在当地,谭帮主走得近了,在五丈之外缓缓停下身来,缓手抱拳一礼,朗声说

杜天林连忙回了一礼,口中客气地答道:“未想到今日在此处能再见谭兄,真是杜某之幸了。”

谭帮主微微一笑道:“那倒未必,在下乃是专为找寻杜兄而来。”

杜天林微微一怔,口中咦了一声说道:“谭见此言怎讲?”

谭帮主顿了一顿,缓缓说道:“在下做事一向不喜欢转弯抹角,有几句话想直言请教,杜兄可别见怪?”

杜天林点点头,微带诧异的口气说道:“谭兄请说吧!”

谭帮主略一沉吟,缓缓说道:“昔年威震天下,金刀谷三木大侠此刻那里去了?”

杜天林心中大吃一惊,奇声道:“这个恐非杜某所知。”

谭帮主微微一笑道:“杜兄与谷三木大侠关系非浅,岂会下知他的行踪?”

杜天林心中震惊之感更深,出下住反口问道:“谭兄怎知在下与谷大侠关系而浅……”

问天剑第四十七章(金刀亭第二十九章)(5)

谭帮主不待他说完,摇摇手道:“在下一路跟寻杜兄,目睹杜兄与谷大侠同出同进,就凭这点,可见两人之间的关系必然非浅,是以有此一问!”

杜天林啊了一声,心中暗暗忖道:“料不到他竟盯了这么长一段距离而未被咱们发现,我若再装糊涂,倒叫他心中暗笑,不如干脆也以直言相答。”

心中思念一定,面上神色立时恢复平静,微微顿了一顿,开口说道:“既是谭兄所见,在下也不必相瞒,谷大侠方才与在下分手向西而行,要到何处在下却不得而知!”

谭帮主叹了一声道:“他不再转回此地了么?”

杜天林一念一转,暗思自己分明羁留在此等候谷三木回来,谭帮主既然看在目中,不好相欺,于是开口答道:“这倒说不一定,在下在此等候一会,若再不见他转回,便自行上路。”

谭帮主点了点头,略一沉吟又道:“那么在下多停留一会。”

杜天林咦了一声道:“听谭兄口气,仿佛是要一见金刀谷大侠?”

谭帮主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杜天林啊了一声,略一沉吟说道:“杜某心中有一点不明白,还请谭兄相告。”

谭帮主嗯了一声道:“在下知无不言,杜兄请说吧。”

杜天林道:“谭兄要见谷三木大侠,是自己的意思呢,或是受人指托?”

谭帮主微微一怔,似乎料不到杜天林会问出此一问题,当下思索了片刻,一时问答不出话来。

杜天林见他面有难色,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也自捉摸不定,但也不好再多说,只有耐心等候。

又过了片刻,谭帮主双目一转说道:“这个——在下乃是受人所托。”

杜天林啊了一声道:“敢问那人姓甚名谁?”

谭帮主似在考虑要否说出,杜天林顿了一顿,又接口说道:“不知此人在下是否相识?”

谭帮主听他一连问了两个问题,自己首先便曾说过知无不言,此时不好拒作回答,迟疑了好一会,这才缓缓开口答道:“在下乃是受南疆血魔所托。”

杜天林骤然吃了一惊,转念一想,这谭帮主与血魔之间的关系大约早已澄清,否则以谭帮主刚烈之性,上次曾与血魔作正面冲突,决不会受他之托。

他心中思索,口中说道:“这倒大出在下意料之外,听谭兄如此说来,血魔前辈此刻只

谭帮主道:“在下乃是与他一道而来,专程想请谷大侠移驾一谈。”

杜天林啊了一声,缓缓说道:“谭元可知道,血魔前辈要找金刀谷大侠为的是什么事情么?”

谭帮主摇了摇头道:“这个在下不知。”

杜天林见他不似谎言,心知血魔找金刀必是为了昔年的秘密,未必便会一五一十告诉谭帮主。

他等了一会,心想何不借此机会打听打听这谭帮主与血魔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心念一转,于是开口说道:“由于在下好奇心所躯使,还有一件事想请教谭兄。”

那谭帮主倒是相当客气,点了点头道:“杜兄请说吧。”

杜天林说道:“谭兄与血魔丁前辈,可是有很深的渊源么?”

他这一句话问出,谭帮主斗然面色一沉,冷然说道:“这个不关杜兄的事,在下恕难奉告!”

杜天林兄觉他态度转变得极为迅速,语调之间已隐含怒意,不由呆了一呆,面上甚觉无趣,心中却暗忖看来这谭帮主对此事极是忌讳,其中内情必定不简单。

由于谭帮主面色急变,两人之间的气氛登时便凝重起来。

杜天林只觉面上无光,再也不好开口,那谭帮主却似余怒未熄,以冷冷的目光注视着杜天林,一言不发。

局势僵持了好一会,谭帮主忽然开口说道:“你说谷大侠会回此处,怎么此刻仍未见他?”

杜天林顿了一顿说道:“看来他不会回来了。”

谭帮主咦了一声,正待说话,杜天林已接口又道:“他既不回来,在下也要离去,谭兄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在下便先行一步了?”

谭帮主连摇双手道:“慢着慢着!”

杜天林故意咦了一声道:“谭兄还有何见教?”

谭帮主微一沉吟,开口说道:“在下来找谷大侠,原是想请他移驾一谈……”

杜天林道:“可是血魔要与他相谈么?”

谭帮主点点头,杜天林又道:“现在谭兄与谷大侠错过了,这也是无法可想之事,谭兄不妨回去如此说明,血魔了前辈自会再想其他方法连络。”

谭帮主明知他是故意如此说法,微微一笑道:“丁前辈当时确也曾想到这一点,若是见不着谷大侠,便请杜兄移驾一谈也是一样。”

杜天林奇声说道:“丁前辈岂会与在下相谈?”

谭帮主微微一笑道:“丁前辈知道杜兄与谷大侠关系非比寻常,与杜兄谈谈也是一样。”

杜天林心中一转念,口中说道:“原来如此,可惜在下此刻有要事待办,日后若是有机

谭帮主仍是微微一笑道:“除了今日,丁前辈不会再选择其他任何时间。”

杜天林见他口气之间已然不正,不由面色一沉,冷笑一声道:“如此说来,在下是非去不可的了?”

谭帮主叹一口气道:“我早知事情必将愈弄愈僵,今日你是万万不能走的。”

杜天林冷笑一声,他忍耐不住谭帮主这种托大的口气,哼了一声说道:“就凭谭帮主一人双拳么?”

谭帮主微微一笑道:“差不多就是如此。”

杜天林侧转身来,迈步便向前走上,口中冷笑不绝说道:“倒要领教谭帮主究竟有些什么手段。”

谭帮主双眉皱起,待得杜天林走出约有四五步之远,忽然一步跨上前去,口中轻喝一声道:“且慢!”

右手一递,便抓向杜天林左肩。

杜天林有意要试试这谭帮主的功力究竟如何,左肩一垂,避开主锋,手腕一伸,却是不闪不避。

只听“啪”的一声,谭帮主一手抓着正着,擒在杜天林手肘以下三寸的地方。

谭帮主吸了一口气,五指加劲向下紧握,却觉斗然之间一股反震之力自杜天林手腕发出。

这股反震之力好不古怪,谭帮主只觉掌心一热,登时握不住手,他急忙放松手掌,化掌以为斜劈之势一削而下,斩向杜天林脉门。他见杜天林内功古怪,一时之间,摸不清对方底细,不敢继续硬拼,立刻变招擒拿,杜天林一见他一握不下,变为斜劈之式,不能再让他一击中的,于是左臂一翻,手掌斜立如刀反迎而上。

两人这一下变招换式极为迅速,而且采取近身搏斗的打法,只听呼,呼两声,两掌相交,啪地弹开。

谭帮主手掌在外,被震在空中借势划了一个半弧,杜天林守在内侧,向后退缩了数步便自化开震撞之力。

这时他见谭帮主手臂一划,便知他立将再行攻击,自己既已抢得先机,当下再不迟疑.双指一并,点向谭帮主胁下要穴。

谭帮主略慢一步,只得吸一口气,缩胸吸腹,向后退了一步。

杜天林一指打空,呼地一响,强劲的指风带起谭帮主的衣袂,撞出好远方才消失。

正在此时,忽然一阵沉重的足步声自山道边传来。

杜天林收招后退,侧过身来一看,一个全身大红的人影自路边缓缓闪出身来,阴森森

杜天林心中大震,原来是南疆血魔亲自驾临了。

谭帮主见血魔来到,也不再上前动手,血魔来到近处,仔细打量了杜天林一眼,转过头来况声对谭帮主说道:“那谷三木呢?”

谭帮主道:“此刻不在,这位杜兄说好在此处等他——”

血魔嗯了一声,回过头来问杜大林说道:“谷三木还有多久才会回来?”

杜天林望了他一眼,缓缓说道:“说不一定,在下在此等候已有了一段时间,看来他不会转向此处了。”

血魔望了他一眼,冷然说道:“此话当真?”

杜天林忽然笑了一笑道:“是真是假,但凭丁老先生想像吧!”

血魔哼了一声道:“便算你所说是真……”

杜天林忽然插口说道:“丁前辈找寻谷大侠究竟为的是什么事情?”

血魔道:“找不着他,找到你也是一样,走吧,咱们等会再谈。”

杜天林微微摇头说道:“不行,在下不能跟随了前辈去。”

血魔笑笑说道:“你可是有事待办不克分身么?”

杜天林嗯了一声说道:“正是如此。”

血魔摇摇头道:“可惜此刻容不得你作主,你有什么来留待以后再办吧,咱们这就走!”

杜天林哈哈一笑道:“慢着,在下说什么也不去。”

血魔咦了一声,面色斗然沉了下来,杜天林理也不理.接口又道:“说实在话,在下心中倒很希望与丁前辈谈谈昔年旧事,但丁前辈如此说法,在下决不从命,宁可放弃得知昔年秘密的机会。”

他的话句句说得斩钉截铁,明言直语不给血魔丝毫面子。

血魔哼一声,沉声说道:“你可不要后悔说这话!”

杜天林点了点头,一脸蛮不在乎的神情。

血魔望着杜天林一瞬不瞬,半晌右手斗然一扬,只听“嘘”的一声,一支火焰箭如流星一般直飞而起。

那支火焰能威力极是强大,杜天林吃了一惊,以为乃是对准自己而发,定神一看,只见箭尖斜起,原来是从自己头顶之上飞过。刷的一声,那火焰箭正射在右侧山上的一卷巨藤之上,藤枝着火立刻劈劈啪啪地烧了起来。

接着藤枝裂断,轰然一声巨响。仿佛天崩地裂一股。

杜天林大吃一惊,本能间足下用力一蹬,一个纵身,如闪电般窜入右方直壁凹入的一个缝中躲避。

只见漫天都是飞砂走石,轰轰之声不绝于耳,过了好一会才平息下来。

杜天林一时之间想不出对方这着是何用意。

若说是想以巨石下崩压毙自己,这种手段来免太不高明,决非血魔及谭帮主这等身份之人会冒然施出。

况且那巨石下压,有许多空迹可寻,时间上太过缓慢,自己要想避过委实十分简单,想

杜天林缓了一口气,这时他胸中惊疑,忿怒之念交而有之。

惊疑者乃是摸不清对人此举是何用意,忿怒则是料不到血魔这等身份之人,居然如此大费手脚,专为对付自己而来。

他一步跨出石壁山缝,只见满地都是巨石碎片,那血魔及谭帮主则并肩立在三丈之外。

杜天林故意笑了一声道:“原来两位早有计划,对付在下一人,倒叫在下担当不起了。”

这时他内心有气,出口之间已甚是刻薄,血魔冷冷一笑,伸手向后一指,冰冷的声音说

杜天林生性谨慎,闻言先向左飘出半丈,这才一回头看,血魔瞧在眼内,心中下由暗暗忖道:“这小子心机甚密,倒要小心对付!”

杜天林回首一看,只见那古松生长之处,也就是山道最狭窄之地,这时已被千担石土堵死,一株古松被石块压断横在道中。

想起方才爆炸,石崖上的石土都震落松下,堵死了路口。

他心中暗暗吃惊.看来这是血魔早已布置好的陷阱,要自己后退无路,若要脱身非得冲过对方,否则笃定死路一条。

想起金刀谷三木,此刻大致不会远离山区,但即使他听见巨石崩裂之声,此刻回路已绝,也无法赶到当地.在此等居势之下,自己除了靠一己之力硬拼一场之外,已然别无他途可择。

想到这里,心中反而感到异常的平静,一些不必要的杂乱思想都摒清脑后,心中只是忖道:“也罢,反正没路可逃,索性打个痛快。”

他向前缓缓走了两步,那血魔忽然一挥手,低声对谭帮主说道:“你退后守住通道。”

谭帮主一个倒掠,落在山道之面的石堆上,血魔却是一步向前跨出。

杜天林暗暗聚劲双臂口中轻轻一笑道:“血魔要亲自出手了么?”

血魔理也不理,忽地一挥拳,一股惊天动地的内劲急发而出。

杜天林精神一凛,避开血魔内力的主锋,斜地里疾伸右掌一推,将对方的内力带向一

他知道这山道之间形势险恶,四周山陡如壁,争斗之间发挥不开,除非是以内力硬打硬拼,招式变化之间则将受到地形的限制。

自己面对南疆血魔,自然不会以硬拼的方式搏斗,要在招式上争长,首先便要在有利的地势立足方才稳固,是以他借助横身,抢在山道内侧便是这个打算。

血魔一掌落空,却连收招都不需要,伸臂一翻,借势再发出第二掌来。

这收发之间的潇洒自如,也惟有这种绝世高手能随心所欲地办到。

由于他改换形式之间不须停顿,杜天林只觉对方攻势奇快,才躲开一式,第二次攻击又已临身。

杜天林斗然只觉一股寒意直升而起,在此四面杜绝,援手绝无的情形下,要想和血魔这等人物作殊死之斗,饶是他沉静过人,也忍不住不寒而栗。

他心中虽是如此想着,手上却是丝毫不慢,左掌横劈,右掌从斜里分击而出,掌劲斗发。

血魔武学造诣极深,一望便知杜天林这一招乃是从少林伏虎拳蜕出的,他右掌一伸,化掌为指,迳拿向杜天林小腹要穴。

杜天林此刻对敌经验较之以前大有进步,应招之间烂熟无比,他见掌封??,见爪反抓,五指一分,反扣向对方脉门。

血魔忍不住在心中暗赞了一声,双掌如钩,一口气连变了五个招式,招招不离杜天林手臂上穴道。

杜天林沉住一口气,一霎时之间,连施出五种大力鹰爪的精髓,全力相抗。

双方以爪式相较,其间无形中血魔便吃了亏。

只因血魔一身内家功力造诣远在杜天林之上,此时舍掌易爪,成了短打斗招的局面,杜天林的功力虽逊一筹,但论起这等变招易式的机巧,比血魔却也差不多。

是以在一时之间,南疆血魔恃着赫赫不可一世的声名,却与一个少年高手打成了平手之局。

南疆血魔何尝不知这其中原委,但他乃是一代宗师的身份,既已开始采取此种打法,杜天林不改变,他自然不好领先改变。

而且他自觉如此相斗,也必可将杜天林散于掌下,是以虽然明知不利,却也坚持着招招进逼。

杜天林与他过了二十招以后,内心的胆怯之情忽然一扫而空,心中暗暗忖道:“我自出道以来,像这类高手已接二连三遇上了不少,反正今晚这个局势是惨定了,何须再惧怕于他?”

于是杜天林双掌招式大变,他出招忽轻忽重,轻灵时有如波上乳燕,凝重时则如老僧坐佛,五指加钩,挥动亡间带着阵阵锐啸之声,血魔在一时之间,简直抢不到丝毫上风。杜天林与生俱来是练武的上乘材料,白回龙十余年来苦心调教,他除了反应锐敏之外,更有一种

血魔的攻势逐渐加强,杜天林却是愈战愈勇,一步也不退缩。

匆匆又是几十招,两人招式愈施愈快,到后来已是模糊的一片,这其间两人所施的招式,每一招皆足以令武林中人称羡不已,强如谭帮主,在一旁见了,也不禁看得心悦诚服。

血魔在默默中暗计,这招已是百式开外,虽然他已逐渐有取得控制战局之势,但若要想教杜天林散倒在地,却是万万不能。

最可怕的是,他已感觉得杜天林的招式中内力并没有分毫减退,随时都有极凶险厉害的招式反击而出,这百招之中,杜天林立足之地有利,他始终不愿被血魔逼退,是以双足屹立不动,血魔这等猛烈攻势之下,也不能使他移动分毫。

突然之间,血魔一声长啸,身子猛然拔了起来。

杜天林心中一凛,知道对方终于忍耐不住,要改变以内力急攻的打法。

他仰目瞥了血魔一眼,只觉血魔双目之中神光四射,杀气密布,分明是放弃活逼杜天林的原定计划,准备对这不可思议的高强敌人痛施杀手了。

猛然之间,血魔双掌向下一按,惊天动地般一声巨响,登时战局大为改观——

从疾如闪电的斗招抢攻中两人身形猛可分离,立刻变成沉如千钧的斗力硬拼。

杜天林只觉对方掌势未至,全身已然笼罩在无比强大的压力之中,这时只要自己一个闪身躲避,无论如何立刻便会露出破绽,那么紧接着的便不好受了,在血魔这等内家高手猛攻

但是目己若好接这一指,虽是不失先机,但以硬拼硬的局势立成,非战至一方气竭力衰不罢休。

在这种硬拼不是,不拼更是不成的困局之下,杜天林再无选择的余地,他咬紧牙根,气纳丹田,双掌排胸,一招“双飞掌”硬推而出。

血魔见他终于被迫硬拼,冷哼一声,掌力直推而进,而已借势双足落实在地,一气呵成。

杜天林只觉浑身一震,如中巨石,双臂又酸又麻,心中惊骇忖道:“此刻才知这血魔真实功力,委实可怕之极,如此拼斗,不出计招,我非立毙掌下不可!”

血魔心头却也是一震,他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一身内力已经强硬到这个地步,看来再过几年,这少年的功力便会有驾凌自己之上之势。

他略略一顿,猛运真力,催掌又至。

杜天林根本不存退心,双足依然钉立当地,把功力集聚双掌,再度迎击而出。

于是一场罕见的硬打硬拼之战展开,杜天林步步为营,掌掌坚守,他只希望能拖一刻便是一刻,同时间心中不住思索逃生之法。

转眼双方对拼己过了十二招,杜天林马步浮动,双肩刺痛,足下已向后退了一步,他只觉汗珠如雨滴下,自知再支持五掌,便至灯枯油尽之局,若要有转机,便不能迟疑一刻!

这时那血魔更己打出火来,长发根根直立,面上杀气森然,昂首一声大喝,又是一掌如石破天惊般拍了出去。

杜天林斗然下定了决心,他咬紧牙关,左掌一收,仅运一只单掌疾迎而上。

刹时只听一声闷哼,杜天林以一掌对抗血魔双掌,力有不逮,当场为之臂折。

他一连倒退五步,疼痛逼使他双腿微微蹲了下来。

血魔冷笑一声道:“你——你死定了!”

杜天林咬牙忍住疼痛,怒声说道:“未必见得!”

杜天林力聚左掌,忽然跃了起来,整个身子有如一条巨龙一般,在半空中飞舞而过。

说时迟,那时快,杜天林的身形在半空中掠过血魔时,单掌运劲一压而下。

血魔见他伤后突然发难,分明是存心拼命,冷笑一声,双掌一翻直冲而起,仍是硬打硬拼的路数,心想再击断杜天林仅有的一臂。

“轰”然一声巨响,杜天林的身形吃此巨力猛撞,生生被震飞起三尺之多,总算他运了柔劲,手臂一阵刺痛却并未折断。

血魔冷笑一声,收掌而立,望着杜天林的身形,正待开口发话,斗然之间一股暗劲直涌而上,压在他身前,此时他真气已散,抵御不及,一声闷哼,蹬蹬倒退两步,气血一阵翻腾,久久难止。

血魔呆了一呆,面上神色大变,喘气说道:“你……你般若气功……”

杜天林身在半空,已无力作答,方才他全力使出内家绵劲,内力历久不散,血魔在一攻得手后已存轻敌之念,不料杜天林居然存心诱敌,在生死关头使出绵劲,两股内力对消后,暗劲仍然不散,自己疏神之下,吃了一记暗亏,这年青人的一身内功造诣委实了不得,暗劲居然能维持这么久一段时间,竟像是佛门最高深的般苦功力。

杜天林的身形这时跄踉落地,他双目一瞥,只见血魔面上一片又惊又愕的神色,他心中暗忖:“今日之局是否有转机,便看这一下了。”

他双足才一落地,猛可强吸了一口真气,整个身躯一扭,有如一支疾箭一般倒飞出去——

血魔见他忽然倒飞,知道他要逃走,连忙大喝一声道:“留神!”

这时谭帮主在一旁为方才的突变震惊得呆了一会,血魔大喝之声传来,他一步跨上前来,迎胸一掌对准杜天林直拍而出。

杜天林身在空中,立刻感到这一掌虽可躲避,但躲避之后却再无脱身危境的指望,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杜天林默默对自己说道:“好歹便试试这一掌的造化吧!”

他不闪不避,反而微一沉身,以背部迎向谭帮主这一神掌。

只听“彭”的一声,杜天林以背迎掌,却借着这一掌之力,整个身形如断线鹞般飞过谭帮主的头顶,疾愈流星般飘出十多丈外。

杜天林只觉这一掌好不沉重,宛如重了一记万斤巨锤,面上口耳是鲜血直冒,连神智都几乎要昏死过去。

霎时之间,杜天林自心中生出一种强悍之气,现在他距敌人已有十丈以上的距离,要跑出去,也就是这一个机会了。

他估计自己虽然内伤甚重,但内脏肺腑未受重创,当下不敢再事停留,咬牙向前拔足就奔。

鲜血滴了下来,在地上洒成一线,谭帮主一掌击出,不见杜天林抵挡,反倒硬挺一掌,不由呆了一呆。

这时杜天林鼓勇逃出,若是让他逃出重围,一切布置都成泡影,心中焦急,口中大喝一声道:“往那里走!”

杜天林必中怒火中烧,这谭帮主与自己毫无怨仇,在这等情况之下,仍然全力对付自己,这一口气实在忍耐不下。

他受伤的身子自然不及对方轻盈,几个起落之下,谭帮主距他只有五丈远近。

杜天林咬牙将全身功力皆集聚在左掌之上,仍然拼命向前奔跑。

谭帮主追了两步,呼的一声身子飞在空中,左臂一圈,右掌疾送而出,运的是劈空内力遥击打法。

杜天林只觉背心斗然压力增大,不用回头便知谭帮主的身形已追近到内力可及的距离之内。

这时候再也容不得他迟疑,立即勉强侧翻身形,左掌一挥而出,无声无息的向谭帮主犹

他已顾不得这一掌推出的后果如何,同时间身形在地上一滚,向右边石壁上直跃而去。

谭帮主只觉双掌一重,杜天林这一式拼命反击力大无比,自己掌力为之一窒,一时之间递不出去。

他双掌向外一分,化去杜天林的内力,但杜天林这一掌力道延续甚久,他一直感觉双臂上担负奇重,等到完全化去时,身形已不能再维持在空中,只得飘然落地。

杜天林的身形已向右方逃走了,他顿了一顿,大喝一声道:“往那里逃!”

纵身再追,杜天林拼命跑了几步,只觉真力向四下散去,一种支撑不住的感觉袭向全身。

他几乎想放弃逃生了,这时耳边传来血魔怒喝之声说道:“活捉不住他,咱们可要前功尽弃了!”

这一句话使杜天林的内心大大的为之一震,也激起了杜天林体内无可测度的潜力,他默默的忖道:“便是死也不让他活捉——”

只见突然之间,这个垂死之人的速度骤然增快,谭帮主掠身向前,二丈之内竟是愈追愈远!

血魔在后方看得呆了,眼睁睁地看着杜天林一口气冲到山道转角之处,谭帮主犹在三丈开外——

杜天林来到转角,忽然一股凛冽的山风迎面吹过来 他忽然觉得心神一阵冷静,暗暗忖道:“再无余力奔跑,便跳下崖去死个粉身碎骨吧!”

只见他反身过来,对着谭帮主一声冷笑,倒翻身子向左方深谷一跳而下。

谭帮主呼地一声冲到崖边,心中又惊又震,眼见杜天林的身形立滚而下,再也来不及抢抓。

这时山风斗然加劲,谷中层层云气直扑上来,登时谷底便是一片云海,那里还看得见杜天林的身体?

血魔在十丈之外呼地一声飞了过来,身躯在崖边好比铁钉一般钉立下来。

谭帮主呆了一会,喃喃地道:“他……他跳下去了——”

血魔脸上露出极端古怪的神色,不住地道:“糟了糟了……”

谭帮主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此人如此刚烈——”

血魔顿足道:“若是谷三木知道此事,不知要怎样才好!”

谭帮主默然无语,血魔想了一会,慢慢平静了下来,低沉着声音道:“咱们先离开此地再作打算。”

曙光划破了黑暗,清风缓缓地将雾气层层吹散,又是一天开始了。

深谷中仍是死一般的寂静,便连飞鸟也绝少栖息于此,地上铺盖着厚厚的落叶,多少年来山谷中草木叶枯落在地面,从无人迹,已然骤积成堆。

夜来的露水濡湿了深谷中每一个角落,初阳将水分散发,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在深谷中有一个人平平躺卧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仿佛失去了生命一般,只有胸腹间些微的起伏,证明出他仍然生存在世间。

清风不断吹拂,初阳渐渐升起,自山顶直接照射到山谷,那个人缓缓移动了一会,终于吃力的睁开眼睛。

他茫然望了一会,勉强坐起身来,只见他前胸全是血液,衣衫破损,右臂软绵绵地垂在体侧,分明是折断臂骨,头发散乱斜折,虽有憔悴狼狈无比,仍然掩不住一股清隽之气,正是死处逢生,跳下深谷重庆生还的杜天林。

杜天林悠悠地吸了一口真气,紧张地等待着运行的结果,他要知道自己一身的伤,究竟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他运转周身,长长吐出气来,发觉昨夜以背部硬接了谭帮主一记神拳,内伤虽然严重,却还不致要了自己的性命,立刻松了一口气。

全身筋骨疼得好像要裂升一般,但精神还支持得住,右臂折断之处不住传来阵阵剧痛,他缓缓用左臂撕下衣襟宽大之处的布条,将右臂固定,然后咬牙伸手在关节处一错再拍。急疼刺心,杜天林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但手臂骨干总算接妥,再加以布条固定,伤势要好得多了。

忙了一阵之后,杜天林脑中又浮起昨夜浴血苦战的情况,心中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现在要想的事太多大多,干脆不去想它,看看眼前的情势再说吧。

他四下看了一眼,这个深谷到处生长着林木,他暗暗忖道:“这地方似乎是个绝无人迹的隐秘处所,我先一切不想,养好伤势再作道理!”

想到这里,他自知周身受伤较重之处是内腑掌伤及臂折,至于自山坡上一路滚下来,混身上下擦破磨损之处倒不算太重。

这内伤的调治,则首重于运气自疗,好在自己的内功有很深的根基,在此外无药医的情况下,慢慢恢复过来还是有希望的。

他缓缓再度提气运功,这一次作得十分谨慎,十分彻底,任何地方略有闭塞,非要数次试练,方才继续进行,这一趟一直练了有大半个时辰才气过周身。

杜天林呼出一口气,只觉真气之间已能畅通不少,心中不禁大慰,自知体内沉重的内伤已无大碍。

他缓缓站起身来,四下走动一会,只觉全身上下,除筋骨之间尚有些酸痛外,其余均已正常。

杜天林摸着折断的右臂,知道非要再过数日方可能复原,现下既已处此困境,暂且不去思想如何才能脱出此谷,等待体伤痊愈再说。

他站了一会,只觉饥肠辘辘,目光不由四下打量,想找寻些许食物果腹,那怕便是果物也好。

忽然他的目光接触到一桩奇异的事情,登时心中一阵狂跳。

只见在前方川大外,有一处石壁前,落叶向两旁推开,留出整整开齐一片空地,分明是有人打扫过的模样。

难道在这等绝谷险地,竟还有人迹不成,

杜天林此刻心情上真如惊弓之鸟,虽然发现此一迹象。却不敢直接走上前去。

他缓缓移动身躯,藏在一处石岩乱草之后,仔细向那石壁观察。

他忍耐心情,静静观看足有一顿饭功夫,确定毫无人影出没,心中暗忖道:“也许使用此地的人此刻不在谷中,我且去瞧瞧明白。”

一念既兴,再也按制不住好奇之心,立即借着树木草石的隐蔽,向那石壁渐渐移动过去。

来到近处,只见那一块平地方圆约有二丈左右,距离近了看得清切,虽然是经人打扫过,但看模样也至少有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无人来过了。

杜天林放下心来,直身走了过去,石壁前一块平地,无遮无盖,就算有人来此,也不会居留在这里,倒像是休息静坐的地方。

不过杜天林此刻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观念,至少这绝谷别有通道外出,否则来此的人怎会又离去呢?

问天剑第四十七章(金刀亭第二十九章)(6)

想到这一点,心中下由兴奋起来,仔细观察地形,果然又给他发现一处可疑之地。

阳光下照得分明,只见那块石壁光秃秃的,与四周石壁上遍生杂草的情形大不相同,而且石壁向右后延伸出去有着两道隙缝草本不生,整齐无比。

杜天林想了一想,暗暗忖道:“难道这一块石壁竟是一道暗门,别通他地么?”

他心中不在盘忖道:“若是石壁之内果然别有通道,此刻说不定便有人在其中,我冒然启门而入,倘使动起手来,此刻我无再战之能,甚是不妥。”

他为人天性谨慎,左思右想,仍是不该设法启门,心中暗自作了一个决定忖道:“我还是找一处隐密之地,将伤势调养好面说,同时也可以借此时间守望这石壁,一天功夫之内加若仍无人迹进山,多半便证明其内无人,到时体力恢复差不多了便可大胆进入石后探险!”

心念既定,又悄悄回到一丛林木之后,盘腾而坐,用心运气回转周身。

他一连练了三趟,只觉体中担负大轻,真气四注百骸,痛苦之感骤减,只是右臂折断之处有时还会刺痛一阵,但已可以忍耐。

这一天的功夫,杜天林便在练气之中渡过,同时他又寻找到谷中有一种野生的果实可以食用,狠狠地大吃了一顿,将空了已久的胸腹填满。

夜色低沉,杜天林吃完了野果,只觉精神轻松不少,他望着那石壁所在,一日之内毫无人踪,看来其中多半是没有人了,那使用此地的人此刻恐已离谷他去。

他略略试着移动折断的右臂,仍是不能动作自如,叹了一口气心中想道:“先不去管它,今晚好好睡上一觉,明日再到石壁前去瞧个究竟。”

心念既定,这一觉睡的十分甜蜜,次晨睁开双目,已是日上三竿了!

杜天林翻身起来,再也忍耐不住,匆匆向石壁走去。

来到石壁之前,杜天林伸手推了一推,石壁稳固异常,用掌轻轻缘着石壁上下驱打,由于石壁过厚,也分辨不出空实。

杜天林想了一想,用左手勾住右方一道石缝,向右一震,果然石壁有些摇动起来。

当下心中大喜,连忙用力将左掌插入石隙,力聚五指,向外猛力一掀。

只听“轰”“轰”闷响连声,石壁向右滑开,杜天林这一掀之力甚猛,但石壁沉重异常,仅移开了一尺的距离又停止下来。

杜天林随着石门开启闪在一劳,向内观看,只见石壁之内好一大片空地,阳光自石门外射入,知不能从远,黑忽忽地有几分阴森之感。

杜天林拾起一段枯枝,一步跨入石洞之中,留下石壁不关。

杜天林略一思索,开口四道:“里面有人么?”

空洞之中激起阵阵回音良久方绝.杜天林一边呼了两次,却不见回答。

杜天林心中胆气一壮,在身上摸了一会,随手携带的火折子总算没有丢掉,点燃了手中枯枝,借着火光向内行去,才行十步,忽然发现在方墙上有一个黑影细细长长。

杜天林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插在墙中的火炬台,台上还留下大半截火炬来烧完。

杜天林呼了一口气,走上前去,那未燃完的火炬头焦焦黑一片,并未沾上灰尘,杜天林暗道:“看来就在不久之前,这洞中还曾用过火炬。”

这时他手中枯枝已将燃完,杜天林考虑一下要否将火炬点燃起来,他明知此举在事后会让那洞中人发觉洞中已来了外人,但洞中光线大暗,若不点燃火炬,根本无法行动观察。

他想了一会,终于下决心将火燃起,心中暗忖道:“我此去若能找着出路,一走了之,还管他洞中人回来时发觉不发觉,若是不能外出,被发觉了再说!”

火炬点燃,火光一闪,登时洞中一片昏黄,可以明辨事物。

杜天林借着火光看过去,忽然发现墙上密密麻麻一片,原来刻满了图画文字!

杜天林大吃一惊,满心怀疑之念,连忙上前凑近一看,只见墙上刻着一个个入定的人像。

那些人像都是寥寥数笔画成,但画得颇为生动.分明刻画的人均描绘甚有造诣。

杜天林见那人像图案刻画得粗细一致,入石三分,伸手摸索之下,发现每一条线均与手指定准相同,看来竟是用金钢指一类神功刻上去的。

这一来可令杜天林大大的吃惊了,以金钢指刻石并不太过困难,但像这种整壁图文全以手指刻划而成,这一份功力可真太不可思议了。

杜天林呆了一呆,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忖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想不到在这洞中居然有这等功力的人,我且看看这些图案究竟是什么东西?”

只见那头一幅刻在壁上的人像,乃是一个盘膝而坐的姿式,右掌在前胸平立,杜天林一眼便看出原来这些图案都是练功的架式。

他依次向下看去,看到第十幅时,已忍不住惊呼出声,露出无比惊佩之色。

只因那一幅幅人像刻画的架式,全是内功锻炼的姿式,起先几幅还甚浅明,一眼便能了解,到了七、八幅时,以杜天林的造诣,居然生出摸不着头的感觉,但分明觉得每一式都是一种正宗运气的法门,绝非随意而画,换句话说,这满壁的图形,全是最高深的武学,只是自己一时不能领悟而已。

压制不住好奇之心,杜天林一幅幅的向下流览,越看越觉复杂奥妙,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墙上所刻的内功心法,似较之天下任何正宗心法绝不逊色,而且犹有过之,只可惜难从这些图上窥见其堂奥!”

忽然他生出一个想法,暗自忖道:“我何不从第一幅起,一式一式锻炼下来,看看究竟能领悟多少!”

一念既生,忍不住便盘膝坐了下来。

其实他此刻身陷绝谷,情势危困,虽在无意之中发觉这一秘洞,但能否重回外界仍是未知之数,加之这洞中人此刻何在,何时会赶回洞中,一切情形均在未定之天,他却忍不住学习之心,似乎将这一切杂思均摒弃不顾,错非他生性好学好武,再也不会安心坐下来从头参悟起!

他按照第一个图形坐在当地,提了一口真气,却觉不甚顺畅。

杜天林思索了一会,忽然想出其中原委,只因自己此刻右臂断折,不能如图置于前胸,立刻运气不畅。

他跳过第一式,又依照第二幅图形专心演练,这一式还不甚深奥,杜天林能够顺利进行。

一路练到第四式,杜天林斗然心中一震,暗思道:“奇怪,照这图形练气的路数,分明与少林佛门正宗心法的路数一般无二,难道绘这份图的人乃是少林弟子?”

由于少林心法流传最广,杜天林在初学内力时对少林内功也曾涉及,是以明白最基本的路数,心中不由大感奇异!他想了一会,又继续向下看去。

到了第七幅时,这一式姿态甚为古怪,壁上刻着有一人半分开腿蹲在地上,双目注视着足尖,左掌却按在自己胸前。

杜天林一连练了数此,均不得要领,甚至自己感觉到有一种离谱的味道。

杜天林又练了几回,终又陡然吐了一口气,重新坐好沉思半晌,忽然想到一件事,心中悟道:“对了,这些图形均与少林心法有密切关连,我一再依照自己练功的路数自然困难重重,说不定改变为少林心法相练便能有成。”

心念一转,再度找好姿式,运功依照少林的脉派,先行气纳丹田,直升内腑,忽然感觉一股极大的热流自中宫向四肢百骸直流而开。

杜天林大吃一惊,却不敢中途散气,那一股热流在体内上下奔腾,仿佛周身都产生一种气力充沛呼之欲出的感觉。

大约维持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那股热流忽然集中涌入中宫,重新归于驾驭。

杜天林呆了一呆,再也料想不到,就这么简单一式,居然产生这大的功效。

若是依照如此方式练气,对敌时全身真气呼之欲出,投足举手之间岂非均可产生极大的威力?

只是照这练功的架式,杜天林不明白为何一定要以这种姿态方能行气于身,换言之对敌之时若要攻击对方难道非要以这种姿态方能施展得开。

杜天林转念一想,这个姿式一定另有其深意,只不过自己一时不能领悟罢了。

也就是说,自己在运气与招式之间犹不能密切配合,在对阵拼斗之际便不易施用得出来。

杜天林暂且将这些念头放在一边,又开始练那第八幅图画。

他一口气练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每遇困难之处,便自少林心法试起总能有所成就。

忽然洞中一暗,火光倏灭,原来是那一支火炬已经燃尽熄灭了。

杜天林吁了一口气,估计自己已练了第十二式,所获的心得实是难以估计。

杜天林心中真是惊喜交集,再也料不到在这绝境之中,居然能有此一奇遇。

这时他满心沉醉在这高深的武学之中,一身伤痛,腹中饥饿,以及现下情况的危困都置之脑后而不顾。

杜天林静坐了一会,将所学的招式再在脑海中反复回忆一遍,仍觉有些许地方未能贯澈,但相信假以时日必能贯通。

问题是那墙上的图形极少有文字,而且一式比一式深奥许多,自己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才勉强练了十余招,以后每一式都是极为困扰的难题,看来还要好好下一番苦力才是。

他想着想着,在黑暗中提了一口真气,依照壁上第九式的要领,只觉一股强大的真气冲入手臂,挥手一击,洞中响起“呜”的一声疾鸣,掌力遥击在对面山石之上,哗啦一声打得石屑满地飞舞!

杜天林不觉呆住了,这随手一挥之下,居然发出这等绝大威力,不知不觉之间,难道自己的功力增强了这么许多。

紧接着的是一阵狂喜,杜天林抑不住满心高兴,呼地站起身来,准备走出洞去,再寻引火材料,继续苦练。

走到洞口,忽觉仍是一片黑暗,原来日落西山,早已夜色深沉了。

杜天林不由自主轻轻一笑,自己这一研练,一日功夫不知不觉便飞快的逝去,怪不得此时腹中大大饥饿之感了。

他一路走到生长野果的树下,饱食一顿,又兴冲冲地走回洞里,这一回他手中抱了一大堆木材。

他来到洞中,引起火来,正待仔细参详,忽然之间一阵沉重之声自洞底传了出来。

杜天林斗然大吃一惊,连忙侧耳倾听,隔了一会,那沉重之声又再响起。

杜天林走入洞中,自发现这满壁图形之后,便不再向洞内深入,也不知道这个山洞究竟通向何方。

这时有异声自洞底传出,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想到这洞中的主人来了。

从那声音判断,这个山洞甚为深长,如若果有来人,距此向有甚长一段距离。

但山谷石壁交叉曲折,声音反复回撞,也不能尽信判断的远近,说不定就在不远之处,来人即将出现。

一念及此,杜天林不敢迟疑。

首先地抬头望着那燃尽的火炬,暗道:“不好,来人一进洞来,多半便要燃火,他将立刻发觉有人来过,此刻补救不及,只好躲藏起来,使他觉得虽是有人来过,但此时却不在洞中。”

心念一定,慌忙挥动左手,将地面上的碎石枯枝通通扫拂到角落的石笋之后,自己轻轻一跳,躲在石堆之后一处甚为隐蔽之地。

他见一切大致都弄好了,挥手熄灭手中枯枝,登时洞中又是一片黑暗。

他才一坐下,忽然暗时一声:“糟了,那洞口石壁犹未关上!”

此刻也不容他再作考虑,冒险飞身走向石壁洞口,用左手将石门关上,一刻也不敢停留,如飞又返回原地。

才一蹲下身来,已听得一阵足步之声自后方传来。

杜天林暗中喘了两口气,凝足目神,在黑暗之中仍然依稀分辩得出一丈之外的事物。

蓦然之间,一阵昏黄的灯光自山洞转角之处传出。

杜天林暗中吁了一口气道:“这来人随身带了灯光。”

他转念一思又怔道:“如此甚好,他既有灯光在身,一时未必会去点燃那火炬,暂且不虞被他发觉!”

那人这时已走近了,杜天林俯下头去,只能从石缝中看见那人下半身。

只见那人身着僧装,一袭灰色僧衣,行动之间不疾不徐。

杜天林很想引颈探头一望那人究是何人,但心知只要略一移动,这洞中密封最易传响,立刻可能被那人发觉,是以只好压仰住满腔好奇之心,忍耐着等候机会,能一见那人的真面目。

那人走到石壁上刻有划图形的地带便停下步来,将手中的灯光放在地上。

杜天林自石缝中看,原来那人带的是一盏灯笼,如此最妙,灯笼照明耐燃,一时他决不会去设法点燃火炬。

洞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过了半刻,那人移动身躯,忽然呼地一声坐了下来。

他一坐下来,高度减低,在杜天林的角度,可见他颈背以下的部份,只可惜他是背向杜天林而坐,仍然看不出他是何人。

杜天林在暗中沉住气,静静等待机会。

只见那灰衣僧人背部一阵起伏,分明是坐在石上练起功来。

杜天林暗呼一声:“倒霉,他这一练起码也得一两个时辰,我却连他的真面孔也难得一见!”

正在此时,忽见那人口中发出一阵怪啸之声,将整个洞中都震动起来。

杜天林吓了一跳,忽然他想到何不籍此满洞都是回音不绝之际,抬起头来看看此人的面目。

他心念一转,抬起头刚好瞧见那僧人的侧半面。

杜天林只觉一呆,那僧人入目认得,竟是少林寺当今主持空明大师!

那空明大师和狼骨后获争吵之时,杜天林适逢路过,事后在古庙之中又曾亲见空明大师神功击败的方怪僧枯木大师,这人的功力盖世,内功通玄,难道这些图案是他所刻划的么?看来也只有他有此能力!

心中思索,却见那空明大师呆呆望着石壁,似乎有事想之不透,继之长长叹一口气——

杜天林看了一限,抑止住震动的心情,悄悄又伏下身去,这时耳边传来空明大师喃喃自语的声音说道:“世事难料一至如此,到头来老衲行将就木之身却仍不能避免再入此洞,我佛明察,弟子实是身不由主,绝非素愿之所在啊!”

杜天林听在耳中百思不解其意,但只觉空明大师说话语调之间充满了感慨难禁的意味,分明是满腹无奈。

空明大师忽然站直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在洞中空地来回走动,似乎内心激动,有什么考虑不下的难题。

他走动了好一会,忽然身形停止下来,杜天林看不见他的上半身,但心中直觉感到有些儿不寻常。

仔细一瞧空明大师停身的方位,正是面对那壁上火炬之处。若是此刻空明大师目光上斜,便可清清楚楚看见那火炬有已为人用过的痕迹,也只有这等大事方才能吸引空明大师的心神,使他僵怔当地不再移动!

杜天林只觉心中一阵巨跳难止,却毫无办法可想,在此洞中,藏身之处不够严密,若是对方未生怀疑之心还罢,一旦存心要找寻隐蔽之人,那是万万藏不过去。

杜天林明白这其中的情势,他心中飞快考虑了一会,侧身望,只见那空明大师已伸手将壁上的火炬火拿在手中观看,杜天林咬牙横心,呼地一声站起身来。

空明大师听见身后的动静,他倒沉得住气,连头也不回,仅仅冷然一哼道:“什么人?”

杜天林定了定神,缓缓说道:“大师,是在下——”

空明大师只觉这口音有些熟悉,这才转过身来,看见杜天林站在石堆侧,一身衣衫破损下堪,相当狼狈,不由怔了一怔,半响才说道:“原来是你——”

杜天林微微苦笑道:“大师还记得在下……”

空明大师嗯了一声,点点头道:“怎会忘记?那一日老衲与狼骨唐泉争执不休,小施主你便曾路过当地——”

杜天林点点头,空明大师不提此事杜天林还未想起,这时一听他提起旧事,杜天林立刻想起那一日自己伤在唐泉手下时,曾忍痛拼力发出师门绝学“一指神禅”,当时空明大师及唐泉两人仿佛俱都吃了一惊,一齐脱口呼道:“天啊,他……他原来是他……”

事后杜天林曾细思他们两人此言含意为何但却始终不能想通。

两人是在自己发出“一指神禅”后方才脱口出此话,那么这个“他”字,多半便是指自己师父而言了,他们两人认出这师门绝学,骤惊白回龙绝艺重现是以有此说法。

杜天林虽是如此推理,但却丝毫无所凭据,今日能与空明大师在这等局面中相处一室,若能借机问个清楚,也许有许多疑惑秘密便可迎刃而解。

这些思念在他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也是因为空明大师当先对他提出上次会面的问题,态度方面并无恶意,杜天林方才能作此思想,否则面对如此高人,处境困绝,他那还会这一份闲情分神?

空明大师见杜天林面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顿了一顿又接口道:“小施主,你别胡思乱想,老衲对你并无恶意,反倒觉得缘份不浅,再度相逢,而且——而且还在这深谷绝洞之中呢!”

杜天林只觉这少林一门之尊语言之间大是和蔼可奈,令人心中不自觉间产生出亲切感,一点也没有一般佛门高僧的庄严肃穆,高不可近的气势。他听空明大师如此说,连忙接口道:“大师那里的话。”

空明大师嗯了一声,望着杜天林一身破损的衣衫缓缓说:“小施主,若是老衲未记错的话,你可是姓杜?”

杜天林点了点头说道:“晚辈姓杜,草字天林!”

空明大师说道:“你为何来到这深谷之中?可是心存如此,抑或是无意撞入?”

杜天林叹了一口气道:“既非有心在此,也非无意撞入,晚辈乃是遭人袭击,被逼跃入深谷,侥幸能得生还,继而发现了此一深洞,好奇心切一路行了进来——”

空明大师见他模样,心中原已猜着了几分,这时不由吁了一口气道:“真是巧安排,从那高岭上一跃而下,能够保全性命,小施主你的命真不小。”

杜天林叹了一口气,空明大师接着又问道:“那日老僧与小施主邂逅荒山之中,曾见小施主鼓勇与唐泉搏斗,一身功夫甚为了得,在武林之中已是一等身手了,怎会遭人自绝壁坠下谷?”

杜天林见他慢条斯理,一句一句问出来,分明是要将自己的来龙去脉摸个透澈,他暗暗忖道:“这老僧为少林一门之尊,是何等身份,而且一身武艺高强绝伦,他对我态度方面相当亲切,我若真想自他口中问明恩师昔年的事迹,首先便要——回复他的疑问,好在这也没有什么不能启口之事,干脆坦白相告,也可省却许多麻烦。”

心念既定,叹了一口气说道:“只因对方布下陷阱,步步紧逼晚辈进入绝境之中,晚辈虽夺力而战,但对方功力委实太强,晚辈力有不逮,却不甘遭人生擒,自动纵身跃入绝谷之中,幸天之事竟能逃得死运。”

空明大师似乎很专注听杜天林所说,一脸关切的神色,他顿了一会,缓缓问道:“小施主遇上了什么人,有这等功力?”

杜天林路一沉吟,直言相答:“乃是那苦年名震天下的苗疆血魔——”

他话犹未说完,空明大师已是满面惊容,急急插口说道:“血魔丁施主么?他——怎么会找小施主的麻烦?”

杜天林摇摇头道:“还有那江南铁笔大旗谭帮主一道,晚辈早先曾数度与他会过面,这一次倒万万不料他会事先设下重重陷阱,逼晚辈与他一同谈论事项——”

空明大师忽而恍然啊了一声道:“老衲知道了,他为的还是那金刀谷三木之事。”

杜天林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空明大师沉吟说道:“他想打听那金刀谷三木的事,却怎会想到找你?”

杜天林微微一笑道:“晚辈随身携带一柄金刀,那次与血魔初逢时,曾一度亮出金刀,大约血魔便是因此找到晚辈。”

空明大师面上显出沉思的表情,似乎在考虑一件重大的事件,过了一会正色对杜天林说道:“小施主,老衲有一件事,原本不当问你,而且你也未必会直言相答,但如今事情突变,丁施主居然重入江湖,并且已先向你动手通话,老衲这一个问题便非问不可,还望小施主能详言相答……”

杜天林见他说话语气之间,似乎认为要自己据实相答有些过意不去的意味,这个老僧到底是佛门高僧,行止之间丝毫不越规矩,自己原本已有心直言说明,这时顺口接下去说道:“大师请问吧,晚辈知无不言。”

空明大师倒有些料不到杜天林居然如此乾脆,微微一顿,开口说道:“那一日老衲与狼骨后来争执不休,小施主路经当地,曾以受创之躯,竭力发出一指击退唐泉,若是老衲眼目不花,那一指可是失传已久的‘一指禅功’么?”

杜天林点点头道:“不错。”

空明大师嗯了一声道:“这么看来,小施主你的武功乃是白氏一脉所传的罗?”

他这句话,杜天林早已料知会问出口,是以特别留意他说话时的神色语气,果然发觉他虽是尽力保持轻描淡写一带而过,但神色之中掩饰不住透出些激动之态。

杜天林心中暗暗一动,心中飞快忖道:“看来大师与师父之间关连必定非浅了。”

他心念转动,口中缓缓说道:“家师白回龙,大师知道他老人家么?”

空明大师叹了一口气道:“正是正是。令师与老衲相识近卅余年,只是这几十年来一直未曾见过他,不知现况可好?”

杜天林望着空明大师满面感慨的脸孔说道:“家师安健如昔,只是久不涉足江湖,隐逸湖山之中,再无出山之心。”

空明大师点点头道:“只是事情的演变,往往不能如他所愿呢!”

杜天林啊了一声,空明又道:“那金刀谷三木与你是何关系,为何那柄瞩目天下的金刀会在你身上?”

杜天林不愿说出谷三木乃是自己亲兄弟的关系,只是对空明所问的话后半段作一答题,道:“那柄金刀乃是家师在晚辈出山之时交于晚辈,当时以白布密密裹缠,晚辈根本不知其中为何物——”

空明大师嗯了一声,等待杜天林继续向下说,杜天林吁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以后无意中发觉乃是金刀,这才有四处找寻金刀之念。”

空明大师急急追问道:“找寻的结果如何?”

杜天林微微一顿道:“数经变难,总算找着了。”

空明大帅大出意料之外道:“金刀绝迹武林二十载,如今何在?”

杜天林道:“晚辈在西疆找寻着金刀,现在何处晚辈也不清楚,那血魔一再追问,晚辈实是回答不出。”

空明大师似乎为这突来的消息弄得心神不宁,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好一会才开口说道:“金刀在西疆可是单独行动,抑或……”

杜天林坦言相告道:“金刀遭人所困,近日方才脱身。”

空明大师紧紧地问道:“遭何人所困小施主你知道么?”

杜天林道:“这个晚辈不知。”

他顿了一顿,望着空明大师,缓缓说道:“大师对金刀的一切相问甚详,晚辈乃是知无不言,但晚辈也有几件事情,想请教大师。”

空明大师嗯了一声道:“理当如此,你问吧。”

杜天林想了一想,觉得没有转弯抹角的必要,于是直截了当地道:“晚辈想要知道昔年金刀远往西疆一去不回的事情,据晚辈所知.这令其中牵涉极广,曲折奥妙无比,而且少林一门与此事更有密切关连,大师是否可以向晚辈提提旧事指示迷津?”

空明大师说道:“小施主,我要告知你一事,那年金刀谷三木远去西域,消息传来震动江湖,那时老衲还是俗家之身呢!”

杜天林吃了一惊,暗暗忖道:“什么?这少林之尊在二十年前犹是俗家弟子,如今怎会持掌少林一脉?他武艺虽强,但佛法浸淫不够长久……”

正在思索之间,那空明大师又接着说道:“后来再示传出金刀在西疆的情形,江湖上纷纷议论也逐渐趋于平淡,老衲有一日走上少林寺,从此披上佛衣,如今也将近二十年的功夫了!”

杜天林啊了一声说道:“那么大师与昔年金刀的事,并无关连么?”

空明大师想了一想,坦白地道:“这其中有一段极妙的关连,世上知道详情的人实在太少,老衲以为小施主你还未有知道此事的必要!”

杜天林心中一急,几乎忍下住要说出自己与金刀乃是同胞兄弟的关系,但他生性谨慎,仍能克抑自己。

空明大师见杜天林面上流露出茫然之色,于是又说:“小施主对此事很感兴趣,而且听你的口气,仿佛你已知道了不少,据你所知,这一件事牵涉了那些人你不妨说一听听?”

杜天林心中一转,接口便道:“那血魔便是其中之一。”

空明大师微微一笑道:“否则他决不会千里迢迢自南疆赶来找小施主你的麻烦!”

杜天林又道:“狼骨唐泉也是其中之一!”

空明大师面上忽然流露出震惊的神色道:“狼骨唐泉的事你知道些什么?”

杜天林见他一听自己提及狼骨唐泉,立刻惊震紧张之态交而有之,心念一动,也不回答空明大师的问话,紧紧接口便道:“还有大师,你也是其中之一啊!”

他这一句话乃是存心试探的意思,空明大师却因事情关己,登时面上神色大变,好一会才怔然说道:“这么说来,都是金刀谷三木向你说明的了?”

杜天林心中暗忖道:“其实金刀并未向我提出任何一个线索,这些蛛丝马迹都是我一点一滴收集起来,上次六指老人向自己说了许多,我发现昔年的当事人这多少年来心情均始终不能放怀开畅,只要我一提及金刀谷三木之事立刻为之色变,百试不爽,就连这位佛门高僧也不能例外!”

他心中思念飞快转动,口头上却道:“金刀仅对晚辈略略提及一二,其中详情晚辈不知,就以晚辈斗胆要求大师指示困惑。”

空明大师的情绪逐渐平息了下来,他望了杜天林一眼,似乎心中在考虑不下,过了一会说道:“小施主,你要打听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杜天林见他已有说出的倾向,连忙答道:“这个晚辈是基于两个原因…”

空明大师噢了一声道:“你说说看?”

杜天林缓缓说道:“第一个原因,晚辈下山之际,家师便曾交待过,要晚辈去找寻金刀,说是见着金刀后,有许多秘密才有揭露的可能。第二个原因则是晚辈与金刀关系非浅,所以欲知晓昔年事情经过情形。”

空明大师嗯了一声道:“那金刀若非与你关系非浅,也不会对你说出这许多事情了。老衲想要知道,那金刀到底与你是何关系?”

杜天林沉吟了一会,一横心开口便道:“金刀谷三木乃是晚辈同胞兄长!”

他一说出中,心中又有几分后悔,暗想自己对这个老僧一五一十全部照实回答,仿佛对这个老僧内心之中有一种信任的感觉,这一个思想究竟是因何而生连自己也弄不清楚。

空明大师斗然呆了一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度的惊异使他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望着杜天林一瞬也是不瞬。

杜天林心中忡忡不安,空明不说话,他也接不下口,过了好一会,空明喃喃自语地道:“对了对了,老衲怎么没想到这一层,难怪那柄金刀会在你的身上出现……”

杜天林怀着不安的心情望着他。忽然空明大师嗯了一声开口说道:“这么说来,那杜任左……”

杜天林一听“杜任左”之名,心中猛然跳动,接口说道:“便是家父!”

空明大师不住地点头,面上露出茫然之色,一会儿又是沉吟难决,过了一会,忽然流露出释然于怀,恍然大悟的神情道:“有这层关系,一切好办得多了!”

杜天林诧声说道:“什么?”

空明大师摆摆手道:“老衲怎样也不曾料到,事实变化如此,看来事实是我佛有灵,安排你与老衲在此绝谷相见,老衲悬宕多年的心愿,说不定今日便可迎刃而解,所谓苍天有眼,缘份之说委实不可思议的啊!”

杜天林听得迷迷糊糊,不知他说些什么,但从他面上痴然的神色看来,这位高僧似乎在最困惑的疑难之中得到了解决途径。

空明大师顿了一顿,接着又道:“你在这谷中已有几日功夫?”

杜天林见他忽然转口问及此事,不由暗感奇怪,但仍然据实答道:“前后一共有三日功夫了。”

空明大师嗯了一声道:“自悬壁上飞坠而下,你一定是浑身伤损了。”

杜天林点了点头,空明大师不待他回言,又接着说道:“那么你进入这密洞,又有多久时间?”

杜天林想了一想回答说道:“两日一夜。”

空明大师微一沉吟:“你将这几日的经过——也就是说从跃下谷中开始一一说给老衲听听……”

杜天林望了他一眼,呐呐地道:“这个,有何好说的?晚辈……”

空明大师却满脸正经地道:“你仔细说说,老衲自有道理!”

杜天林不知他是何用意,心中暗忖:“事已至此,不管他是何用心,许多不该直言的事我都已说出,这几日生活经过又有何不能启口?”

心念一定,微微思索了一会,缓缓开口说道:“晚辈跃入绝谷之中,昏迷了整整一夜,次日醒转过来,发觉一身是伤,连忙试着运气调息,好在并本伤及经化 自知无性命之危……”

空明大师嗯了一声道:“那是三日以前的事了?”

杜天林点了点头道:“晚辈待体力能力恢复,立刻四中找寻食物,总算找着野生果实,结了满树,聊以充饥。”

空明大师点了点头道:“以后如何?”

杜天林顿了顿继续又道:“那一日下午,晚辈忽然发觉山壁下有一块空地整整齐齐,分明是有人上过的迹象,心中大有震惊,暗思此等绝谷之中犹有人迹,当时晚辈一身创伤;行动之时均不便利,不敢露身相探,伏在暗处观察了一日,这才敢确定人已远去,于冒险探路,找着石壁机关。原来山中尚别有洞天,心中充满着紧张,希望能由此山洞,找寻出一条脱身之路。”

空明大师嗯了一声道:“这山洞的确是通向外界,你当时进洞,只要一路沿洞向内行去,便会发觉出口在即,为何你返倒退留在洞中,不快快脱身而去?”

杜天林坦诚地道:“晚辈进入洞中,无意间发现石壁上有人以金刚指一类的功夫刻划了许多图形,个个都是练功的恣态,心中好奇之心大作,便燃点火炬,慢慢细看……”

空明大师嗯了一声道:“看了一会,便依图试练下去?”

杜天林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晚辈生性好武,一见这些图案,分明是一门极高的内家心法练气的解说真诀,一时抑止不住便依试图运气,那知这图形看似简明,运气之间,却极难拿准窍门,暗叹学无止境,更是迷在其中。”

空明大师微微一笑道:“你练气的结果如何?”

杜天林想了一想说道:“晚辈只觉其中奥妙无比,每一简单之式,都须反覆练习,还难以明了其中精髓之处,于是放下一切杂念,全心全意沉醉其中。”

空明大师又是微微一笑,却没有开口。

杜天林顿了一顿,接口又道:“晚辈细心参悟,不敢放过任何可能,发觉这些图形大异常规,但七式均为极端正宗的内功法门,气派之大,实是大开眼界。”

空明大师道:“你能有如此感觉,可见已得益不少呢!”

杜天林微微一笑道:“晚辈自己却不敢如此想像。”

空明大师略一沉吟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发现么?”

杜天林想了一会道:“晚辈有一种感觉,这壁上图形,练气法门似与少林正宗入门气功,有着密不可分之处。”

空明大师忽然面现惊异之色道:“你有这么感觉么?”

杜天林点了点头,空明大师沉吟说道:“那么以你之意,这壁上图形你都领悟了么?”

杜天林面上露出惭愧之色道:“晚辈接练了整日整夜,不过练至第十二式而已!”

哪知那空明大师惊诧万分,脱口说道:“你——已练至第十二式?”

杜天林吃了一惊,不知他此言何意,空明大师接口又上:“若是果真如此,小施主你的天资可是百年难得之才了!”

杜天林下知如何回答,空明大师仍是满腔不能相信地说道:“这一至十二式,你当真彻底了解了么?”

杜天林微一思索答道:“除了第一式晚辈碍于右臂折断不能照图练就之外,其余大都能运气自如,只是这图式姿态古怪,虽然依法连气,但却不能配合运用在对改过招之中,也就是说除非在对敌之际有机会形成这种姿态,方才能运气出力!”

他生性好武,这时空明大师与他讨论图形的精奥,他心中已转入武学研讨之中,不知不觉间侃侃而谈,说得极是流利。

空明大师怔了一怔,他听杜天林如此说来,心中震惊之念更增,忍不住开口说道:“你能在一日之内练十二式,这一份功力连老衲也震惊不已,但听你分析说来,分明果真已有所成……”

杜天林点点头道:“先前晚辈试遍各种运气法门,均不能一气呵成,后来忽然想起以少林内功为根试练,果然大有进展,是以晚辈猜测这作图之人,乃与少林有极深的渊源,也只有这等佛门正宗气功,方才令人生出这种浩瀚之感!”

空明大师想了一会,忽然走近身来,指着壁下第七个图形道:“你按此图运气给老衲看看!”

杜天林微微一怔,从他口气之中流露出急迫之感,一时也不明白他的用意何在,但杜天林决心当着个武艺绝高的少林掌门之前,将那图式从头练起。

他望着那壁上第七个人形,依样摆了一个姿式。

这个姿式甚是古怪,双腿半分蹲在地上,双目凝神,注视着自己的足尖,左掌平伸,按在腹前。

这一式杜天林已练得甚有心得,他先认真吸一口真气,按照少林内功运气的脉流,先行凝气丹田。

然后缓缓提气上升,直至内腑。

果然一股热流自中宫向四肢百骸直流开来。

杜天林已有过经验,并不急于中途散气,只觉那一股热流在体内上下奔腾,周身产生一种气力充沛,呼之欲出的感觉。

过了一会,那股热流忽然涌入中宫,重新归于驾驭,杜天林将左掌自腹前移开,一寸一寸缓缓向前推出,到推至身前有一尺左右的距离,掌心向外一登叶出内力。

只觉源源不断的真力一直冲入手臂之中,随着这一吐之式“呜”地一声急响,劈空疾飞而出。

那股内力有不可思议的强大,也有极长的延续,杜天林这一掌乃是直对洞口打去,由他立身之外距那洞口有很长一段距离,掌力“呜”然破空,连绵不地直到回音反激而回犹未遏止,于是只听得洞中疾风狂卷。啸声四合,声势好不惊人。

杜天林一直等那一股外流逐渐趋于平息,这才收回掌来,也就是说这一掌内力连绵至热流平息方才停止,这等威力若非亲历其境,传说出去包管不会有人相信!

空明大师面上惊容良久不减,半晌不言,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说道:“小施主,你的功力强得很啊!”

杜天林不好意思地道:“运气法门虽是如此,但对敌之际岂会有双腿分弯,从容作出如此姿态的机会?”

空明大师嗯了一声道:“这个等会再说,老衲现在有一件事要问你。”

杜天林抬起头来,只见空明大师面上神色严肃之极,仿佛这一件事有无比重要的意味。

杜天林心中一凛,肃容答道:“大师请说吧!”

空明大师略一沉吟说道:“老衲有意要将这些图式—一传授于你,你肯诚心学习么?”

杜天林一呆,呐呐地道:“这些图形,都是大师刻划上去的么?”

空明大师点了点头,杜天林忍不住由衷地道:“大师学究天人,这种功夫……”

他话未说完,空明大师摇摇手道:“这些图形虽是老衲刻划上去,但却并非老衲所创,乃是依照传本,抄划上去!”

杜天林啊了一声道:“什么传本如此奥妙,若是……”

空明大师再度打断他的话道:“老衲问你是否肯诚心学习,你还未回答呢?”

杜天林怔了一怔,呐呐地道:“晚辈能有机会学习如此高深内功,加上大师传授,内心喜悦难以言喻,只是……大师为何选上晚辈?”

空明大师叹了一口气道:“这一件事困扰老僧整整二十年,日夜难安,今日天遣小施主来此洞中,缘份非浅,加上小施主又是杜家后人,可谓天道不爽,一饮一啄皆有前定,老衲能得此解脱,此刻心胸之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轻松之感,再者这内功极其奥秘,非有极深的内力根基,及罕见的领悟力,缺一而不可为,小施主你能在一日一夜之间,凭一己之力推研一十二式,早已达此条件,种种迹象均指明你是这门功夫的继承人,也不容你再迟疑了!”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杜天林除了惊怔当地之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一会,空明大师忽然合什当胸,口中喃喃自语地念道:“我佛在上,弟子今日尽心尽力传授此法于杜氏之后,一得恪遵昔日重誓,二传绝学后继有人,威震后世,光及武林,则弟子之愿已偿!”

他祈祷完毕,对杜天林肃容说道:“杜施主,你学会此门绝学之后……”

杜天林心中凛然,接口便道:“行侠武林,造福苍生,若是恃技凌人,为非作歹,天地共殛,神鬼不容!”

空明大师嗯了一声,微微叹道:“杜施主,老衲虽传你功夫,实是偿还心愿,并非收你门下,与你并无师徒之份……”

杜天林忽然双膝一曲,跪在地上,对空明大师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道:“大师虽不曾认晚辈为门下弟子,但受传授之恩,永志不忘。”

空明大师也不再多说,受了杜天林大礼,双手一抬,一股柔和无比的力道将杜天林托起,指着身旁的一堆大石道:“你先坐下。”

杜天林恭恭敬敬的坐在石上,凝神注视着空明大师。

空明大帅缓缓开口说到:“咱们先谈谈。”

杜天林点了点头,空明大师停了一会道:“当今武林之中,能人高手层出不穷,尤其是近一年来,由于昔年金刀的事即将真像大白,许多隐逸多年的名宿高人重入江湖,这一年来你遍迹天下,遭遇的高人一定不少,以你之见,目下各派,杰出人才可分几种?”

杜天林认真地考虑了一会说道:“晚辈先在江南一带涉足,有长钩于公子,铁笔大旗等高人,前者出身西域枯木大师门下,后者与苗疆血魔有极深的关系,功力均极高强,但后来金蛇帮崛起,那帮主晚辈曾亲身会过,功力较他们两人高出一筹。”

空明大师嗯了一声道:“金蛇帮势力极其雄厚,那帮主据传神秘无比,你和他交过手么?”

杜天林顿了一顿道:“虽未正面交手,但晚辈自认内力较之尚差一筹,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帮主乃是一个妙龄少女!”

空明大师吃了一惊道:“以你功力犹较之有差,这人又是女子,可知她出自何门么?”

杜天林叹了一口气道:“这少女武学渊博无与伦比,晚辈瞧不出她的门户,但她一身功力,已臻化境,晚辈日前曾与血魔硬拚,发觉便是以血魔的功力,也未必能胜那少女!”

空明大师见杜天林说得沉重,心中更是震惊,杜天林接口又道:“那于公子,谭帮主以外,晚辈也曾与长白山郭以昂门下大弟子交过手,在他‘先天真气’一击之下狼狈脱身,这郭氏武学天下驰名,那大弟子大约尚未全得其传,否则晚辈不易与之对敌。”

空明大师嗯了一声,杜天林想了一想又继续说道:“年轻一辈高手大约便是这数人,至少前辈高人晚辈也曾相逢,发觉较年轻高手的确强硬得多。”

空明大帅道:“你遇上多少前辈高人?”

杜天林想了一想道:“大忍禅师、金刀、血魔、西域禅宗………还有便是那狼骨唐泉……”

空明大师吃了一惊道:“那西域禅宗你也曾碰过?”

杜天林点白头道:“禅宗一身功力高强无比,而且举手投足之间一派正宗法度,晚辈是望尘莫及。”

空明大师道:“禅宗居然也进入中原,这倒大出老衲意料之外。”

他顿了一顿又道:“这些前辈高人之中,以你之见,以何人最强?”

杜天林道:“世称‘灰衣狼骨,盖世金刀’,还是这三人执武林牛耳,不过……”

空明见他说道这里忽然一顿,不由奇道:“不过什么?”

杜天林道:“还有大师的功力,依晚辈看来,便是狼骨唐泉,也未必是大师的敌手!”

空明奇道:“你又未曾与老衲对手,如何说出此种话来?”

杜天林嗯了一声道:“有一日晚辈夜宿荒庙,天降大雨,大师路经该庙曾入庙避雨,结果以神功击服枯木大师,晚辈亲眼目睹,那一份内家功力,委实出神入化……”

空明哈哈一笑,打断杜天林的话道:“这个你便有所不知了!”

杜天林奇道:“大师此话怎讲?”

空明道:“中原人称‘灰衣狼骨,盖世金刀’,事实上天下第一高人乃是长白郭以昂!”

杜天林不信地道:“郭以昂的‘先天气功’固然罕有人敌,但若说狼骨金刀等人会败在他手下,倒也未必。”

空明大师道:“这‘先天气功’共有十二级,郭以昂一生浸淫,加之他乃是天纵奇才,打破百余年来从无人能到达的境地,已至登峰造极之境,有了这份功力,当今天下的人再也奈何他不得!”

杜天林仍有些茫然地望着空明大师,空明大师微微顿了一顿又道:“先天气功无坚不摧,强如唐泉,与郭氏对敌之时,郭以昂无论在如何恶劣处境之下,只要发出真气,唐泉非得逃开下可,别无他法抵御,也就是说郭以昂已立于不败之地!”

杜天林啊了一声道:“若能以快速身法,迫使他无力发出真气,或是调气不够纯和以致威力大减,还是有取胜之望。”

空明大师摇摇头道:“话虽如此,但郭以昂亲身动手,谁能有迫使他发不出真力的这一份功力?除非唐泉的功力再增一倍,否则郭以昂注定不败,所以老衲说他为天下第一高人!”

杜天林想了一会,忽然问道:“大师对郭氏武学分析如此透澈,想来也曾与郭以昂交过手了?”

空明大师面上忽然露过一种古怪的神情道:“虽未正面交手,但许多迹象得以推断出来。”

杜天林直言问道:“若是大师郭以昂交手相搏,谁胜谁负?”

空明大师望了天林一眼,平淡无比地道:“老衲绝无与他对搏的可能!”

杜天林还待开口,却见空明大师面上神色不对,便连忙收住口来,空明大师望了他一眼缓缓的道:“你说那狼骨与金刀之间,谁强谁弱?”

杜天林听至这个问题,立刻回想到唐泉在一个招面间便以阴风掌力风掌力侵入自己体内,而那金刀在绝洞之中擎天一声杀退南海怪客,两人的威势各自不同,一时之间那能说出孰胜孰负,考虑半晌,答不出话来。

空明大师微微一笑道:“这些个谜总有一天会揭晓的。”

杜天林嗯了一声,本想再提出那南海怪客一身功夫,但转念一思,说起来话长,又得将金刀在西疆受困一段情形原原本本说将出来,于是住口不言。

空明大师歇了一会,忽然开口说道:“咱们要练功,首先便将你身上的伤势治好,臂折之处复原,内伤经脉彻底打通。”

杜天林微微苦笑道:“这臂折之伤少说也需十日半月。”

他一念及此,想起与金刀往百花谷一行之约,此刻情势所迫,只好不去想了,那金刀在谷前等候自己不着,可能在周围附近找寻不休!自己得赶快学完这些内功心法,好出谷与他会合。

他明知时间上耽搁太久,但目前实是无法可施,只有任由他去。

空明禅师走近身来,伸手将杜天林右臂托起按动了一会,嗯了一声说道:“折断情形并不严重,老衲此处有跌打灵药,数个时辰之内立可复原。”

说着自怀中摸出一粒黑色药丸及一袋油膏状的药来,药丸着杜天林当时服下,那油膏状的药则涂敷在骨折之处。

那药丸服下,杜天林只觉体内有一股热流向四肢直冲而去,神智之间登时有些迷惑起来。

感觉中空明大师的手掌轻放在杜天林后背心之上,巨大的热流滚滚侵入体内百骸。

也不知过了多久,杜天林只觉神智一清.周身上下甚是舒畅通达,一挥动右臂,灵活自如达灵药功效委实惊人之至。

杜天林侧过脸来,只见空明大师面带微笑坐在一旁望着自己。

杜天林嚅嚅地道:“多谢大师为晚辈费神疗伤。”

空明大师挥挥手道:“不必言谢,方才老衲以内力助你体内运气,发觉一桩怪事。”

杜天林奇道:“什么怪事?”

空明大师道:“你小小年纪,怎会身兼数家内功之气,而且各家内力都在你体内形成牢不可破的根基,实在难能可贵。”

杜天林想了一想,啊了一声道:“晚辈在西疆也曾有过奇遇……”

空明大师微微一笑道:“小施主这一年来你的奇遇可不少啊。”

杜天林面上微微一红道:“晚辈见过大忍禅师,乃是西疆佛门高人,他在晚辈受伤之时,以醍醐贯顶的手法,将内力灌入晚辈体内,使晚辈功力大增。”

空明大师啊了一声道:“这就难怪了!”

杜天林道:“此刻晚辈只觉真力充沛无比,内伤已然痊愈。”

空明大师点点头道:“既是如此,咱可以开始练了!”

杜天林点头称是,空明大师微微一顿又道:“未练之前,老衲先要告诉你这功夫的来由。”

杜天林道:“想来一定是失传多年的奇学?”

空明大师道:“说起来这功夫与少林一脉有不可分离的关连,也就是说为少林绝艺中最高乘的一门,可惜自古失传至今,少林门中均未能浸淫这一门绝学。”

他顿了一顿接着又道:“昔年达摩祖师东渡,创下少林谱艺,流传江湖最广,这一门绝学却始终无人练成,渐渐失传于世,高一辈的人认为自己可以一试其中奥秘,却总是半途而废,到后来秘本自少林藏经阁中忽然失窃,这一门功夫便是江湖上在二十余年前盛传一时,争夺纷纷的‘达摩真谜解’。”

杜天林斗然大吃一惊,原来这些图形便是“达摩真谜”,难怪其中奥秘无方,威力绝伦了!

空明大师并未留意到杜天林面上神色骤变,他继续说下去道:“二十条年前老衲无意中得此谜解,那时老衲尚是俗家之身,便是为了这一本谜笈,以及其他总总原因,老衲归入少林,将谜图刻在此处隐秘之地。当年老衲曾在佛前诉愿,绝不施用这谜解上的功夫,唉!这其中种种原因一时那里说得清楚?”

杜天林拍起头来,只见空明大师一脸苍然神色,感慨万千,过了一会他又继续向下说道:“但老衲仍禁不住练武人天性好奇之心,经常至达洞中参悟,须料老衲为人本极自负,起初并不以为这真解上的功夫有何出奇,只是存心作出参考,那知一经接触这才叹为观止,忍不住一式一式演练下去。”

杜天林对于这种心理十分了解,点点头道:“大师越练越入迷……”

空明大师嗯了一声道:“老衲每次来此谷中盘桓十天半月习演不休,心中却矛盾得很,自觉功力大进,却又从不敢违愿施展,如此演练岂非白废,只是老衲向佛后对法领悟较深,嗔念已减,终于能心安理得,纯粹抱着研究的心理学习,如此进展更快,直到有一次,老纳忽然发觉一个天大难题!”

杜天林奇道:“什么难题?”

空明大师叹了一口气道:“这真谜解一共有七七四十九式,老衲练至四十五式时,忽然领悟这每一个单式的连贯性乃在最后三式之中,若是将最后三式练就,则前后衔接牢不可分,而全身真力运行均为真谜之法门,也就是说在不知不觉中这运气法门深入体内,每一运功,则不可避免的会完全依照真谜法门,举手投足,发力之间也都是真谜的运转,老衲若是演练全了,要想与人交手而不用真谜的功夫也是不成,是以老衲便不敢向下继续演练。”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杜天林又惊又怔,世上竟有这等奇妙的功夫,空明大师又道:“于是老衲便停留在四十五式上,式式单独练成,却欠缺连贯注,这许多年来老衲无时无刻不自我参详,想以自己武学造诣,不依那最后四式所载,自我想出连贯的方式,积多年心血,想出不下十余种方法,总是欠缺些微,不能十全十美,这才霍然领悟唯一十全十美的方法,便是那壁上最后三式所记!”

杜天林想起方才在暗处见他一人对坐在石壁前,望着图形吁气之事,想来便是为了这些原因。

空明大师吁了一口气道:“如今能找到你接承此学,老衲心中难题迎刃而解了。”

杜天林想起他说传于杜氏之后乃是上天安排,但空明大师滔滔不绝,接口又道:“还有一事老衲要在事前警告于你,这真谜解之事你要极端保守秘密,只因争夺之人太多,便是狼骨唐泉,也不惜一切要争取到手呢!”

杜天林自是唯唯诺诺。

空明大师停了一会,然后说道:“你重新运气,一式一式切实做起。”

杜天林点了点头,依照壁上刻划,专心一志作了下去。

空明大师伸出手掌放在杜天林背宫之后,凭感觉检示杜天林运气法门是否正确。

前十二式天林化了半个多时辰便已练完,空明大师只觉他运气之间错误极微,即或偶然有些错误,也只不过多绕了几道脉,略一更正便成,这不由使空明大师对杜天林的领悟力有了更深的信心。

杜天林练完十二式,空明大师点点头道:“以此根基,这七七四十九式功夫,你只须四五日功夫便会领悟完全,只是以后日以继夜不停演练,使浸淫之功更深更熟,则出手之间威力绝伦,数年之后,便是盖世高人了。”

杜天林只觉心中又惊又喜,兢兢业业地望着空明大师,内心充满了学习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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