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文能武又有钱(很有本事能文能武)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间正道是沧桑。

——摘自毛泽东《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

能文能武又有钱(很有本事能文能武)(1)

商纣王

2009年,复旦大学教授钱文忠在中央电视台的《百家讲坛》解读《三字经》时,讲到殷商文化一节时,语出惊人:两千多年来被冠以“暴君”的商纣王属于历史最悠久的“冤案”,实际上商纣王绝对文武双全、功勋卓著。

钱文忠近年来频繁出现于各种电视节目,曝光率之高,似乎已经超过了学术明星易中天和于丹,他的“翻案”是否又是吸引眼球的“哗众取宠”?有记电话采访了钱文忠,他一开口就否定了记者的假设,“我绝没有哗众取宠,我的观点言之有据”。

钱文忠告诉记者:“暴君”实际上是对纣王形象的歪曲,更是小说和影视作品惹的祸。钱文忠引用《史记》中对商纣王的描述说:“帝纣资辨捷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知足以距谏,言足以饰非。”

钱文忠告诉记者,商纣王曾经做出了四大贡献,“第一,他开拓了山东、淮河下游和长江流域,促进了中原文明的传播;第二,推行一系列改革措施,反对神权;第三,打破奴隶主的世袭制,大胆提拔新人;第四,商纣王对于古代中国的统一提供了思想和物质上的基础,更是统一中国的一位先驱”。

因此,“历史上真正的商纣王不仅高大威猛,力量无穷,还是一位文武双全、功勋卓著的帝王”。

其实,这一对商纣王的“翻案”之说,并非钱文忠教授的独创。早在几十年前,毛泽东就有了与之相类似的观点。

如果站在传统儒家的立场上看,毛泽东似乎有一种故意与流行的观念唱反调的“嗜好”。譬如,商纣王历来被认为是荒淫无道的暴君典型,然而毛泽东却认为把他看作坏人是错误的,他其实“是个很有本事、能文能武的人”。

熟读国学史籍的毛泽东对商纣王的所作所为自然非常熟悉,多次做过品评。

新中国成立前后,毛泽东对商纣王的评价基本沿袭了过去的传统看法。

1949年8月18日,毛泽东在《别了,司徒雷登》一文中,批评韩愈写的《伯夷颂》,认为韩文“颂的是一个对自己国家的人民不负责任,开小差逃跑,又反对武王领导的当时的人民解放战争,颇有些‘民主个人主义’思想的伯夷,那是颂错了”。伯夷和叔齐为商朝孤竹国的两个王子,他们不贪恋王位,相约逃奔西伯昌(周文王)。

能文能武又有钱(很有本事能文能武)(2)

武王伐纣

但到达时,周文王已死,周武王正率兵东向伐纣。伯夷、叔齐叩马而谏,说:“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周武王不听。武王克殷后,天下宗周,伯夷兄弟宁死不食周粟,竟在首阳山饿死。韩愈在《伯夷颂》中高度赞扬其“特立独行”的精神。而正在领导伟大的人民解放战争的毛泽东看来,武王伐纣完全是正义的举动,合乎那时的历史潮流。

毛泽东肯定商纣王的主要历史贡献

1952年11月1日,毛泽东视察河南安阳,参观殷墟。当来到殷墟中心宫殿区的花园庄时,毛泽东感慨道:“这里,是中国最早的一个古都。殷代最后一个王叫纣王。这个人很有本事,能文能武,他经营东南,把东夷和中原统一巩固起来,在历史上曾有过贡献。……这里在三千年前是个很大的国都,后来成了废墟埋在了地下,所以表面已看不到什么古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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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墟博物馆

随后,毛泽东问此时的安阳行署专员程耀吾:“殷墟面积有多大?”“大约有二十多平方公里。”“你知道纣王的坟墓在哪里?”程耀吾对此确实不知,便道:“过去盗墓成风,把古墓搞得乱七八糟,现在没搞清纣王墓在哪里。”毛泽东听后,摇摇头,没说什么。

毛泽东替商纣王“翻案”的主张,与历史学家郭沫若《青铜时代》一书中的观点是一致的。

早在1945年,重庆文治出版社首次印行郭沫若先生的史学论集《青铜时代》。该书中的《驳〈说儒〉》一文,是直接针对胡适先生《说儒》而写的。胡适通过研究上古史,断定“殷自武丁以后,国力渐衰;史书所载,已无有一个无所不胜的‘武王’了”。郭沫若认为这种说法“不尽合乎史实”,强调“像殷纣王这个人对于我们民族发展上的功劳倒是不可淹没的。

殷代末年有一个很宏大的历史事件,便是经营东南。这几乎完全为周以来的史家所抹杀了。这件事,在我看来,比较起周人的剪灭殷室,于我们民族的贡献更要伟大。这件事,由近年的殷墟卜辞的探讨,才渐渐地重见了天日”。郭沫若又以《尚书·泰誓》中“纣有亿兆夷人,离心离德;余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为据,证明商纣王征服东夷所得到的俘虏,其数量是相当大的,而殷商的士兵损耗亦必不少。兵力损耗了,不得不用俘虏来补充,这就导致周武王乘虚而入时,纣王的俘虏兵阵前“倒戈”的悲剧。

郭沫若运用的虽然是考古和文献中的零星证据,但却大胆地指出:商纣王被周朝及以后的人说成是万恶无道之君,“俨然人世间的混世魔王,其实那真是有点不大公道的”。他进而做出这样的论断:纣王的名声不好,周人的宣传起了很大的作用,《尚书》中的《牧誓》《泰誓》把纣王说得一无是处,对后世影响深远,周朝以后的人“深受了周人的宣传的毒”。

1954年和1957年,郭沫若的《青铜时代》分别由人民出版社、科学出版社再版。毛泽东很喜欢郭沫若的历史论著,故该书再版后毛泽东便认真读过了,后来他多次外出时指定要带的书籍中,都有郭沫若的《青铜时代》。

郭沫若是首倡为商纣王“翻案”的人,毛泽东同意他的意见,并在此基础上有许多发挥。1958年11月,毛泽东在读斯大林《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一书时的谈话中说:“商朝为什么叫‘商’朝呢?是因为有了商品生产,这是郭沫若考证出来的。把纣王、秦始皇、曹操看作坏人是错误的。

其实纣王是个很有本事、能文能武的人。他经营东南,把东夷和中原的统一巩固起来,在历史上是有功的。纣王伐徐州之夷,打了胜仗,但损失很大,俘虏太多,消化不了,周武王乘虚进攻,大批俘虏倒戈,结果使商朝亡了国。史书说:周武王伐纣,‘血流漂杵’,这是夸张的说法。孟子不相信这个说法,他说:‘尽信书,不如无书。'”

毛泽东认为商纣王的主要历史贡献在于“经营东南,把东夷和中原的统一巩固起来”。

商朝历时600余年(前17—前11世纪),其中自商王盘庚迁都于殷(今河南安阳)以后,到商的灭亡,历时273年,为商的强盛时期。这时,它周围的一些部落和方国大多停滞在原始氏族社会和奴隶社会初期,经济文化都十分落后。商朝末年,居住在江淮之间的夷人逐渐强盛,在商纣王的曾祖父武乙时代,就不断向中原地带扩张,直接威胁商朝的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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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古城

商纣王的父亲帝乙就多次对岛夷和淮夷进行过反击作战。商纣王即位以后,继续对东夷用兵,花费了很大力量,打退了东夷的扩张,使商朝的势力扩展到了长江以南的福建沿海。特别伐了徐州之夷打了大胜仗,擒获了大量的俘虏,当时徐州之夷是个大国,打了好多年,才把那个国家灭掉了。

正因为商纣王灭了东夷,才把领土扩展到山东、安徽、江苏、浙江、福建一带,才铲除了商朝的祸患,保卫了国家的安宁。商纣王经营东南之后,中原的先进文化成果自然传播到这些地方,无疑对当地生产、社会发展,是个极大的推动,促进了民族融合,巩固了东南和中原的统一。

商纣王时期的统治区域,已经拥有如今的河南、河北、陕西、甘肃、山西、山东、江苏、安徽、内蒙古、宁夏、四川、湖北、湖南、江西、浙江、福建,达17个省区之多,从江西、江苏、湖南、陕西、四川出土的大量商代遗物,就是生动的历史证明。

可以说,先有商纣王的17个省区的初步统一,然后才会有秦始皇36郡的大统一,商纣王是最早统一中国的帝王,他的功劳大大超越周武王。商纣王为中华文明的统一,为中国生产的发展和社会的前进,建立不可磨灭的功勋。

毛泽东在评价中国历代帝王时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即凡是在开疆拓土、促进统一方面有所贡献的帝王,他都给予较高的评价,对商纣王便是如此。在他看来,商纣王征服东夷,巩固了东夷与中原的统一,促进了长江流域和淮河流域经济、文化的开发,这是了不起的功劳,这是主流,是“九个指头”,不能不予以正视,不能不予以重新评估,应该大书特书一番。

当然,毛泽东说商纣王“是个很有本事,能文能武”的人,则并非完全是看了郭沫若的《青铜时代》所得出的结论。征诸史迹,《荀子·非相篇》说纣王“长巨姣美,天下之杰也;筋力超劲,百人之敌也”。《史记·殷本纪》也说纣王“资辨捷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毛泽东博览群籍,对这些史料当然是熟知的。

毛泽东探讨商纣王亡国的原因

毛泽东认为商纣王失败的主要原因是俘虏太多,消化不了。关于此点,1959年2月25日,他在济南召开的一次座谈会上说得更明白:

“商纣王是很有本领的人,周武王把他说得很坏。他的俘虏政策做得不太好,所以以后失败了。”在毛泽东看来,如果俘虏问题解决得好,商纣王未必会成为亡国之君。

能文能武又有钱(很有本事能文能武)(5)

殷墟博物馆

商朝是被周武王灭掉的。周族部落居住在今陕西一带,在经济文化上远远落后于商。到了周文王姬昌时,开始进入奴隶社会。周文王和他的儿子周武王姬发都是较有才干和雄心勃勃的政治领袖。父子二人很注意吸收商的先进文化,比较重视农业生产,颇知稼穑之艰难。周文王就曾穿着普通人的衣服亲自扶犁耕田,“文王插服,即康功田”,以此鼓励人们努力生产。

在文王父子的领导下,周国日渐强盛起来,不断地同商朝对抗。周文王死后,周武王继承父业,进一步把极力想摆脱商的控制在西北和西南方的庸、蜀、羌、微、卢、彭、濮等方国和部落笼络到自己的周围,结成了强大的军事同盟。《左传》说“周文王帅殷之叛国以事纣”。大约公元前1122年左右,周武王联结商朝内部的反叛力量,乘商朝主力军远征东夷未归、内部空虚之时,抓住时机,率领由各方国组成的联合军队,向商朝大举进攻。

另一方面,商纣王由于对外战争中屡获胜利,开始骄傲起来,麻痹轻敌,没有充分重视周国的力量和雄心,以致当周师渡过孟津,向商朝国都朝歌进发时,才慌了手脚,急促地把大批的奴隶和从东南捉来的大批夷人俘虏武装起来,和守卫都城的军人一齐开赴前线。两军在牧野(今河南汲县)相遇,列阵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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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之战

但是,参加牧野之战的商朝正规军(守卫国都的军队)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羌族的奴隶(因为羌人能骑善射,比较强悍,故为商都统治者利用),而临时征集来的奴隶兵中,大多是西北、西南地区的一些少数民族和东夷人。而对方,除了周人之外,还有西北、西南的一些民族军队,其中包括羌族军队。

在当时民族性是很强的,在一般情况下,本民族之间是决不会相互争斗残杀的,周武王正是利用这一点,在两军对阵时,让羌族和其他一些民族的官兵,分别向商都军队中的同族官兵喊话、劝降,开展政治攻势,商朝军队中的这些奴隶兵原本不愿为商朝卖命。他们看见故国之旗,听到熟悉的乡声,跟磁石吸铁一样,呼啦一下向对方本民族的队伍跑去。

而东夷俘虏更是离心离德,“纣有亿兆夷人每(大)有离德”,随着羌族和其他民族奴隶兵的倒戈,他们也乱了阵,许多人也跟着投向周师。在这种情况下,商军阵线开始大乱,剩下来的仅是殷族的官兵了。在国家危亡关头,纣王亲自上阵挥杀,双方打得相当激烈,以致“血流漂杵”(战场上的积血使舂杵都漂浮起来)。

最后,终因寡不敌众,商朝军队被打败了,全军覆没。商纣王最后登上鹿台,“蒙衣其珠玉,自焚于火而死”,商朝灭亡。

商纣王能文能武,战功卓著,但却在牧野之战中大败亏输,落得个身死国灭的下场,这难道仅仅是因为俘虏政策做得不太好吗?毛泽东对此还做了进一步的思索和研究,且有进一步的发现。

1959年6月22日,毛泽东在同河南省委第一书记吴芝圃等人的谈话中,就商纣王失败的原因做了长篇议论:“为什么纣王灭了呢?主要是比干反对他,还有箕子反对他,微子反对他。纣王去打徐夷(那是个大国,就是现在的徐州附近),打了好几年,把那个国家灭掉了。

纣王是很有才干的,后头那些坏话都是周朝人讲的,就是不要听。他这个国家为什么分裂?就是因为这三个人都是反对派。而微子最坏,是个汉奸,他派两个人做代表到周朝请兵。武王头一回到孟津观兵回去了,然而又搞了两年,他说可以打了,因为有内应了。

纣王把比干杀了,把箕子关起来了,但是对微子没有防备,只晓得他是个反对派,不晓得他里通外国。给纣王翻案的就讲这个道理。纣王那个时候很有名声,商朝的老百姓很拥护他。纣王自杀了,他不投降。微子是汉奸,周应该封他,但是不敢封,而封了纣王的儿子武庚。后来武庚造反了,才封了微子,把微子封为宋,就是商丘。”

可见,商纣王的灭亡,不仅来自外患,又有内忧。外患是周等诸侯国的扩张和进逼,内忧有国内上层存在政治反对派,反对派就是比干、箕子和微子。早在当初确定王位继承人时,王室内部就存在意见分歧,帝乙决定立帝辛(子受德)也就是商纣王,而箕子(子胥余)他们主张立微子(子启),最后当然是国君说了算。

商纣王掌权后,比干、箕子、微子三人勾结在一起,唯恐天下不乱,联合起来对付商纣王,形成政治反对派。加之商纣王蔑视陈规陋俗,不顾贵贱高下之分,娶奴隶的女儿妲己为王后,并且委任地位低下的奴隶以要职,本属革新社会的进步措施,却总遭到三人反对派的无端攻击。就以私人生活而论,周文王姬昌作为三等诸侯国的头目,居然拥有一百个儿子,不知娶了多少妻子,但却无人议论,而商纣王身为大国之君,不过喜爱一个妲己,竟然构成滔天大罪遭到责难。

箕子当了国君的第一助理兼山西太谷一带的四等诸侯国首领,比干当了国君第二助理,微子当了山西潞城一带的四等诸侯国首领,都不满意,还要捣乱,于是商纣王不得不镇压他们。商纣王杀了比干,囚了箕子,微子见势不妙,以守为攻,暂时躲避起来。他们的一些心腹密谋策划,让太师和少师逃奔周国,“太师、少师抱其乐器而奔周”,把殷人征伐东夷人,人力和物力消耗殆尽,主力军远征未归的情况报告给周武王。周武王得知这一重要情报,立即抓住时机起兵。微子和其他一些隐藏在国内的反动派则里应外合,打败了纣王。

周国军队开进朝歌(商都)时,“微子乃持祭器,造于军门,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膝行前而告”,即微子袒胸自缚,跪在周武王面前,赤裸裸地暴露了卖国贼的丑恶嘴脸。所以毛泽东一针见血地指出“微子最坏,是个汉奸,他派两个人做代表到周朝请兵”, “里通外国”。毛泽东历来坚信,“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敌人的强大往往建立在己方内部分裂的基础之上。

商纣王虽然同以微子启为首的反动势力进行了有力的斗争,但是,对反动奴隶主贵族的专政毕竟是很不彻底的,对微子就过于宽大,没有彻底地清除内奸,以致酿成内患,祸害无穷。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惨痛的历史教训。

毛泽东对那种立场不稳特别是“里通外国”的人向来是不能容忍的,敏锐的敌情观念始终贯穿他的一生。联系当时的国际国内环境,毛泽东似乎并非就历史而谈历史,而是针对时局有感而发。

当然,商纣王的灭亡,与他生活腐化、横征暴敛激化阶级矛盾也有关。商纣王一方面进行革新,另一方面又横征暴敛,“厚赋税以实鹿台之钱,而盈巨桥之粟”。他在邯郸以南,朝歌以北,修建许多离宫别馆。

随着对外战争的胜利,纣王渐肆奢欲,纵情声色,“酒池”“肉林”之说虽然有些夸张,但也反映出纣王荒淫无度的生活。这样,锐意进取的改革治国精神逐渐在对酒色的沉湎中丧失。上行而下效,整个奴隶主阶级奢侈腐化,统治阶级对奴隶、平民的压榨、掠夺也更为残酷。“殷罔不小大,好草窃奸宄,卿士师师非度,凡有辜罪”,被统治阶级只有用反抗来回答统治阶级的暴行。出土的殷商卜辞中屡有“丧众”的记载,说明奴隶用逃亡来对奴隶主进行斗争。

平民的反抗活动也日益展开,“小民方兴,相为敌雠”,揭示出阶级斗争十分尖锐的情景。对于这一点,毛泽东也给予了应有的批判。1952年11月1日,毛泽东在参观殷墟时,在评价了纣王的历史功绩后,又说:“但那时殷已衰败,加上纣王滥用职权,为自己享乐,在修建鹿台中不知耗费了多少劳动人民的金钱和血汗。

那些酒池肉林,说明他极其放荡、荒淫、独裁和残暴。据说,他与妲己以砍断樵夫的脚胫取乐,比干冒死进谏,却被他在摘星台剖腹挖心。周文王也被他囚在羑里城监狱,一囚就是七年。由于纣王一意孤行,拒绝批评,又非常残暴,所以众叛亲离,终于被周武王在牧野打败。最后,纣王自焚在自己建造的鹿台上,殷也就灭亡了。”

但毛泽东对纣王“与妲己以砍断樵夫的脚胫取乐,比干冒死进谏,却被他在摘星台剖腹挖心”这样的事是半信半疑的,所以用了“据说”一词。

“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

毛泽东说:“纣王是很有才干的,后头那些坏话都是周朝人讲的,就是不要听。”其实,商纣王的坏人、“暴君”形象,是周朝以后几千年逐渐塑造起来的。

周武王为了解释自己伐纣的合理性,在《尚书》中开列了纣王六条罪状:第一是酗酒;第二是不用贵戚旧臣;第三是登用小人;第四是听信妇言;第五是信有命在天;第六是不留心祭祀。

实在讲,这些罪状不管放在哪个朝代都不算严重,甚至有的若用现代价值观判断,富于进步意义。比如第二、第三条的“不用贵戚旧臣、登用小人”,这里的“小人”说白了就是“非高干子弟”。其中比较著名的有费中、飞廉和他的儿子恶来。这些人由于能坚决地执行纣王的革新路线,而受到奴隶主贵族守旧派的恶毒攻击。恶来政治警惕性高,善于洞察反动奴隶主的阴谋活动,积极协助纣王清除内奸,反动派就诽谤他善谗毁。恶来的父亲飞廉则是位杰出的军事将领,他曾奉纣王命令,远征东夷,立了很大的战功。纣王不录用王族中的亲贵和从前商王的旧臣之子,而是提拔录用出身卑微之人,这是打破“血统论”,用今人眼光来看属于进步的用人观,是“唯才是举”,打破了“用人唯亲”。这也是毛泽东的用人观。

可见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任用出身低微的人而不用亲戚,会遭到贵族集团的蜂拥攻击,甚至纣王的敌人周武王都不原谅他。其实,此前商王武丁任用出身低微的傅说,也是一种“登用小人”,但武丁还是不得不采取托梦的曲折形式录用傅说,旧势力的强大,由此可见一斑。这也可见商王朝之积弊已久,问题之复杂,现实之难办,一点改革都阻力重重。

周朝人给商纣王“泼脏水”并不厉害,只是上述六条的就事论事而已,也不过于涉及其人格,也没有焚炙忠良、滥杀无辜、嗜血成性之类的指责。总之,周人并没有把纣王与“暴虐荒淫”四字挂上钩。真正把纣王脸涂黑的,是五百年后战国时代那些口无遮拦的学者。

战国时的那些学者为了在“百家争鸣”中显示自己观点的正确,说话喜欢走极端,什么都可以拿来作证据。他们喜欢举出极好的好人(也就是他们捧起来的“圣人”)以及极坏的坏人(他们造出来的“恶人”),作为正反例子,来阐述自己的论点,从而把自己的学说变得生动丰满,振振有词,以便游说诸侯,甚至不惜为此而不负责任地伪造古史。

“成王败寇”,于是,尧、舜、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这些古代成功人士,都被锦上添花似的“包装”成了极好极好的完人、圣人而推出,他们的失败地方,比如尧、舜的失位,也被美化成所谓的“禅让”。而夏桀、商纣王等几位君王,则因为是失败者,就被“雪上加霜”,与“暴虐荒淫”四字挂上了钩。

循着历史前进的轨迹,就可以看到“脏水”是怎样随着历史年代的推延,而一点点泼到商纣王的身上去的。

在春秋时期,关于商纣王的罪状还只限于“比干谏而死”。到了战国,比干的死法就生动起来了,屈原说他是被投水淹死,吕不韦的门客说他是被剖开了心。到了汉朝,刘向更进一步说纣王剖开他的心是为了满足妲己的好奇心,想看看“圣人”的心是不是七窍。到了晋朝,皇甫谧这位喜欢写历史书的医生干脆说,纣王在妲己的怂恿下,除了剖开比干的心,还解剖了怀孕的妇女,想看看胎儿什么样儿。

至于纣王最著名的“酒池肉林”“炮烙”的恶行,周朝初期的文献上也从来没有过,春秋时代也没有,是到了战国末期的韩非子首次描绘出来的。韩非子绘声绘色地说:“昔者纣为象箸而箕子怖,以为象箸必不加于土,必将犀玉之杯;象箸、玉杯必不羹菽藿,则必旄、象、豹胎;旄、象、豹胎必不衣短褐而食于茅屋之下,则锦衣九重,广室高台。

居五年,纣为肉圃,设炮烙,登糟丘,临酒池。纣遂以亡。”韩非子说了这么多,其实是为了证明他的论点“天下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之大事必作于细”,告诫人们要防微杜渐。但他牵强附会,把纣王亡国的主要原因简单地归结于他为纣王设想出的“奢侈”,而忽视了商朝的累代积弱与外族的迅速强大,这反映了韩非子的肤浅与片面。

到了西汉,司马迁在韩非子“酒池肉林”的基础上又增加了“男女裸奔其间”,从而使他的文章也很生动。汉朝人“少见多怪”,把这个视为纣王淫荡。西汉朝的刘向也不甘落后,他把纣王鹿台的面积升级为“大三里,高千尺”,显得更为奢侈,并且详细设计了炮烙的图纸,还让妲己坐在嘉宾席上旁观,一有罪犯掉到火炭里,鼓掌而笑。到了东汉,纣王脸上留的空白不多了,只好把酒池的面积扩大到可以行舟,牛饮者达到三千人。

到了晋朝,皇甫谧医生咬咬牙,把鹿台的建筑高度,比汉朝又提高了十倍,达到“高千丈”的地步,同时他可能觉得炮烙还不过瘾,又“亲自”为纣王和妲己设计了一个热铜斗,让商王朝的“犯人”举着,一会儿手就烂了……

明代文艺小说《封神演义》,更是变本加厉地为商纣王罗列了“十大罪状”,以故事性的夸张手法,把商纣王写得一无是处。说他外乱朝纲,内宠妲己,敢于直言批评国君的人被剖心,为国尽忠的人遭炮烙,将姬昌囚禁羑里。使微子被迫出走,吃宫人的肉,同妲己一起,不分昼夜公开宣淫。不仅集“暴君论”之大成,甚至将商纣王描写成衣冠禽兽。

应当指出,对如何评价商纣王,早有争论。两千多年以来一直存在争议,很多人不相信有关史书的记载。

春秋时代,孔子的学生、河南浚县人端木赐(子贡),早就意识到了商纣王的悲哀,他本人也有点看不过去,说:“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意思是,纣王虽不好,但不至于如此之坏。所以君子最怕处于纣那样的不利地位,什么坏事都堆到他一人的头上,就像地势低下的污水池,什么脏水都朝那儿泼。

战国思想家、儒家“亚圣”孟轲,还从正面肯定,商纣王有善政,并且不相信武王伐纣的情节。他说:商纣王离开武丁年代时间并不长,武丁流传下来的好风俗、好政治,都还存在。“尽信书,不如无书”,我对于武王伐纣一事,只信它两三分,其他都不相信,既然周军所向无敌,那怎么会战争中流的血能将石臼中的椎杵漂起来呢?

南宋人罗泌认为:说商纣王大造宫室,筑肉林酒池,宠信女色,囚禁贤人,残害忠良,将商纣王同夏桀王说得一模一样:夏桀王的罪恶就是商纣王的罪恶,这都是出于模仿。实际上形成了一种模式:夏桀王有肉林酒池,商纣王也有肉林酒池;夏桀王宠信妹喜,商纣王宠信妲己;夏桀王囚禁成汤,商纣王囚禁姬昌;夏桀王杀关龙逢,商纣王杀比干。台湾学者柏杨说过,像是从一个模子浇出来的。就连“炮烙之刑”,是夏桀王发明的,也硬给商纣王安到头上。说明周朝的宣传家造谣惑众,为达到某种政治目的不择手段。

晚清学者李慈铭认为:从各种史籍来看,商纣王的罪行,是杀比干、囚箕子、宠妲己、偏信崇侯、拘押文王,比起后世的暴君,还算不得罪恶深重。

近代史学家顾颉刚撰文认为:现代传说的商纣王的罪过,是层层积累发展的,时代愈近,纣罪愈多,也愈不可信。他考证以后认为:妲己的形象,得自西汉末年的《列女传》,纣王淫暴的情节,源于周人为达到宣传目的所进行的人身攻击,并被后人尽情扩大。换句话说,加于商纣王身上的所谓“罪状”,多为不实之词。

对于历史人物的评价,毛泽东有自己的方法论。1958年5月23日,他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的讲话中说:“一股风一来,本来是基本上好的一件大事,可以说成不好的;本来是基本上一个好的人,可以说他是坏人。”按此方法论,毛泽东也并非以为商纣王没有缺点,只是历史上对他的评价“一边倒”,形成了一股风,硬是把这样一个基本上好的人说成了坏人,把一个在历史上曾经做出很大贡献的人,说成一位十恶不赦的“暴君”。商纣王虽然是一位悲剧式的亡国之君,但是毛泽东决不“以成败论英雄”,而是对他给予了较为客观公正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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