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湖南的最高学府(潮宗街湖南时务学堂)

#潮宗街# 湖南时务学堂——中国最早的新式学堂之一

(潮宗街历史故事之七)

民国时期湖南的最高学府(潮宗街湖南时务学堂)(1)

1894年甲午战争爆发以后,湖南人形成了一种寻求变革、追求进步的新风气。1897年,熊希龄等开明绅士倡议设立湖南时务学堂,得到了湖南巡抚陈宝箴及谭嗣同、唐才常等维新派人士的全力支持。当年9月,时务学堂租用三贵街刘权之旧邸,开门办学。熊希龄任学堂提调(校长),聘请梁启超为中文总教习,录取蔡锷等40名学生入学。11月29日正式开学。

《湖南时务学堂学约》强调学生在继承儒家思想的同时要向西方学习。时务学堂面向全省招生,前后三次共选录各类学生264人次。受时务学堂熏陶,这些学生中有许多人成为杰出的栋梁之才,如蔡锷、范源濂、杨树达、林圭等。1898年戊戌政变后,时务学堂改为求实书院,后与岳麓书院合并为湖南高等学堂,成为湖南大学的前身之一。1938年,时务学堂毁于“文夕大火”。抗战胜利后,著名实业家陈云章先生购买三贵街地皮,在时务学堂废址上盖起住宅,并立“时务学堂故址”牌坊,今为长沙市文物保护单位。

民国时期湖南的最高学府(潮宗街湖南时务学堂)(2)

三贵街“时务学堂故址”

维新派为了救亡图存,提出了“教育救国”的口号。维新派主将梁启超强调,“变法之本,在育人才,人才之兴,在开学校,学校之立,在变科举”。1896年,刑部左侍郎李端棻上书清廷,主张自京师以下及各省州县皆设学堂。湖南随即开始了新式学堂的筹办。湖南巡抚陈宝箴即自称:“臣于光绪二十二年(1896)准礼部咨山西抚臣胡聘之奏请变通书院章程一折,承准总理衙门咨议复刑部左侍郎李端棻奏请推广学校一折。”湖南维新运动中,维新派官绅深感“开民智”对于经济发展和政治改革的重要意义,因而把教育改革看作是维新的主要内容之一。

最早提出在湖南设立新式学堂的是蒋德钧。他说:“世变日深,需才孔亟;求才之道,立学为先” ,“开民厂以造机器,设学堂以造人才,兴国保邦,莫急如此”。促成湖南时务学堂成立的具体背景和直接原因,是乡绅王先谦、蒋德钧等人所从事的实业活动。陈宝箴就任湖南巡抚后,对于湖南的实业开发持鼓励和支持态度。1896年,王先谦联络蒋德钧、黄自元等人,集股创办官督商办性质的宝善成机器制造公司。并提议在机器制造公司之下亦即宝善成公司之下设立时务学堂,推广工艺。这大概是创办湖南时务学堂的最早动议。

蒋德钧提议创办时务学堂,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推广工艺,计划招收二三十名学生,常住局中学习制造,计划聘请一位通重学、汽机等相关学科的老师主其事,“俾日与诸生讲解制造之理,并随时入厂,观匠人制造”。 带有为宝善成机器制造公司培训人才的意味。

机器制造公司创办学堂的计划,得到了王先谦和熊希龄等人的赞同,由公司负责人王先谦等领衔上报湖南巡抚陈宝箴。这一计划与陈宝箴的思路不谋而合,当陈宝箴看到蒋德钧等“复议请开设学堂”的呈文后,“惊喜叫绝”,并亲自为之命名为时务学堂。陈宝箴于1896年底将这个计划批准立案。1897年1月,陈宝箴批准了由蒋德钧起草,王先谦领衔,张祖同、汤聘珍、熊希龄、蒋德钧等依次署名的《请设湖南时务学堂公呈》和《开办湖南时务学堂简明章程》。陈宝箴随即颁发钤记:“公司学堂归并办理。” 并许诺从湘省矿务余利中提拨款项予以补助。

在《请设湖南时务学堂公呈》上署名的蒋德钧、王先谦、熊希龄、张祖同、汤聘珍都是当时颇有维新思想的士绅,于办矿务、建工厂、兴学堂等都不余遗力。

1896年冬至1897年初,熊希龄建议筹办公司与时务学堂等事应该各有人专司其责,于是推王先谦专办宝善成公司,推熊希龄专办学堂之事。后来在争取办学经费的过程中,王先谦不愿意由他自己出面,熊希龄遂请示陈宝箴,将时务学堂与宝善成公司分开办理。蒋德钧积极协助熊希龄筹办时务学堂。

时务学堂的创办首先要解决的是办学经费的问题。陈宝箴虽应允每年从矿务余利中拨款补助,但湖南矿务总局也刚刚创立,连自身经费都靠借款,更无余利来补助时务学堂了。于是,熊希龄和蒋德钧把筹款的方向放在争取两江总督刘坤一的支持上。

此前湘抚陈宝箴曾许诺从矿务余利中拨款以充常年经费,但蒋、熊均清楚这不过是一张空头支票。因为湘省矿务总局自保尚且艰难,何来矿务余利?为另谋他策,熊希龄与蒋德钧都认为个人捐助是办法之一。其时有前湖北布政使、湖南衡南县人王之春踊跃响应,一次性捐助购买书籍银2000两。熊、蒋也以身作则,会同上海道刘麒祥合捐2000两,用于购买制造局译书。

但个人捐助也仅此而已,相对于时务学堂所需巨额经费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所以学堂经费问题的解决还必须从公款中筹措。最初熊希龄打算从湘省督销局李艺渊处想办法,劝他将所拨湘社仓之每年7000金移归学堂。但后来张祖同透露,湘省督销局尚有未收的加价湘省盐厘一项可以想办法,“每年补收此项,应有银一万四千余两”。熊希龄与蒋德钧闻知此情,不禁欣喜万分,随即禀请陈宝箴予以支持。陈对此自然深表赞同。为争取将此款项用作创办时务学堂,熊希龄等先不惊动督销局,以免督销局闻知此情,抢先下手,将此款移作他用。而是决定由熊、蒋亲赴南京,向两江总督刘坤一请拨此款。因湘省征收盐厘的督销局属两江总督管辖,故欲得此款,尚须两江总督刘坤一批准。

1897年5月2日,蒋德钧持《为时务学堂经费呈刘坤一批》禀稿到达南京。在禀稿上署名者有王先谦、汪概、熊希龄、罗长裿、汤聘珍、刘凤苞、黄自元、成邦幹、蒋德钧、张祖同、邹代钧、李桢等。刘坤一对湖南创设时务学堂之举深表赞同,愿意扶植,在禀稿上批复:“阅牍,具见振兴实学,培植人材,曷胜佩慰……候行湖南督销局,查明各盐行未缴若干?补收岁得若干?覆候核办。”

蒋德钧经与湘省督销局总办易顺鼎交涉查核,果有应补缴之盐厘14000金。但刘坤一不愿将此款全部拨给湖南时务学堂,谓“江南拮据异常,亦不能不资分润”,只同意拨给时务学堂一半。

刘坤一批准每年拨给湖南时务学堂盐厘7000金后,即檄行湖南督销局遵照办理。有了刘坤一同意拔给的每年7000金的盐厘,可谓解决了大问题。时务学堂经费问题基本解决。

在争取经费的同时,熊希龄和蒋德钧等积极进行购置图书设备、建造校舍、招聘教习、招收学生等筹备工作。熊希龄和蒋德钧用自己和士绅捐的款项,在上海购置了一批图书设备。建造校舍,熊希龄征得湘绅同意,在省城北门外侯家垅购得一块地皮,计有数百亩。这里前临大河,后倚冈阜,颇踞湖山之胜,是一处理想的建校所在地。但因经费不足,暂不兴建,拟先租赁民房开办。先拟租用衡清试馆(位于今开福区戥子桥衡清里)作为校舍,但因校舍狭小,又另觅他处。后又租佃位于小东街(今中山西路)三贵街的原乾隆、嘉庆朝重臣刘权之的故宅作为校舍。

刘权之是清乾、嘉两朝重臣,曾参与编纂《四库全书》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官至吏部尚书、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加太子少保衔。刘权之晚年荣归故里,邻里百姓数百人去街口迎接,因而有了“接贵街”之街名。同、光年间刘权之府第转让给益阳翰林周桂午(周谷城叔祖父),周将房屋改造成三进四合院式公馆。周桂午恰好与熊希龄为同榜进士,两人关系甚密,熊希龄遂从周桂午手中租得刘权之旧邸作为校舍。

时务学堂为官办学堂,学堂管理人员也由抚院扎委任命。1897年11月29日,时务学堂正式开学。陈宝箴委任熊希龄为时务学堂总理(亦称提调,即校长),主持一切行政事务。另委绅董9人,即熊希龄、王先谦、蒋德钧、李维翰、谭嗣同、黄自元、张祖同、陈海鹏、邹代钧,组成时务学堂董事会,参与学堂章程及各有关大事的讨论与决定。总理(提调)的主要职责为招考、堂规、银钱、用人等4项。谭嗣同兼学堂总监。另设管堂2名,由陈奂奎和杨自超充任,陈奂奎管银钱收支,杨自超负责管理教习测量。又以狄钟翰为副管堂,协助两位管堂管理学生的思想和生活。教学事务则由熊希龄全权委托中、西文总教习梁启超和李维格负责组织。

时务学堂开学当日举办了隆重的开学仪式,学堂总监谭嗣同、学堂总理熊希龄均撰联以贺。谭嗣同联曰:

揽湖海英雄,力维时局;

勖沅湘子弟,共赞中兴。

熊希龄联曰:

三代遗规重庠序;

九州奇变说山河。

八星谈天,三带说地;

四宗异教,五族同人。

湖南时务学堂开学之际,为扩大影响,阐明意义,向社会公布了《湖南时务学堂公启》。公启疾呼“吾湘变,则吾中国变;吾湘立,则中国存。用可用之士气,开未开之民智,其以视今日之日本宁有让焉”,强调“广立学校培植人才为自强之计”。这份感慨激昂的公启由梁启超起草,文中称:今事变益急,天子宵旰殚虑,惟广立学校,培植人才,为自强之计,累降纶绰,布此义于天下。

创办学堂,最重要的问题是聘请教习。将时务学堂办成一所中西兼通的新型学堂是创办者的既定方针。为此,所聘教习中必须有中、西文教习,且有总、分教习之别。特别是总教习,必欲扩大影响,非时贤达人且学贯中西者不足以孚众望。

时务学堂所聘中文总教习为梁启超,西文总教习为李维格。教学事务由熊希龄全权委托中、西文总教习负责组织。其时,梁启超为上海《时务报》馆总撰,李维格也在《时务报》馆任西文翻译。

关于总教习的首荐者是谁,学术界有两种不同说法,一说为黄遵宪,另一说为蒋德钧。

1897年7月13日,黄遵宪自北京赴长沙长宝盐法道任,署湖南按察使。黄遵宪下车伊始即关注时务学堂总教习的人选问题。但他首先想到的并不是梁启超,而是康有为。在康有为被陈宝箴、陈三立父子否定之后,才转而力聘自己创办《时务报》时的同事兼同乡梁启超。

在要求《时务报》馆总理汪康年放人的问题上并不顺利。因为在汪看来,聘走梁启超与李维格,无异于挖《时务报》馆的墙角。为此,熊希龄想方设法,先由湘省当局出面给梁、李二人送去聘书,后又由熊希龄和黄遵宪先后给汪康年去信委婉相劝,恳请放人。而汪康年则一度不予回复。为此熊希龄又致函在南京的谭嗣同,要求他对汪康年加以劝说。经过黄、熊、谭等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与争取,加之梁、李二人也表示愿意受聘入湘,汪康年的态度有所松动。特别是谭嗣同致汪康年的信函,言辞恳切,加之谭、汪二人交情至深,理念相近,对说服汪康年放人起到了重要作用。汪康年迫于情势,不得不答应放人。于是,梁启超与李维格二人终于得以于1897年11月14日到达长沙,分任时务学堂中、西文总教习。

另说,聘梁启超为时务学堂中文总教席,首倡者和出力最甚者为蒋德钧。提出这一观点的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贾小叶先生。叶先生认为早在熊希龄与刘坤一交涉时务学堂经费之际,蒋德钧就已为时务学堂遴选教习等事奔走于京、津之间。而此时黄遵宪还在赴任湖南盐法道的途中。由于时间的原因,二人在京、沪均未能见面,因此蒋德钧聘梁启超入湘的念头肯定没有与黄遵宪交流。黄遵宪是到长沙后才知道时务学堂有聘梁之举。当蒋德钧写给熊希龄等人的荐梁之信发出时,黄遵宪尚在湖北。

蒋德钧的提议得到了湖南官绅的一致认可,学政江标致函汪康年说:“此间时务学堂拟敦请卓公为主讲,官绅士民同出一心,湘士尤盼之甚切也。弟亦望卓公来,可以学报事交托,惟上海无人奈何。”在经过了精心讨论与设计之后,参与时务学堂筹办的湖南官绅,凡与汪康年交好者,几乎同时写信给汪康年,劝其放李、梁二人入湘。这显然是湖南官绅共谋后的约定。熊希龄还致函谭嗣同,请在南京的谭嗣同一起说服汪康年。9月14日,汪康年同时收到了熊希龄、邹代钧、黄遵宪与江标的劝说函。黄遵宪并同时致函梁、李,“殷殷劝驾”。与此同时,陈宝箴分别给李维格与梁启超发了聘书。

当湖南时务学堂的招生正在紧张进行时,梁启超还没有离开上海,但他与熊希龄等人之间书信往还,就学堂设置、教学内容、教学方法及人员配置等问题进行了反复磋商。梁启超根据自己追随康有为在万木草堂的经验及所知广雅书院、两湖书院的教训,坚持分教习必须由学堂总教习自主聘任,否则总教习与分教习发生分歧,或观念差别太大,势必影响学堂的教学质量。熊希龄等人接受了梁启超的建议,同意梁启超以总教习的身份聘任其同门好友韩文举、叶觉迈、欧榘甲三人为中文分教习。学堂另聘西文分教习王史、许应垣,中文分教习周大列,数学教习许奎垣,舆地分教习邹代钧,管堂兼测量分教习杨自超,管仪器兼体操分教习杨福严等。

1897年11月14日,梁启超偕韩文举、叶觉迈、欧榘甲及西文总教习李维格从上海抵达长沙,稍事准备,即于11月29日正式开学。

民国时期湖南的最高学府(潮宗街湖南时务学堂)(3)

时务学堂中文总教席梁启超

梁启超刚到长沙时,受到湖南各界的一致欢迎,到达当天,湖南巡抚陈宝箴的公子陈三立、湖南学政江标、湖南按察使黄遵宪、时务学堂代总教习皮锡瑞以及湖南官绅、社会名流邹代钧、熊希龄、唐才常等前往迎接,学堂全体师生更是齐集学堂门前燃放鞭炮予以欢迎。第二天,又在湘春门内左文襄公祠堂设宴为梁启超一行洗尘。此后几天,梁启超的住处每天都是宾客盈门。湖南文坛大佬、乡绅领袖王先谦在梁启超刚到时,也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对梁尊礼有加,曾专门张宴唱戏,以示欢迎。换言之,在梁启超初到湖南时,包括后来所谓旧派人物在内的湖南各界真诚欢迎,“诸人倾服,自是实事”。然而没过很久,情况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据梁启超自己回忆,他每天授课四小时,还要批改学生课卷,每卷都写批语,常彻夜不眠,以至病倒。

1898年2月21日,谭嗣同在参加南学会第一次开讲后,十分惦念正在患疟疾的梁启超,就到时务学堂去看望他。谭嗣同走进梁的住房,只见他虽然面容消瘦,但仍保持着平日英俊的气概。谭嗣同问他的病况,他告诉谭,连日服药,效果很好,不久就会恢复健康。又说他将于本月中旬回广东,为他的父亲五十岁生辰祝寿。在谈到时务学堂时,梁启超认为教习的教学任务很繁重,应当增聘一两位教习。

谭嗣同当即推荐唐才常和杨毓麟,梁表示同意。

3月初,梁启超离湘赴上海治病,学堂乃加聘唐才常、杨毓麟为中文分教习。时务学堂前后两批中文分教习都是学贯中西的著名学者,如:韩文举、欧榘甲、叶觉迈、唐才常、杨毓麟等。

民国时期湖南的最高学府(潮宗街湖南时务学堂)(4)

时务学堂教习(左起):叶觉迈 谭嗣同 王史 欧榘甲 熊希龄 韩文举 唐才常 李维格

在时务学堂未开学之前,招生工作即已展开。1897年9月,《知新报》刊发了《时务学堂公启》,阐明了时务学堂的办学宗旨:“广立学校,培植人才”,“用可用之士气,开未开之民智。”各府州分配名额除“长沙府二十四名”外,其他府为五至十二名不等,各州均为五名,各厅均为一名。第一次招考由陈宝箴亲自发布《时务学堂招考示》,宣布“本年议定暂租衡清试馆开办,延聘中西学教习,择期开学,先行招考六十名入堂肄业”。

湖南两任学政江标、徐仁铸还亲自到各地选拔、推荐考生。如蔡锷就是被推荐参加时务学堂招考的。1895 年春,蔡锷不满十三岁,由父亲领着去宝庆府城参加院试。临进考场时,由于个子矮小,考生很多,父亲将他举起坐在肩上。湖南学政江标见了笑问:“怎么儿将父作马骑呀?”蔡锷敏捷地回答:“父愿子成龙嘛!” 江标高兴地召蔡锷走近,手指蔡锷说:“小学生暗藏春色。”蔡锷立即躬身道:“大主考明察秋毫。”江标大喜。后阅蔡锷试卷,拍案叫奇,赞不绝口,于是取为秀才,名列前茅。1897 年秋,蔡锷又在新任湖南学政徐仁铸的推荐下,到长沙投考时务学堂,名列第三。不满十五岁的蔡锷,是四十名学生中年龄最小的之一。

第一次招生考试于1897年9月24日举行,初选学生53名。后经过复试确定内课生32人。内课生中兼习西文者为:曾继寿、唐才质、杨树达、李炳寰等14人。招生考试是严肃认真的。先经挑复,再经扃试,由绅董会同学政在学署举行。第一次招生,报考者4000人,取40名,仅为l%。

时务学堂招考的学生中,后来许多人成为杰出的政治人物或各个领域的栋梁之才。唐才质(唐才常之弟)在20世纪50年代所撰的一篇回忆录中深情地写道:

时务学堂的学生,在我脑筋中印象较深的是慈利的李炳寰、湘阴的林圭和邵阳的蔡艮寅(后改名锷)。李炳寰与我同班,又同住一宿舍,两人意气相投,就换帖为兄弟。他曾对我说:“我们求学,所为何事?但求起衰振敝,上利于国,下泽于民耳。”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我们参加自立军起义,我留守上海,与狄葆贤共同担任后方接济和海外联系的任务。炳寰赴汉口时珍重道别,除勉励救国外,没有说其他的话,其爱国热情,殊令人钦佩。林圭素仰慕谭嗣同之为人,谭亦甚器重之。他为时务学堂第二班学生,入学后,与我意气投合,常常谈论国事。有一天,他对我说:“朝廷纲纪败环,达于极点,曾(国藩)、左(宗棠)诸人掌握兵柄,苟举义旗,则倾复清室,反掌事耳。合此不为,坐失良机,宁非大错。吾人今日求学,应以挽救国家为第一要义。”这在当时确是非常大胆的话。

蔡艮寅考入时务学堂时,年龄较小,但他赋性聪颖,在堂中的功课和每月的月考,必居前列。他的母舅樊锥,学识渊博,思想激进,在邵阳颇有声名。艮寅幼年受到樊锥的教导,故早已蕴藏了改革弊改的思想。其次,他认为一个人要在谜会上有所作为,必须注意品德修养。他曾对我说:“我侧求学,是为了探孔教之精蕴,以匡济时艰,应淬励品德,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决不可随俗浮沉以自污。”从这里可以看出当时艮寅的见解和志气。我们平日除得到学堂教习的教育外,还热情地和湖南力主变法的官僚如黄遵宪等联系,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新的启发。黄遵宪曾作有怀李炳寰、蔡艮寅、唐才质的诗:“谬种千年兔园册,此中埋浸几英豪。国方年少吾蒋老,青眼高歌望尔曹。”可见黄遵宪对我们的期望是非常殷切的。

湖南时务学堂先后进行过五次招生考试,合计初选各类学生264人次,正式录取中文内课生81人,中文外课生24人,其他各类学生(包括备取内课生、留习中文者、调送北洋学堂者)共计21人。

民国时期湖南的最高学府(潮宗街湖南时务学堂)(5)

时务学堂教职员在校舍前合影

时务学堂开办初期,在梁启超、熊希龄等人的主持下,其办学性质、教学方式、课程设置及教学内容相对于旧式官学、书院教育来说都有革新。学堂明确反对科举教育,强调“天下为己任”,摒弃官学、书院教育专习时文的作法,而要求“通古今,达中外”,兼讲中西之学。激进的维新派人物担任教习,他们通过课程内容的改革大肆传播维新思想。

民国时期湖南的最高学府(潮宗街湖南时务学堂)(6)

时务学堂更定章程

据叶德辉等人1898年披露的时务学堂中文教习所批学生课艺、日记,其激进言论包括去跪拜、变服饰、兴民权、开议院、推重素王孔子,并借助五经、诸子大义阐发民权思想,特别是《扬州十日记》,反映出梁启超等人的种族革命思想。这与康氏 “教育之方针”毫无二致,也与梁启超后来的回忆相吻合。梁曰:“盖当时吾之所以与诸生语者,非徒醉心民权,抑且于种族之感,言之未尝有讳也。此种言论,在近数年来诚数见不鲜,然当时之人闻之,安得不掩耳?其以此相罪,亦无足怪也。” 尽管时务学堂中文教习的激进教学确实存在,但由于学堂的封闭教学,外界鲜有人知。据梁启超回忆说,直到光绪二十四年春节,学堂放假,学生携带教习日记、批答回家,其激进言论始“流布人间”,于是“全湘哗然”。

湘抚陈宝箴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加之陈宝箴的维新思想与康、梁的激进言论本非同源,因此有了陈宝箴调阅时务学堂剳记之事,并责令立将“板片、刻本查出,一并销毁,严饬勿得再行刷印售卖”。1898年6月底,岳麓书院学生宾风阳、杨宣霖、彭祖年等联名上书王先谦,以维护“纲常名教”“忠孝节义”为名,对熊希龄、梁启超大力攻击,谓“自熊秉三庶常邀请梁启超主讲时务学堂,以康有为之弟子,大畅师说,而党与翕张,根基盘固,我省民心,顿为之一变……”一连串风波,促使陈宝箴下决心更换了时务学堂的提调熊希龄,并同意三名中文分教习辞职。7月2日, 陈宝箴免去熊希龄时务学堂总理职,委派他护送学生出洋留学,札委黄遵宪“总理时务学堂一切事务”。

随之,韩文举、叶觉迈、欧榘甲迫于压力,请辞时务学堂分教习职,离开长沙。

8月中,汪诒书补任时务学堂总理绅,兼任总理。汪诒书是一位温和的维新派,他勉力维持着时务学堂的教学活动。

9月中,汪诒书主持时务学堂出洋学生举行复试。9月20日,政变前夕,时务学堂考取留学日本的七十余名学生,留学资格被取消。9月21日,北京政变发生,康、梁逃亡海外,谭嗣同等“六君子”血染菜市口,戊戌变法宣告失败,新政被废除。时务学堂由于汪诒书的周旋,得以继续存在。

9月29日,清廷将翰林院编修、湖南学政徐仁铸革职永不叙用,改以户部左侍郎吴树梅提督湖南学政。10月5日,出使大臣黄遵宪奏因病请开去差使。10月6日,湘籍言官黄均隆上奏折,“请旨惩办”湖南维新党人。清廷命将湖南省城新设南学会、保卫局等一并裁撤,南学会中所有学约、界说、札记、答同等书,一律销毁。着张之洞迅即遵照办理。清廷降旨将陈宝箴、陈三立一并革职,永不叙用。江标、熊希龄革职,永不叙用,并交地方官严加管束。10月7日,湖南布政使俞廉三任湖南巡抚。10月中,时务学堂交由守旧人士接管,原有的学生率皆离开。年底甄别,尚有新旧学生四十余人,严家鬯、黄舒禺等为教习。

1899年春,根据原御史黄均隆弹劾奏章中谓时务学堂“讲求实务,有名无实”之语,将时务学堂易名为求实书院,校址迁城东落星田,“一切皆仿书院之成规,其课程则经史与八股交相为课”。首任总理汪诒书,继任杜本崇。求实书院规定“分科分班”,学生定额120名,“分调通省各府州县考选保送聪颖恂谨生童”。原时务学堂学生40人也在书院继续学习。稍后仍恢复算学、西文、舆地等课程。教师有中文教习杨绍楷、苏舆、黄召耀、袁绪钦、郭立三等,算学教习许兆魁。

民国时期湖南的最高学府(潮宗街湖南时务学堂)(7)

1899年落星田求实书院内景

改革的潮流不可阻挡,仅仅过了三年,到1902年,求实书院改为湖南高等学堂(初名湖南省城大学堂),次年岳麓书院亦改制为湖南高等学堂。所以经过这段短时期的曲折之后,时务学堂与岳麓书院终于合流,成为湖南高等学堂和湖南大学的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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