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迁碑波横写法解析(一个奇怪的字形)

张迁碑波横写法解析(一个奇怪的字形)(1)

张迁碑波横写法解析(一个奇怪的字形)(2)

张迁碑波横写法解析(一个奇怪的字形)(3)

这个“自”,最突出的字形特征是它的左右两竖(我在图中使用了番号①和②来标注)长短不等,由此导致整个字形呈现为一个向右倒伏的梯形形状。

这个形状与我们司空见惯的“自”的长方形字形不一样,乍一见,似乎它突然打破了字形常规,化解了我们的审美疲劳,于是乎“天真烂漫”、“质朴古拙”之类的评语便纷纷而至。

但是,这些大而无当的抽象批评除了描述某种模糊的惊喜之外,对我们理解这个字的字形和用笔并不能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我们必须设法,像电影里的场景还原一样,把原作者的书写过程复现出来,才能准确理解他为何写成了这个特殊的字形——话说到这儿,我想讲一句题外话。

那就是中国传统文化当中那些需要通过模拟训练来建立技法手段的艺术,比如文言写作,比如书法,我们在模仿经典作品的时候都应该把注意力集中于还原作者的创作过程而不是照描创作结束时的作品形态

学习文言写作,从前的私塾先生为什么要求学生放声吟诵而不可默念?因为只有在吟诵的过程中我们才能把自己想象成作者,去想象,去重演他说话当时的语气、口吻和表情。

读得出语气、口吻和表情的文字才是有生气的文字(即古人所谓的文气),要是读不出“文气”,文言也就只是一串僵死的符号而已。

书法的学习跟文言写作是一个道理。假设我们就按照楷书的笔顺来写这个“自”,即便你在临写的过程中瞄准了两竖的长短关系,最终写成了一个梯形的模样,这个字形也很可能是不自然的,不相信的朋友不妨试试看。

我认为,原作者在书写这个“自”的时候并不是刻意要把它写成左右两竖一长一短的模样,这应该是一个不期而遇、自然而然的结果,否则它就不是“天真烂漫”而是“矫揉造作”了

既然如此,我就索性用自己在自然书写状态下写成的“自”来跟原碑做个对照:

张迁碑波横写法解析(一个奇怪的字形)(4)

很明显,我更习惯把左右两竖写作等长。对照原碑,我的书写笔顺是①——③——②——④——⑤——⑥。在这种笔顺下要把左右两竖写成一长一短,感觉非常别扭。

因此,要自然而然地写成原碑的字形,我们只能考虑改变笔顺

怎么改呢?请朋友们看看下面两个“自”:

张迁碑波横写法解析(一个奇怪的字形)(5)

这是两个“自”字的古字形,诞生于比汉隶八分书更早的年代。左边一个出自战国中期的郭店楚简,右边一个出自战国晚期的睡虎地秦简。

我们看左边的这个“自”,很明显它还保留着强烈的篆体特征,①和②两笔是以弧线圆转连接在一起的。在右手执笔的情况下,我们从左向右写弧线总要比从右向左写弧线更顺畅,所以两笔的连接点并不在这个字的中轴在线而在中轴线偏右,也就是图中我标出了绿色圆圈的位置。这样一来,这个字的底部自然呈现出左低而右高的形状。

当字形进一步隶化,演进到右图这个阶段以后,原先的笔画①分离出了笔画③。

因为③和①原本就是一笔,所以即便分离之后,书写的笔顺习惯仍然没能改过来,是①——③——②,说白了,这就是用三笔圆接来隶写原先的篆形,由此篆形的残余影像仍然存在,标志是右边这个字形的底部仍然还是左低而右高的。

这时我们再看①和②两竖,是不是一长一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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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照睡虎地秦简中的“自”与《张迁碑》中的“自”,我推测原作者书写的笔顺应该是①——③——④——⑤——⑥——②。

因为这个字形仍有篆籀遗意,其中的①和⑥两笔在书丹的时候必定与简帛书一样是圆接而非方折。可是从拓片上看,字形的左下角被刻成了尖角,令人误以为①和⑥的接笔是方折,这是《张迁碑》书丹甚佳而刻工拙劣的又一例证

最后,附上我临写的“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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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写“有”字,关键在准确理解作者对主笔的选择。

一般说来,写隶书“有”字,字形中有三笔(我分别标注为①、②和③)都可以被择定为主笔。假如我们择定①为主笔,字形可能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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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改择②为主笔,字形就有点儿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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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②这两个汉碑中最常见的主笔,《张迁碑》的作者都没有选择,他选择了③,于是字形变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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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理的字形结构是依靠清晰的层次关系建立起来的。既然择定③为主笔,那么①和②都须要相应地弱化

这里尤其要注意作者对①的弱化是弱化了这一笔的雁尾,由此导致笔画形态与成熟的汉隶八分书不同而更贴近于古隶,这也算是为《张迁碑》的古朴风格添了一片瓦吧。

周、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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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复的字,在同一个作品中总要设法让它们显现出某种区别,否则就成了印刷字。可是这种区别也不能臆想生造,总要找到妥当的方法。

具体到这两个“周”字,它们最终写成了不同的模样,起因,我个人觉得,就埋在第一笔左竖当中。

作为隶书的三大基本笔画,左竖的写法是隶书区别于其他书体的标志之一,因为这一笔是要向左出波磔的。出波磔意味着我们要扭转笔毫的运动方向。

从拓片上的字形来看,作者书写“周”的左竖至少用了两分笔,也就是说他是以侧锋线而非尖锋线来书写的。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波磔要出得急、出得短,像左边那个字,那么左竖只能两笔写成,而不能用一笔。否则在侧锋铺毫的情况下剧烈扭转运笔方向,毛笔势必发生绞锋,导致字形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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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邓散木先生临写的“周”字(左起图一),左竖就是两笔写成的,虽然这两笔接得好像有些生硬,但也正方便了我们看清运笔的真实方法。

如果我们坚持要一笔写成左竖,为了避免绞锋,只能把扭转笔毫的动作放缓,划出一条更长的弧线,由此会导致左竖的波磔形态更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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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一下这两个字,左边一个“周”用两笔写成左竖,形态显得紧凑。而右边一个“周”一笔写成左竖,形态就更舒展。

既然这一笔已经定下了两个字在结体上紧凑与疏朗的不同基调,那么其他的笔画也要与它形成配合,而配合的关键就在右边一竖的位置和接笔形态上了。

— THE END —

文字|晋公子

排版|奶油小肚肚

图片|张迁碑&晋公子原创

张迁碑波横写法解析(一个奇怪的字形)(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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