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灿爱唱歌(阿灿的灿烂人生)
1
大一那年,我在校外打工,认识了阿灿。
那是一间销售水塔的铺子。
我们的主要工作内容是扛水塔,其他工作内容是听老板骂客户。
我除了上课就只有这一份工作,很闲。
阿灿不上课还只有这一份工作,更闲。
我刚去的时候,阿灿很惊奇,我这么瘦小怎么能做这份工。
做了一天下来,我也很惊奇,他还没我力气大凭什么惊奇。
那天晚上,我和阿灿坐在一家烧烤摊畅谈人生。
畅谈了两瓶啤酒就畅不动了,阿灿喝醉了。
毕竟他喝醉之前还去结了账,这让我明白他是真的醉了。
阿灿住在老板提供的住处,要跨过西林大桥,我扶着他往回走。
晚风吹动着阿灿很油的头发,我在努力避开碰到阿灿的头发。
阿灿问我:“爽子,考大学难么?”
我说:“难个屁。”
阿灿问我:“爽子,出人头地很难么?”
我犹犹豫豫地说:“不……不难吧。”
阿灿又问我:“爽子,耍朋友难么?”
我毫不犹豫地说:“这个就真的很难了。”
阿灿哈哈大笑起来,眼神带着一抹忧郁,像极了经历了红尘磨难无数个女子的浪子。
然后他对我说:“我连个朋友都没耍过。”
我很费解,那你笑个球。
2
阿灿跟我说他看不起我们这些读书的乖娃娃。
他想去闯荡江湖,然后扬名立万。
我叫他少看《故事会》、《知音》以及《古惑仔》。
他说我不懂他的雄心壮志。
我说你他妈再不用劲水塔就掉下来了。
阿灿很喜欢空闲的时候跟我去图书馆。
我去图书馆是抄作业,很专心。
他去图书馆是看姑娘,也很专心。
不仅专心,而且开心。
唯一不开心的就是我抄作业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阿灿也很喜欢空闲的时候跟我去逛学校。
我很难受,谁愿意跟一个男的去逛啊?
但我也没法拒绝,他会说我不讲义气。
我没想明白,不带他逛学校怎么就不讲义气了。
他跟我说这样证明我在这个学校里有人了。
我很难受,鬼大哥才愿意当你的人。
后来我总是找借口不和他逛学校,他才慢慢消停。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跟我说我在你们学校找了个女朋友。
我就更难受了。
3
我嘴角抽搐,完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问他怎么找到的?
他怎么能找得到呢?
又没我能喝又没我力气大还没我会说骚话,我很怀疑人间。
他嘿嘿一笑,拿手机给我看。
我看了半天,抬头问他:“你这是搞了个网恋?”
他说:“附近的人真是一个好功能。”
你买个手机就是这么用的吗?上网学习不好吗?
我很生气,气得我从那天开始,每天都跟附近的人搭讪。
我是个大学生,除了家里给的生活费就只有一份工作,很穷。
阿灿是个小店员,只有一份工作,更穷。
但他仍然要去整个发型。
我很支持:“你去吧,以后有了帅气的发型记得要好好洗头。”
他点点头:“是的,我的老婆说她喜欢生活精致的男孩子。”
我有点不支持了:“那是你网友,不是你老婆,你要听自己的。”
他点点头:“所以你能不能借我两百块钱。”
我坚决反对:“人不应该关注外表的华丽,你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干啥。”
5
阿灿还是去弄了个伤感非主流渣男锡纸烫。
当然,这个概念提前了几年。
老板不开心,因为他觉得阿灿有点不符合店铺踏实的形象。
我也不开心,因为两百块钱。
阿灿更不开心,因为他的网友见过他之后就把他拉黑了。
阿灿约我去烧烤摊畅谈人生。
我嘴上说着好,心里想着我弹你个烟灰我弹。
阿灿说他的心已死,想要去远方漂泊。
我说:“你再这样说话,我就回学校了。”
阿灿说他要离开内江这个城市。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初恋太过于伤感。”
我看着他已经喝了一瓶半了,也不敢惹他。
但我觉得你聊了几次天,见面不超过十分钟就说是初恋,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
二十分钟,阿灿就又喝醉了。
我又扶着他回住处。
晚风吹动着阿灿蓬松的头发,我在努力避开阿灿的头发,太挡视线了。
阿灿对我说:“爽子,我要挣好多钱,去日嫖夜赌。”
我说:“那你记得带着我哈。”
阿灿继续说:“肯定的嘛,我落魄的时候你带我逛学校我都记着呢。”
我寻思你还没我年纪大怎么就谈到落魄两个字了。
阿灿又说到:“我讲义气,明天我就去把老板阴你的钱要回来。”
我瞪大眼睛:“还他妈有这事?”
5
阿灿没有走,也没有去问老板。
证明酒后的话信不得。
只是把爆炸头剪成了个小寸头,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主要寸头看不出来头发油。
我却走了,因为我主动去问了老板是不是阴了我的钱。
扛水塔是按个计算酬劳,最后按月结算。
老板问我从哪听来的傻逼话。
我瞅了阿灿一眼,说你不管,小爷不伺候了。
潇洒离开。
阿灿跟了出来,问我怎么知道老板阴了我的钱。
我叹了口气,说:“是你昨晚跟我说的啊。”
阿灿也叹了口气:“计数是我在计,老子每次都给你多算了两三个。”
一瞬间,我有点被太阳晒到眩晕的感觉。
我很想回去跟老板说对不起,我喝多了,但想想大上午的不合适。
当然我最想做的,还是弄死阿灿。
6
没在那里上班过后,我就没怎么见过阿灿了。
隔了大概一年,阿灿突然联系我,叫我去烧烤摊。
阿灿没怎么变,还是和我一样瘦弱的个子,还是那个小寸头。
坐下的第一句话就是:“爽子,这次我真的要走了。”
我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一脸悲壮,沉默不语,像是要上手术台割包皮的样子。
我觉得很惊悚,小心翼翼:“是不是你出了什么事情了?”
他越发悲壮:“铺子倒闭了。”
我:????
那你一脸绝症的表情干什么?
我问他那你去哪。
他说:“我也不知道,要去沿海一带吧,跟着表哥走。”
我说那这次就算给你壮行了。
他点点头,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说还行吧,谈了个恋爱,也在带家教,还在写东西。
他问我写什么?
我说写故事什么的,写着玩。
他说那你记得把我写进去。
我很嫌弃他:“你有什么好写的,写你只能喝两瓶啤酒?”
阿灿笑了:“谁跟你说我只能喝两瓶啤酒?”
这份自信,这份胸有成竹,这种眉宇间睥睨天下的气势,让我刮目相看。
也让我琢磨这个玩意儿这一年到底在做什么,酒量突飞猛进。
琢磨到一半我就不琢磨了,阿灿喝了三瓶,醉了。
我发现不是他说错了,是我想多了。
我问他是不是还住在原来的住处。
他说不是,然后给我说了个地址,也不远,但是不用跨桥。
我扶着他又一次行走在内江的夜晚。
7
阿灿喋喋不休:“爽子,我很害怕,我都没出过内江。”
我说没事,还是要去外面看看。
阿灿忽然跑到沱江边大吼:“混不好,我就不回来了。”
响应他的,是受惊的摩托车和电瓶车,各种各样的报警器的声音此起彼伏。
很壮观。
我在一旁努力回想阿灿说的这句话到底是哪个广告里面的。
然后就发现阿灿跟人杠上了,原因是刚才吓到了一对情侣。
只要有女人在场,男人从口角到打架的几率会是几何倍上升。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我正准备上前劝劝,毕竟对面那哥们儿估计比我和阿灿加起来都壮实。
吃亏的买卖咱不做。
结果阿灿从兜里掏出来一把蝴蝶刀,吓了我一跳。
这个狗日的还学会随身带刀了?
对面那哥们儿一脸不屑地看着他,根本不信他敢动刀。
结果阿灿上去就是一刀,但是对面哥们儿反应不慢。
捅空了,没捅上。
这个动作让那兄弟像个兔子一样牵着女朋友就跑。
出来打个啵被捅了,说出去谁信。
我走上前去,拍拍阿灿:“行啊你,真去混黑了吗?”
阿灿一扭头,我看见那张吓得直哆嗦的脸,他一激灵扔掉了刀:
“我他妈怎么就真的捅上去了?”
8
我的后面整个大学时代的记忆里,没有阿灿。
原来打工的那家销售水塔的铺子,也从便利店变成了面馆。
我只知道阿灿去了江浙那边,进了一家厂,具体做什么的我给忘了。
我前几年去上海,路过他那里,和他见了一面。
他变壮了,还领出来一个说着奇怪口音的普通话的女娃儿。
无论是脚上的adibis,还是身上已经变黄的T恤。
我都看得出来,他还没成为励志故事的素材。
我们去了一家小餐馆,他的女朋友坐在一旁,很乖巧。
阿灿跟我说她是他们车间最漂亮的女娃儿,他很自豪。
我觉得他们车间可能是女工太少。
但我怕挨打,也没有说出口。
阿灿想喝酒,我挑挑眉毛,你到了这里还不放过我么?
阿灿说:“爽子,真怀念我们那些年的潇洒。”
我不是很能理解逛学校喝奶茶这种生活就为什么叫做潇洒。
但我能理解一个男娃想在心上人面前吹牛逼的心理。
我附和道:“是啊是啊。”
阿灿说:“那会儿打架斗殴吃肉喝酒真开心噢。”
我附和道:“是啊是啊。”
阿灿说:“那会儿身边那么多女孩……哎呀哎呀我错了根本就没有。”
我很气愤,狗死的时候没有一对情侣是无辜的。
阿灿又喝醉了,我和他的女朋友一人架一边把他扶回工厂宿舍。
他一边走一边大声地说:“我是要挣大钱的,只是没有机会。”
路上有人听到这话,可能觉得好笑,但我也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
我觉得有点尴尬,于是就跟他的女朋友搭话:“你们工厂看起来很不错。”
她附和道:“是啊是啊。”
我说道:“工资待遇什么的应该也很不错吧。”
她附和道:“对啊对啊。”
我接着说道:“要是你们俩结婚了,回四川办酒的话要请我噢。”
她愣了一下,附和道:“好啊好啊。”
9
结果又过了一年,我也并没有收到阿灿的结婚请帖。
有一天,我正在床上表演咸鱼,接到了他的电话,叫我去吃饭。
看到餐厅的那一串看上去就很高端的英文,我很感慨。
看到他金表金链油头粉面的样子,我更感慨。
看到点餐单的价格以及后面来的几个好看的小姐姐,我不仅感慨。
而且难受。
你的朋友比你混得差,你是很难受的。
你的朋友比你混得好太多,你是更难受的。
那天坐下来的第一句话,是阿灿问我成都的房价现在是多少?
我说我不知道。
他问我喝什么酒,我说都可以,啤酒也行。
阿灿没说话,身边的好看小姐姐带着戏谑的眼神对我说:
“这里是不卖啤酒的噢。”
阿灿瞪了她一眼,她马上又开口:“不然我去帮你们买?”
我摇摇头,表示不必。
阿灿点完了菜,和我聊天,问我近况。
我说没多大起伏,还是写东西。
我反问他:“这才一年多,你是去抢银行了吗?”
阿灿笑了,笑得高深莫测。
但我一时之间确实不知道该和面前的阿灿聊什么。
等菜的过程中,坐最边上的那个小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
回来的时候提着一打啤酒。
阿灿笑着说:“懂事。”
另外几个小姐姐低着头不说话,买啤酒的小姐姐笑得很开心。
10
阿灿说他这一年是怎么怎么吃苦,怎么怎么努力,怎么怎么辗转。
然后才成现在这样的。
要不是网上的鸡汤是我这种人写的,我真的就信了。
但我记住了一个数据:1300万。
这是阿灿银行卡的余额,他说了很多次。
每次都想让我弄死他,你又不给我你强调那么多次干什么?
我上下打量他,怎么看也玩不转富婆的钢丝球。
我只能安慰自己不要太酸,要多努力朝着阿灿看齐。
坦白说,那天是我认识阿灿以来吃得最难受的一次饭。
比当初扛着他回住处还难受。
他现在喝啤酒也不像当初那样生猛。
那种明知道自己就两瓶,还是杯杯见底的气势已经不一样了。
关键喝个啤酒你跟喝洋酒一样一口一口抿我就很不习惯。
然后我发现他的说话方式也让我不习惯了。
他不再和我聊往年的所谓潇洒,居然和我聊梦想。
说他准备今年做些什么什么事情。
听得我满脸问号。
正经人谁聊梦想啊,对吧?
11
我本来以为那天晚上他要去过纸醉金迷的夜生活。
结果他打发走了所有小姐姐,说要送我回家。
本来他让所有小姐姐走了,我就很难受了,毕竟我还没有对象。
又听到他说要送我回家,我不仅难受,还有点害怕。
你他妈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肉体上的意思?
阿灿没有喝多,这也是第一次他和我喝酒没有喝多。
他走在成都街头的样子,和在内江街头的样子不一样。
阿灿问我:“我这算混出头了吗?”
我想了很久,还是叹了口气:“算……吧。”
我又想了很久,问他:“你的那个女朋友呢?”
他也想了很久,笑嘻嘻地跟我说:“跑了,嫌我穷,婊子。”
阿灿拍拍我的肩膀:“你还是要加油,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
我本来想说我确实挺困难的,但他离开得确实太快了。
我都没说出口他就转头上了出租车。
我想了很久,我家离这还有半个小时脚程呢,你管这叫送我回家?
我又想了很久,我为啥不打车呢?
然后我蹲了很久,没有想事情,就想吐。
那个女娃没事买什么乌苏啊,shit!
12
阿灿后来又是一年没有和我联系。
只是我更新朋友圈的时候他会跑来絮叨两句。
我觉得很羞耻,因为我的朋友圈但凡你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很弱智。
所以我把阿灿屏蔽了,分组屏蔽那种。
阿灿也更新朋友圈,除了游艇景点就是一看酒就很贵的声色场所。
我觉得人不应该和别人比较,所以我点了“不看他的朋友圈”。
一般比我混得好的我都不看他们的朋友圈。
但我慢慢发现我居然没有什么朋友圈可以看了。
主要混得没我好的朋友也不发朋友圈。
就很气。
13
阿灿再联系我的时候,是他结婚的时候,在他的老家内江。
但我不想去。
原因是他给我发请帖那天,是我刚分手的头七。
正是情绪崩坏的时候。
我给他转了份子钱,说工作太忙,估计到不了。
他给我转了份子钱的几倍,跟我说那我买你一天。
我很愤怒,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狗贼。我收了钱,并且按时开车到了内江。
那天的婚礼很豪华,从布置到音响,从车队到司仪,都是一流。
新娘比起之前他的女朋友漂亮了无数倍。
人很多,但我基本上没有认识的。
我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当初水塔售卖店的老板。
于是我混在人群中,默默地看完整场婚礼。
也没有喝酒,下午就准备回成都。
阿灿过来敬酒的时候,我望着他微笑。
心知肚明那是水,因为我很清楚他的酒量。
阿灿把我拉到一旁:“一会儿你别走,我们叙叙。”
我说算了吧,我跟你的朋友也不熟。
阿灿轻蔑地环视周围:“不管那些人。”
我觉得阿灿很牛逼,主要是因为新婚夜他能单独跑出来跟我叙旧。
这哪是人做的事情?
14
我和阿灿又一次来到了那家烧烤摊。
如果这个故事拍成了电影成本是很低的,因为核心场地都是那家烧烤摊。
我说:“你不会真的是弯的吧,那么好的姑娘在等你,你跑出来?”
阿灿没搭话,只愣愣地看着烧烤摊的招牌。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招牌已经换掉了。
不是我们原来那家店的老板了。
阿灿扭头就走。
我有点迟疑,大哥,我中午就没怎么吃东西,我饿。
听听孩子内心的呼唤吧。
阿灿跑到超市买了一打啤酒,递给我。
我们俩坐在沱江边,感觉有点冷。
我拉开环,递给他一罐,问他:“你还喝得下吗?”
阿灿笑了:“中午我就没喝酒。”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如破竹铃儿响叮当的速度喝了一罐。
我看着他的样子有点蛋疼,只好也喝了一罐。
“爽子,有钱真好。”他说道,“那些以前都不理我家的亲戚都来巴结我。”
我有点哆嗦:“阿灿,天气真冷。”
他瞅了我一眼:“我还是想去闯荡江湖。”
我很惊奇:“你现在还在看《故事会》、《知音》以及《古惑仔》吗?”
他站起身来,转了一圈:“我帅不帅?”
我想起他穿着发黄T恤、adibis的样子,点点头:“很帅。”
他又转了一圈:“我贵不贵族?”
我想纠正他说贵族是个名词,但想着不扫他性子:“贵族。”
他又转了一圈,没说话。
晕了。
繁星闪动,沱江悠悠,阿灿很晕,我很冷。
那天晚上他给我在大千国际酒店开了个套房,那是当时内江最好的酒店。
我瑟瑟发抖:“你先回去吧。”
脑子里想的都是“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这几个字。
结果阿灿开了房就回去了。
第二天我走的时候想给他打个电话。
结果他关机了。
我去学校溜达了一圈就回了成都。
15
从内江到成都不过180多公里。
稍微会开QQ飞车的都能在一个半小时内跑完。
16
再后来到现在,我都只接到阿灿的一个电话。
是说家里长辈生了病,问我能不能挂到华西的号。
我问了几次都无疾而终。
他也没有再问过我这件事情。
再后来,就是我去内江参加大学同学聚会的时候了。
那会儿我想起了阿灿,心想着聚聚。
结果电话打不通。
我想也正常,这年生电话号码每周换的人物我都见过。
和同学吃完饭相约去ktv的时候。
我遇到了当初销售水塔的老板。
他正领着老婆孩子从我们学校门口的公园经过。
我热情地打招呼:“老板,你还记得我吗?”
老板也很热情:“你谁啊?”
我抓抓头:“爽子啊,不记得啦,水塔,我说你阴我钱。”
老板脸一黑,估计是想起了什么。
我们寒暄了几句我对他说:
“想不到吧,阿灿当初一个扛水塔的,现在成了这样。”
他点点头:“是啊,我也没想到。”
我哈哈一乐:“我想起你之前还说人家没出息。”
他一脸迟疑:“是没出息啊。”
我心想现在的人眼光都这么高的么:“你现在生意怎样?”
老板说道:“也不好,但总比阿灿强吧,监狱的生活很难的。”
我一脸迟疑:“监狱?”
谁不厌烦这种不是同一个轨道的谈话呢?
老板愣了一下:“你不知道?他进去都快一年了吧。”
我说:“我不知道啊。”
17
那天晚上我唱歌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
大学班上的最好看的姑娘来敬酒我都愣在那里不说话。
要是平时,我不猥琐一下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流氓。
阿灿在江浙打工的第二年,开始跟着一个大哥做“网赌”生意。
他不赌,他挣钱。
做到进了监狱,家没了,钱也没了。
我想起当初在成都他鲜衣怒马的样子,
和跟我说他是怎么怎么吃苦,怎么怎么努力,怎么怎么辗转。
然后才成那样的。
就觉得在网上写鸡汤真是一份好工作。
18
前些日子,我在成都一位摄影师朋友的工作室搬迁。
我告诉他那张办公桌我要了。
那天,我叫了一个货拉拉,很着急。
一想到那朋友要是知道我还顺走了他两个椅子的样子,就更着急了。
搬家的师傅带着一个小工。
那个小工留着杀马特非主流渣男锡纸烫,穿着发黄的T恤和一双假nike。
瘦弱的身子抬着那张很沉的桌子,一瞬间让我有点恍惚。
我上去拍拍他的肩膀。
他一脸疑惑转过头来:“搞啥子?”
我回到现实:“没啥,你需不需要我帮忙?”
他摇摇头,努努嘴:“师傅要骂的。”
抬完了我送他们下楼。
蹲在我们单元门口抽烟。
我问那个小工:“累不累兄弟?”
他猛吸一口烟:“还好。”
我说:“你怎么想起做这个了,看你这么瘦?”
他扔掉烟头踩灭,愣了一下,对我说:“我也没得办法。”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了。
他的背影其实很像阿灿。
19
很久很久以前,在内江市东兴区西林大桥上。
一个少年问我:“可不可以把我写成故事?”
我说:“你有什么可写的?”
他一边吐着一边对我说:“我也不知道,我没什么故事。”
我叹了口气,只拍着他的背。
少年怒吼:“草泥马爽子,你轻点。”
那天晚上,少年对我说:“我的人生,就应该和我的名字一样,是灿烂的。”
听到这话的,
有我、晚风、星辰、沱江、灰尘以及呕吐物。
很久很久以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这个少年已经离开了监狱,只是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也没有再联系我。
我不知道他在哪个城市,做什么工作,正当的还是违法的。
我不知道他有小孩没有,生活过得怎么样。
我都不知道。
20
我只知道,少年的人生并不灿烂。
但我仍旧将这个故事叫做《阿灿的灿烂人生》。
如果你遇到过他,记得告诉他:
他的一个老朋友祝福他从今往后平安健康,
不伤害别人也莫亏待自己,
那么就算他碌碌无为普普通通,
他也拥有着灿烂的人生。
如果你没有遇到过他,那这些话你就自己留着吧。
我们各自灿烂。
.这是我每年都会想看一次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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