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豆腐坊(散文羊肉馅饼)

散文豆腐坊(散文羊肉馅饼)(1)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在我上学的路上时兴起了棚子饭馆。薄薄的铁皮焊接成房子模样,割个大口子做门,割几个小口子当窗,冬天里面围上一圈棉布充保暖,夏天取掉,春秋两季风沙大,支个深绿色的帐篷罩住棚子,号称大棚防护林。

不知棚子饭馆的老板们需要什么手续方可在此开店,想来应是不怎么费事。这些老板,不管从面相还是穿着上看,多为生活所迫者或进城务工者,抱着铁饭碗的职工、眼高手低的游手好闲之辈,是吃不下这份苦头的。

有过经历的人都知道,铁皮棚子仅能遮风挡雨,冬寒夏热最是难熬。寒冬腊月,哪怕你把炉火生得再旺,也驱赶不了身上的寒气,鼻子尖、耳朵、手指头永远都是通红,摸上去冰冰寒寒,冷气顺着缩的不能再缩的毛孔透身而入,以至于套着大厚棉鞋的脚,一整天都不得温暖,跺、磕成了习惯。炎炎夏日,棚子里像是处在火山边缘,不喷发,干热。毕竟是饭馆,老板不能光着脊背,脖子上常系一条毛巾,在汗水的浸润下暗暗发黄,费劲接个吊扇,无精打采的呼扇呼扇着,仅得头顶一小片的清凉,你要是发量厚都感觉不到。做菜做饭时更不用提,饭菜的热气一腾,仿若发怒的公牛对着你的脸喷气,不敢擦也不敢动,汗越抹越多。

如此恶劣的环境,铁皮棚子依旧是一铺难求。此地位置绝佳,对面是橡胶总厂,当时生产红火;左边是小学和完中(初高中都有),学生成群;右手边拐个弯,毛纺厂冷冻厂黄磷厂任哪个皆为密集型产业;后边是居民区,平房楼房鳞次栉比。热闹的四周造就了消费人群,工人、居民、学生虽消费不高,却客源稳定。每到饭点,一溜棚子前人头攒动,干净卫生不怎么贵的饭食,令老板赚钱顾客方便,达成共赢。

散文豆腐坊(散文羊肉馅饼)(2)

棚子饭馆最吸引我的是馅饼馆。馅饼馆的老板们相当讲究:头戴白帽,身披白围裙,胳膊套着白套袖,多是夫妻共同经营。饭馆没有菜单,老板能做什么,找张纸写上粘在墙上,一般有各种馅饼、凉菜、家常小炒和酒水。馅饼也不贵,猪肉馅一元钱一张,牛羊肉一块五一张,如我等小学生,一张馅饼一碗汤能吃到饱嗝连连,成年人两张馅饼,一杯白酒一个小凉菜吃到熨帖。

限于当时的收入水平,馅饼馆在众多小饭馆里是高消费场所,打牙祭所在:家里来了客人,请到这里吃一顿也不算怠慢;工厂发了奖金,工友们凑钱吃几张馅饼喝顿小酒算是庆贺;学生们谁要有钱吃张馅饼,那绝对是校园里的高富帅。

对于由坝上进城的我,馅饼馆里的羊肉馅饼当属第一。红嫩的羊肉馅儿剁到黏刀,胡萝卜大葱掺和进去,黄的红的白的绿的编织着我肚中馋虫的五彩梦境,将馅料包入面坨,擀扁,刷油,“啪”的一声甩到锅口不深的烙饼锅,不消片刻,油香率先破局,面焦香紧随其后,若隐若现的羊肉香化为烟气氤氲四周,好比穿着蕾丝睡衣的美女隐约露出的沟壑,性感妖娆。

可惜年纪不大的我不懂啥是性感,只是馋。每回路过馅饼馆,我尽可能的绕着走,无奈路能绕,香气绕不开,深深的呼吸一口,嗯,今儿羊肉新鲜。

散文豆腐坊(散文羊肉馅饼)(3)

古人云,馅饼馆常在而馅饼不常吃,咋办?回家纠缠。父母什么没见过,还怕你纠缠?在学校,老师教育我们要做个好学生助人为乐,听着兴奋的我们放学后玩命拽着老奶奶过马路,或者在作文里想象着扶老奶奶过马路。在家里,你稍有纠缠的苗头,父母便语重心长地告诉你,要做个懂事的孩子。甭管你懂不懂事,此话出口,必须懂事,否则就是无休止的唠叨和痰盂大小的拳头。我多想不懂事啊,不懂事就有羊肉馅饼吃了。

孩子被逼懂事,其实父母心下也是不忍,没钱的状态下,谁都不好过。我几次三番想去吃羊肉馅饼,父母牢牢记在心里,他们在等待机会,一个老家亲友来访的机会。

住在县城的时候,老家亲友几乎天天来访。他们进城办事总要找个落脚点解决食宿,城中亲友当仁不让。进了市区,老家来此办事的人少了许多,在农民的心里,县城是个大农村,局促感不怎么强烈,市里面则大有不同,不说别的,满大街的红绿灯好似一道障碍,阻隔着人心的停行。

能来市里的老家人,多数是来看病。乡亲们轻易不看病,来市区医院的,没有小病。来家的乡亲,父母总要好酒好菜的热情接待,乡情和同情各占一半。多少次,我看到老家亲友放弃治疗后父母唉声叹气,红了眼眶。

乡亲们来家,吃饭是不出去的。在老辈人的观念里,家宴,就算是白水煮面,也是一种尊重。当然,一顿家宴过后,能带着乡亲去饭馆开开荤,就更贴心了。

散文豆腐坊(散文羊肉馅饼)(4)

一次,一位远房亲戚来家,母亲正好不在。不会做饭的父亲瞅着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发愁,我借机建议他带着我们去吃馅饼,父亲欣然同意。一行三人,步行十几分钟来到棚子饭馆聚集地,则一家看上去光鲜的棚子进屋,父亲要了几个小菜一瓶酒,羊肉馅饼十张。

相对我家当时的经济条件,这样的消费乃是大手笔。亲戚亦知,感动得双手不断搓裤子,嘴里嘟囔着:“这咋好,麻烦你们,还带我下饭馆,这咋好。”父亲笑笑,给他斟满酒杯,二话不说先一口闷掉,有了酒压底儿,亲戚得渐渐平静。

父亲二人边和边聊,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菜,心中盼望着他们赶快喝完,好上馅饼。喝酒之人意不在酒,在乎庄稼收成,家乡状况之间也。好不容易他们告一段落,父亲终于喊老板上馅饼。

羊肉馅饼上桌,父亲给我和客人分别夹了一张。我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差点烫掉了我的舌头,羊肉馅饼边缘焦脆,一股油汁由饼内流出,油汪汪的转眼满盘,滴上醋,来瓣蒜,给个神仙都不换。

有些微醺的亲戚,在父亲的殷勤下放开肚量,十张馅饼他一人吃了八张似乎还意犹未尽,看得我目瞪口呆。父亲待再要被他死死拦住,只好作罢。几天后亲戚回家时,父亲又带着我们原地吃了一次馅饼,着实让我欢喜了很久。

时隔多年,如今的我体态渐宽,对于油腻之物兴致寥寥,唯有羊肉馅饼,多日不吃便会想念,找地吃一两张解解馋。可惜,浊了心,脏了的嘴,再也吃不出过去的味道,或许,是羊肉馅饼不如从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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