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播要凉凉天下人苦)

天下网友苦“大胃王”久矣。

这个“大胃王”,指的是那些以超乎常人的饭量作为直播噱头,实则假吃欺骗观众、吃完后又去催吐、严重浪费粮食的吃播主播们。

也就是昨天被央视点名的“有的所谓大胃王”,直接被批评其为哗众取宠、误导消费、浪费严重;也有专家表示,“大胃王”吃播秀是非常不好的苗头,这种自媒体的消费导向让人非常担忧,与全社会建立节约意识,减少食物浪费完全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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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官方第一次对“大胃王”们发出批评的声音了,上个月,人民日报就发表过新闻评论,号召“让吃播生态恢复健康”;而早在去年,人民网也曾直接点名批评过几位粉丝量较大的头部“大胃王”,“为了吸睛博取点击量,赚到更多的打赏”——这次批评的后果就是被点名的大胃王们纷纷把ID中“大胃王”三个字改掉,并尝试转型发展。

对这次批评反应最快的是平台们,直播平台和短视频平台们纷纷做出了回应,表示会加强对美食类直播内容的审核,严格杜绝餐饮浪费行为;有媒体发现,在几个吃播的主要平台上以“大胃王”、“吃播”等关键词进行内容搜索,会出现“珍惜粮食”的相关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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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央视视频里出现的以为博主大胃mini也在微博小号回应了粉丝的评论,表示自己并没有浪费粮食,“女孩子饭量大,不算做错吧”。不过,这位博主的大号ID已经改成了“梨涡少女mi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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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叫做雪茸堂的美食博主,曾经以一个吊车烤骆驼的视频出圈爆红,被称为户外硬核烧烤博主,平均每条视频制作成本超过万元,经常整只羊、整头牛拿来制作——虽然不是吃播,但很多人都认为他为了浪费严重:为了拍摄,他制作食物的手法粗犷,很可能只是好看却无法入口,且用量极大,浪费也更加严重。有意思的是,他连夜把自己全平台的内容都删除(也可能是隐藏)了,无论在短视频平台还是微博,公开可见的内容已所剩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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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播的发展史

其实,最开始的吃播,并不是为了“哗众取宠”才存在的。

很多人认为现在国内的吃播是韩国流传而来的。韩语里的吃播叫“Mukbang”,是“吃”和“播放”两个词的组合。

一位叫做朴舒妍的女士偶然发现,下班前在摄像头前直播自己吃饭能获得比本职工作更高的收入,得益于自己比一般人更大的饭量,她辞去工作、仅凭直播吃饭就能月入9000美元以上。她越来越红,相关视频在平台的累积播放已经超过一亿次。收到她的影响和启发,越来越多人开始直播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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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胃王的概念在日本已经存在许久。早在1989年,日本综艺《元祖!大食い王決定戦》已经开播,被认为是吃播界活化石,著名的大胃王木下佑哗就出道于这个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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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之前,这个节目做的是大胃王锦标赛,虽然风靡一时,但却也有着空前的压力,有高中生因为初中生因模仿节目中的大胃王窒息死亡、有参赛选手假吃催吐等,甚至导致节目一度停播。

2005年,节目经过改版,形式更贴近于现在常见的吃播,制作组认为“满足了观众的心理需求,看到朋友同时吃下几乎不可能吃下的巨量食物,大多数人都会觉得爽快”。

在韩国吃播火爆之后,两国的吃播出现了微妙的融合,并在2015年大规模流传进中国,开始在国内风靡。

2016年,“大胃王密子君”(现在已经叫“密子君”了)成为了第一个出圈爆红的大胃王,她在一则16分20秒的视频中吃完了10桶火鸡面,并参与了录制了不少综艺节目,吃播网红逐渐成了美食博主里最吸睛的群体。

而在吃播里,“大胃王”显然是最吸睛的一种,除了单纯吃掉远大于一个人饭量的食物,吃播博主们也有其它的视频形式,比如先做再吃的美食制作教学类的,授人以鱼也授人以渔;比如类似vlog的探店形式的,一个人到饭店点好几样菜边吃边点评;也有设置剧情和创意的,比如点个加料100元的手抓饼外卖,看店家怎么做,然后再录制自己吃掉的过程,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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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享受,是自虐

吃是生物的本能,相比于其他领域的直播,做吃播门槛低,利润却不低。

吃播风靡不过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很多精明的人将其发展成一个相对规范、能够获取利润的职业了。

正常来讲,一个优秀的吃播博主是需要天赋的,他要有健康的身体和异于常人的食量,有比较刁的舌头和语言表达能力,现在观众还会要求他必须看起来健康——也就是无论吃再多也不能显得肥胖,还要有比较体面的吃相和亲和的气质。

而要做直播和视频,吃播博主同样需要行业的基本素质:创意的能力、写剧本的能力、统筹规划的能力、交际商务的能力等等,这些基本就是团队为他们解决的事情。

但随着吃播的发展,很多人找到了捷径,但就是借助观众的猎奇心理收割流量,最典型的就是“重口味吃播”。

在公众号@跳海大院的文章《天下苦“土味吃播”久矣》文章中,作者写到了一些重口味吃播的形式。

(以下图片来自@跳海大院《天下苦“土味吃播”久矣》,高能预警,可能会引起不适,反正鲜姐写这段的时候就干呕了... ...)

最开始,“猎奇”的是一些不那么令人喜欢的食物,比如油腻的肥肉、猪大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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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猎奇”的变成了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尝试的东西,比如还在呱呱叫的青蛙,刚捕捞上船的八爪鱼,还在喷墨的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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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还有个吃下水道里的青苔,喝鱼缸里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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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食物本身,形式上也越来越匪夷所思,比如直接用卡车拉一车面手抓着吃,比如用船装上煮好的面,边泡脚边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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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关心这种东西该不该这样吃,吃了会不会有不好的后果,只要够刺激,哪怕吸引到的都是骂声,也很值得——这些被吸引来的流量会被他们火速变现,不用考虑用户黏性、不用考虑刺耳的骂声,赚一票就走。

对于很多正常人来讲,这种猎奇的吃播根本做不来,所以“大胃王”们也逐渐回归到了最原始最朴素的竞争维度:看谁吃得多。

GQ报道曾经写过一篇吃播博主七七的采访稿,七七是个“吃不胖的”天生饭量大的姑娘,她说她每个月要花两三万吃东西,所以干脆全职做吃播,又能赚钱,又能吃饱。

很多大饭量的人都以为吃播会是适合自己的职业,可事实是,真正从事这一行才发现,并不是疯狂吃东西那么简单。

为了撑大自己的胃,很多吃播博主会选择大量饮水,“食物和水一起下肚,食物在水里会膨胀,而胃是有伸缩性的,食物可以强行把胃撑大,人就能吃下更多食物了。”除此之外,观众还要求吃播博主们不可以胖,最好是纤细的美女帅哥,因此他们还要花很长时间泡健身房,或者在不拍摄的时间里保持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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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时,要吃色彩鲜艳的,让人一看就有食欲的食物,比如烤肉、红油火锅,要和观众边吃边聊,不管食物好不好吃,都要表现出吃得很香的样子。而因为大量咀嚼,他们还要定时去打瘦脸针,以防咬肌过于发达。

而吃播行业的乱象也逐渐被撕开给观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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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主播并没有那么好的胃口,假吃成了他们拍视频的必备手段:他们只用负责陶醉地将食物送入口中,快乐地咀嚼,然后吐掉,再重复下一口。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可能会不断的NG重来,食物变得坚硬或者冰凉,但他们必须“陶醉”。

但这种很容易被识破,观众会质疑主播没有吞咽的动作,如果是外景拍摄,也可能会被围观的人直接戳穿。所以,很多人会选择更为极端的一种,先吃掉,再催吐。而催吐不仅对肠胃、牙齿都都有相当大的不良作用,还可能使人换上厌食症;长期的暴饮暴食,也会导致身体机能的损害,吃播博主猝死的事故也时有发生。

最近,频频有吃播博主与MCN机构解约、需要支付高额违约金的新闻。这些小体量的吃播主播,拿着三五千的微薄工资,每天就是写脚本、吃东西,没有人在意他们是不是吃饱了,没有人在意他们会不会吃坏身体,他们只是一台台流水线上的没有感情的进食机器。

吃本来该是最美好也最简单的欲望,现在却被当做了自虐的工具,说这些大胃王在用命赚钱,一点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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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新兴的职业,吃播确实有其存在的意义和价值,美食本该是一个令人放松和幸福的东西,很多人喜欢看吃播是想要解馋解压,获得心理满足,也有人是为了有人陪自己一起吃饭,缓解无聊和孤独。吃播可以有多种形式,无论吃多吃少,吃的是米其林还是路边摊,都应该是治愈的、快乐的、赏心悦目的。

而如果放任猎奇的、重口味的吃播横行,让吃播成为一个简单粗暴的比谁吃得更恶心、比谁吃得多的行业,让厌恶成为吸引力,让吃东西成为一种奇观,但这个行业将陷入恶性循环的漩涡,劣币驱逐良币。这个起步不久行业需要更多的监管和规范,很多钻空子、靠出格行为吸睛的吃播博主本身就是在给这个职业抹黑。

恶劣的吃播浪费的不仅是粮食,还有作为人的体面、尊严和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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