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中燃烧之青春(战火中的青春十二)

《战火中的青春(十二)》,主要记述父亲刘乃晏在抗战期间,边打仗边学习,他参加了一系列军政训练,并利用打仗的间隙学习文化,由一个不识字的文盲战士,成长为八路军的一名基层政工干部。我边整理材料边在想,父亲在极端恶劣的战争环境中,坚持边打仗边学习,如果没有坚韧不拔的毅力,没有坚定的信念,是很难完成学习训练任务的。父亲的确是一个有理想信念、意志顽强的革命军人。

战火中燃烧之青春(战火中的青春十二)(1)

刘乃晏

60、入伍前没上过一天学

据父亲回忆:“我老家山东沂南县双垢镇东梭村的地主,把我家靠近地主的那块地给强占了一块。我祖父为争回这块地,和地主打了官司,请人写状子、打官司花了不少钱,结果官司没有打赢。那时候衙门向着地主,穷人有理也打不赢。穷人没有文化,更容易遭受苦难和欺压。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萌生了读书的念头,我羡慕读书人。我家隔壁我的一位堂叔,比我小一岁,他经常手拿着书本读出声来,有时候我站在他跟前,只见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一个也看不懂,我想,我要是也能念书读书多好啊。我的一位远房叔叔比我大几岁,冬闲时,村里十几个人凑在一起,请他说书,有时候我也在旁边听听,经常在想识字的人多好啊。

我们村西门外有个私塾学堂,里边有十几个学生,在大门口就可以听到里边的读书声,我路过那里,常常站在门口听, 向里边瞭望,但那个老师很蛮横,常常厉声喊道:“快滚。”

有一次,我把我想读书的念头和父亲讲了,他为难地说:“咱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钱交学费。”我理解父亲,我家不仅没钱交学费,而且父亲身体不好, 妹妹需要我照看,我还要帮助父亲干点农活。

1938年,我们家乡废除了私塾,在我们村西北一里处,有一座庙宇。庙里有土地,还有一片柏树林。国民党政府派人来把树卖了,盖起了几间房子,成立了“洋学堂”,当时群众都这样称呼。到这里上学花钱要比私塾少,但村里有不少人不敢去读,说是读完书就被抓走去当兵。

1939年春天,学校招生,父亲要我去报名读书,我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我先是去打扫卫生,刷洗板凳。三天后,学校一位老师宣布放学回家,过了清明节开学。

过了些日子,没有开学的消息,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这位老师,后来听说他被国民党政府抓走了。就这样,我连书本没有见到,学也没上成。后来日本鬼子来“扫荡”,学校就闲起来了。

家境的贫困,日寇的入侵,使我没有能实现读书的愿望,从小一天学没有上过。

我七八岁起就参加劳动,到我参军时,我已是大半个劳力了,但我还不认识自己的名字。

61、教导员教我学字

父亲学习文化,练习写字读字,第一个启蒙老师是他的教导员李怀德。

父亲回忆:“1940年冬天,我们山东纵队蒙山独立支队2营营部驻费县汪家西曹家庄,我在营部是李怀德教导员的公务员。

有一天,营部的人全部都去会操,只留我一个人在营部看门。房东邻居家比我大一岁的小伙子来找我玩。他要进营部办公的房子,我不让他进,劝他就在院子里玩玩。他看见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就大起胆子来,非要进去不可,我拉住他不让他进去。他问我你会下棋吗?我说会,我们就在院子里划好棋盘,下起棋来。较量的结果证明,我们俩的棋艺相当,可他不服气,非要赢我两盘不可,又下了几盘,他没赢,还要下,正在难解难分的时候,李教导员进了院子,他一喊,我们就住手了,那小伙子跑了,李教导员把我叫进屋,问明了情况,批评我不该和人家下棋,应该利用空闲学点东西。教导员从本子上撕下一小块纸,写了“我是八路军”五个字。我说,我认识这几个字,我们带的符号上就有,教导员又写了“抗战到底”四个字,我觉得学这四个字不难,墙上的标语还有许多地方都有。教导员说明天下午还要教我认字,并要求我会写能认。我胆怯地答应下来,但觉得没有把握,我想只要努力,到明天一定要对这四个字能写会认。

我对李教导员是很敬重的,同时也有几分畏惧感,他交办的事,我都是认真执行的。

我手拿着纸片,看着那上边的字,用一根小木棍,在地上一遍又一遍边看纸片边比划,默默地想,写了,抹平,再写,再抹平再写,反复多次。

第二天饭后,教导员考试我,果然及格了。教导员又写了“驱逐日寇”四个字,让我学。从此,我只要有时间就在地上比划着写。复习过去的,学习当天的,写一遍之后,抹平再写。有时也请路过的人看看写得对不对。李教导员虽然不是每天给我写生字,有时忙起来就顾不上了,但经常写上几个字让我认。通常一次写一天学的生字(3到15个字),有时候按照一句话的字数,一次写两天学的生字,如“中国共产党万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这就够我学两天的。

有一次,李教导员对我讲:“打走了日本鬼子,还要建设新中国,光会用刀枪勇敢杀敌还不够,还要学习各种知识,懂得道理。要懂这些,必须会认字,还要会写字,能读书看报才行。”我记住了教导员的话,鞭策自己努力学习。”

父亲在战争年代坚持自学文化,由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青年,成长为军级领导干部。父亲对我说过,他为部队作报告,讲课等,都是自己亲自动手备课,不用秘书代劳。

他从军几十年,特别是战争年代给他留下了许多难忘的战斗故事,他先后在《光荣的成长》、《前哨》、《解放军报》等刊物上, 发表了数十篇文章,成为部队传统教育的教材。他离休以后,留下数十万字的手稿。

62、拜战友为师学文化

父亲一直要求到连队,在战火中摔打自己,后来他到1营2连,在连队边战斗边学习。父亲记述:学认字以后,我觉得认字并不难。对学好生字产生了兴趣,增强了信心,学得很积极。但同时也觉着,一天只认几个字,一本书,一张报纸那么多的字,学到什么时候才能读书看报啊。

我向周围教我识字的同志们提出了这个问题。他们告诉我:书上、报上的字有不少是重复的,认识几千个字以后,就可以读书看报了。一天学几个,认识几个字也用不了几年。他们这么一说,让我看到了希望。从此,我学习的积极性更加自觉了。

有时候我看见识字的战友有空,就请战友给写几个生字学学,有的写出之后,其中我认识几个,请人再给另写,有的人就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你哪个字不认识啊。”

后来,我就从报纸上、书本上选择笔划比较少的不认识字,比着抄下来,再请教人。但苦于无纸笔,老是借别人的笔很不方便,况且当时有笔的战友是很少的,我就把书报上要学的字比着写在地上,等识字的战友从此路过时,请教人家。

那个时候,我经常想要是有支笔该多好啊。当见到有人用自来水笔写字时,我常常是聚精会神地看人家的笔是什么样的,怎么个写法。”

战火中燃烧之青春(战火中的青春十二)(2)

63、在连队学文化

1941年党中央下达了整军的命令,全军共进行了五期。根据山东纵队的指示,山东各部队进行了二至五期四次整军。

父亲回忆:“从五期整军开始,连队有了专门学文化的时间,也有专人教学。那时候上文化课是露天的,听课的人每人拿一根小木棍,照着教员写的字在地上划。回到班里主要是在沙盘上写,有的就不用木棍而是用手指头写。这个字写了抹掉,再写那个字。我们就是在这个用不完的“纸上”写了抹,抹了再写。三个月的时间,我学会了五百多个生字,能认会写,我成了我们营唯一的一个获得一支自来水笔的受奖者。这对我是一个很大的鼓励,我高兴极了。从此我还学会了自己制作墨水,可惜,当时没有纸,那支笔质量也很差,不能发挥其作用。

到1941年底,我能认识不少生字了,拿着报纸,翻开一本书,都可以认识一些了。

对文化学习,我认真地坚持,取得了成就,使我不断提高了信心,提高了学习的积极性。”

64、背着石头行军

父亲为了学习文化,有一段背着学习的石头行军的故事。父亲回忆:“敌人“扫荡”开始以后,部队有组织的文化学习中断了,我们连唯一的一个高小生战士,文化学习中,由他教我们认字,但他面对日军“扫荡”害怕了,乘机逃跑了。

在行军打仗中,只要有空,我的学习仍然继续进行。在频繁地行军、作战间隙,只要有时间我就学习,只要遇着有文化的战友我就请教。

有一次,我们去放哨路过一个坟地,我用小石头把石碑上的不认识的几个字抄在一块比较平的石头上,以便请教人。放哨回来,我们又要行军了,可我抄的字还没来得及请教人,只好把石头塞进背包里。行军途中被朱副连长发现了。他问我:“小刘,背着石头行军啊?”他问,我说:“上边有几个生字还没学,不会读。”他遗憾地说:“我也不识字,不能教你”。

我们行军走了一会,朱副连长把张连长请过来,把石头上的字给我写在纸上,张连长告诉我那几个字怎么念,说以后再有不认识的字就随时找他,不要再背着石头行军了。”

65、树立信心,不断学习

因为我学习认字,就喜欢收集纸张,只要见到可以写几个字的纸,就收集起来装进我的挎包里。要是能弄到大一点,没有字的纸,我就把我学过的字写在上边,当作课本经常拿出来看看。

有一次,我路过一个山坡,那里地上散乱着很多烧纸,有的只写了一面,另一面可以写字,有的字很大,纸上间隙还可以写字,有的是撕烧的书本,但边上还可以写字,我就把它一一收集起来装进我的挎包里,收到这么多的纸,我非常高兴。

下午,被班长闻士清同志发现。他说:“副班长,全班的挎包就你的特殊,人家的挎包里装的是咸菜头、煎饼卷,就你的挎包里装了些没用的烧纸边,鼓鼓囊囊的,挂在这里也不整齐。”他边说边把我的挎包从墙上拿下来扔给我,说:“清理清理吧。”惹得全班同志哈哈大笑。我做了简单清理后,他举起枪,说:“打鬼子还得靠这个,钢笔尖打不死日本鬼子!”我俩平时关系很好,但这个玩笑的确弄得我很尴尬。我只说了一句:“你这家伙。”在我看来,他是一位很好的班长,作战勇敢,和敌人拼过刺刀,负过几次伤 ,军容风纪是全营的标兵,他为人正直,在连队很受尊敬,但不爱学习文化。后来他也有一支自来水笔,可从不灌水,只是用一根全铝链子一头拴在笔帽上,另一头系在衣服扣眼里,走路来链子在胸前摆来摆去的。

我们班的同志都和我一样,出身贫苦,都没读过书,认字也不多,由于我爱学习,所以让我当了班里的学习小组长。我除了自己学习文化外,还要组织班里同志学习文化,主要是督促检查班里文化学习,其次是把我刚学会的生字再教给他们。

经过一段学习,我有请人给我写生字,逐步过渡到从报上、书上比着抄写不认识的生字,再去请教别人,而后照着写,只到能认会写为止。

再经过一段努力,我拿起报纸翻开一页,总能认识其中的一些字,凑巧了还能连着读几句。

于是,我觉得通过一个生字一个生字的学习,只要努力再学几年,是可以达到看书看报的目的了。只要信心足了,学习的劲头就更大了。

66、在军事教导队学习

父亲说:“1942年6月,我奉命去鲁中军区军事教导队学习。主要是学习班排攻防战术、爆破技术和队列动作。政治课的比例很小,学期40天,学员是班、排长。全队200余人,队长胡古月、指导员邓克昌(红军、70年代在云南楚雄军分区任政委)、副指导员袁俊峰(曾任山东济宁军分区副政委)。

教导队生活非常紧张,艰苦,纪律严格。我们始终是早晨5点钟起床,饭后上课,11点半回到宿舍午休。下午2点开始操课,晚上8点半回到宿舍。只要是天气允许,早晚饭都是在操场、演习场上吃。

教导队伙食以带皮的䅟子煎饼为主食,那东西吃到嘴里涮涮响,很难下咽,而且大便特别困难。但因体力活动多,特别是战术学习,体力消耗很大,肚子饿得很,不管吃什么,只要能填满肚子就行。菜以辣椒、南瓜、白菜为主,而且数量很少,早饭只有一点咸菜。

除严格执行政策纪律外,教导队还有许多具体规定。如每次开饭限在5分钟内,哨子响了才能开始吃,停止的哨音一响,吃不完的煎饼由班里的值日员收起来,下次再吃,哨响后谁要多吃一口,就要受处罚。队前点名、罚站、班务会上作检讨等。经常有人被队前点名批评,我在幸免之内。

艰苦、紧张和严格的教导队生活,对大家也是个很大地锻炼和提高,我就觉得很有收获,特别是攻防战术知识。

67、石司令员请我吃饭

在教导队学习期间,鲁中军区司令部参谋处长石潇江请父亲吃了一次饭。

父亲回忆:“有一天,我们正在上课,听到一声“报告,首长请刘乃晏同志去司令部。”驻在鲁家庄的鲁中军区司令部参谋处长石潇江(原我们支队司令)的警卫员向正在讲课的邓指导员报告说。邓指导员对我说:“刘乃晏。”我说:“到。”邓指导员说:“你去吧。”“是”我答应后即随警卫员去了。

我问司令员警卫员:“首长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首长警卫员说:“我前天见到你能不跟司令员说吗?”当年,石司令员在我们家住过一阵。1941年石司令员去2营问起我,我才知道石司令员是我们山东纵队蒙山支队司令。

进院以后,我在门外向石司令员报告,他走出屋来让我快进屋,他示意我坐下后,首先问我父亲怎么样?问了问村里的情况,继而问了我的情况以及在敌占区活动的有关情况,我一一如实回答之后,他问我在教导队学习和教导队有关的情况,我汇报以后,他对我进行鼓励,讲了当前形势,尤其是怎样看待目前的困难,我感到很受教育,我表示了不怕艰苦、好好学习和工作的决心之后,觉得快到午饭的时候了,于是我请求回队,司令员执意要留我吃饭,我只好从命。

不一会,警卫员说:“开饭了。”石司令员吩咐警卫员多打饭,菜是一荤一素,小米稀饭,十六两一斤,一两重一个的馒头打来二十几个即一斤有余。首长吃了两个馒头,一小碗稀饭,说吃饱了,让我多吃点。并吩咐警卫员再去伙房拿馒头,不一会又拿来几个。我一气吃了二十四个(一斤半)馒头,剩下两个不好意思吃了。首长劝我吃了,我说吃饱了,菜、小米稀饭自然是一扫而光。石司令站起来将两个馒头拿起来:“装上、装上。”边说边装进我的上衣口袋里。我向司令员敬礼告辞了。

这次短暂的见面,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首长那么平易近人,对人关心备至的形象至今仍然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遗憾的是以后我再也没见到他,只是听说他抗战胜利后去了东北,也有人说去了渤海军区,只知道他曾在渤海军区任过分区司令员。”

战火中燃烧之青春(战火中的青春十二)(3)

石潇江

石潇江(1909-1945) 原名石湘璞,历任八路军中队长、营长、山东纵队蒙山支队副支队长兼参谋长、司令员、鲁中军区、清河军区参谋主任,渤海五军分区副司令员等职。1945年10月,遵照党中央的命令,率领部队通过渤海海峡进军东北途中不幸遇难。

老马根据父亲刘乃晏口述和手稿整理

202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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