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评白居易讽喻诗通俗易懂特质 白居易的这首野草五律

赋得古原草送别 白居易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此诗是作者应考的习作。按科场考试规矩，凡指定、限定的诗题，题目前须加“赋得”二字，作法与咏物相类，须缴清题意，起承转合要分明，对仗要精工，全篇要空灵浑成，方称得体。束缚如此之严，故此体向少佳作。

此诗为试帖诗，命题“古原草送别”。草与别情，似从古代的骚人写出“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楚辞·招隐士》）的名句以来。

此诗借草取喻，虚实兼写。起句即直接切题“草”字。“离离”二字不但见草之凄然形态，更兼具离情之含喻。野草是一年生植物，春荣秋枯，岁岁循环不已。“一岁一枯荣”意思似不过如此。然而写作“枯──荣”，与作“荣──枯”就大不一样。如作后者，便是秋草，便不能生发出三、四的好句来。两个“一”字复叠，形成咏叹，又先状出一种生生不已的情味，三、四句就水到渠成了。

三四句承上句的荣枯而引申拓展，由概念一变而为形象的画面。“野火烧不尽”，便造就一种壮烈的意境。野火燎原，可瞬息间把大片枯草烧得精光。而作者偏说它“烧不尽”，其中大有意味。因为烈火再猛，也无法烧尽深藏地底的根须，一旦春风化雨，野草的生命便会复苏。

再次迅猛生长铺满大地，那“离离原上草”，就是绿色的胜利旗帜。“春风吹又生”，语言朴实有力，“又生”二字下语虽浅显但含意十分。宋吴曾《能改斋漫录》说此两句“不若刘长卿'春入烧痕青’语简而意尽”，实未见得。

此二句不但写出“原上草”的性格，而且写出一种从烈火中再生的理想的典型，一句写枯，一句写荣，“烧不尽”与“吹又生”正反对比，唱叹有味，对仗工致而天然，故卓绝千古。而刘句命意虽似，但太过于刻意文字，故韵味不足，远不如白句为人乐道。

唐人的咏物诗，大多数是在末句才显露作者的本意，这首作品也类似。但诵读此诗者，都以为这是比喻小人去之不尽，如草之兹曼的暗喻。作者有无此意，也不一定。

诗词文字的取喻本无确定的，当你把它看作比喻世道，则可认为暗含治乱循环；如果看作比喻朝廷，则不妨认为是贞观开元的起伏变化。或再看作天道自然循环，虽严寒盛雪，而春意已萌，见智见仁，无所不可。好比李商隐的一篇锦瑟，都只在读者的会意而已，各人解读不同罢了五律。

本诗五六句写古道荒城，点明草所丛生之地。远芳晴翠，则写眼前草的状态。以“侵”字“接”字，以描写草的拟人化来体现其精神状态，这两句的对仗相当工整。最后一联由草关合人事，远送王孙，与南浦春来，同一魂消黯黯。学写咏物诗的人，应该从白居易此首诗的写法与技巧中学到不少，须跳出物体的本身，取在内在关合人事，则能出新意。

秋日赴阙题潼关驿楼 许浑

红叶晚萧萧，长亭酒一瓢。残云归太华，疏雨过中条。

树色随关迥，河声入海遥。帝乡明日到，犹自梦渔樵。

诗词凡是写客途风景的，最好把山川形势，直接描出，笔气须有横扫一切的气概，再加上句法雄宕高超，则此种诗作必不会差。许浑的这首诗则是其中范例。

开篇描写则直切题目的秋日，犹如仙人跨鹤，翩然自空而降。首句即押韵，神味尤隽。次句则点明路途当中，或暂作休整状态。三四句转为写潼关左右路上的名山，残云挟雨，自东而西，应过中条而归太华。地望固确，诗句弥工。

五句以雍州为积高之壤，入关以后，迤逦而登，故树色亦随关而迥。望潼关树色，高入云中，“迥”字用的尤其高妙。六句转而写大河横亘关前，浩浩黄流，遥通沧海，山河之险，如在眼前。

以上这四句其实都是客途风景的纪实客观描写，到篇尾两句才指明是赶赴京都。前方京都觚棱在望，而这时回首故乡，还是恍惚见到故乡的渔樵，言外之意即是不如故土渔樵生活的闲适自在。从这里可以知道作者对功名利禄的看淡。

温庭筠亦有《潼关》诗云：十里晓鸡关树暗，一行寒雁陇云愁。与许浑这首同工，也是相当有韵味，而且晓鸡句用鸡鸣度关事，运典入化，亦可作为学诗的一种典范。

送人东游 温庭筠

荒戍落黄叶，浩然离故关。高风汉阳渡，初日郢门山。

江上几人在，天涯孤棹远。何当重相见，樽酒慰离颜。

温庭筠不但是词人，他诗也写得相当出色。本首五律就是如此，起笔两句就情景兼写，调高而韵逸，最为得势。

三四句则雄健而高浑，一反温庭筠填词的温婉风流。五言诗的句子中用地名而兼写风景者，一般都是下三字用名词实字，上二字则用风景来映衬，这类描写技法的诗作是最多的。但是上二字要求很高，必须切当有意义，而不是随便凑合才好。

此诗的第三句用前二字用高风，以汉阳为江汉合流处，急浪排空，天风浩荡，所以用高风来描摹，则可见江天壮阔感觉。第四句用前二字用初日，以江边行客，每天清晓就必须扬帆出发，而在江上看山，以晓色为尤佳，旭日照之，青紫百态，所以从汉江远望郢门山的景色，用初日来映衬描摹是最恰当的。如此后四句即可接着这个描写顺势而为。从题目来看，本诗最精彩的文字其实就在于这前四句啊。

唐诗中用地名三字者很多的。比如王维的“高鸟长淮水，平芜故郢城”，用高鸟来形容长淮的远阔，用平芜来描写郢城的块莽，这两句的诗格与本诗手法一模一样。再比如李白的“檐飞宛溪水，窗落敬亭云”；岑参的“弓抱关西月，旗翻渭北风”，稍微有区别的是，其用意在第二字变为动词的虚写。

杜甫的“松柏邙山路，风花白帝城”，全句都用名词实字，上句说故里，下句说客居，虽然实写而各有寓意。类似的还有其他诗人的“孤舟清颍尾，疏雨寿春山”；“夜火秦邮驿，长堤邵伯湖”等，则是用所经之地，所见之景，联合在一起描写，虽然没用虚字来点明意思，但句法亦自浑成。

这种描写技法，我们都可以借鉴学习的。可以大大夯实句子的密度，从而提升强度，达到增加诗质的目的，而内在的张力也能增强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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