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旭散文完整版(今日作家刘旭)

刘旭散文完整版(今日作家刘旭)(1)

缺水的地方

文/刘旭

通渭苦甲天,主要原因是缺水。

我们吴家坪虽然地处有小江南之称的清溪河北山半腰的坪上,却和通渭许多村庄一样,十分缺水。祖祖辈辈靠天吃饭,人们只是按时按节勤苦耕种,欠收丰收,都由老天爷定夺,谁也做不了自己的主。

刘旭散文完整版(今日作家刘旭)(2)

缺水的印记,刻写在沟沟壑壑山山梁梁每一寸土地上,风吹日晒雨淋时间雕刻,到处是水流的痕迹,但除了泉,绝难找到一滩存水。即便下雨,下大雨,要么很快流走,要么渗入地下,最多在涝坝里存一些,也用不了几天。

在这样缺水的地方,水贵,洗菜也只洗一遍,洗完了,还有用处,耍锅,和猪食。大多数人舍不得洗脸,一年四季也就那么几次,还是乘天下雨的时候。即便洗脸,也舀一点点水,洗罢了,脏水要么给猪吃,要么给羊喝,绝要再次利用。

不管怎么缺水,人要吃水,牲畜也要吃水。靠天爷下雨,十回九空,指不住事。幸好先人在选择住家的时候,首先考虑到了水的问题,村子下边的沟里,有好几个泉。只是先人没有想到,随着人畜越来越多,遇到天旱的时候,水会变得紧缺起来。

饮牲畜的水泉,有两个,一个在刘家泉沟,叫刘家泉,是咸水,有一里多远,路极陡,弯来拐去,幸好较宽;一个在村西下边的大沟,叫大沟泉,水咸中带腥,有两里多远,也弯来拐去,但路相对较平缓。人吃的水泉,也有两个,都是甜水。一个在村西下边刘家泉沟东边的堡子屲半坡,叫堡子屲泉,有三里多远,有一半路窄陡难行;一个在村西下边的深沟里,叫深沟泉,也有三里多远,一半路窄陡难行。

吴家坪有陈家和刘家两姓人,陈家户数略少。全村二十几户人一字排开,有一里多长,西边的两个泉,刘家人近,基本刘家人用,东边的两个泉,陈家人近,基本陈家人用。正常情况下,人吃的泉,一天一夜能泛十来担水,基本够用。饮牲畜的泉,水量稍大些,刘家泉一天一夜能泛十几担水,偶尔水泉满出来,跟沟时隐时现地向川里流;大沟泉是一个锅状的泉,泛眼在锅底正中心,直径有三四米,时常满着,但很少外溢。天旱的时候,人吃的泉水量会减一半,这时候,全村人就要抢水,不管哪个泉,天不亮甚至鸡叫就起来,哪里有水就担那里的。刘家泉的水也会减一半,刘家人就会到大沟泉去饮牲口,好在大沟泉虽然水质最差,水量却最稳,一直满满的,不少不溢,绿汪汪的像一颗宝石。

记得有一年,从年前一直到年后,连续半年多时间没有下雪下雨。地上已干透,人不能不吃水,几乎每家专门有一个人抢水等水,当然多为能担起水的小孩子。那时我负责家里的担水任务,年纪小,木桶担不起,父亲专门从外地带来两个小铁皮桶,比较轻便。鸡叫之后,我睡眼惺松地开始上路,天很黑,四下里静悄悄的,心里害怕,就一边敲着铁桶吼乱弹给自己壮胆,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堡子屲泉赶。其他人也有唱的,但大多是一边走路一边干咳,给自己壮胆,也给别人提醒,免得突然碰见,双方都吓一跳。老远听到动静,碰了面,相互打完招呼,就问水的情况。若果还有,就径直去担,如果没有,就从堡子屲梁上翻过去,拐过一道弯,穿过大沟,再翻过一道梁下到深沟里,去深沟泉担。

在极干旱的时候,每个担水的人都早起,希望自己不空跑。但泛水就那么多,只够一半人担,去得迟的,只能空跑一趟。这种情况下,就得等水。无论哪个泉,等一担水得花一两个小时。家里有存水的,就回家,第二天再抢,存水完了的,就只好等。反正大多是专门担水的,不必干其它活,有的是时间。不管是谁,都很自觉地排队,先到的先等,后到的后等。如果遇到小玩伴,先等的在等满一桶水后,会让小玩伴先舀一桶,然后再给自己舀,两个人都等满了,才一起担了回家。在等的过程中,时间漫长而十分无聊,一个人的时候,我就看书,有玩伴的时候,就想着法子玩。如果估计排到天黑也等不到水,一些人就会担一担刘家泉沟的咸水凑合。但在后来,连刘家泉的水也得抢了。

就在这节骨眼上,老天爷突然下了一场白雨(暴雨),先是一阵狂风,接着是几道闪电和阵阵雷声,随即豆大的雨点挟着杏子般大的冰雹劈头盖脸打了下来。上了年纪的一些老汉说,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白雨,哪里是下啊,简直是用盆子倒。半个多小时,下得到处是山水,许多埂栏被吹垮了,地皮仿佛被揭了一层。路上半尺厚的溏土,也被吹得干干净净。等人们咒骂着去担水时,深沟泉吹得连影子也不见了,堡子屲泉高崖坍塌,将泉埋了个结结实实;刘家泉的泉,也被山水吹平,只有大沟的泉,依然如故。

没了吃水的泉,人们自然着了急,自发组织了人去挖,结果,深沟泉虽然挖出来了,却和干了差不多,一天一夜泛不出几担水;堡子屲泉挖了几天,土方太多,实在没希望,只好拉到。倒是刘家泉挖开,水和以前一样多,咸度稍微轻了些,全村人开始都到刘家泉担水吃。但是刘家泉的水根本供应不上,况且做饭勉强可以,熬茶咸味太大。于是有些人开始花两个多小时,到邻村的马家窑村子下边的沟里去担水吃,这让马家窑人很是讥讽了一段时间。

突然一天,有人带来好消息说,扑鸽岘口后边的马家湾下边的沟里,有一股胳膊粗的甜水,和马家窑沟里的泉水可能是一脉。只是从马家湾到沟里尽是悬崖,没有路走,得修一条路。有人实地查看了一番,便组织人去修路。沟很深,路并不好修,勉强修了,也就一尺来宽,不但尽是弯子,还十分陡峭。即便这样,村里人不得不去担,毕竟,来去一个多小时,比到马家窑沟里去担要近多了。

有相当一段时间,人们都吃马家湾里的水。在这缺水的地方,村人从来没有停止想办法。天旱的时候,所有的路上都是溏土,人走上去,扑哧扑哧灌两鞋土,羊走过去,土雾烟散老半天。虽然从远远的地方看云里雾里很有些仙味,但心里的苦楚和无奈,只有村里人自己心里清楚。因而在日子逐渐好过起来之后,有些人开始打井。

最先是陈家里一家人打,打了二十几丈,才见到水,水虽然是甜水,量却不大,只够两三家人吃。接着,刘家人又打了一口井,也是二十几丈才见水,水量还算可以,谁知却是咸水,刚开始几天还勉强可以吃,过了一段时间,咸得无法做饭;又过了一段时间,咸变成了苦,连牲畜也不喝。

花了三四百块钱,井算是白打了,有人便开始打水窖。其实,先人手上是打过几口水窖的,不知是使用时间太长还是打窖方法不得当,都存不住水,很早就填了。吃尽了缺水的苦头,村人自然并不甘休,但没有人会打窖,便从远乡里去请打窖匠。一看,村人们才算开了眼界,知道水窖应该怎么打。原来,打水窖挖个竖井并不难,只要挖丈八深,下边根据想存多少水,挖个圆底瓶状的储水空间即可。难的是要在存水空间的壁上挖密密麻麻胳膊粗半尺来深的小洞,用黏胶土和成近一尺长的泥棒塞到洞里,然后用木锤子使劲敲打,直到将洞外的泥敲打得互相叠压粘连为一体,这才一天早晚两次,再捶一遍,直到差不多干透。

有聪明的人看会了,舍不得花两三百块钱请匠人,就自己打水窖。效果也还不错,于是人们纷纷仿效,几乎家家都有了水窖。后来,公家给每家发了几袋水泥,专门改造水窖,大多数人家便用水泥在窖里抹了一遍,也有人嫌水泥窖味道不好,没有抹水泥。

有了水窖,只要乘下一场雨放满水,差不多一家人畜够吃一年,所有的泉,也便逐渐废弃了。但这也仅仅解决了人畜的吃水问题,至于庄稼,还是靠老天爷,雨水充足,庄稼便丰收,雨水少,便欠收。好在现在外出打工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家里的生活,靠种地的份额在逐渐减小。

最近,听说公家要免费给村里推地,将那些陡地,推成水平梯田,说是这样就能多存住水,也保墒,对稳定庄稼产量十分有好处。只是我想,年轻人大多都外出打工了,只留一些老人在种地,即便推成水平梯田,这些老人们又有多少力气去种呢?

刘旭散文完整版(今日作家刘旭)(3)

作者简介:

刘旭,字老东,男,1970年3月生,甘肃通渭人,笔名甘当牛、胡笳等,号半画、陇上行者;迄今发表美术作品40余幅;文学、灯谜作品近200万字;出版谜书两种;著有灯谜作品集《一品斋春灯录》十四卷,散文集六卷,小说、诗歌、杂文四卷,近体诗词三卷;曾为多个全国、省、市级社团会员,现居兰州。

“今日作家”微信公众号ID:jinrizuojia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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