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乡的老木屋(乡村纪实我家的)

文:张克习

图:来自网络

我家的老锅屋,位于院子的东南角,坐南朝北。南面的屋檐和东面的山墙搭在人家的院墙上,周围没有开窗。

大约一米五宽的门,开在靠近西山墙的一侧,门将这面墙分割得就像奶奶的大襟袄。

我家乡的老木屋(乡村纪实我家的)(1)

抹在屋脊上用来压草的一层泥巴,被雨水冲刷得只剩下些许碎石子,屋脊两端两三块互相斜压着的残砖,犹如图腾一样牢牢地固守着老锅屋的屋脊。

屋檐还不到一人高,要是进出锅屋不注意,往往要碰头呢。

屋面用麦秸草铺苫。在经年的风、雨、雪的重压之下,支撑屋面的檩木都向下弯曲了,屋面中间已经下凹,像一块平缓的盆地,中间还散落着几个麻雀嬉戏时挠出的窝和老鼠洞。

为了防止屋檐流下的雨水进入屋内,还特意在门口用土筑起一道门坎,也就是横在门中间的一道泥埂,进出还要脚下留神。

锅屋内地面外高内低,地上粘结着大小不一的泥疙瘩,那是下雨天随人脚带进来的泥、水,凝聚而形成的。越往门口泥疙瘩越密。

沿着西山墙,靠门口放着可搬动的地锅。往里靠近墙角就是用泥巴碎砖石垒起来的,没有烟囱的大锅台,其左手边安着手拉的风箱,右手边留有仅能一人侧身站下的余地。

东北角靠山墙斜靠着一个黢黑、圆形、长着三条腿的大铁鏊子,下面垫着一个小石块,那是我家用来烙煎饼的家伙什。

由于不断地烧蚀和清扫,支鏊子烧火的地方,已经形成了一个大洼坑,因而当时母亲常自我解嘲,把烙煎饼说成是蹲鏊子窝。

屋内其余空间用来堆放柴火。特别是夏季连阴雨天,里面堆得满是柴禾。雨雪天没有地方去的猪、羊、狗也往里面挤。

各种柴草的气味裹挟着霉气味、牲灵的气腥味,充斥着整个锅屋。

锅屋里常年没有阳光照进去,加之经年的烟熏火燎,屋内顶和墙壁都是黑的。这就是五十多年前,贫穷乡村的厨房的基本模式。

尽管我家的老锅屋,格局是这样的简陋、外在形象是那样的寒酸,建造得又是如此的粗糙。但它却是我们家生活的舞台、生活的中心。那里留下了我童年的记忆和童话般的故事。

那是一个榴花盛开,麦香四溢的时节。我连续几天,眼看着那只大狸猫,频繁地进入老锅屋。我就觉得很好奇。

我家乡的老木屋(乡村纪实我家的)(2)

这是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猫,我虽然经常看到它在我家墙头、屋脊上行走,但是它从来没有和我亲近过,甚至是看到我老远躲着走。

因为有一次它正在堂屋里偷吃我家东西,可巧被我堵在屋里,追打一番方才逃走。这次怎么在大白天,竟像一家人似的自由自在地进出我家锅屋呢?

于是,在一天的上午,我怀揣着神秘,悄悄地爬上锅屋里的柴火堆上,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一看柴火堆上有个圆圆的窝,我的一只小手刚一靠近,就感觉有一种温馨的气息洋溢出来。

待我适应了屋内外明暗的视觉差后,仔细一看,窝里有四只小猫仔,相拥相依睡在一起,并且眼睛都还没有睁开。

我又惊又喜,瞬间感觉这屋里亮堂了许多。此刻我觉得,新生就是蓬荜生辉最好的注脚。我激动得心里怦怦直跳。我没敢逗留,看了一眼就跑出来了。

然后我把这天大的喜讯忙不迭地告诉了奶奶。没有想到奶奶比我还高兴,并告诫我说:“不要打扰它们,就让他们在咱们家锅屋里长大吧。”

我把奶奶的话暗暗地记在了心里。此刻,我心绪飞扬,心里冒出了许多天真的想法。

这个消息,我谁也不告诉。等小猫长大一点,除了我自己留一只喂着玩,其余的谁对我好我就送谁。平时经常和我对着干的那几个家伙,想也别想。

我家乡的老木屋(乡村纪实我家的)(3)

随后我出门,见谁都是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并且还专拣小伙伴们多的地方去。他们有的看到我一脸的荣耀,不分青红皂白,凭空甩出一句话:“怎么这么兴奋,要娶嫂子了?”

我头一扭,理也不理他们。心想:“让你猜破天,恐怕也猜不出我心里的小秘密!”这时,一向和我要好的二毛头似乎看出了端倪。

他搂住我的脖子,把我拉到没有人的地方,对着我的耳朵,带着神秘的口吻说:“什么高兴的事,能告诉我吗?”

他见我我迟疑了一下,马上就吐咒发誓:“我要是告诉别人,让我烂舌头!”我一看他情真意切的样子,竟忘记了自己心里所设的底线了。

随即就把我家锅屋里有猫仔的秘密告诉了二毛头。之后,我们两个互相又搂着脖子,若无其事地向我家走去。我想让二毛头长长见识。

哪知道,我们两个一进院子,就看到大狸猫口叼着一个小猫仔,慌里慌张地从锅屋里跑了出来,顺着墙根跑出了院子。

于是,我和二毛头不顾一切地跑进锅屋,爬上柴堆,只见窝里空荡荡的,只有猫仔残留的体温还在。我兴奋的心情一落千丈,整个身子如坠深渊。

我沮丧万分,怀着自责,流着眼泪,把狸猫搬家的不幸消息告诉了奶奶,祈望奶奶能拿出回天之力,把狸猫一家挽留住。

可是奶奶却异常平静地说:“看来狸猫没有把这里当作家,也没有把咱们当作是一家人,它要搬家就随它去吧……”

童年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春天里去田野里挖野菜了。然而在我的记忆里,比挖野菜更快乐的事,就是把野地里的桃树、杏树小苗以及葫芦、南瓜苗等移栽到家里,看着它们长大结果。

那是一个麦花飘香的暮春时节。我在地里挖野菜,正准备回家,突然发现地头的粪堆旁,有一棵刚放出四片叶子的葫芦苗。

于是我喜出望外,一心只想把这棵葫芦移栽到家里。我心里有数,为了确保移栽成活,就必须尽可能多地保留老土。

随后,我就用铲子沿着小苗的周围深挖。不一会,一棵坐在大土疙瘩中间的葫芦苗,就被我给请了出来。

回到家里,大人们不让栽,都说正常情况下,葫芦苗应该长出须子来了,你这才刚放叶,即使栽活了,恐怕也结不成葫芦。

这时我仍然不为所动,坚持把这棵葫芦栽在锅屋的西山墙根上。为了防止遭到侵害,我又在周围垒上一些红瓦,并插上若干根树枝,把葫芦苗围起来。

我家乡的老木屋(乡村纪实我家的)(4)

经过这一夏天雨水、高温、阳光的催生。没有想到葫芦苗长得枝繁叶茂。快到立秋时节了,虽然还没有结出一个葫芦妞,但蔓蔓叶叶已经爬满了锅屋顶。

远远看上去,只见葫芦秧,不见锅屋顶。什么麻雀窝、老鼠洞,一概被茂盛的葫芦秧掩盖住了。这时的老锅屋好像穿了件皇帝的新衣服似的。

立秋过后,葫芦开始开花了,白色的雄花星星点点地开得满屋顶都是。跟着就有雌花开放。当然不是每一朵雌花都能成果的。

随后不久,不时地就会看到有葫芦妞从叶丛里露出光秃秃的脑袋。眼睛能看到的就有七、八个。

这时候,有人夸赞这棵葫芦长得来劲,有人建议赶快打叉减果。别让这棵葫芦疯长了。以免一个像样的葫芦也结不成。

这时候,我只是一味地沉浸在人们的赞许声中,哪管打叉减果的事。再说我也没有那个能力爬到屋顶上去打叉减果。只好任凭它自由生长。

记得那年的冬天来得有些晚,这正好给了我晚栽的那棵葫芦留下了生长的空间。这时我多么希望冬天再晚一点来啊!

然而,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哪能仅凭我的小小心愿,冬天就一再晚来呢?

连续几次霜冻,我家墙头上的丝瓜、梅豆叶子都相继蔫了下来。唯独我栽的那棵葫芦却绿意盎然,引得不少人啧啧称奇。

这其中的原因也是有据可依的。一是那棵晚栽的葫芦还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二是锅屋的屋顶的干草层具有保温功能,三是锅屋处于堂屋的下风口,来自西北方向的寒风被堂屋给遮挡住了。

最终强烈的寒潮还是来袭了,它掠过了田野,袭击了村庄,也袭击了我家锅屋顶上的葫芦。葫芦叶蔓枯了,锅屋顶露出了寒酸的面目。

令人忍俊不禁的是,结出的一个个葫芦的真面目也暴露在光天之下了:一共结了七八个葫芦,它们像猴子一样蹲在屋顶的各处。

最早结的,也是最大的三个都完好无损端坐在那儿。其余的,个头没有长足,都冻得变了形。

待我摘下葫芦,奶奶指着葫芦说:“这三个长好了的,就锯开当瓢用,那两个冻得缩脖子就开个方口,盛稀罕东西用吧。”

奶奶的一番话,让我感觉自己一下成熟了许多,好像身上一下又增加了有好多本领。

五十年,如白驹过隙,我家老锅屋已经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了。但老锅屋的形象连同围绕它发生的一些故事,仍然让我难以忘怀。

我家乡的老木屋(乡村纪实我家的)(5)

它低矮、简陋、看上去寒酸,但那里有我童年的记忆。它曾经是我的精神殿堂,无论我走到哪里,我背负的精神行囊里,始终装载着老锅屋的故事,那里是我精神财富的产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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