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鹰座缝隙之外(天鹰座裂隙之外)

本文译自《爱,死亡与机器人》E07的原著短篇《裂缝之外》,原作者Alastair Reynolds【美】 由知乎用户我累特个人翻译,仅供阅读交流。

第十一章:苏西的噩梦

这对苏西不起作用。

她太聪明了,身体能更快适应缓冲液。我大可以找到世上所有的好话安抚她,但她一定会感觉到她已经在缓冲液里待太久了,这可是一个史诗级别的偏航,而且她一定会知道我们在这里谈论的不仅仅是几周甚至几个月的延迟。她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向她的脑子发出警告。

天鹰座缝隙之外(天鹰座裂隙之外)(1)

Suzy苏西

“我做梦了。”她说,“什么样的梦?”,“我梦到自己重复不断醒来,你不断把我拽出缓冲舱,你,还有其他人。”

我大惊,努力挤出微笑,这次我是自己把她叫醒的,但格丽塔就在附近,注射器在我口袋里。

“每次我从缓冲舱醒来的时候也都觉得做噩梦”,我解释道。

“不对,梦里感觉非常真实,你叫醒我的原因一直在变,但你每次都说我们在某个地方……偏离了轨道,没什么好担心的。”

格丽塔再三向我保证,唤醒苏西的努力失败后,再次进入缓冲舱,她什么都不会记得。但现在看来,苏西的短期记忆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清洗。

“你这么说有点意思”我告诉她,“因为实际上,我们确实有点偏离轨道了。”

她每一次呼吸都更急促起来,苏西总是我们当中反应最快的一个。“告诉我偏离了多远,托姆”

“比我想的还要远”,她开始握紧拳头,不知道这是她感到紧张,还是她在缓冲仓里待太久遗留的肌肉反射。

“到底有多远?我们离开了本星系泡吗?”

“是的,离开了”,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像小孩子一样尖利颤抖,“托姆,我们跨过了裂缝吗?”

我从她的声音中听到恐惧,但我真的理解她的感受。这是我们所有远程船员每次出行时都要面对的噩梦。控制台会出问题,有时是非常严重的失误,导致飞船被传递到星系气泡边缘。他们最终远离家乡,回家需要几年,几十年,而不是几个月。当然在他们开始返程之前,在地球上,许多年已经过去了。

当他们到家时,他们的家人,朋友,爱人都已经变了,前提是他们还健在,还记得回家的船员,或者还愿意接受他们,又如果他们的长相还能辨认出来,或还活着。

裂缝之外,一个没人愿意意外抵达的地方,这里会毁了你的余生,会让你变成幽灵般整日在气泡边缘游荡的恐怖之地。意外来到这里的男男女女,被一种我们虽在利用,但却乎完全不了解的远古外星技术,意外的从时间中剥离出来,与家人,朋友,爱人永远失去联系,这足以让任何人感到恐惧。

“是的”,我说,“我们在裂缝之外”,苏西尖叫起来,她的脸上交织着愤怒和否认,我的手在口袋中的注射器周围摸索着,犹豫着是否再次注射。

第十二章:穹顶

柯林最新的评估是:“还要五到六天”,我已经懒得和他争论了,只是耸耸肩走了出去,不知道下次又会变成多久。

这天晚上,我和格丽塔在之前吃早餐时相遇的桌子旁坐了下来,用餐区之前的照明充足,但现在唯一的照明来自台灯和铺在路面上的微弱照明板。远处一个玻璃人机服务员骑着自行车从一张空桌子移动到另一张空桌子,用一把玻璃吉他弹着《阿斯图里亚斯》,看来今晚没有其他顾客。

没多久格丽塔就到了,“对不起我迟到了,托姆”。

天鹰座缝隙之外(天鹰座裂隙之外)(2)

她走近时我转向她,我喜欢她在空间站的低重力中漫步的样子,柔和的灯光勾勒出她臀部和腰部的柔美曲线。她慢慢坐到座位上,像个阴谋家似的向我靠过来,桌上的灯在她脸上投下了红色的阴影和金色的高光。这使她年轻了至少10岁。

“你没迟到”我说,“而且这景色正在陪我。”

“比白天可以看的更多了,不是吗?”

“我没发现”,我笑了一下“但的确,比白天好看一些,我可以整晚坐在外面欣赏这些,跟你说有时候我就是这么做的,我,和一瓶酒。”

“我不怪你,托姆。”

取代了白天的全息蓝色天空,穹顶上现在布满了繁星,这是我从未在其他空间站或飞船上看到过的景象。

那些闪着锐利光芒的蓝白色繁星镶嵌在看起来像天鹅绒一样的漆黑幕布中,有耀眼的金色宝石,柔红色的色块,像小孩子的手指绘,那里还有小溪和微弱恒星组成的洋流,就像无数霓虹鱼在静态液体中被凝固住,再往后有片巨大的红色和绿色云团的背影,布满了黑色的细丝组成的脉络,被染得斑驳不堪,还有暗褐色构成的悬崖和海岬,它们的明暗结构从这里看过去格外立体,就像一个色彩斑斓的浮雕,只不过是用尘埃和光线堆砌的。更远处那些红色和粉色的恒星像烟花一样在尘土中燃烧,精子形状的行星尾巴拖着脏兮兮的尘埃从中间向外扩张。我在其中似乎观察到了正在诞生的太阳系中微小的脉冲星,那些脉冲星的信号像导航灯一样忽明忽暗,它们不同的节奏似乎为整个穹顶演奏了一首庄严的华尔兹。

对于一副全息画像来说,它似乎有太多细节了,过于丰富多采,无论我朝哪个方向看过去,都有更多的细节出现,穹顶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注意力,并把它的力量集中在我凝视着的地方。有那么一会儿,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虽然试图在自己出洋相之前赶紧停下来,但我发现自己紧紧抓住了桌子的一脚,像是为了防止自己跌落前方的无尽深渊。

“它对很多人有这种致幻作用”,格丽塔见状对我说。

“太震撼了。”

“你是指美丽的震撼,还是恐怖的震撼?”她问,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区分不出这两点的区别,“很壮观”,我只能这样说。

“当然这些都是虚拟的”,格丽塔说,她的声音因为离我太近而变得更轻,“穹顶上的玻璃增强了恒星的亮度,与肉眼能看到星空之间有一定差距。”

“不过这些颜色并非不现实,如果你能接受这些光线已经被转移为肉眼可见的波段,并且恒星和星云的结构尺度已经做了调整,那么你所看到的景象其实是相当准确的”,她强调说。“这是金牛座乌云的边缘,昴宿星从那边伸展出来,这些是本地气泡的细丝状物,你看见那个开放的星团了吗?”

她正等着我的回答,“是的”,我说。“那是Hyades,在那边有参宿四和参宿五。”

天鹰座缝隙之外(天鹰座裂隙之外)(3)

“令人印象深刻。”,“那当然,这种穹顶极其昂贵”,她往后退了一步,阴影又落回她脸上。

“你没事吧,托姆?”,你看起来有点心烦意乱。”

我叹了口气:“我刚刚从我们的好朋友柯林那里得到一个令人不安的新消息”,“很抱歉你的船一直没修好”,“不止这个...还有别的事情....从我离开缓冲仓起就感到困扰的一件事”

这时一个透明人机服务生走过来为我们点单,我让格丽塔替我选,“不管是什么问题,你可以和我谈谈”,在服务生走开后,她说。

“这有点复杂”,“私生活吗?是不是和凯特琳那有关?”说到这里她停下了,“对不起,我不该打探你的隐私。”

“和卡特琳娜无关,不是她的事情。”但就在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说,确实是关于卡特琳娜的,以及我们还要等多久才能再见面。

“接着说,托姆。”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傻,但我想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对我说实话了,不仅仅是柯林,还有你,当我从缓冲液里出来的时候,身上的反应和我上次靠近裂缝的感觉一样,只是更糟糕,我觉得自己已经在缓冲液里待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有时候缓冲舱会造成这样的错觉。”

“我能区分错觉和感觉的不同,格丽塔,相信我。”

“所以你的意思是?”

问题是我并不能确定,自己在那缓冲液里到底呆了多长时间,我有一种模糊的不安,但我不能直接挑明这些热情帮我解围的人们在说谎。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格丽塔。”

“别说了,托姆,这是哪一出?”

话一说出口,我立刻后悔了,这番质询听起来荒谬又无礼,真希望我能把时间倒流,重新再来一次。“对不起,我太蠢了,你能不能就当我在缓冲舱里呆了太久,生物钟紊乱,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吧,总之我真的没有在指责你。”

格丽塔把手伸过桌子,伸向我的手,像早餐时那样,但这次她紧紧握住我的手。“托姆,你真的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吗?”

“首先我们的老朋友柯林是最大的原因。”,这时服务员端来我们的酒,酒瓶在他灵巧的玻璃手指间叮当作响,他倒了两杯放在桌上,我也尝了一口。“要是我的船员中有其他人跟我抱怨,可能我就不会这么郁闷了,我知道你说过,我们不应该叫醒苏西和雷,但那是在只有一天的停留变成现在这整整一星期之前”

葛丽塔耸了耸肩:“如果你想叫醒他们,没有人能阻止你,但是现在不要想着船的事了吧,我们别破坏一个美好的夜晚。”

我抬头看着穹顶的星空景象,它被放大了,带着梵高笔下扭曲的夜景般那样疯狂的闪烁,只消看一眼,就会觉得意乱神迷。

“有什么能破坏它呢?”,我自言自语。

第十三章:懊悔

天鹰座缝隙之外(天鹰座裂隙之外)(4)

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我喝了太多,最后和格丽塔上床了,我不确定酒精对她的影响占多大比重,如果她和麦克的关系如她所说的那么糟糕,那显然她比我损失得少。是吧,这样就没事了,不是吗? 是她先诱惑我的啊,她自己的婚姻本来就岌岌可危了,我只是个倒霉的受害者,我是犯了错,但这不是我的错,要想到我独自一人,远离家乡,孤单脆弱,她利用了这点,她用一顿浪漫的晚餐使我卸下心防,中了她的圈套。只不过,上面这些都是自我辩护的屁话不是么? 如果我的婚姻真的如此美满,那为什么当初我打电话回家时,完全没提到格丽塔呢? 当时我觉得这种疏忽是出于对妻子的善意。卡特琳娜本来就不知道我和格丽塔曾经是一对,那我为什么还要费力气避免对卡特琳娜提起她呢?

只有一个原因,现在我看出来了,我没提到格丽塔完全是出于私心,在我的内心深处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最终会睡在一起。

我打电话给卡特琳娜的时候,已经在极力掩饰自己了,仿佛我不仅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更暗自渴望着。

唯一的问题是,格丽塔似乎有心事。

第十四章:坦白

“托姆”,格丽塔说,她的声音把我从思绪中拉回来,她光着身子躺在我旁边,一只胳膊撑着身体,床单在她的臀部皱成一团,她房间里的光线把她变成了一个抽象的乳白色曲线和深紫色阴影。她用涂着黑色指甲的手指在我胸前画了一条线,:“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事?”我问。

“我说谎了,我们全都说谎了。”

我实在是太困了,她的话只令我产生一种隐隐的不安,我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你不在沙美拉基空间站,也不在王良四区。”

我猛的清醒过来,“再说一遍。”

“控制台的系统错误比你想象中严重得多,你们远远越过了本星系气泡。”

天鹰座缝隙之外(天鹰座裂隙之外)(5)

愤怒和恨意从我胸前中陡然升起,全身感到一阵令人眩晕的下坠,“多远?”

“比你想象的更远。”,下一个问题显而易见:“越过裂缝之外吗?”

“是的”,她说,脸上带着一丝浅笑,仿佛这是一场为了哄我开心的游戏,而她认为这场游戏的规则和目标最终会让她感到羞辱和难堪。“远在在天鹰座裂隙之外,甚至比那更远,更远......”

“让我看看。”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伸手拿起长袍,“穿好衣服,跟我来。”

第十五章:绝望的相对论

我迷迷糊糊地跟着格丽塔。

她又带我去了餐厅外的穹顶,那里还是一片漆黑,像前天晚上一样,只有那些点着灯的桌子充当光源,我猜整个沙美拉基空间站(或不管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的照明,都取决于居住者的心血来潮随意决定,不用遵守任何可识别的星球的昼夜循环。尽管如此,发现它如此随意地改变仍然令人感到不安,即使格丽塔有权在她想关灯的时候关灯,想打开的时候就打开,难道这里就没有人反对吗?

但我到底也没有看到有人反对,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个玻璃人体机器服务员站在旁边。

她在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你想喝点什么?”,“不了,谢谢。”就现在的状况来说,我完全没有心情。

她捏了捏我的手腕,“请别恨我对你说谎,这是不得已的,我实在不忍心把实情告诉你。”,听罢我立刻把手抽回来,“是不是必要的请让我自己决定,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

“你会接受不了的,托姆。”

“先告诉我,我再决定要不要接受。”

我没有看到她做任何事,但突然间,穹顶再次充满繁星,就像前天晚上那样。

但这次视野忽然倾斜,向外放大,无数繁星从四面八方掠过,像白色的雨夹雪一样闪着光,大团的星云在光谱线中消失了,极速向后退的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我不由自主地抓住桌子,头晕目眩。

“放松,托姆”,格丽塔轻声说,视线再次倾斜并转向,接着慢慢收缩,忽然一堵坚实的气墙砰地一声从旁边掠过,突然间我有了一种感觉,我们一定在某个物体的外面了——我们冲出了一个圆形的气囊墙,这种气泡边缘只有模糊的弧线和凝结的气体团,但那里星际尘埃的密度急剧增加。

很明显,我们已经离开本星系泡了。

现在我们仍然在极速后退,我看着气泡本身飞速缩小,成为更大气泡串中的一员,我看到了无数恒星和行星组成的云团和闪光尘埃,那里有成千上万个太阳聚集在一起,这就像从森林的近景中拉回远处一样——我还能看到森林,但那些单独的树木已经消失在一团绿色中了。

我们不断后退,然后视野扩张变得缓慢,最后终于静止了,我仍然能分辨出太阳系所在的本地泡,但那只是因为我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它,如果我望向别处,它会立刻消失在无数气泡中无法辨认。

“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吗?”,我问,格丽塔摇了摇头“我给你看一些东西。”——再一次,在我看起来,她什么都没做,但我面前这些星际气泡中间突然出现一串串红线,像个孩子的涂鸦。

“这些是光圈传输系统”我说。

我对她一直在向我撒谎的事实感到震惊,与此同时我也对这真相感到恐惧,但我依然残存着远程航行船长那专业的一面,我曾为自己的这种专业感到自豪。

格丽塔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些红色是光圈的主要星际商业路线,已有大量殖民地的和最主要贸易中心之间的连接,现在我要添加上所有已知和被使用过的航线,包括那些仅仅是被意外连接的线路。”她一边说着,一边望向我,暗示我这里也属于意外航线。

面前的涂鸦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增加了一些潦草的环状结构和放射线,其中一个伸出气泡壁,触碰到了天鹰座裂谷的一端,另有一两条从不同的方向穿过气泡壁,但都没有达到裂缝的高度。

“我们在哪条线上?”

“我们处在这些航线的某一端,你是不可能看到它的,因为这条线直接指向我们。”,她微微笑了笑。“现在我需要跟你说一下我们和本地泡的距离,本地泡有多宽,托姆?大约四百光年对吧?”

我已经开始失去耐心了,但还是很好奇,“差不多四百光年。”

“我知道决定光圈的传播时间有很多,起点和终点,喘振点的网格密度和句法优化,但平均速度一般是光速的一千倍,对吗?”

“差不多。”

“那么,从本地气泡的一端传输到另一端需要半年对吗?5个或者6个月?到天鹰座裂缝呢?需要整整一年对吧?”

“我早就知道了,格丽塔,这是常识,我们都知道。”

“好,现在再加上一些距离。”,我面前的视野再次缩小,成片的星际气泡逐渐缩小,隐没于黑暗中,然后是我们熟悉的银河系螺旋形漩涡,越来越大,数以亿计的星星们挤在一起,形成白色的闪光海洋。

“这就是最后的真实景象了”,格丽塔说。“当然这是增强了的效果,为人类的肉眼设置过的加强和过滤,但如果你的眼睛具有近乎完美的效率,或者如果它们的大小恰好有一米宽,这或多或少就是你走出空间站时,所看到的景象。”

“我不相信你”——我的意思是我不想相信她。

“接受现实吧,托姆,你走得太远了,现在空间站正在大麦哲伦星云中——围绕一颗褐色矮行星运行,你离地球的距离是15万光年。”

“不,这不是真的”,我说,但我发出的声音不过是一种低声下气的、孩子气式的否认。

“你觉得自己好像花了很长时间泡在缓冲液里,其实你说得对,你的主观时间有多久我不知道,推测一下应该将近十年吧,但真实时间——也就是飞船运行的时间要久的多,蓝天鹅花了一百五十多年才到达我们这里,即使你现在立刻返航,地球上也已经过了三百年了,托姆。”

天鹰座缝隙之外(天鹰座裂隙之外)(6)

“卡特琳娜,”我痛苦的呻吟着,她的名字听起来像是祈祷文。

“卡特琳那已经死了”,格丽塔说,“她已经死了一个世纪了。”

,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文章作者的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其原创性、真实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原创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自行核实相关内容。文章投诉邮箱:anhduc.ph@yahoo.com

    分享
    投诉
    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