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陵的貔貅故事(亲历北京一日游)

李行健、裴峥、康雯佳/@中国之声

​​据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报道:暑期来临,曾饱受诟病的北京一日游市场仍然有待规范。中国之声记者兵分两路展开调查,一路通过路边传单小广告提供的电话号码,上了辆疑似“黑”一日游的旅游大巴,以120元一位的价格,走八达岭、十三陵的“长城贵宾专线”;另一路通过北京旅游集散中心的官方网站,以180元一位的价格,同样定制了八达岭、十三陵(定陵)、送至鸟巢、水立方一日游的路线。

调查中,中国之声记者发现,不仅非正规渠道报名的“黑”一日游藏有诸多陷阱,套路升级;通过正规渠道报名的“白”一日游,也有不少套路与不正规旅游团雷同。

记者体验:黑导游夜里两点叫起床,强调路上不许睡觉

“黑”一日游客服介绍:“一共就是120块钱,门票、车费所有的一切都含在里面了。您还想看升国旗是吧,4点钟我们去接您,您就等电话吧。”

广告传单上印着中国国际旅行总社散客部的红章,客服人员非常热情,承诺不仅可以免费看天安门的升旗仪式,还可以提供免费接站服务。早在2013年,国旅总社就发过声明,无论是总社还是其分子公司均未销售、提供所谓的北京一日游业务,这些打着国际旅行社旗号的 “北京一日游”,全部为非法假冒行为。

十三陵的貔貅故事(亲历北京一日游)(1)

亲历北京一日游:不让睡觉、说十三陵不吉利都为卖貔貅

​正值暑期,北京的日出时间约为5点左右。不到凌晨2点,记者就接到了“黑”一日游接站司机的电话:“人特别多,比你住的近的都坐在大巴车上等着了”。

这位司机表示,他还有七八趟游客要拉,他的任务就是把游客拉上北京一日游的大巴车。凌晨4点半,在前门东侧等待的大巴车不下数十辆,几位司机告诉中国之声记者,这些车绝大多数都是去长城的。

凌晨5点半,一日游行程正式开始。面对一车凌晨2点甚至更早被叫醒的游客,导游小陈强调:“千万不要睡觉”。

导游小陈的讲解一讲就是一个多小时,主要内容既包括北京城的风水,又着重讲解了神兽“貔貅”,这一讲,直接讲到了距离八达岭长城只剩5公里。

早上八点,另一路通过北京旅游集散中心正规途径报名一日游的中国之声记者,也在前门登上了开往八达岭的大巴车。导游大姐的沿途讲解同样以“风水”为主,同时也强调,“别睡觉”。

导游大姐告诉游客:“来到了北京,多了解点,别睡觉。你们是不是准备上车睡觉,景点拍照,回家一问啥都不知道呢。都给我起来,不许睡了,你要是再睡就给我下车吧!我比你还困呢,我都快俩月了,大概60天,一天不让休息,我都快五十了。别睡觉啊,多听着点。”

旅游路线“套路雷同”,黑白难辨

两条旅游路线的“雷同套路”还不只这一处。“黑”一日游的大巴车停在了八达岭长城东南方向的停车场。导游小陈称,八达岭一共三个停车场,分别是步行口、索道口、滑道车口,如果要想自己从步行口爬长城,就徒步三公里走过去,大巴车不等人。

导游小陈说:“有的朋友们可能会说,我舍不得花这点钱,我自己爬,能不能有地爬,我告诉你有地爬,但是道远,多远呢,滑道车的停车场到徒步的停车场,走路三公里,愿意省这份钱遭这份罪,你就去走去。”

十三陵的貔貅故事(亲历北京一日游)(2)

亲历北京一日游:不让睡觉、说十三陵不吉利都为卖貔貅

​最终,全车所有乘客均选择多花了140元,购买了滑道车往返票。导游小陈称,在长城的旅游时间大约两个多小时,但记者在被引向滑道车排队口之后,由于游客团众多,竟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坐上滑道车,而滑道车只是一个类似游乐场的有轨小车,乘坐5分钟左右便到达北四楼。据滑道车工作人员介绍,人最多的时候,仅排队就要排三小时。

另一边,正规渠道报名的旅游团,在导游大姐的渲染下,徒步登长城变成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导游大姐向游客介绍情况:“八达岭合成你们家楼层多少层知道么?250层左右的楼那么高。今天这个长城,绝对都是人了,挤不上去,这个缆车是封闭的,一个车装八个人,人多长城窄,大家玩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坐缆车上到顶,迈过底下那些人群直接上到顶,圆好汉梦。别因为这个缆车票跟导游吵,导游也没劲跟你吵。”

尽管少部分游客表达了异议,但最终全车人还是每人多掏了140元购买了往返的缆车票。

登完八达岭长城,十三陵水库的游览更是粗糙。“黑”一日游的导游小陈跟游客解释,十三陵是个坟头,不吉利,替大家着想,整个旅游团采用“吉祥”游览法,只是乘车路过十三陵景区。

“家里属狗的,本命年到坟地不太好,咱们家里有当官的做买卖的,你可以请个财神回去,没有说我这两年运气不太好,我得找个坟头坟地磕头烧香去,另外小孩去坟地看到脏的东西也不太好,那咱们为了避免这个忌讳,怎么办?我们采取“吉祥看法”,我把车开到陵园道边,一边看,我一边给大家讲,咱们观陵赏陵不踏陵。”导游小陈如此说。

正规渠道报名的“白”旅游团虽然带领游客来到十三陵(定陵),却不断给游客渲染,定陵也是坟头,下去看了再返回的路上,需要跨过鬼门关,跨的时候要大喊“我回来了”。

诱导游客消费,黑白导游软硬兼施

据中国之声记者统计,无论“黑白”旅游团,导游均至少十余次提醒乘客不要睡觉。为何两位导游对游客都那么苛刻,两点起床还一路不让睡觉,听他们大谈风水?实际是,这只是长长的铺垫。一位游客抱怨,这都是为了给“貔貅”做铺垫,用洗脑式的不断说教,让大家能在玉器店多请“玉貔貅”。这位正规报名的“白”旅游团的导游大姐,以中午订餐需要时间为名,请大家去玉器加工城转转,一边强调这不是强买强卖,另一边又在招呼大家赶紧去玉器店抢貔貅:“咱们给大家订餐,需要三十到四十分钟的样子,然后订完餐发餐票吃饭去,三十多分钟,华北地区最大的玉器加工城进去瞧瞧去,听好了啊,第一这不是黑店,第二,没有强迫。明白了么,带玉请貔貅,带块玉是缘分是灵气,花钱买开心,用钱变成玉器跟着你一代代传下去。登长城、吃烤鸭、十三陵的貔貅带回家,来龙脉就干这事的。他不是买貔貅,是请貔貅,跟花钱没有关系。来咱们请貔貅抢财神啊!下车!”

十三陵的貔貅故事(亲历北京一日游)(3)

亲历北京一日游:不让睡觉、说十三陵不吉利都为卖貔貅

而“黑”旅游团的导游小陈,也强调自己的团不存在强买强卖,先拉游客看玉,再去看所谓的北京特产,买烤鸭、果脯和蜜饯,并且一路上都在打“苦情牌”:“一个导游员的行业,他的家庭都是破碎的,没有完美的。你知道为啥吗朋友?你看你们这个季节,带着家人老婆孩子来旅游来了,我能旅游么,我永远旅不了游,我得干工作。包括媳妇,给予不了了,早就跟我分手了,找她幸福去了。我有个女孩,今年六岁了,我的女儿我留在了身边。你看小陈站在这块为咱们服务一天的份上,风里雨里我照顾你们的份上,您一会到果脯烤鸭加工厂,爱吃的多吃点,不爱吃的少吃点……哪怕你们多少带点让我整一块钱,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就是我的衣食父母,再生父母……”

事实上,小陈的“苦情牌”也穿着“硬外套”,他同时表示,等大家结账出来,他会挨个收小票:“我一会含情脉脉地、眼泪汪汪地瞪着大眼睛,就在这块等着你,你说你进去之后,两手空空就回来了,我这心里面也真是拔凉拔凉的……”

据中国之声记者观察,“黑”旅游团的游客在上车时都或多或少拎着大包小包的烤鸭、果脯等,而“白”旅游团,也有部分游客购买了价值不菲的玉器。

十三陵的貔貅故事(亲历北京一日游)(4)

亲历北京一日游:不让睡觉、说十三陵不吉利都为卖貔貅

在北京集散中心的官网上,明确写着将会带游客来到北京金肆维璟翠玉城餐厅,游客可根据自身需求自愿购买金肆维玉器和银器。

两路记者中午分别被拉到了两个玉器城的餐厅就餐,“白”旅游团将记者拉到了北京金肆维璟翠玉城餐厅,而“黑”旅游团将记者拉到了一家卖黄龙玉的玉器城的餐厅。然而记者发现,这家卖黄龙玉的玉器城所发的用餐券左上角,也印着“璟翠玉城”的标识。换句话说,“黑白旅行团”所造访的玉器城、餐厅很可能都是一家老板开办。

这“黑白”两个旅游团,究竟哪个是黑,哪个是白?“黑”旅游团的导游套路满满,可这“白”旅游团的导游却也盛气凌人。在“黑白”导游一整天的渲染下,首都北京不再是“崇文宣武”的历史古都,反倒给外地游客留下了“风水迷信”、“逢客必宰”的刻板印象。长城、十三陵成了陪衬,一个玉器城,反倒成了黑白两线一日游的共同“终点站”。十多年来,北京一日游已被相关部门整顿过多次,套路却不断升级,该怎么管,才能管得住?中国之声将继续关注。

(原题为《亲历北京“黑白”一日游:不让睡觉、说十三陵不吉利都为卖貔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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