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方言文字对照(陕西地名的语流音变)

陕西方言文字对照(陕西地名的语流音变)(1)

摘要:主要从3个方面进行讨论:一是关中地名的声韵母音变,如“和迪村”读如“和立村”,其中“迪”读如“立”,d声母音变为声母;属于同一发音部位的异化。二是陕西地名的减音现象,如关中方言区“家”在地名里常常减音如“丫”,即减去了声母j读如“丫”。三是关中地名的合音现象,如“侯家堡”合音作“豪堡”,这是“家”的韵腹a跟“侯hou”的同化式合音,即合音时“家”的韵腹a合于“侯”的韵腹处。

关键词:陕西;地名;语流音变;同化;异化;减音;合音

地名学是一种专门学问。地名往往既是历史文化现象,又是语言文化现象。就历史文化来看,可能跟移民历史有关,也可能跟民俗事象有关。我们说方言形成的原因主要是政治、经济、历史、地理等,而一定地域的地貌特征也属于地理因素。就地名的语言学视域来看,诸如地名音变、地名与古音或古方言的关系、汉语地名的非汉语因素等,都是值得研究并且不可忽视的。还有,很多地名学家因为语言学知识的欠缺而很少从语言学角度解释地名,就像许多语言学家历史知识欠缺,关乎语言与历史或史学研究方法等问题就无从措手足一样。

本文拟从语言学角度主要是语流音变角度解读陕西地名。因为笔者长期以来主要对关中和陕南方言进行调查和研究,对陕北方言基本上没有调查和研究,而在长期调查和研究过程中,对于关中个别方言点的地名有一定的调查和研究,所以,主要的着眼点在于为数很少的几个方言点的地名。这里先罗列笔者的有关前期成果:《陕西方言纵横谈》170〜177页,《户县方言研究》253〜255页,《陕西方言漫话》312〜314页,《西安方言研究》67〜71页,李德林、孙立新《三原方言》16〜18页;再罗列时彦的有关著述:周振鹤、游汝杰先生《方言与中国文化》之第六章,侯精一、温端政先生主编《山西方言调查研究报告》之附录一,张惠英先生《语言与姓名文化——东亚人名地名族名探源》、《从“秦、汉、人”看语言接触》,王克明《原音词浅论》等。关于语流音变的理论,主要参照罗常培、王均先生《普通语音学纲要》。

本文的目次为:1关中地名的声韵母音变;2陕西地名的减音现象;3关中地名的合音现象;4馀论。说明:为了避免发表时排版的麻烦,本文的语音描写不太严格,如关中中东部相对于普通话前鼻韵母an、en两组的鼻化韵母,直接写作an、en等,并且把n当作韵尾;西安等处与普通话相对的ou韵母,其韵腹部分不写作o同一发音部位的不圆唇元音;西安等处与普通话ai韵母相对的单元音韵母,直接记录为ai韵母。

1关中地名的声韵母音变

声韵母的语流音变,古人叫作“转音”,现代陕西方言一般叫作“转音”或“念转音”。本部分所讨论的地名音变,有的还伴随着声调变化,比如西安市长安区“酒务头”的“务”读如“夫”,去声调变成了阴平调;再如“阴水坊”的“水”读如“湿”,上声调变成了阴平调。考虑到篇幅,讨论地名音变时,不专门讨论变调问题。

1.1西安市区及长安区地名声韵母的语流音变

其一,“酒务头”读如“酒夫头”,其中“务”读如“夫”,V声母音变为f声母,属于同一发音部位的异化。其二,“石匣口”读如“石央口”,其中“匣”读如“央其声韵音变轨迹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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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减音,即减去了声母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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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增音,即增加了鼻音韵尾ng;增音的理据在于:“口”的声母k跟ng在同一发音部位,属于前进式增音。其三,“阴水坊”读如“阴湿坊”,其中“水suei”读如“湿shi”,“水”的声韵调全变了,这是当地及附件鄂邑北乡的读法(下条亦然);这是合口字“水”受到开口字“坊”的前进式同化的结果。其四,“客省庄”读如“开虽庄”,其中“客省”读如“开虽”,”客”由ei韵母变作ai韵母,“省”由seng变作suei且由上声调变作阴平调;”省”变作合口的理据是“庄”为合口,这是前进式同化;韵母除了介音u以外的ei,是受到“客”本来的ei韵母同化的结果;“客”读如“开”又是受到“庄”的韵腹a前进式同化的结果。这一条音变委实复杂。其五,“和迪村”读如“和立村”,其中“迪”读如“立”,d声母音变为I声母;属于同一发音部位的异化。其六,“金沱”读如“金骨兜”,“”由h声母异化成为d声母,“沱”由tu。异化成为dou;这种音变理据很可能跟当地把“骨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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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如”骨兜”有关。按:蓝田及渭南市华州区“沱”读如“窟ku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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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沱”读如“夫沱”。“”读如“窟、夫”都属于声母异化,关中有许多叫作“淖沱”或“某淖沱”(如西安南郊有“沙沱”,北郊有“马沱”)的地名,有必要进一步调査其是否存在着音变现象。

1.2西安市周至县地名声韵母的语流音变

其一,“县里”读如“谢一”,其中“县”读如“谢”,ian韵母变作ie韵母;“里”读如“一”,减去了声母,并且由上声调变作阴平调。其二,“勒马村”读如“律马村”,其中“勒”读如“律”,复合韵母ei变作单韵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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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单韵母“马”(a韵母)的后退式同化作用的结果。其三,“团标”读如“谭标”,其中“团”读如“谭”,uan韵母变作an韵母。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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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把“搅团”的“团”读如“摊”(孙立新343页),从韵母音变来看,跟“团标”读如“谭标”类型一样。其四,“小水屯”读如“小水颓”,其中“屯”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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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韵母变作ui韵母;这是“屯”受到“水”的韵母同化的结果(周至“水”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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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后退式同化。其五,“两河huo口”读如“两乎hu口”,其中“河”读如“乎”,“河”减去了韵腹,这是“口”字韵腹异化的结果,属于前进式异化。其六,“马家滩”读如“马胎”,“家”在语流中被减去音节,“滩”受到单元音韵母字“马”的同化音变为ai韵母,属于后退式同化。

1.3西安市尊邑区地名声韵母的音变

其一,“黄堆”读如“黄德”,其中“堆dui[tuei]”读如“德dei”,其理据为:合口呼字“黄”对合口呼字“堆”的异化所致,使“堆”异化式减去了介音u。按:扶风“黄堆”亦读如“黄德”。其二,“皇甫村”读如“皇谷村”,其中“甫”读如”谷”,f声母变作g声母;因为“皇”为h声母,g跟h在同一发音部位,属于后退式同化。按:长安、富平、礼泉“皇甫”读如“皇普”,属于声母异化,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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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异化;合阳“皇甫庄”读如“何乌作”,“皇、庄”分别读如“何、作”属于阳声阴化,“甫”读如“乌”属于减去了声母f的减音。其三,“可汗庙”读如“口花庙”,其中“可汗”读如“口花”。“可ke”读如“口kou”属于异化式增音,因为鄆邑把普通话ou的韵腹读作e,所以,这里增加了韵尾u。“汗”读如“花”的音变轨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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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减去n成为ha,再受到变如“口”的韵尾和后字“庙”的韵尾(普通话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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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庙”用国际音标描写为[miau])的同时同化,增加了介音u。其四,“养老宫”读如“约罗宫”,其中“养老”读如“约罗”。先说“老”,被合口呼字“宫”同化成为合口呼字“洛”,“养老”2字均变作阴平调,变作“洛”的“老”在阴平字“宫”前又变作阳平调如“罗”;再说“养”,读如“约”属于阳声阴化,关中方言区以汾河片(邢向东2007)的澄城、合阳、大荔、韩城、宜川阳声阴化最为普遍,也请参阅孙立新2005;关中最常见的此类现象如“横”白读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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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地(动宾)”读如“揭地”,宝鸡等处“娘”读作nia。其五,涝店镇“马营”读如“马央”,其中“营”读如“央”营”受到“马”字韵母的同化增加了a,属于后退式同化。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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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余下镇“马营”无音变;西安市高陵区的“高陵”在当地常音变如“高梁”,这是“陵”受到“高”的韵腹a同化的结果,也属于后退式同化。其六,“祖庵”读如“总庵”,其中“祖”读如“总”;这是后字“庵”的声母ng对“祖”前进式同化所导致的增音。其七,“王渭村”读如“王屋村”,其中“渭”读如“屋”;这是典型的减音现象,即“渭”由wei(国际音标记作[uei])减去了韵腹e和韵尾i,从而读如“屋”(国际音标记作[u])。其八,“稻务庄”读如“稻谷庄”,其中“务”读如“谷”;v声母音变为g声母,这是“庄”的韵尾ng同化的结果,属于前进式同化。其九,“父慈村”读如“父资村”,其中“慈”读如“资”;这是“村”的声母c对“慈”异化的结果,属于前进式异化。按:宝鸡市岐山县“太慈村”读如“太资村”的理据亦然。其十,“野口村”读如“叶歌村”,其中“野口”读如“叶歌”;上声字“野”变作阴平调“叶”是两上声字连读变调的结果,“口”变作不送气的g声母,是送气字“村”的声母c异化的结果,变作e韵母是减去了韵尾u的结果。其十一,“孙姑村”有“孙古、索谷村、索乌村”3种读法,阴平字“姑”变作上声调如“古”的理据很可能是随意变调,“索姑村、索乌村”都属于音变。“孙”受到同韵字”村”的异化,韵母读作uo,属于前进式异化;“姑”变作零声母“乌”是减去了声母g。其十二,“阿姑泉”读如“阿乌泉”,也是“姑”变作零声母“乌”,属于减音现象,这是零声母前字“阿”同化的结果,属于后退式同化减音。其十三,“新阳村”读如“西阳村”,“新”受到同韵尾字“村”的异化减去韵尾n,属于前进式减音。其十四,“伦公村”读如“龙郭村”,“伦”受到后鼻韵母字“公”的同化变作后鼻韵母如“龙”,这是前进式同化;“公”则属于当地比较少见的阳声阴化。其十五,“陈兵坊”读如”陈百坊”,“兵”读如“百”,也属于阳声阴化。其十六,“崔村”读如“崔崔”,“村”被“崔”同化也读作“崔”,属于后退式同化。其十七,“水磨头”读如“水木头”,“磨”读如“木”,是“头”的韵尾u前进式同化的结果。其十八,“留南村”读如”留兰村”,其中“南”读如”兰”,这是声母字“留”后退式同化的结果。按:邑n、l声母基本上对应着普通话的n、l声母,“南”通常读作n声母。其十九,“富村窑”有”富窑、富阳”两种读法,“富村窑”减去“村”成为“富窑”,属于减音节现象,系合口呼字“富”对合口呼字”村”的后退式异化;“富阳”是“窑”受到“富”的韵母u的后退式异化。其二十,“凿齿村”读如“凿儿村”,“贞守村”读如“贞儿村”,“齿、守”分别读作“儿”且构成儿化,属于弱化现象。其二十一,“神策庄”读如“神儿庄”且构成儿尾,也属于弱化现象。

1.4咸阳市三原县地名的语流音变

其一,“小道口”读如“小兜口”,“道”被“口”同化成为同一韵母,属于前进式同化。其二,“冯村”读如“汾村”,这是后字“村”的韵母对前字“冯”的前进式同化。其三,“桥马山”即嵯峨山,当地人读如“乔帽山”,“桥”将“马”后退式同化成为“帽”。其四,“胡家沟”读如“活丫沟”,这是增音现象,其早期音变应当是“胡”在“家”的同化作用下读如“滑”,后来主要元音高化,属于前进式同化。其五,“甘露池”读如“甘涝池”淇中“露”读如“涝”,“露”的韵腹受“甘”的韵腹a的后退式同化主要元音低化成为“涝”。其六,“城南堡”的“城”音变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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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声母由送气塞擦音变成了擦音,二是主要元音低化成为a;这是“城”受到“南”的韵母an的后退式同化所产生的音变。其七,“辛村”音变如“孙村”,三原方言分尖团,“辛孙”都是s声母,“辛”由齐齿呼变作合口呼,这是合口呼字“村”的前进式同化的结果。其八,陕甘宁革命根据地之一、铜川市耀州区的“照金”,三原读如“照基”,其中“金”读如“基”,这是减音。按:渭南市之华阴市,当地人口语常将“华阴”读如“华一”,与此音变类型相同。其九,“火烧庙”读如“火商庙”,其中“烧”音变如“商”。这是前进式异化,“烧庙”2字韵腹和韵尾一致,“烧”异化如“商”。其十,铜川市耀州区“小”读如“小敲”,“”音变如“敲”,这是后退式同化。按:耀州当地把“小”读如“小赳”,“”由j声母音变成为q声母。

1.5渭南市合阳县地名的语流音变

其一,“百板”读如“百番”,其中“板”受到同声母字“百”的异化,由b声母变作f声母,属于后退式异化。其二,“北菜头”读如“不倩头”,“北”读如“不”是合阳一带方言读法;“菜”读如“倩cian”是把开口呼变作齐齿呼,ai韵母变作ian韵母。这是合口呼字“北”及开口呼字“头”同时异化的结果。其三,“导基”读如“讨期”,2字均由声母不送气变作送气,属于异化。其四,“西休”读如“西丘”,其中擦音声母字“休”受到擦音声母字“西”的异化读作塞擦音声母字“丘”,属于后退式异化。其五,“大原头”读如“大弯头”,撮口呼字“原”变作合口呼,这是受到“头”的韵尾u同化的结果,属于前进式同化。其七,“鹅毛村”读如“摩莫村”,一是“鹅”受到m声母字“毛”的同化由ng声母变作m声母,属于前进式同化;二是“毛”受到“鹅”的韵母uo的同化变作。韵母,属于后退式同化。其八,“大伏六”读如“大伏栗”,其中“六[li-ou]”读如“栗[li]”,减去了ou,这是单韵母“伏”同化的结果,属于后退式同化。其九,“太里村”读如“太洛村”,其中“里[li]”读如”洛[luo]”,这是其前开口呼字“太”和其后撮口呼字“村”同时异化的结果(渭南一带“钻氽酸尊村孙”等字很普遍地读作撮口呼)。其十,“半阁城”读如“棒洛城”,其中“阁[kuo]”读如“洛[luo]”,“阁”受到前后两塞擦音声母字的同时异化,由k声母变作1声母。其十一,“太枣河”读如“太资河”,其中“枣”读如“资”,这是舌面元音韵母字“太、河”2字对“枣”同时异化的结果。其十二,“西泗”读如“七泗”,其中“西”读如“七”,尖团分明的合阳把s声母的“西”变作c声母,这是s声母字“泗”的前进式异化。按:耀州把“稠桑”读如“稠仓”;宝鸡一带把“凤翔县”的“翔”读作送气塞擦音声母,如加上变作阴平调的机制,即与“蔷墙”同音,这都是塞音声母字变作送气塞擦音声母。其十三,“柏瑞凸”读如“柏苏剧”,其中“瑞凸”读如”苏剧”,“瑞”字读如”苏”,一是此字在关中方言区老派居民口语里很普遍地读如“睡”,受到前字“柏”ei韵母的后退式异化减去了ei,二是受到读如“剧”的后字“凸”的前进式同化,韵母变作ou;“凸”读如”剧”系当地方言特殊读法,跟音变无关。其十四,“防虏寨”读如“佛努寨”,其中“防虏”读如“佛努”,“防”读如“佛”属于阳声阴化,“虏”读如“努”属于声母异化,即声母变作n声母。其十五,“三汲”读如“桑交”,其中“汲”读如“交”;“三”读如“桑”是当地方言的特殊读法,“汲”读如“交”属于增音,是“三”的韵腹a后退式同化的结果。

1.6渭南市澄城县地名的语流音变

其一,“亲邻”读如“七玲”,其中“亲”读如“七”;首先,“亲”受到同韵字“邻”的前进式异化减去了韵尾n,其次,“邻”读如“玲”为当地方言语音特点之一,跟音变无关。其二,“白龙”读如“白拥”,其中“龙”读如“拥”;“龙”在关中方言口语里有读作的现象,减去声母I就是关中方言”拥荣容勇用”等字的韵母,这个音变属于异化减音。按:宝鸡市岐山县“龙尾沟”的“龙”就读作,渭南市白水县“龙”在其他语境也读作。

1.7宝鸡市岐山县地名的语流音变

其一,“曹交陵”读如“曹角陵”,其中“交jiao”读如“角juo”;这是“曹cao”对“交”后退式异化的结果。其二,“令狐村”读如“轮古村”,其中“令狐”读如“轮古”;“令”读如“轮”,是韵母为圆唇u的“狐”和介音为圆唇u的“村”同时同化的结果,属于前进式同化。按:iong韵母属于撮口呼,有的教科书把该韵母归于齐齿呼是不对的。其三,“原村”读如“言村”,其中“原”读如“言”;介音为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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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原”受到介音为圆唇u的“村”的异化变作介音i,属于前进式异化。其四,“尉迟村”读如“尉适村”,其中“迟”读如”适”;“迟”由送气塞擦音声母异化成为擦音声母,这是送气塞擦音字“村”前进式异化的结果。按:关中方言把”适合、适当、适宜、调适”的“适”读如“失湿”,把“合适”的“适”读如“吃尺”,可作为反证材料。其五,“永乐”读如“雨乐”,其中“永”读如“雨”;属于阳声阴化。其六,“索王”读如“苏王”,其中“索”读如“苏”;这是减音现象,跟“王”的韵腹a对“索”的韵腹o的异化作用有关。其七,“马江村”读如“马丫村”,其中“江”读如“丫”;这是a韵母字”马”的同化所导致的减音现象,先是减去了声母j,然后减去了韵尾ng。”江”的音变轨迹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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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八,”庞仪”读如”庞宁”,其中”仪”读如”宁”;这是”仪”受到后鼻韵字“庞”的后退式同化增加了韵尾ng。按:根据“宁”的声母为n可推断“仪”在岐山可读作n声母,西安市长安区“义”通常读作零声母,而地名“义井”的“义”却读作n声母,可作为佐证。其九,“屯子头”读如“存子头”,其中“屯”读女口“存”;这是舌尖前音声母字“子”对舌尖中音声母字“屯”同化的结果,属于前进式同化。其十,“佛指沟”读如“佛儿沟”,其中“指”读如“儿”隔于音节弱化,岐山方言儿尾自成音节。按:岐山“佛指沟”读如“佛儿沟”以及上文所论及的邑“凿齿村”读如“凿儿村”,“贞守村”读如“贞儿村”,“神策庄”读如“神儿庄”,其变作“儿”的”指、齿、守、策”各字均为舌尖音声母,且处于舌尖音语境中,也就是说,舌尖音声母字处于舌尖音语境中最容易弱化;笔者认为,关中方言这种弱化现象跟北京土话“今日”弱化成为“今儿”的理据不同。其十一,“益吉店”读如“益低店”和益店”,舌面音声母字“吉”受到舌尖中音声母字“店”的同化作用读如“低”;“益店”的读法是减去了音节“吉”。

2陕西地名的减音现象

2.1“家”在地名里减音如“丫”或”阿”

关中方言区“家”在地名里常常减音如“丫”或”阿”,即减去了声母j读如“丫”,甚至在减去声母j以后还减去了介音i读如“阿”。“家”读如“丫”在关中方言区很普遍,读如“阿”在千阳等处。如三原“贺家堡”读如“贺丫堡”,“白家巷”读如“白丫巷”,“雷家村”读如“雷丫村”,“史家”读如“史丫”。甚至“舅家、姑家、大家”的“家”也音变如“丫”。西安市蓝田、邑、灌桥等处把外祖父叫作“舅家爷”,蓝田、邑把外祖母叫作“舅家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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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把外祖母叫作“舅家婆、舅家奶”;蓝田此语境的“家”音变为三种读音:一如“阿”、二如“丫”、三如“哇”

桥三殿村、杜家村音变如“阿”,路家湾音变如“哇”;邑变如“丫”,也可以不音变。岐山把“庄稼”的“稼”也音变如“丫”;“稼”字普通话读如“架”,关中方言通常读作阴平调如“家”,这种读法有古音来源:《玄应一切经音义》之卷第十七、卷第二十四以及《慧琳一切经音义》卷第四十一“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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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条“稼”字的反切均为“加暇反”。鄂邑甘河镇“元驾村”,当地人读如“元丫村”,也属于这个类型。长安区“余家庄”读如“余讶庄儿”,其中“家”音变作去声调如“讶”,并且该地名儿化了。关于方言的儿化等问题,请参阅孙立新《关中方言儿化和儿尾的类型及成因》。

2.2陕西镇名的减音节现象

陕西境内有不少双音节或多音节镇名减去一个或多个音节后成为单音节镇名,本部分所论及的镇都是很古老的镇,不是近几年全省把许多乡都改成的那些新镇。以2017年撤县设区的原户县、今西安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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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区为例来说明:当地早期的镇有甘亭镇(城关镇)、大王镇、赵王镇(解放后渐次失去镇的地位,今为赵东、赵西两个行政村)、秦渡镇、庞光镇、涝店镇。

其一,如已知原来的镇名,在群众口语里,甚至官方称述、地图里边,都是减去音节的叫法。具体如兴平市桑家镇叫作“桑镇”,邑区秦渡镇叫作“秦镇”,蒲城县兴市镇叫作“兴镇”,泾阳县口头镇叫作“口镇”,长安区引驾回镇叫作“引镇”(当地人口语把“引驾回”又音变作“引家卫、演卫”),柞水县凤凰镇叫作“凤镇”,汉中市汉台区十里铺镇叫作“铺镇”,镇安县云盖寺镇叫作“云镇”,淳化县通润镇叫作“润镇”,等等;这类镇名多数减去后音节,保留第一音节。眉县古镇齐镇原来叫作“齐家寨”,后来成为镇的建制,当地老人有叫作“齐家镇”的,一般人多叫作“齐镇”。请详阅1987年版《陕西省地图册》。

其二,我们现在可以看到的单音节镇名在陕西全省不少,这些镇名可能早期也是双音节或多音节的,后来演变或减音节成为单音节的。具体如长安区滦镇、庆镇(当地阳声阴化如“七镇”)、蓝田县厚镇、高陵区耿镇、蒲城县孙镇、宝鸡市陈仓区虢镇、礼泉县赵镇、府谷县麻镇、佳县通镇、乌镇、店镇、坑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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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米脂县桃镇、横山县武镇、神木县万镇、延安市宝塔区临镇、甘泉县桥镇、合阳县坊镇、富平县薛镇、旬阳县双镇、丹凤县商镇、镇安县西镇、岚皋县小镇、紫阳县桥镇、西乡县茶镇、罗镇、略阳县郭镇。

3关中地名的合音现象

合音是古今汉语以及方言比较常见的语流音变现象,跟语音、词汇以及语法范畴中的构词等都有关系。比如陕甘等地方言把乌鸦叫作“老乌鸦”,其中“乌鸦”2字合音如“哇”;有好多人把“老乌鸦(=哇)”写作“老”,以“”读如“哇”为减音式音变,我们不取这种看法。笔者在做国家语保中心《陕西汉语方言调查•户县》课题(课题编号YB1522A004,2016年3月立项,2017年4月结项)时,因为当年全省所有课题均规定把乌鸦的叫法写作“老”,所以,笔者的这个课题也写作“老”。以下,凡是合音机制不复杂的,直接说明合音情况,不具体讨论;凡是复杂的,才予以讨论。事实上,关中多数地名合音比较复杂。

3.1西安城区及长安区地名的合音现象

其一,“居安坊”合音作“圈quan坊”;比较特殊的是,“居”本来声母不送气,合音的结果却是声母送气。其二,“胡家寨”合音作“何huo寨”,读如“何”的音应是后起的,是在“胡家”合音如“铮”的基础上韵腹元音高化的结果;音变轨迹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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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侯家堡”合音作“豪堡”,这种合音也比较特殊,一般来说,“侯家”的合音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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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却成了“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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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家”的韵腹a跟“侯hou”的同化式合音,即合音时“侯”的韵腹脱落,“家”的韵腹a合于“侯”的韵腹处。其四,“徐家庄”合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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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徐家”的合音应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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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却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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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元音高化的结果。按:可资印证的如,西安方言“底下”的合音读作上声调的die,这也是元音高化的结果;die是dia的音变。鄂邑方言“底下”的合音则读作上声调的dia和die,以dia最常见。其五,“子午镇”合音作“邹镇”,“子午”变调如“资屋”,可以合音作zu,而zu这样的声韵组合在长安区不成立,当地把普通话的zu读作zou;因此,“子午镇”合音作“邹镇”。按:西安市区“子午路”的“子午”不变调且不构成合音。

3.2西安市周至县地名的合音现象

其一,“刘家堡”合音作“聊堡”,“刘家”合音如“聊”与上文“侯家堡”合音作“豪堡”的理据一致。其二,“纪联村”合音作“解村”,“纪联”的合音应当是“见、俭”,“解”的读法是在“见、俭”基础上受到“村”字韵母同化的结果。按:关中方言的“联”以及“恋”很普遍地读如“挛”。其三,“孟家村”合音如“莽村”,“家”的韵腹被合在“孟”的韵腹,合音结果是“孟家”读如“莽”。其四,“中旺堡”合音如“庄堡”,跟上条的理据一致,“旺”的韵腹被合在“中”的韵腹,合音结果是“中旺”读如“庄”。其五,“千户村”合音如“敲村”,这是以“千”的qia和“户”的韵母u所构成的合音;普通话以及周至方言ao、iao韵母,一般用宽式国际音标记录为[au、iau],其韵尾接近u。

3.3西安市

陕西方言文字对照(陕西地名的语流音变)(29)

邑区地名的合音现象

其一,“青羊寨”合音如“羌寨”,“青羊务”合音如“羌务”。按:蓝田“青羊庄”合音如“羌庄”。其二,“焦羊村”合音如“姜村”。其三,“化羊村”合音如“谎村”。其四,“郝家寨”合音如“花寨”。按:关中方言“郝”读如“霍豁喝huo”。其五,“吴家寨”合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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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的合音应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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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的韵腹元音高化后成为

陕西方言文字对照(陕西地名的语流音变)(32)

。其六,“谷子”合音如“谷邹”,“”读如“谓”,“子”合音如“邹”比较难解释。鄂邑有另外一个地名“真花”(这是抗日英雄关麟征将军的故里,古北口大捷后,关将军荣归故里,把村名写作“振华威”)又读作“真花谷”,也就是说,“谷子皑”也可能读作“谷子谷”,“子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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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合音如“邹”。但是,邑“孙家”等处的“”不读如“谷”;“”读如“谷”的理据有待研究。其七,“花园头”合音作“荒头”,“花园的合音应当读如“欢”,读如“荒”的理据在于,“花”的声母h是舌根音,使得读如“欢”的合音字同化成为舌根鼻音韵ng。其八,“营日堡子”既有“营日”合音后形成的如儿化的叫法,其儿化韵主要元音为舌面后高不圆唇音;还合音作“游堡子”,“游you”音是舌面后高不圆唇音异化的结果。其九,“南庆叙”合音作“南期”,“庆叙”应当合音如“趣”,撮口呼字“趣”又异化成为“期”。按:这个地名合音后发生音变的理据可以用“去”字在关中书面语读作qu,口语读如“气qi”来印证淇实,“趣”在关中也是qu和“气qi”两读,关中方言把“乏味、无聊;晦气”叫作“劈趣”(关中方言口语把古入声字”劈”读作上声调的pia),其中“趣”在宝鸡一带读作qu,西安一带读如“气”。其十,“沈家营”合音作“陕营”,其合音理据在于,“家”的韵腹a合在了“沈”的韵腹位置上。其十一,“鲁家寨”合音作“老寨”,其合音理据在于,“家”的韵腹a合在了“鲁”的韵腹位置上。鄂邑方言把普通话d、t、n、l、z、c、s声母拼u韵母的字读作ou韵母;把中古汉语“庄”组声母舒声“鱼”韵、“知章”组声母入声“屋烛”二韵字读作z、c、s、r声母拼ou韵母,这类字如“竹初数褥”,普通话分别读作zhu、chu、shu、ru,

陕西方言文字对照(陕西地名的语流音变)(34)

邑方言分别读作zou、cou、sou、rou。

3.4渭南市华州区地名的合音现象

其一,“冯家堡子”合音如“房堡子”,“家”的韵腹被合在“冯”的韵腹上,合音结果是“冯家”读如“房”。其二,“孟家堡子”合音如“骂堡子”。其三,“杜家堡子”合音如“套堡子”,华州“杜”读如“兔”,“家”的韵腹被合在“杜”的韵腹,合音结果是“杜家”读如“套”。按:关中方言区渭南一带以及旬邑、彬州、长武、岐山、宝鸡(金台区、渭滨区、陈仓区)古全浊仄声字读作送气清声母的比率比较高,请详阅姚亦登2017。

4馀论

西安市有两个地名问题以上没有讨论,这里顺便说说:其一,“三爻”的“爻”的口语音可以用拼音字母记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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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跟“爻”在上古是入声字有关,“学”的繁体“學”就是以“爻”得音的形声字;”學”去掉“子”也是形声字,里边夹的就是“爻”。现代西安方言“学”的韵母就跟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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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爻”是一样的。其二,“河”的“”,很多字典辞书里“”读如“遇”,当地人把“”读如阴平调“掘”;《长安八水记•第三章 水记》(作者解维汉)90页指出,《古汉语常用字字典•难字表》“”的注音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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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等关中方言把普通话的阴平字“撅蹶”和阳平字“掘崛厥蕨蹶”等都读作阴平调,这些字都是古入声字。

我们还可以从单纯方言学角度来解读陕西地名,比如本文提及的阳声阴化、全浊仄声字读作送气清声母问题,再如澄城地名“贵益”读如“趣益”,“贵”读如“趣”,尤其是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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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母属于古西北方言现象;还有文白异读问题,比如扶风“杏林”的“杏”当地老派居民口语读法为heng,眉县横渠镇、凤翔县横水镇的“横”,关中方言白读如“宏”,“峪”在潼关白读如“优”;还有古音存留问题,如西安城区“红埠街”读如“红府街”,其中“埠”读如“府”,符合清代学者钱大昕“古无轻唇音”的科学论断,“埠”读作b声母是古音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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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祖庵镇“石佛寺”读如“石包寺”,其中“佛”读如“包”,五竹镇“石佛寺”读如“石坡寺”,其中“佛”读如“坡”,读如“包、坡”也从声母上存留了古音。还有渭北高原以至于陕北的地名用字“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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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坪”及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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峻岭”等,也值得研究。“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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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代多指巷道,其本义指野外两边高而平、中间低的通道,关中方言就有这个本义;眉县、华阴把“胡同”的“胡”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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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眉县“胡同”变调后读如“窟统”。还有地名训读问题,如商州“夜村镇”当地人叫作“黑村镇”,“夜”训读“黑”,甚至当地姓氏“夜”也训读“黑”。因此,本文未及讨论的问题,以后再讨论。此文以及后续文章,希望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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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作者:孙立新

文章来源:《陕西国防职教研究》2022年第1期

选稿:黎淑琪

编辑:罗舒平

校对:吴雪菲

审定:李春燕

责任编辑:何铂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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