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原始生命力（爱与原始生命力）

如果我的魔鬼离开我，

恐怕我的天使也会逃走。

——里尔克

在希腊文化时期和基督教时代，人们更明确地将守护神分为善和恶两种。我们现在将天国人口分为两大阵营——恶魔与天使。前者由撒旦领导，后者则有上帝统领。虽然这种发展从未完全合理化，但在那个时期，人们一定希望通过这样的划分，更容易面对和战胜魔鬼。

但假如希腊文化时期与基督教时代的人通过将善与恶的较量划分为恶魔与天使而获得了某种道德推动力的话，同时也失去了很多。而那些失去的——存在是作为有益与有害两种可能性之结合的经典机体概念——却是很重要的。我们看看里尔克的问题的起点——如果他的魔鬼被驱逐了，他的天使也会逃走。

撒旦，或是这魔鬼，来自于希腊语diabolos;diabolic(残忍的）是当代英语词汇。Diabolos这词非常有趣，其意为“撕开”（dia—bollein）。现在我们注意到这个diabolic与symbolic是同义词，后者来源于sym—bollein，意思是“拼凑在一起”，团结。这两个词暗含的意义和善与恶存在论有极大的相关性。Symbolic意味着将个体与其团体合在一起，使其统一。而diabolic则相反，意味着分裂，这两者都存在于原始生命力中。

撒旦最初是大天使，有特定的名字“对手”（adversary）。他在伊甸园中诱惑夏娃，在山上诱惑耶稣，但若我们仔细看看，我们就会明白撒旦并不仅仅是敌人；撒旦得到了伊甸园中蛇的帮助，蛇很明显是人本性中原始生命力的元素。在伊甸园中，撒旦是一种化身，代表了原始生命力的欲望以及欲藉使人“像上帝”一样永生的智慧来获得力量的冲动与欲望。上帝斥责亚当与夏娃吃了“能分善恶的智慧之树”的果实，并唯恐他们会去吃生命树的果子。在伊甸园中发生的事与耶稣在山上受到了诱惑都象征性地体现了原始生命力对于欲望与力量的强烈欲求，而撒当便是一种象征，表达了这些原始的欲求。

撒旦、路西法以及其他所有曾同为大天使的原始生命力形象是人类心理所必需的。为了使人类能够行动和获得自由，人们必须发明出、创造出这种形象，否则就无法意识到它们的存在。因为每一种想法在创造的同时也在消灭：考虑这件事，就不能考虑其他的事。赞同这个，就是不赞同那个。意识到这件事，就意识不到其他的事，因为意识是以“这个或那个”的方式来工作的，它即有破坏性又具有建设性，没有叛逆就没有意识。

因此，逐渐走向完美而摆脱撒当与其他的“敌人”的愿望即使行得通，也不是建设性的想法。并且显而易见，这想法也是行不通的。当圣徒们自称为最大的罪人时，他们可没有信口开河。完美的目标是从科技领域偷偷带入道德领域的一个错误概念，是两者混淆的结果。

这个魔鬼与天使的天国系统带给我们的困扰——是难以克服的困难——是天使如此的乏味与无趣。他们本身几乎可以说是无性的。他们看上去常常就像是丘比特，即伊洛斯最糟糕的一种形象。他们的主要作用似乎就是飞来飞去传达消息——简直可以说是天国的西部联合电报公司。除了像麦克尔这样的天使长外，他们是相对无力的。我本人就对天使没多大的兴趣，他们也就是在像《圣诞史诗》这样的剧中跑跑龙套。

天使乏味？是的——直到他们下凡，天使才显得迷人有趣。路西法，这个被逐出天门的天使却在弥尔顿的《失乐园》中变成了充满生机的英雄。当天使表现出独立的自主性时——无论你称之为骄傲或不屈或其他什么——他就具有了吸引我们注意甚至令我们羡慕他的力量和能力。他主张了其自我的存在、自己的选择以及个体的欲望。如果我们将路西法这样的象征性形象看作人类精神一些重要欲求的体现——对于成长的渴望，渴望从个体中产生一种新的形式以便可以了解其周围世界——那么，这种对于独立选择的主张当然是成长的积极方面。一个当了太长时间“小天使”的孩子会令人担心。成长中的少年如果是“小魔头”有时至少会让我们更有希望看到未来发展的潜力。

下凡的天使都重新具有了原始生命力力量，在善恶二元论中所放弃的力量需要面对古代异教世界中分裂的神话。那么，里尔克要保留其天使与恶魔是对的，因为两者都是必要的，两者并存构成了原始生命力。这样的话谁还会说里尔克的魔鬼对于其诗作的贡献没有其天使的大呢？他们的贡献可能更大。

（未完... ...）

文 | 【美】罗洛.梅 《爱与意志》

宏梅 梁华 / 译

编辑 | 阿朴

图片 |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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