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艳阳老师（曹艳阳柔软的心）

那年我们牵手在人海，然后你又消失在人海。聚也依依，散也依依。在城市扬起的风尘里，树叶带着晶莹剔透的露珠，花儿在微风中轻轻地颤抖。花儿，你为什么要颤抖？是我的手弄疼了你吗？花儿，对不起！我曾经笑得“花枝乱颤”，而今我柔软的心又被谁弄疼了？ 那天雪花温软如玉，纷纷扬扬，带着对爱情韵律的百转千回，轻落心间。天散发着森冷的蟹壳青，你站在雪地里成一尊雕像，像月亮里的落影，我在冷风中蜷缩着，墨灰如鸽的脸像石印的图画，冻上一层冰壳子。良久沉默后，你爱怜地取下脖颈上的围巾，围在我的脖上，水晶般深沉的黑眸闪烁着泪花，夹杂着无法触及的温柔和疼痛。你哽咽地说，阳阳，你总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不会照顾自己，我走了，你一定要学会好好地爱自己。我无语，泪雾蒸腾，濡湿了我的镜片，两行清泪洒落在雪地里。你伸出温暖的大手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花，亲了亲我冰冷的面颊，轻柔地说，别这样，阳阳，你要学会坚强，我喜欢看你天簌般纯净的笑容，我只是暂时去北方，我还会回来，我要牵着你的手相守缠绵到老。我静静地望着你，此时的雪光将你白粉墙的脸绣出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球，陈旧而迷糊。我眼睛里充盈着碧清的泉水，一扭一扭地流淌出来，每一寸都是鲜亮苦涩的，冒着白茫茫的热气，喉咙处像梗着一枚青涩的杨梅果，温柔悲怆。我默念着，我不想坚强，我只想做个在你身边耍赖、撒泼、找你要糖吃、张牙舞爪的女子。 临走前，雪色中你的笑容温暖纯真，像块水晶钻石，明晃晃地镶嵌到我湿漉漉的生命里，淋湿了十二月的河。飞灰似的霏微的雪与冬天走到我眼睛里面去，鼻腔里有种涕泪的酸楚。我向你挥了挥手，挥出一个美丽、苍凉但不凄凉的手势。你说，我的柔弱总是让你心碎，让你不放心……。雪地里你的背影渐行渐远，柔软的雪花如同凉透了的月色，笼罩着你离去的每一寸印记，你我之间像隔离着一片苍茫雪海。惘然，落寞，空洞，有一种生命被掏空、灵魂被撕裂的感觉涌上心头，所有关于爱的语言在那一刻被冻结，只听到雪被风轻轻吹落的声音，宛若飘飞远逝的蒲公英……。从此，泪河绵绵千里，对你的情意也就绵延万里……。 我和你相恋在那场纷扬的雪花中，那时的雪花是有韵味、有性灵的，滋长出许多美丽的情愫来。在雪地里，我抓起一大把雪，一口一口地喂着你，爱情在我们的嘴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巴咂巴咂，我的心房被喜悦洋溢得水漫金山。我还记得，你第一次说“喜欢我”时，因为紧张与激动，你的鼻子上亮莹莹地闪烁着汗珠儿，我在一旁坏坏地偷笑。我给你讲小时候写作文的趣事：小时候，为了把作文写得长一点，我于是这样写：我吃了一块饼干，然后又吃了一块饼干，接着又吃了一块饼干，觉得肚子还饿又去吃了一块饼干。老师批语：馋猫！你们家卖饼干的吗？饼干什么时候能吃完？我给你讲有关跳舞的趣事，在学校举办的舞会上，我总是学不会跳舞，不是左脚迈错，就是右脚迈错，还经常踩男生的脚，踩得他们哇哇叫，最后踩得没有男生敢跟我跳舞。其实，我有的时候是故意踩男生的，我一边故意踩一边心里乐开了花。那时候我在学校有两件事出名：一是喜欢写文章，二是喜欢踩男生的脚。你听完我的这些趣事，你笑了，我也笑了！笑得我鼻梁上的眼镜在微微地颤抖。 与你相恋的日子，我开始喜欢上雨天。在潇潇的雨天里，感受着你气息的温存，闻你身上散发的淡淡烟草味道，你嘴上抽着烟，燃烧的烟头像一朵盛开的橙红色花朵，烟雾缭绕。我调皮地将烟从你嘴里拔出来，将它熄灭，然后你又把它点燃，然后我又将它从你嘴里拔出来，将它熄灭，反复几次。你不气也不恼，笑着问我：你跟香烟有仇吗？我说：没仇，是跟你有仇！ 闲暇的时候，我们玩一种“猜硬币”的游戏，我让你猜我的“存钱罐”里一共有多少钱。大部分你总是猜不对，偶尔有时猜对了，你猜对的那次，我便会趁着你不注意，悄悄地往存钱罐里“加投”硬币，最后变成你又猜错了，我心里偷着乐。猜错了的惩罚是“揪耳朵”。你的耳朵很大，像树叶，我曾戏谑地叫你：猪八戒的耳朵。你戏谑地回敬我，叫我：卷毛。因为我的头发大部分是卷曲的，生下来就是卷曲的，只是有时候会去理发店将头发拉得笔直。 我说：你爱我的时候请好好地爱，若你哪一天不爱我了，我会自己滚，滚得远远的！滚到天涯、滚到海角、滚到一个你找不着我的地方。滚的时候我会一边滚，一边用衣袖捂住嘴巴。你纳闷地问我：干嘛要用衣袖捂住嘴巴？我说：因为我滚的时候，我会哭，一哭我的嘴巴会变大，大嘴巴会很难看的，有损淑女形象。你笑得满地找牙，嚷嚷道：你真是一个与众不同、奇特有趣的女子。 下雨天你拥着我入怀，撑着一把淡蓝色的小雨伞，沿着大街雨巷，天长地久地走下去。我的长发飘扬在爱意绵绵的雨季中，你从雨季中走向我，意也阑珊，情也阑珊，爱也阑珊……。你就像一道强光，照耀着我多情的心扉，开启我尘封已久的心窗。在爱情雨露的滋润下，春天，便节节开花，我整个人都光鲜洁亮起来。我幻想着若干年后，能成为你最幸福的妻子，十指相扣，从黑发飘逸的年代走向白发苍苍的暮年。某一天，我变成蓬头垢面、喋喋不休的老女人，一手牵着你的孩子，一手拎着菜篮，在市场的人流中，撞来撞去，与小贩们声竭力斯讨价还价，或某一天与你厮打得“面目全非”，然后和好如初，然后厮守到老……。 与你相恋的日子，我那爱的灵魂被这一切补上了白磁，眼白是白磁，白牙也是白磁，微微凸出、雪白、多情，嘴里仿佛嵌了一大块白磁，笑得闭不上嘴了。你说，我美丽娴静，淡雅如兰，又像雪花一样纯洁素雅，清新扑鼻，略带着一点冷香的书卷气，让人浮想翩翩，心旷神怡；你说，我玲珑小巧，脸像一朵淡淡几笔的白描牡丹花，额角上两三根吹乱的短发便是风中的花蕊；你说：阳阳内心柔弱若水，如同林妹妹；你说，岁月在酒杯中轮回，将爱情腌制成萝卜条，风干，想我时用萝卜条下酒。我说，你就是现代版酸不溜秋的孔夫子，像坛子里的泡菜，酸水咕嘟咕嘟往上冒着气泡……。追忆往昔，那时我们爱情的轨道没完没了……在茫茫的夜色中，穿过隧道，穿越时空，点亮了天边微弱如星的曙光……。恋情，就像撑着一支长长的竹篙，向鲜花更艳处漫溯时，便是甜甜蜜蜜的爱情海了。 缘起缘落，你去了北方，信笺雪花般向我飘来，在你给我的来信中，你总要在信末画一朵红嘟嘟、鲜艳欲滴的玫瑰。整封信因这朵玫瑰而栩栩如生，情趣盎然。我喜欢红玫瑰，红玫瑰代表着爱情，代表着这个女人是男人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永远镂刻在男人的心版地图上。我捧着信，热烈如火的玫瑰红似乎要从信笺里渗透出来。有时，你的信写得很优美却很忧伤，令人疼痛令人揪心。 信纸的空白处也仿佛有淡淡的人影子打了底子，像一种精致的仿古信笺，白纸上印出微凸的古装人像，我和你的身影就在信笺里飘来飘去……。 我在那天听到“你有了新的感情归宿”的消息，犹记得那天下着倾盆大雨，翻山搅海，黑郁郁的柏油大道，乌沉沉的风袭卷着白辣辣的雨，一阵急过一阵，把那雨点儿挤成车轮大的团儿，在路上的车辆的灯光扫射下，像白锈球似地滚动。道路两旁的树也弯腰缩成一团，像一团绿绣球，跟在白锈球后面不停地翻滚着。雨水捕捉到地面的灯光，滴溜溜急转，银光直射像银白色的舞裙。在那异常凄厉的雨夜中，我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在惶恐和不安中我接到你朋友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你有了新的感情归宿。瞬那间，穿透心房的刺痛，将我击晕。 从晕眩中醒来后，我再也没有言语，静静地哭泣，颤抖地捧着你写给我的情书——那里面装着甜蜜的点点滴滴关于爱的回忆，也密密麻麻盛满了我纷繁的心事。这种回忆是要装在水晶透明的玻璃瓶里，双手捧着看的，我最初的清纯爱情和最后的烈焰爱情。我翻开我们的合影照，我幸福地偎依在你的身边，甜甜地笑着，一头半卷半直的黑发瀑布般垂了你一肩。我细细抚摩着相片，相片在我眼前模糊成一面镜子，你英俊的面容玲珑凸出，活生生浮现在镜子里，我把镜子缓缓地推了上来，轻轻地吻着镜子里的你，便再也不肯移动，你也温柔地回应着，我们就天晕地暗地亲吻，缠绵绯恻……。恍然间，镜面黑下去了，笼罩着一片昏暗的哀愁，我和你都跌到镜子里面，到了另一个镜花水月的世界，凉的凉，温的温，烫的烫，痛楚与思念的火花直烧上身来，火烧火燎，数不清的罗愁绮恨，数不清的风月往事，全关在镜子里了。原来，怀念恋人的感觉是这般的温暖、诗情画意，却又含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我把相片收起来，却关不掉你那春天般永远灿烂的笑意。两条细细的小溪像两束清汤里的挂面，从我脸上淌下来，在心口处堆积凝噎。一阵头重脚轻，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明白，留下了我生命中最大一场泪雨。 你走了，窗外的天，从同一角度看着，永远是那样磁青的一块，非常宁静祥和。街道里叮叮铃铃的脚踏车铃响，每一个“铃”字都是冷嗖嗖的一点，一点一点地连成一条虚线，切断着时间与回忆的空间。傍晚，桔黄温馨的灯光洒满了整座城市，家家户户飘出饭菜的清香，恋人们在江畔相拥，温凉的烟花在天空中怒放着又落寞地消散，这个世界依然在不动声色地流转着，可再没有谁给我一丝触手可及的温暖和爱。我默默流泪，一颗一颗的泪晶就像一颗颗流星，坠入幽远、深蓝的梦境。从前我的心白得像磁，在爱情的滋润下，由磁变成玉了——半透明的青色的玉。如今，我的心像咯吱咯吱的胡琴，拉过来拉过去，在万盏灯火的夜晚，说不尽的愁怅迷惘，说不尽的心酸苍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躺在床上，像绣在屏风上的一只鸟，年深日久，苍老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呆板地躺在白色的屏风上。痛苦，从此就像我手里一块油渍斑斑的抹布，将生活抹得昏天黑地，终日不见阳光。 你走后我开始迷上了听电台广播，每到深夜，我一个人静静地守着电台广播，听缓缓流淌的音乐。灵魂张开记忆的翅膀，翔过岁月的边缘，总浮现出一张张青春的老照片。那些飘扬穿过指尖的细软黑发，你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时光深处，风化崩塌，碎片溅放出来，轻轻淡淡泼洒着夜的颜色。遥远、亲近、虚幻、真实，伤感。如海里浪，浪花拍岸，一刹那飞扬、一刹那绽放、一刹那消失。泪光在悸动的夜潮里晶莹剔透。从那以后，你是我唇边永远呓语着的名字，是红尘软舞中沉淀着那个彩虹似的梦，是心底再也不愿触及的那个伤痛的梦。 情深缘浅，“离别”这个词似乎是我的情感宿命，你在我的心中就像一缕冬天的冰块，冰冷在我心扉最深最软最痛的地方，令我窒息于湛蓝色但又凄凉如水的爱情里，你的心成为我永远无法到达的天涯……与你相守到老成为我心底一个遥远不可触及的梦。没有了你的岁月，在南方的暖阳里，在陌生的人群，我觉得特别的寒冷。我学会沉默，学会世故，学会用一双空空漠漠的大眼睛，去透视这座悲情的城市，用眼镜的度数来折射这座城市，衡量它的近视高度。 在南方漂泊的这些岁月，我也曾际遇了不用缅怀的邂逅，也曾际遇温暖的洋潮，再也不敢亲近，不敢触摸，再也不敢踏入红尘，只觉得自己背负着太多太多的情债。背负的太多，而有些东西是永远背不到终点的，而自己只是飘落在这个异乡的一粒卑微尘埃，注定是要四处飘零的，找不到爱的归宿。 每一次的爱情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脆生生地抽在我的脸上，火辣辣地疼在我的心里，我一颗柔软的心终于变得坚硬冰冷。佛说，回头路何在？返身程何在？忘情水何在？绝情心何在？人世间的哭哭笑笑，离离合合，缠缠绕绕，纷纷扰扰，难休难了。向我们过往的爱情作以揖别，我的忧伤却无处告别，无处言伤。 从小我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孩子，从小我就极度缺乏安全感。经历感情的诸多沧桑，我再也不想爱上谁，也不想别人来爱我。我怕自己伤害别人，也怕别人伤害自己。我只想一个人浮世清欢、一个人细水长流、一个人静静看夜空中的繁星点点。哭泣的时候，自己用纸巾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花，然后，让自己笑。 谢谢曾经爱过我的那些男孩，我们都曾经真挚地爱过，不曾有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但不爱的时候，也真的是不爱了。爱情是世界上最容易变质的东西。爱没有天长地久，只有曾经拥有。不要拿你的闺蜜去试探你的男朋友，最终可能闺蜜和你的男朋友在一起；不要拿你的哥们去试探你的女朋友，最终可能哥们与你的女朋友在一起。人性是很复杂的，多数是经不起考验的。如果能经得起考验的爱情，值得用生命去珍惜、值得一生相濡以沫。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本欲起身离红尘，奈何影子落人间。山和水可以两两相忘，日与月可以毫无瓜葛。在爱情这部大电影里，很少人拥有“出离”的勇气。但愿天下每对有情人，在爱的时候能全身心、发自肺腑爱对方；不爱的时候，请明明白白说出来，不拖泥带水，不纠缠不清。真诚地相爱、真诚地分手、不怨不恨、只需记住对方的好！ 写这篇文章时，窗外的风吹拂着我桌面的纸巾，纸巾忽而向左摆动，忽而向右摆动，像飘忽不定的命运。每天晚上，我都会听“佛教音乐”，尤其喜欢听李娜的《南无阿弥佗佛》。每晚开始大量阅读有关佛教的书籍，读《金刚经》、《心经》、《观音经》，借佛的慈悲，让心灵得以宁静，让自己暂离这纷纷扰扰的红尘。

留不住苍凉的爱情，留不住苍凉的爱，留不住苍凉的情。就让过去的爱，过去的情，留在我淡淡怅惘的回忆中，轻轻地来，不惊扰一片绿叶；淡淡地走，不带走一粒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