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愿你们归来仍是少年(岁月如歌I艰难求学路)

毕业季愿你们归来仍是少年(岁月如歌I艰难求学路)(1)

艰难求学路

作者I李兴甲

(一)

小时候,村里来了个算命先生,他是个盲人,算卦特准,在十里八乡小有名气,因他姓张,人们都称呼他为“张先生”。母亲便用一簸箕地瓜干给了算命先生,让他为我算了一卦,算命先生说我是一个吃“国库粮”的人,不会在农村呆一辈子。当然,对于算命之类的,我是不信的。父母很高兴,就凭算命先生的这一句话,尽管家庭非常贫穷,凭着一股信念,爹娘还是咬紧牙关一直供我上学。

当时,农村人的出路有两条,一是考学,一是当兵。如果在家务农,就意味着要盖新房娶媳妇,还要准备“彩礼钱”,不少农户为此欠下了一屁股债。

看着在农村娶媳妇的艰难,我暗下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跳出农门,不让父母再为我娶媳妇操劳。带着这个朴素的想法,我发奋努力,从小学到初中,从乡重点到县重点,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有目标的人生才有方向,有规划的人生才更精彩!人生目标确定容易实现难,但如果不去行动,那么连实现的可能也不会有。

上学的路上,充满了艰辛与曲折。可谓吃尽了千辛万苦,经历了千难万难。

村里的小学没有院墙,一间石头砌垒的教室,屋顶覆盖着茅草,窗户的木棂已经腐朽了,有的已经脱落,覆盖着厚厚的报纸,被调皮的学生戳出两个大大的洞,像一双吃人怪兽的“眼睛”,刺骨的寒风透过这双“眼睛”,肆无忌惮地在室内横行着,泥土的地面瞬间被风刮起,冷冰冰的石板课桌上,数盏煤油灯冒出的火苗被风吹灭,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尘土混合着煤油的气味,令人窒息,本来就昏暗的教室里顿时漆黑一片。

上小学时,最困难的是贫穷,印象最深的是家里无钱给我交学费,为了5元钱的学费,母亲还要去借人家的。为了贴补家用,我就利用课余时间捉蝎子换钱,以便使自己的学费有着落。由于各种原因,特别是农村人重男轻女的观念重,我身边的小伙伴们一个个辍学了,大部分都是女生,也有个别男生因为实在不是读书的料,不愿意读书。有个男同学因为上课尿了裤子,被同学嘲笑,死活不愿意上学了。有的回家割草、喂猪,挣工分。我的两个姐姐小学没毕业就被母亲叫回家割草喂猪、去生产队挣工分了。而我是幸运的,小学毕业后,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乡重点中学,是我村唯一考入乡重点中学的。

(二)

十三岁那年的秋天,怀揣着少年的梦想,踏着崎岖泥泞的山路,肩背着几十斤重重行囊,我去了离家二十多里路的乡重点中学念书。

初次离开家门,心中充满惆怅与不舍。母亲不放心,总要送我到村口,看着与比我高两届的同村学生结伴后,身影渐渐消失在大山里,才肯离去。

上学途中,既要翻越尼山、颜母山,还要淌过尼山水库的支流——黄土河,从学校走到家,往往需要三个多小时。为了不耽误学习,只好住校,每周回家一次。学校的宿舍建在尼山脚下,是一排排的石头屋,屋里没有床,是用水泥砌成的台子,7、8个人挤在一起。这种房子的最大特点是冬冷夏热。冬天,宿舍奇冷无比,外边有多冷,屋里就有多冷;夏天,蚊虫肆虐,往往使人无法入睡,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后半夜,被窝里钻进了蝎子、蜈蚣、老鼠之类的,令人毛骨悚然。

学校没有学生食堂,只供开水,每周日从家里带一些地瓜干煎饼、咸菜,够一个星期的生活所需。冬天还好些,可以带点炒菜,如自家地里生产的白菜、萝卜之类的,但夏天就不行了,时间长了,炒的菜就馊了,只能带些腌制的咸菜,搁得时间长久些。每天的伙食就是吃地瓜干煎饼、喝开水、吃蔓菁咸菜,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初三。初三时,由于包产到户,生活有所改善,能吃上白面馒头了,冬天可以带些玉米面到教师食堂做玉米面糊糊喝,感觉太幸福了!

如果说学校里的生活是清苦的,那上学路上,更是充满了艰难,甚至生命危险。为了节省路程,冬天,我们同村的几个学生,往往不顾家长的反对,选择抄近路从封冻的尼山水库冰面上走,走在冰面上,稍不留神,就会摔个“仰面朝天”,如果遇到天暖冰面变薄的话,就有可能掉进冰窟窿里而葬身鱼腹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感觉有些后怕。除此之外,寒冷也是致命的。常言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最冷是初晴的早晨,我们几个同伴穿过尼山水库后,走在空旷的山路上,脚下是厚厚的积雪,身上背着几十斤重的行囊,包括一周的口粮,用布包袱包裹几十个地瓜干煎饼、一罐子咸菜和书包。记得我有一次走到学校时,两只耳朵都已经冻得生硬,毫无知觉,听大人们说,这时候千万不能动,稍微一摇就会掉了耳朵,等到第一节课下来,两只耳朵都出奇地肿大了一倍,同学们都吓得惊讶不已,然而,疼痛这时候才刚刚开始,到了中午,两只耳朵都变成两只硕大的水泡泡了。这样的经历,并不是一二次而已,那是经常性的。夏天,是多雨的季节,家里穷买不起雨衣,我总是穿着爷爷留下的蓑衣去上学,穿着那个时代早已被淘汰的雨具,常常被同学们耻笑。但就是这样的雨具,也是我们家唯一的一件像样的雨具呀!我并没有感到有什么羞耻感,而是拼命地学习,总是在学习成绩上名列前茅。没有像样的雨具不能阻挡我对知识的渴求,同样,洪水也阻断不了我的求学梦。记得我上初二那年夏天的一天,暴雨下了整整一天,河水暴涨,雨刚刚停过之后,我们几个人就上路了,走到黄土河边,没有丝毫的犹豫,认为像平常一样可以过去,就手牵着手过河了,但是,由于刚下过雨,河水浑浊、水流急、水位深,到了河中间,便分不清东西南北,被洪水冲倒了,冲散了……幸亏大哥及时赶到,把我们救起来,不然就命丧黄土河了。

上晚自习时,教室里不再用昏暗的煤油灯,换成了汽灯。这种灯每次使用前需要打气换灯罩,我这个班长义不容辞的承担了这个任务。用的时候要先往里面打气,在灯身下面的壶身上有个打气的口,打足了气,煤油就会在气压的作用下往外喷,然后调节开关,用火柴点着灯罩就可以了。将汽灯高高悬挂在教室房梁上,室内顿时亮堂起来。当看到灯光有点暗的时候就取下来,再一次打气,灯就会又亮起来。

汽灯,照亮了我初中三年艰苦求学路,使我在艰难困苦中,在迷茫困惑中,没有迷失方向,激励我继续前行。初中毕业,我考入了县城一中。从此,为了心中的梦想,我踏上了更为艰难漫长的求学路。

在乡重点中学读初中的三年,是艰苦的三年,是炼狱般的三年,这种苦不仅是肉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不仅是行走的路途遥远、崎岖而艰难,也不仅是生活的困苦而艰难,更是一种对前途渺茫而困惑,我的出路在何方?

(三)

十六岁那年的秋天,我被县一中录取,能够考上重点高中,对于我们这个偏僻的乡村来说,是一件既骄傲又担忧的事。骄傲的是,那年我所在的那所乡村中学仅有我们两人考上县一中,要知道,全镇几千名初中毕业生每年能考上重点高中的寥寥无几,从此,一中从建校,我也成为我们村第一个在那里上学的人。

担忧的是,那时候的农村学生,初中毕业后都愿意报考中专而不愿意上高中,因为国家当时包分配,考上中专就意味着能就业,能减轻家里的负担,而上高中还要再奋斗三年,三年后参加高考,那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绝大部分考生都被挡在大学门槛之外。那时候的中考偏偏先招录重点高中,考上重点高中就不能参加中专的考试,所以,出现了“留分”的怪现象,所谓“留分”,就是在考试中留有余地,尽量不让自己的成绩达到重点高中的录取线,但也不能太差,否则达不到中专的考试资格线。所以,能达到这个要求其实挺难的。一不留神,如果分留少了,就可能被重点高中录取了,留多了,就可能达不到中专的考试线,就被普通高中录取了。

我出生在农村,自幼在农村长大,农村孩子求学的艰辛,我几乎都经历过、品尝过。与大多数农家子弟一样,为了减轻家里负担,我也想考中专而不愿上高中,但“留分”不善,不幸被一中录取了。

肩负着父母的期望,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我来到了县城一中。

初到县城,我对县城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小时候让我眼花缭乱的地方也就是乡镇的集市了。我就像《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平初到原西县城上学一样,内心深处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因为这是从穷乡僻壤来到一个大世界。我带着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城市。当时县城给我的感觉就是大了很多的乡镇集市,满大街录像厅、游戏厅、歌舞厅,耳边传来千百惠演唱的流行歌曲《走过咖啡屋》:每次走过这间咖啡屋,忍不住慢下了脚步,你我初次相识在这里,揭开了相悦的序幕……

一中在县城繁华处,石砌的大门右侧悬挂着“山东省某某一中”的白底黑字的牌子,进入大门是一个圆形的花坛,花坛中央的亭子上摆放着雷锋的雕像。花坛的西侧是大礼堂,能容纳上千人,是学校开大会、重大节日期间搞活动的地方。大礼堂的后面是操场和篮球场,花坛的后面是教师办公楼,办公楼的后面是学生宿舍楼。花坛的东侧是教学楼和教师宿舍楼。

教学楼共有三排,最前一排是初中部,后两排为高中部。报到入住后,我便来到教学楼。走进宽敞明亮的教室,抬头看到几排明亮的日光灯悬挂在教室上方,啊,真好!终于不用汽灯了。

小城社会治安不好,到处可见穿着喇叭裤、留着大烫头的小青年在县城游荡;卫生太差,污水横流,城市面貌乱糟糟;习惯了呼吸乡村泥土芬芳空气的我,对这个小县城污浊的空气很不适应,特别是新修的柏油路冒着一股刺鼻的难闻的味道。

县城一中离家就更远了,有七十多里地,我是全校离家最远的学生。因为路上花费时间太长,骑自行车需要五个多小时,为了不耽误学习,我一般每两月回家一趟,回家带够两个月的生活必需品。上学路上没有同伴,孤单一人,周六若是按点放学回家,骑行到半路就已经天黑了。在静无生息的山路上,只听见自行车摩擦地面声与自己的心跳声。当时,怕的倒不是有什么坏人,而是怕突如其来的野狗、狼之类的。我那时嘴里哼着歌曲(为自己壮胆,也不知道唱得什么歌),只要有人出现,才有了最大的安全感(这跟城里的安全感是不一样的)。

路上的寂寞、劳累慢慢的被我征服了,但水土不服又差一点要了我的命。

上高一那年初秋的一天,晚自习课结束后,由于口渴难耐,我就对着自来水龙头猛喝一气(我们老家井里的水打上来,我就习惯这样喝),没想到,半夜里上吐下泻,伴随着发高烧,直至昏迷后被同学们送进医院。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感觉到这个躯壳好像不是我的了,我的灵魂好像钻进了一条幽暗深隧的、没有边际的隧道……迷迷糊糊的听到一个声音:发高烧40多度,已经脱水了,必须马上灌肠……随后,我又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一早,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孤身一人躺在一个小诊所的病床上,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洁白的床单上,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坐起来,感觉好多了,结账出院时,大夫对我说:“你现在身体虚弱,最好呆在医院观察静养几天。”可是,呆在医院就得花钱啊,我从家里仅带来这个月的生活费,所谓生活费就是刚够从学校伙房买干粮的钱,连菜都舍不得吃,我哪有闲钱看病啊!

农家孩子吃苦惯了,哪有那么娇气!我毅然走出这家诊所。这时肚子也有了一丝饿意,看到路边一家早餐店,油条在油锅里翻滚着,冒着丝丝香气,几个农民工正围坐在一起,吃油条、喝辣汤。我便学着他们的样子,花了5毛钱,要了一碗辣汤、三根油条,有滋有味的吃着,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喝辣汤吃油条,我这个平常都是地瓜干煎饼填充的肚子,第一次得到油条的光顾,我的味蕾得到充分的满足,不由自主的“吧唧”了一下嘴,哎呀,真香!感觉太幸福了。

当我来到教室,发现自己的座位已经被一位城里的学生霸占了(那时候排座位是根据学习成绩),他以为我生病需要在家休养一段时间。我来到我的座位旁,他竟然故意装着没看见,没有一丝相让的意思,心安理得的继续坐在原本属于我的座位上。于是,我默默的坐在了他留给我的最后一排的位置。最后一排既看不清黑板上老师写的粉笔字,又听不清老师讲课的内容,使我的学习成绩大受影响。

城乡差别在一中这个小县城的学校里,也表现的泾渭分明。城里的学生生活学习条件普遍要比农村学生好的多,无论从吃饭穿衣,还是受教育的条件都是农村学校无法比拟的。所以,城里学生在农村学生面前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

我们从不与他们攀比生活待遇,我们只有靠自己的勤奋学习证明自己,证明我们并不是天生比他们差,我们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因为我们祖辈都生活在农村。但由于我们从小接受教育的学校师资力量太差,特别是农村英语老师缺乏,教我初中英语的老师是民办教师,初中毕业,学历低不要紧,关键的是他患有严重的口齿不清的毛病,所以,导致我的英语发音一直不准。在高中,我的英语成绩一直不好,也与初中基础差有关。

好在一中的老师素质都很高,都很敬业。平等对待每一位学生,不论城里还是农村,这是我这位农村学生感到非常欣慰的地方。

那时候,一些社会上的闲散人员有时到学校滋事,我们的人身安全就会受到威胁,学生打架斗殴的现象也时有发生,我们班里两个同学就曾经为争一个“班花”在教室里大打出手。

面对这些困难,我也曾退缩过,也曾想到过放弃,但每当看到父亲那饱经风霜的脸,想起他面朝黄土背朝天,辛勤劳累半辈子,就是想让我能跳出农门,能出人头地;母亲那和善而慈祥的脸,老人家一生不畏艰辛,始终对生活充满希望。面对二老的殷切希望,我怎么能退缩呢?我只有努力起来振作精神,以优异的成绩、积极向上的求学态度和勇于战胜艰难困苦的精神,来报答所有关心我的人!

每一个人的成功之路或许都不尽相同,但我相信,成功都需要每一位想成功的人去努力、去奋斗,而每一条成功之路,都是充满坎坷的,只有那些坚信自己目标,相信自己,不断努力的付出,不断奋斗的人,才能取得最终的成功。

作者李兴甲简介: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库认证作家、齐鲁晚报青未了签约作家。出版散文集《村里春外》、新闻集《夯歌》。著有散文集《远去的村庄》《千年古村之谜》;长篇报告文学《这方热土》;长篇纪实文学《岁月如歌》《邹城烽火:邹城抗战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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