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易学的写作课(周四写作课)

简单易学的写作课(周四写作课)(1)

宋宝颖/制图

中国古代的庄子喜欢用寓言说理,还喜欢说故事:

有人在渡河时有一条船撞过来,如果他看见那是一条空船,就不会说什么;如果看见那条船上有人,就会大声呼喊,甚至发火责骂。刚才不发怒而现在发怒,是因为刚才船是空的,而今却有人在船上。有人解释庄子的意思,是说一个人的心也要空着,如果听任外物、处世无心、自由自在遨游于世,就没有谁能伤害他。

这个例子本身太生动了,可以用来暗喻更多的事物。比如,我们能不能看见船上的人,是因为我们的视角不同:用前一个视角看去,船上空空如也;用后一个视角来看,就看见了船上有人。所以我们写散文的人,要有一个非常好的视角,看见应该看见的事物。

视角不同,看见的东西不同。切换视角,一切完全不一样了,就如相机的镜头,可以俯拍、仰拍、正拍、侧拍,可以全景、中景、近景、特写、航拍、微距,各种视角景别,呈现出各种风景。

非虚构写作者梁鸿在一次上海书展上说:“非虚构写作并不一定回避视角,反而是让大家知道,是有视角的,虽然也是冷静的……你选取的视角不一样,意味着你对人生的看法不一样,这是非常关键的。”

她这里说的“回避视角”,按我的理解,不过是一个纠结在人们常识上的问题:以现实元素为背景的非虚构写作,只能采用看似客观的第三人称视角吗?就像那种客观记录的口述实录、田野调查,不需要加入记录者的主观因素,但是,非虚构写作本是文学创作,是要讲作家心灵与现实生活互动的,怎能受困于这种客观记录?

再通俗一点说,世界上的非虚构写作从不排斥第一人称,甚至有意展示写作者与采写对象的互动过程。为什么我们的非虚构写作与早已有之、已经成熟、成绩很大的非虚构写作,一定要保持那么大的距离?

梁鸿不一定是在非虚构写作中最早运用第一人称视角的人,却是在其中最早形成了写作者主位视角特色的人。

“梁庄的新房在不断增加,老房也迟迟不愿离场。它们以日落西山的姿势顽强地支撑,几面破败的山墙,一段残垣,腐朽断裂的屋架,点缀着梁庄的风景。新房和旧房,共同造就了梁庄越来越拥挤、越来越混乱的内部空间。如果只是一个旅行者,他所看到的,完完全全是一个杂乱无序的北方村庄。”梁鸿在《梁庄十年》开篇写道。

旅行者的视角,或其他写作者以第三人称的视角,看到的、描述的事物状态都是客观的,但好像缺失了什么,沿着他们观察事物的目光,很难把读者带入事物的内部。

比如,从一位学者的观察视角来看,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的区别没那么明显。这样的视角,虽然增加了理性的辨析和拓展,仍然是站在事物外部。

这方面也可以举梁鸿书中的例子,因为她是学者兼作家,在书中会跳到学者的视角看问题,力图给读者一些新的认识。

她写道:“以姓氏为中心的村庄,变为以经济为中心的聚集地。有能力的沿路而居,不分姓氏,形成新的生活场,新的聚集群落。这些人家无疑是村庄的新贵,代表着财富、权力和面子,因为这里的地并不是谁想买就可以买的。没有能力的,或勉强住在破烂的房子里,进行各种缝补式的修缮,或购买那些搬走的家庭的房子,这些房子一般还不错,是原来村里的好房子。这些都打乱了原来的依家族而居的模式。”

如果运用第一人称视角,能方便我们进入事物内部,那么,事物的内部又是什么样子?同样是梁庄的房子,用第一人称视角怎样来写?

梁鸿的《中国在梁庄》写道:“望着院子前方大片的断垣残壁,这都是谁家的?第一次以有意识的眼光去观察村庄,惊讶地发现,以我家为起点,往前看,竟是一大片连绵的废墟。在我的童年、少年时代,这里是村庄的中心……有的房屋干脆连屋顶都没有了,只剩下几面墙撑着一个框架。都是谁家的?树木与杂草遮掩着废墟,充满凄凉与破败之感,仿佛一个巨大的坟墓。正对着我们家前面的是拐子常家。拐子常,一个好吃懒做的人,父亲和村里的人常常讲他……”

这种第一人称视角,用在非虚构散文里,就是所谓的个人化视角,与以往那种公众化视角不同。同样是呈现一个村庄的生存场景,个人化视角强调自己看到的真实,传达出写作者具体感受到的真实。

就像梁庄系列的作者,是一位作家,一位学者,但在作品里的身份更重要:河南一个小村庄里长到二十岁、离开多年又回来探访的回家女儿。她回到村庄,起一个穿针引线的作用,带大家到了现场。梁庄系列的主体是农民的自述,里面的“我”的穿针引线不可或缺。

请你想想有没有“我”的区别。那些人物自述容易把人物推远,好像讲一个遥远的故事,因为作者不出现,那个故事场景跟你是没有关系的。要是其中有“我”,一下拉近了跟读者之间的关系,好像你跟着一起回到梁庄。

不是说第一人称一定就比第二第三人称好,它们各有各的好。但你遇到了梁鸿那样的写作素材,要考虑写小说还是写散文,写虚构还是非虚构,要选择哪一种视角,更有利于历史回忆与现实描述、你熟悉的与你陌生的、眼前所见与内心所感、作者表达与读者兴趣等各方面的回应。

你可能像梁鸿那样,纠结了很久,还是选择了第一人称视角,或者说是作家的主位视角。于是,梁庄系列有了比较情感的、私人的一面,恰恰是在这个意义上,梁庄才被人关注。如果梁庄就是一个客观社会存在的一个村庄,可能就没有这么多读者。

在梁鸿非虚构的梁庄系列中,有一些前后都出现的人物。比如《出梁庄记》书中,福伯的母亲,那位九十九岁的老寿星去世了,到了后面的书中,活到八十五岁的福伯也去世了。他发现自己癌症晚期时没有告诉儿孙,病危时又拒绝进食,有意让外地回来围在身边的孩子们早一些回到他们的城市和工作,几天之后就离开了人世。

这样的一批人物,在非虚构作品中要比虚构作品离读者更近。

同样是第一视角,作者也要有很深的介入。

这方面更突出的是非虚构写作《生死十日谈》的作者孙惠芬。她通过介入到事件中,与写作对象直接碰撞。比如在采访过程中,作者的感受会直接写出来:

“你太懦弱太麻木了周长波,我都疼了,你为什么不疼?”

“我再也无法忍受,一边大声叫着,一边逃避瘟疫一样逃离了现场。”

“我也满脸水湿,我其实早就止不住泪水了。这泪水不是痛苦,不是悲伤,是感动,或者说是感激,可又不仅仅是感激,我好像在倾听中感受到了自己的患难,开启了自己的渴望……”

“我看到被访的人,那些活着的人怎么继续往前走,死的人为什么而死。我看到他们的尊严,他们的高贵。我们常常讲现在的中国人没有尊严,没有高贵的情感,但是我在这些人身上发现了高贵的情感。”

作家描述的地方好像一个剧场,或者说,整个世界好像一个剧场,坐满了买票进来的观众。一场芭蕾舞剧正在演出,楼下的视角是一个样子,楼上的视角是一个样子,此外,正面的、侧面的、第一排的、最后一排的观众,看到的都不一样。

你要找到一个好的视角,最适合这部舞剧,也最适合你。

这与你写一篇或一部散文时相似。

特邀编辑:董学仁

责任编辑:龚蓉梅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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