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网渔父（结网而渔）

那时，外婆一家还在乡下，就是现在的湾头桥龙田里，我应该很小，寄住在外婆家里，有一次干塘，大人们捕大鱼，小孩子们捉小鱼。

塘里的水被抽得差不多的时候，露出大片的淤泥来，成群结队的小鱼小虾在浅水处乱窜乱跳。我们一帮小孩子各自为战，忙得不亦乐乎，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为捉到的小鱼实在太多，我们还别出心裁地用塘泥围了一个小水坑，把捉到的鱼都放在里面。

这是我记得的第一次场面极为热闹，极为宏大的干塘情景。小鱼的滋味如何，全无印象，倒是捉鱼的乐趣却一直记得。

也还是很小的时候，在邓元泰见过一次干塘的情景。不过那已经接近尾声了，大人们打牙祭，垒起露天大灶，架起大铁锅，把鱼洗刷干净，炖煮了一大锅。那真是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我也尝了些，美味无比，倒是记住了。

我家就在河边，现在的太平门到南门口一带。近水的便利，街坊们常弄些鱼来改善生活。这弄鱼的手段可就丰富了。

档次低一些的，譬如我们小孩子，通常是做几十根简易鱼竿钓鱼。这种鱼竿制作极为简单：选用笔直的小指粗的竹竿，约莫两米多长，竿端绑一段透明胶线——钓鱼专用的线，再在线端绑一鱼钩。鱼饵也很好找，随便翻开岸边的松土，便会找到很多蚯蚓，用蚯蚓做鱼饵，是最好不过的。

然后选择一处地方，当然经常钓鱼的知道哪儿鱼较多。把简易钓竿一字排开，几十竿，插在岸边的土里。接下来的便是紧紧盯着浮标了，浮标动了，那是鱼儿在试探，不能性急，否则十有八九会落空。浮标象征性地又动了几下，忽然猛地往下一沉，这时就要眼疾手快，迅速起钓。

这种小孩子小打小闹的玩意，通常钓到的是些小鱼和泥鳅。大人们专业制作的钓竿，一般超过三米长，有专门的线轴用来收线放线。我们那条街又号称竹器街，几乎所有人精通钓竿的制作。而大人们用的鱼饵又多了一种豆饼，虽然是大豆榨油后剩下的渣，豆饼能发出浓郁的香味。往水里一撒，都可以看见鱼儿争先恐后地在那里争抢。我曾经观察过一个钓鱼高手，就在我家屋后钓鱼，平均半分钟就可钓到一条，几乎每次都不落空。

大人们还有一种钓鱼的方法，就是在梯云桥上钓。梯云桥很高，那真是放长线钓大鱼了，我不得不佩服他们超好的视力。

我院子里就有一个钓鱼的高手，他玩得更专业：放排钓。他用的鱼钩是大号的，很粗，很锋利，用线绑在一个特制的竹筏上，密密的一大排，晚上就放到选好的河段。这种方法通常可以钓到两三斤一条的大鱼，足以让他人羡慕不已。

除了钓，还有其他捕鱼手段：网鱼，炸鱼，药鱼，麻鱼，不一而足。

网鱼有好几种。一种是把长条幅状的鱼网下在水里，这样的网有的有几十米长。捕鱼者撑着小船，用竹篙击打水面惊吓鱼群，然后把网从水里一节节地收上来。运气好，就会发现网眼里卡着一些拇指般粗的小鱼。

另一种就是撒网，我估计这很需要技巧。家乡的艄公通常是撑那种如同独木舟的小划子，普通人在上面站都站不稳。不过，这种小划子特别轻巧，好像滑冰者脚下的冰刀。所以捕鱼撒网的动作一气呵成，仿佛人与船已经融合成为一个整体。动作是极其的优美而又具有艺术性和观赏性。这容易使人想起“掷铁饼者”的形象，其意境又颇似古龙小说里面描写的那种武林高手所达到的极致：手中无刀，心中有刀。但这优美的一撒未必有收获，十次倒有八九次是落空的。

还有一种网鱼的办法就是扳罾。罾是一种大型的漏斗状的鱼网，一场大雨过后，河水暴涨，扳罾的人便出动了。选一个水流较缓的地方，把罾沉入水里，一根很粗的麻绳和一根长长的竹竿连着帐篷似的的罾顶，浑浊的河水打着旋儿，这时便要很耐心的等待。大约十几分钟，扳罾者便会把罾网升起，如果鱼儿来不及逃跑，便会落入网底的锥形兜里。扳罾者在一个地方扳几罾后，便会换一个地方，收获往往颇丰的。只是湿漉漉的罾如同一顶帐篷，既大又沉，想来搬来搬去也不容易啊！

炸鱼我只偶尔见过，一般选水深的潭，“轰”的一声巨响过后，往往有很大个的鱼被震昏浮在水面。这时，炸鱼者要动作迅速，用小网兜把昏过去的鱼捞起来。否则，一会儿鱼苏醒过来，便前功尽弃了。炸鱼是一件危险的活儿，估计也没多少人敢做，雷管也有时灵时不灵的时候，况且这中间的时间要拿捏得恰到好处。我们小孩子也曾经模拟炸鱼，自制“土炸弹”。把生石灰装在玻璃瓶里，倒满水，盖上盖，然后扔到河里，也会“砰”地一声炸开。生石灰和水会发生化学反应，产生热和气体。不过这也是比较危险的游戏，况且其威力根本无法炸到鱼，还不如扔一个大石头到水里。

药鱼是一件大事，是集体行动，会事先通知，通常沿河几条街的人都会行动起来，药水过后，大小鱼儿在水面到处乱窜。河面上撑船的撑船，划竹筏的划竹筏，而岸边，无论男女老幼，都拿着盆子，桶，捞网，忙得不亦乐乎。这是一次集体的狂欢，有人追逐药水的流动，会走上好几里，当然罗，这样的家伙也常常满载而归。

最后不得不说说麻鱼了。自从制造出这件操作简单，成本低廉的“大杀器”，鱼儿们的末日就到了。麻鱼也就是电鱼，所过之处，如同当年日本鬼子的“三光政策”。古人常用“涸泽而渔，焚林而猎”来告诫后人，而麻鱼干的就是这种断子绝孙的活儿，并且有过之。自从盛行麻鱼之后，常见三五成群的人在大河小溪里来回扫荡，鱼儿逐年减少，近乎绝迹了。

近些年来，地方都加强了对河流的管理，基本上只准钓鱼，其他的捕鱼手段一律禁止，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