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有杀马特吗?（还记得那些被封杀的杀马特吗）

还记得那些被封杀的杀马特吗？原来，这些颜色只是他们内心伤痛的保护色……

还记得他们吗？

发型浮夸招摇，衣着艳丽奇特，自内而外都透露着桀骜不驯、标新立异的风范。

十几年过去了，我们依然能想起那个霸气外露的名字——杀马特。

那时候，老师让我们，躲着他们；家长警告我们，不要学他们。

整个社会似乎也怀着一种鄙夷、歧视的态度。

坏孩子，心智不全，社会毒瘤……这些似乎都成了杀马特的专业标签。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他们真的是一群叛逆少年吗？

被抹黑、被封杀的他们，真实面目又是如何呢？

十几年过去了，他们还过得好吗？

《杀马特，我爱你》这部纪录片，向我们揭示了那绚烂多姿的色彩下，悲凉而又孤独的灵魂。

导演名叫李一凡，是四川美术学院的老师。

2012年，他第1次在网络上见识到了杀马特，惊讶，兴奋，热情同时涌上了心头。

在他看来，这种拥有自觉审美主义的着装风格，非常了不起。他甚至兴奋地想：中国也有朋克了，也有嬉皮士了，这是一种对消费主义的主动抵制。

拥有这种着装风格的人，肯定是生活在上流社会，受过高等教育，思想格外进步的新新青年。

然而当他开始深入调查时，堪称反转的现实，却让他吃了一惊。

杀马特的创始人名叫罗福兴。他并不是出生在上流社会，相反是出生在梅州的一个小山村。父母为了生计，常年在外打工。他成了标准的留守儿童。而且父亲跟他的关系很不好，每次打电话要钱，父亲总会直接挂断。

长期缺少父爱、母爱，让他性格自卑、脾气暴躁，在学校会顶撞老师，不服管教。13岁时，他选择了退学。

退学不是出路，家人们把他送到了工业园，做了流水线工人。一天工作12个小时，两班倒。超强的工作强度，让他身心疲惫。他离开了工业园，跑到深圳去打工、学理发、搬砖。可是却依然像一个工作的机器一样，只是日夜转个不停，没有方向。

打工的日子并不好过，工作繁重，工资微薄，进厂时还要交押金。说错一句话就会被领导骂。

工作时不可以请假，别说生病，就连想上厕所，还要请示领导。领导有时还不批准，就只能憋着，有的人憋不住，只好随地解决。

工厂里的机器都特别危险，整整12个小时，都要高度集中精力，稍一打盹，就有被切掉手指的危险。罗福兴就有几个同伴，因为工作受伤，落下了终身残疾。

没有劳动合同，受了伤老板也不管。有良心的老板能赔几个钱，黑心老板就直接让人滚蛋。

有的工作环境，还有各种毒气烟尘，在里面呆久了都会头晕呕吐。

文化水平不高，见识不多，在大城市被骗、被欺负很容易。

工厂的环境十分封闭，除了买日用品，几乎不能出门。在大城市打了这么多年工，连劳动局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要提维权了。

这样的环境很容易让人崩溃。用罗福兴的话说就是：“时间一久，生活的单调和人际关系的局限，让我们感到异常孤独。”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罗福兴在网上接触了刚刚兴起的非主流文化。他感觉那种风格，让人内心痛快，让人有种发泄感，就学着网上的“朋克”“哥特风”，给自己画上眼线，打上鼻环唇环，又烫了一头诡异的红发。就这样一个类似超级赛亚人的形象出现了。

当时只是为了好玩，罗福兴把照片传到了网上，可没想到竟然引来一大批追随者。于是他开始建QQ群，并给自己的大家族起了个名字“杀马特”。

这个名字，是他百度了“时尚”的英文smart，以后想出来的，本想叫“斯马特”，但又觉得不够霸气，就改为了“杀马特”。

“杀马特”越传越广。16岁的罗福兴有了做梦都不敢想的影响力。他顺水推舟，给自己起了“杀马特教父”的头衔，还做了一个网站，赚了几万元的外快。不过后来，他觉得维护太麻烦了，就放弃了这个网站，又想着给自己写一部小说，叫做《罗福兴的杀马特帝国》。可惜文化程度太低，写了1300字，就写不下去了。

按照常理，这种着装造型，会以一种非主流的形式发展，越来越庞大。可是谁曾想，短短几年的时间，杀马特群体就开始走向衰弱，流窜于QQ、贴吧里的杀马特们，逐渐地销声匿迹，连“教父”罗福兴也消息全无。

他们去了哪里？媒体没有报道，电视台没有采访。

唯一能找到的线索就是，那一个又一个用暗号伪装的QQ群。只有经过严格审核，确定是自己人后才可以加入。

原来他们已经开始自我保护，用坚固的围墙围出了自己的一片小小天地。

而他们的小心绝对是事出有因。

从2009年到2013年，一场针对杀马特的网暴掀起了。

杀马特QQ群、论坛、贴吧，被大量辱骂分子占领。还有一些抵制杀马特的网民，冒充杀马特进入QQ群，取得管理员的身份，解散群家族。

现实社会中也开始对杀马特另眼相看，很多人打着“净化社会风气”的名义，随意对街上的杀马特殴打、羞辱，甚至还出了专门的打人业务。

有一个抢劫团伙，甚至专门抢劫“杀马特”，当警察抓到他们询问原因时，他们说，就是看“杀马特”不顺眼。

这样的环境下，杀马特们只能像受惊吓的小兔子，躲进丛林里，躲进草丛的最深处，让任何人都找不到。

而“杀马特教父”罗福兴，也急匆匆地退隐了江湖，去了一家理发店，老老实实做了一个理发师。

他们真的是坏孩子吗？他们真的活该被打吗？

其实那层颜色不过是他们的保护色。

2013年，李一凡导演通过各种渠道终于找到了罗福兴，正在他的帮助下，联系上了60多个杀马特。

这些杀马特的经历都惊人地相似。他们都是从小辍学，为了生计，被迫进厂工作。他们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小的只有十一、二岁，一旦辍学，就肩负着养家糊口的责任。

文化程度不够，年龄也不够，进不了大工厂。那只能在一些小作坊里工作。老板也会欺负他们年龄小，压榨他们的劳动力，往往工作一个月，到手不过几十块钱。

工作全是按计件，你不干就没有钱。很多人家里还有弟弟妹妹，需要赚钱供弟妹读书，工厂的活再苦也得坚持下来，多干一份多一份的钱，咬着牙流着泪加着班，只为那一点点工资。

工作的时候，脑子不可以想事情，因为一想事情，手上就慢，做的件数就少了。天天耳朵里都是嗡嗡的机器声音，走出工厂后，耳朵都适应不了周围安静的环境。

除了身体上的折磨，还有精神上的痛苦。小小年纪就从乡村进入城市，陌生的环境让他们慌乱。大城市里的现代化工具，他们看不懂，不会用。大城市里错综复杂的道路，他们也找不通。

有的人在外面合租了房子，下了班都找不到回去的路。

工厂里休班少，一个月最多有两天休班，这两天也只能是睡觉休息身体。在工厂住宿的人，往往都是干完活就回去睡觉，一个月都出不了一次门。

时间长了，心中的压抑越来越多。他们孤独、麻木、没有存在感，没有社会认同感。抑郁、自杀倾向都出现了。

他们渴望着发泄，渴望着被外界关注，渴望着安全感。

奇异的发型，怪异的着装，成了他们唯一的发泄出口。

有个杀马特说：“这样装扮我就觉得自己像刺猬一样，看起来像坏孩子，就不容易被欺负了。”

还有的男孩因为太老实，连谈恋爱都不敢。出去杀马特的发型后，内心就自信了很多，那些女孩有时还会主动过来与你交谈。

玩起杀马特后，他们都感觉自己的束缚被冲开了，自己变得更漂亮，活得也更精彩了。

同命相连的杀马特们，天长日久也结成了深厚的友谊。他们会在网上互相安慰倾诉。所以谁有了麻烦，家族里所有的人都上前帮忙。

如果有杀马特找不到工作，随便在网上问一句，马上就有人给介绍工作。借钱的时候，比亲戚朋友还要痛快，还钱的时候也痛快，有时候还会多还给对方几块钱。

大街上，两个“杀马特”互相遇见，即便不认识，也会心有灵犀地一笑。

在他们眼里，发型比吃饭还重要，杀马特代表了友谊、青春、活力。

这些杀马特聚在一起，只是在抱团取暖，他们玩的方式最多就是喝酒、跳舞、逛公园，根本不会对社会造成什么危害。

他们虽然衣着奇特，可是谁曾见过他们主动攻击人，或者有毁坏社会文化的企图？他们这样做，只是在虚张声势。

然而外人又是怎样看的呢？

在他们眼里只有鄙视、敌对、零容忍。他们将这种新潮的发型、审美，视为土气、低俗、没素质。在外人的指责下，一些杀马特真的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悄悄把头发剃了。

可是杀马特又犯了什么错呢？

试想一下，如果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这样一幅画面。我们还会抵制吗？

说到底，社会看不惯的不是杀马特的外表，而是他们的贫穷和卑微。好像就是在指着他们的鼻子说，你们这么张扬，你们配吗？你们不过是打工仔而已。

最后用一个小故事结束本文。乌鸦因为太黑了，捡拾其他鸟类掉落的羽毛，装饰自己。可最后它却被其他鸟啄伤了，装饰也被啄得一干二净。因为他是乌鸦，它不配。

只希望社会能多一些理解和包容，人们看到与自己不同的“异类”时，能够多一些关爱和体贴，透过那“异类”的外形，看到那颗不一样的、发光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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