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鬼楼之一(逸夫楼亡灵之谜)

作者注:本文纯属虚构。

三大鬼楼之一(逸夫楼亡灵之谜)(1)

(一)

冗长的暑假结束后,我回到久违的校园,正式成为一名高三的学生。江南的秋季一如既往地干燥,夏日的余温炙烤着缺水的泡桐树,树叶像大龄宅男的头发无情飘落。这一年同学们如期搬进逸夫楼,面对着曾经呆过的那两栋低年级教学楼,好比媳妇熬成婆,大家不免在心理上沾染了一丝优越感。

而仅仅是在开学的第一天,一个爆炸性新闻的流传,让即将开启的高三生活变得更加神秘诱人。

“听说了吗?鸟叔得了精神病,住进了精神病院……”

鸟叔教数学,这个绰号源于另一个称号“王大鸟”,大抵是因为此人授课时张牙舞爪,神情夸张,像一只躲枪的大鸟。鸟叔这人业务水平尚可,但在学生之间名声不好,只因脾气太差,又一味逼迫学生,让人又恨又怕。相传鸟叔几年前曾因为在课堂上与学生动手,下放去初中部带了一届初三,尔后终于有所收敛。当然这些也只是传言。

“有所收敛?我们这挨的罪都是收敛后的,那收敛之前的学生还不得跳楼自杀、集体爆炸呀?”

“嗯……不收敛的级数最终走向爆炸……”

总之关于鸟叔的流言从未休止,这次亦不例外。一个说法是,鸟叔最近在逸夫楼遭遇亡灵,不堪其扰,终于发疯。同学们对这一说法不置可否,但对鸟叔的遭遇少有同情,毕竟换个正常些的数学老师不是件坏事。至于亡灵一事,多数人打心底是不信的;但也有不少人对亡灵的故事充满好奇。就比如我们青年侦探团。

所谓的青年侦探团脱胎于几年前的少年侦探团。没错,我们四位大侦探在初中时就是同学,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尽管我们的团长,饱读推理小说的张伯伦同学宣称这一创意取材于江户川乱步的小说作品,但在大多数同学眼中,我们不过是抄袭了动画片名侦探柯南的几个傻逼。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时光匆匆滑过,少年变作青年,对未知事物的勇敢追寻和不懈探索,让侦探之魂得以延续,这便是我们组团的意义。

张伯伦提议大伙儿在晚自习之后对逸夫楼进行地毯式搜索。朱可福表示举双手双脚赞成。而另一位团友华胜屯则微微搔了搔头,不过最终还是答应下来。毕竟,团长和老朱是住校生,而我们俩一向走读。晚自习后等所有磨磨蹭蹭的尬聊男女都离开教室,最早也10点多了。不过既然是侦探团新学期的第一次行动,我们还是并肩作战吧。

“我调查过了,鸟叔上学期带了两个高三班,分别在三楼四楼。这两个楼层比较可疑,咱们分别行动,我和阿福去四楼。”大约10点5分,张伯伦迫不及待地宣布了他的侦查计划,“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亡灵,我猜鸟叔大概是受到了学生恶作剧式的报复。咱们争取找到些蛛丝马迹。”

虽然不知道,团长阿伦为什么在亡灵的问题上如此斩钉截铁,不过我和华胜屯还是乖乖来到三楼开启了这次搜寻。这一层有两个教室下晚自习很早,已经熄灯——大概是普通班吧,重点班的晚自习通常会坚持到9点45学校响铃。我们溜进教室重新开灯。逸夫楼教室墙上的日光灯开关安装得很高,又一次刺激了我身高上的痛处。

“四楼的教室没有什么异常,有一个班的拖把比其他教室少一些。”朱可福汇报了一下他们的侦查结果,“还有一个教室的一盏日光灯稍稍有一些泛黄,但我觉得这样的灯光下写卷子更舒服,扯远了哈哈。”

“三楼好像也没什么异常,有两个班提前下晚自习了,打开灯也没发现什么。”华胜屯如是说。

于是第一次不痛不痒的搜寻宣布结束。考虑到10点半教学楼管理员会集体断电熄灯,我们匆匆撤离。我照例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自行车,回到了5公里之外的家——如果那个地方还能够称为家的话。摸黑打开房门,我的房间依旧静悄悄的,一片漆黑。很快,我进入梦乡。

(贰)

闹钟的铃声很沉闷,有点像困兽的嘶吼,但还是成功地惊醒了睡梦中的我。床头柜上照例摊着一张用于解决早餐的5元人民币,我知道那是我的养父母昨天晚上留下的。

从孤儿院被接到家里的头5年,应当是我记忆里最开心的时光,直到我的养母奇迹般地怀上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孩子。有时人的自私真是可怕,回想起那段时间里,我不止一次地冒出一些邪恶恐怖的念头,比如祈祷养母流产,比如期盼他们的孩子天生残障——那样的话,他们对我的关心爱护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消退得这么明目张胆,这么不加掩饰。那一年我10岁。妹妹顺利诞生,幸福得像公主,在养父母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爱与呵护下茁壮成长。有时我躺在床上,想象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改变现状,不过这世上,又有什么比血缘关系更亲密、更不可动摇呢?于是我认命了,错的是那双生下孩子便弃之不顾的无情男女,不是这对善良的夫妻——一对一度被诊断为无法孕育新生命的夫妻。我依旧在同学和朋友面前大摇大摆,嘻嘻哈哈,有时甚至不惜装傻充楞,用所谓的风趣和幽默一次次地点燃大小群体的气氛,然后伺机和他们靠拢一些,让自己至少从外表上和同龄的孩子没有太大区别。另一方面,我开始封装自己的心,再也没有人能轻易看透我的想法,至少,我不再对谁做任何愚蠢的倾诉。生活对我来说就像表演。有时我也不知道哪个我是真正的自己,每天都活得像人格分裂的精神病。

“哈喽,今天起得挺早啊。”华胜屯放开双手表演他酷炫的车技,滑溜到我的身边。

“早啊,吃了吗?”我的右车把上挂着一塑料袋的小笼包,“没吃就来两个。”

侦探团的几位是我仅有的朋友。假如我真的是人格分裂的话,那么至少也有一个人格是把这几位当做死党的。

“你觉得咱们昨天调查那事靠谱吗?感觉张伯伦又在过侦探瘾了,嘿嘿。”华胜屯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不清楚哎,我觉得咱们还是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比较好。”我答道。夏天一过,升学考试的压力像泡桐叶般落在肩头。

我们不由加快了骑行速度。

(三)

上午第二节课的课后有20分钟的活动时间,学校强制要求高三的学生参与跑步,美其名曰德智体全面发展。当然大家都知道,学校怕高三的学生压力太大身体会吃不消,所以适当施舍了一些运动时间用来提神健体。当然翘跑比翘课要容易得多,朱可福神秘兮兮地把大家拉到体育场背后的单双杠旁边:“伙计们,我搞到了重要线索!”

“什么线索?快说!”张伯伦摩拳擦掌。

阿福左眉微微一翘,一通坏笑:“我们小区一哥们儿,比咱大一届,刚考上大学的。我听他告诉我,鸟叔在他谢师宴上已经表现得有点不正常了,大概也是喝了酒。”

“怎么不正常?”

“听他说啊,那鸟叔嘴里嗡嗡说个没完,翻来覆去好像就是说自己以前是做了些坏事,现在都他妈改邪归正了,怎么还追究个没完。大致这个意思。”

华胜屯一听,忙不迭问道:“做坏事?他是指和学生打架吗?还是算体罚学生?”

阿福答道:“我也不知道,我那哥们儿也纳闷儿呢。听他说鸟叔风评一直不行,就他下放教初中那阵,什么流言蜚语都有,有说他夫妻不和打老婆的,有说他赌博输钱准备跑路的,有说他跟女学生耍流氓的。具体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

张伯伦也是一惊:“不至于吧,这个人是欠揍了些,看不出还能干出这些事啊。”

阿福回答:“天知道,咱们慢慢查呗。”

华胜屯道:“是啊,慢慢查总能水落石出。”

阿福道:“这件事咱们自己人知道就行,别到处声张哈。”

但是流言就像长了翅膀,很快,精神病鸟叔赌博、打老婆、欺负女学生的不堪往事传遍了校园,传到了班主任的耳中。毫无疑问,侦探团里最喜欢无私分享秘密的阿福,自己把这个独家新闻变成了校园联播。剩下哥儿几个守口如瓶,还是眼睁睁看着消息走漏。

“朱可福,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班主任不苟言笑,不怒自威。朱可福立刻像泄气的球。华胜屯偷偷对他说:“阿福啊,别害怕,你就说,你也是听别人说的,这样起码传谣和造谣只占了一项,罪不至死。”朱可福回头低声骂道:“我操,你小子别说风凉话了。”

(肆)

“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那一刻我又想起了关于王大鸟的种种传言,胸中一阵恶寒。

这个人为什么会被下放初中部呢?确实有一个流传并不广的说法。当他还在高二教数学的时候,他的老婆正和他闹分家,据说是因为好赌,赔上了几十万家财。虽然岳父家颇有权势,但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因此老婆孩子回了娘家,几个月不曾回家。

“赌光了家财?不可能吧,这家伙可是个数学老师啊。其实只是因为他那方面不太行,老婆就跑了吧,哈哈哈哈哈亏他还叫大鸟,哈哈哈笑死我了。”

事实上当代中学生的恶俗程度早已超乎大人们的想象,因此以讹传讹的说法还有很多。不过,究竟是因为赌博,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总之王大鸟家庭不睦,夫妻分居。据说大鸟由此产生了心理变化,一方面把怒气撒在学生身上,一天发6张数学试卷,让做不完的学生手抄试卷;一方面开始对女学生下手,起先只是停在女生身边讲解试卷、伺机俯视夏季校服的领口,后来演变成伏在女生的身边“悉心”解答数学题,最后干脆点名让女学生去办公室。据说大鸟擅于挑选猎物,那种沉默不语、低眉顺眼的女孩儿,或者心理上、家庭出身上受到过创伤的女学生,往往会成为他的候选对象。

“家庭出身?大鸟喜欢调戏单亲家庭女学生吗,这也太玄乎了吧!”

并不是所有的人认同这个说法,或许有些心理上的创伤,只有经历过才能明白吧。兴许,在大鸟的认知里,缺爱的孩子更倾向于把秘密留在心底,而不是找人倾诉——也有很大的可能是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这很显然更利于犯案后双向的守口如瓶。总之,在这一系列的流言里,变态色情狂王大鸟的猎艳之路步步为营,水滴石穿。

直到他找到那个女孩儿。她留着入时的黑色长发,画着深色眼影,挺拔的鼻梁精致得像西方油画。女孩儿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平日里独来独往,沉默寡言,时常翘课但是成绩还不算太糟糕。这简直是天生的猎物,大鸟心想。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女孩儿最近谈了位男朋友。男生举起椅子砸向大鸟的办公桌,携着愤怒和冲动的一声巨响让大鸟头脑一片空白,二人随即大打出手,据说闻讯赶来的四名男老师使出浑身解数方才拉开这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男生甚至在双臂被几位老师拉开的情况下用牙齿咬住了大鸟的一撮头发,这撮头发从大鸟并不浓密的头部毛囊中分崩离析,一片毛细血管渗出的红色液体瞬间染红了头皮。那之后,大鸟终于被下放至初中部,处分理由就是众所周知的“与学生打架”。

当然,这些都是未经证实的流言。我从心底上希望,期盼,祈求,这些传言,都是假的。

(五)

晚自习后的青年侦探团照例汇集在一起。朱可福面色铁青。

张伯伦双臂钳着阿福的肩膀,焦急无比:“你他妈倒是说话啊?老班跟你说什么了?”

华胜屯一脸惊愕:“我的天啊,不会真的开除了吧,老班真的很严格。”

“你闭嘴,听阿福怎么说。”

“好好好……你看阿福他像失声了一样。”

阿福嘴里像含了煤块,只见他略显突出的喉结微微颤动,一口又一口地吞咽着唾沫。他看了看张伯伦,又转头瞥了一眼华胜屯,目光里写满了惊恐和错愕,门牙陷进了下唇,干裂的嘴唇几乎渗出血来。华胜屯知趣地关上了教室的前后大门,现在高三(13)班的教室里只有侦探团,只有自己人。

“老……老班说,”阿福又吞了口唾沫,“老班告诉我……”

“老班说什么了??”

阿福开始回忆下午放学后与老班的会面。那时天色渐黑,离晚自习还有15分钟,秋老虎的威风凛凛总算适时地褪下面具,徐徐晚风也算沁人心脾。但此时的阿福却仍一阵忐忑。敲门之后,他咬牙钻进了办公室,还算宽敞的办公室里只有老班一人。班主任面色严峻,目色逼人。

“老……老师,您找我有事。”

“坐。”

阿福畏畏缩缩地抽出一把椅子,双足并拢端坐,两只手搁在膝盖上,不时摩挲着校服裤边线上扯出的线头。

班主任叹了口气,问道:“今天那些事,是从你这儿传出来的?”

阿福点点头。

老班道:“你是听谁说的?”

阿福唯唯答道:“从学长那儿听来的。”

老班怒斥道:“胡闹!你这是在传谣你知道吗!”

阿福的脑袋像雪压的狗尾巴草,不敢接话。

老班又叹了口气,说道:“朱可福啊,你们也是十七八岁的人了,有些事能说有些事不能说,你们应该懂了。唉……让我说你什么好。”

阿福不敢说话。空气里回响着窗外秋虫的窸窸窣窣。

老班又说:“今天的话我只说一遍,你记住了。我知道你是从我们初中部考上来的,初三那年的那件事,想必你们印象都很深。我只想告诉你,不要把马丽莲的自杀,与王老师的行为联想到一起。这两件事,它也许有关系,但我们都不是当事人,我们谁都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你懂吗!王老师以前,是比较暴躁,他家庭生活不顺利,可能脾气不那么好。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他是一个优秀的数学老师,他有能力带好咱们班的数学课!他现在因为身体原因在医院休养,你们更要努力学好数学,用优秀的高考成绩回报他的指导和栽培,懂了吗!以后,再也不允许背后中伤王老师,不允许传播任何的谣言,知道了吗!”

说到这里,张伯伦和华胜屯都是一脸错愕。

“老班说的是……马丽莲?”

“没错,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确实说的是马丽莲。”

“那……那不就等于说……”

教室里陷入了沉默。华胜屯含起了自己右手中指的指甲,唇齿间传来一阵摩擦的噪声。张伯伦十指插进了他抹了八分钟发胶的爆炸头里,感觉真的,快要爆炸。

阿福看了看他们,说道:“马丽莲啊,就是当年咱们少年侦探团里唯一的女生啊,就是那个孤儿院出身,跟着养父母生活的马丽莲啊,就是那个每天早上吃小笼包的马丽莲啊。”

张伯伦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华胜屯接道:“可是,学校当时的说法,马丽莲不是……不堪学业压力,才选择自杀的吗?”

张伯伦说:“老班的说法,等于说……马丽莲的死,和那个畜生有关……我操……”

听着眼前三位老友一遍又一遍提及我的名字,这个本该被世人遗忘的名字,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陆)

“马丽莲,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这已是我第三次听见这句话。我是一个初三的女孩儿,瘦小,懵懂,像所有小城女孩儿一样,想考上高中,然后去上大学,去见识不一样的世界。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呢?那个男人破锣般的嗓子像一个恶毒的咒语,每念一遍,都有几万根针刺在我的心头。一切幻想都是无用的,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关于那个男人,一切恶毒的流言都不过是在粉饰和美化他的罪行。

生命就是这么的不公平啊。为什么同样活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可以收获所有的爱和关心,而有的人只能遭遇冷漠和遗弃呢?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个悲凉的世界上来遭受苦难呢?我受过的苦还不够多吗?我能揭发这些丑恶的事吗?不知道养父母会不会帮我,不知道侦探团的伙伴们知道了这肮脏的事,还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好累啊,好想找个依靠的肩膀。

下课铃响了,我的双腿像灌了铅水,每迈出一步都像在刀尖行走。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顺着额头和刘海流下来。

让这一切,都结束吧!我向天台跑去,竟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

(终)

是的,我就是那个亡灵。

我的生命终止于初中三年级,我至今没有因那勇敢的一跃而后悔。

很庆幸,我的三位朋友,没有那么快地将我遗忘。

后来他们用更多的时间寻找到充足的证据,让真相大白于世。他们说,为了马丽莲,也为了少年侦探团。

“我们不是青年侦探团吗?”华胜屯提出异议。

“马丽莲离开我们的那一刻,侦探团就已经死了。”张伯伦这一次没有说脏话,反而像个哲人。

侦探团当然没有死。虽然我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悄悄来到伙伴儿们身边,还是可以一起破案啊。

虽然,他们再也看不见我了,哈哈。

其实那个男人也是看不见我的,他只是看见了自己内心的阴影。只有让心像太阳一样明亮,才能驱散所有的阴影,才能尽情地感受爱的温度。

嘻嘻,感觉变成亡灵之后,我反而更阳光了呢。

,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文章作者的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其原创性、真实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原创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自行核实相关内容。文章投诉邮箱:anhduc.ph@yahoo.com

    分享
    投诉
    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