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夫君恩爱三年却从旁人听说了(我与夫君恩爱三年)

我与夫君谢烛恩爱三年,却从旁人嘴里听说早在三年前谢府就已被灭了门,而我那夫君谢烛被人剜眼割舌,早已是孤魂野鬼。

那与我朝夕相对,夜夜缠绵的又是谁?

我与夫君恩爱三年却从旁人听说了(我与夫君恩爱三年)(1)

1.

失明后谢烛非但没嫌弃我,反倒对我更加怜惜,我时常庆幸自己嫁对了人。

直至上元节那日,我与谢烛走散,让好心人将我送回谢府时,只听那人说:「据我所知,谢府三年前被人灭了门,那谢烛更是被人剜眼割了舌头。姑娘你……是人是鬼?」

我被那人的话吓了一跳,「怎么可能?我与谢烛成亲三年,虽然眼瞎,但却是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

我虽看不见,但谢烛身上的温度是不会骗人的,这三年来无数个缠绵的吻也不是假的。

如果说三年前谢府当真被灭了门,那我与谢烛那场婚宴呢?

谢烛说,我在进门时被宾客不小心绊倒,婚宴上一片混乱,他当下便穿着喜服上街去寻郎中。

婚后三日,我一直在昏迷,中间还高热不退,是谢烛一直在床边守着我。

……

「啊——」一声尖叫让我从回忆中抽身,不知是什么东西溅到了手背上,温热且潮湿。

正当我准备抬手去闻时,手被蓦地握住,指尖的薄茧瞬间就暴露了他的身份。

我感受到丝帕擦过手背,下一刻人被他搂到怀里,「娘子让我好找。」

无奈中透着宠溺,但我却满脑子都是方才那人说的话。

「那谢烛更是被人剜眼割了舌头。」

谢烛见我不出声,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只是被那叫声吓着了。对了,方才发生了什么?我手背上的又是什么东西?」

我抽回手,不让谢烛察觉到我手心上的细汗。

「方才啊——」谢烛的语气似乎透着一丝古怪,「不过是有人差点撞上了马车。」

「至于你手上的,是我刚才给你买的甜汤,我一时着急,就洒出来了。」谢烛恢复了一贯的语气,我的手再次被他握住。

温热的舌尖一点一点地在手背上舔舐着,热风从我耳旁拂过,「很甜,娘子要不要尝尝?」

我佯装羞涩地点了点头,实际上脑海里仍旧重复着刚才那人跟我说的话。

甜汤被谢烛一口一口地喂进嘴里,但流进心底的却是无数疑问。

2.

许是我一路上的心不在焉被谢烛察觉,他以为我是方才受了惊吓,特地请了郎中来替我诊治。

之前的郎中陈振中回乡养老,来的是他的弟子祝邪。

刚失明时,我萎靡不振了很久,成日闷闷不乐,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废人。

谢烛替我寻遍天下良药也无果,每个到谢府替我诊治的郎中最后都只会摇头叹气。

后来连我自己都放弃了,多亏了谢烛,他不但对我不离不弃,而且没有放弃救治我的双眼。

两年前,陈振中来替我诊治,他说只要我坚持服药,或许有几成把握会重见光明。

于是这些年我日日按时服药,嘴都快喝苦了,但病情却不见好转,每日醒来,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就像被人关在不见天日的地牢中,寻不到一点光。

祝邪替我把完脉后道:「夫人只是受了惊,并无大碍。为了不与平日喝的药冲撞,我替夫人施针就好。」

一旁的谢烛接道:「如此甚好。」

我坐在床边,静静地让祝邪替我施针。

随着针尖戳进皮肉,双眸也像被针刺破一般,光顺着裂缝渗进来。

就在我准备开口之时,手被忽地按住。

手心酥酥痒痒,有人在上面写字!

指尖上没有薄茧,这不是谢烛的手。

我手指微微蜷缩着,努力地去感受他写的每一个字:「假、装、失、明。」

心头猛地一震,他让我继续假装失明?

「施针结束,祝邪告辞。」随着祝邪的话音落下,我发现眼前的光越来越多,很是刺眼。

我闭上双眼,听着祝邪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再睁眼时,我清楚地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我兴奋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双手,映入眸底的却是一片殷红,与月色的衣裙格格不入。

是血!

我惊恐地看向自己的手背,那么刚才溅到我手背上又被谢烛擦了又舔的……也是血!

谢烛杀了那人……

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这是我目前猜测到的,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还未等我缓过神来,只见一个陌生的人影朝我走来。

「娘子,身子可还有不适?」他眼尾微微上扬,笑容里透着邪气。

若非他开口,我甚至不知道他就是这三年与我日夜相对的人!

3.

与谢烛定亲之前,娘亲不想我稀里糊涂地嫁了人,于是让我曾远远地看过谢烛一眼。

他五官英挺,与眼前容貌邪魅的男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一想到眼前此人竟冒充谢烛与我相处三年,脑海里那些缠绵的记忆顿时化作恐惧。

他指尖碰到我脸颊的那一刻,我不由得战栗着。

我紧咬着唇,让自己的目光定在一处,不让自己双眼恢复一事暴露。

「娘子这是怎么了?」「谢烛」嘴角的笑容凝着,眉心微蹙,眸光直直落到我身上。

眼睛定得生疼,为了避开「谢烛」的目光,我只好顺势佯装害怕躲进他怀里,「没事,就是想起那声尖叫,还是害怕得紧。」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谢烛」松了口气,手掌轻揉着我的头,「娘子不必害怕,有我在。」

「对了,我这些年都没回过赵府看过,娘亲和爹爹也是,许是忙活着弟弟妹妹们的婚事,也不来看我。」说出这句话时,我明显感觉到「谢烛」身子微微一颤,我只当没有察觉,继续道,「不如等你休沐的时候,我们一起回赵府看看?」

这些年我不是没有提过要回赵府看看,可每次这个假谢烛都有不同的理由搪塞我。

我内心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或许赵府跟谢府一样,已经惨遭不测!

回应我的只有他的沉默,我很想看看此时他脸上的神色变幻,但却只能装作娇嗔地唤他:「烬明,你怎么也不说话?」

「谢烛」双臂收紧,将我牢牢摁在怀里,只听他深吸一口气,「岚岚,你失明后昏迷了几日,有些事,我不说是不想你伤心。但总归是不能瞒你一辈子的。」

「谢烛」的语气严肃认真,「当初绊倒你的人虽是旁人,但指使他的却是你的妹妹赵悦绯,我觉得事有蹊跷,特地去查过,她恨嫁给我的人是你,所以故意使计让你出丑。」

他的话就像鞭炮一般在我脑海里炸开,怎么会……悦绯与我一母同胞,我们从小若喜欢上了同一样东西,最后也会互相推让。

再者,悦绯性子虽烈,但不刁蛮,平日里也最讨厌丫鬟姨娘们用下三滥的手段。

「怎么可能……」我喃喃道。

「谢烛」握住我的肩将我移到他面前,「岚岚,我就知道你会不信,但这就是事实。」

他看进我眸底,那仔细观察我的神色与他的语气截然不同,「我将此事告知岳父岳母,他们非但没有处置她,还提出,你如今双目失明,做谢家主母未免不妥,让我娶她为妻,让你做妾。」

「谢烛」掌心的温度顺着衣料传来,而此刻寒意直抵我的心底。

泪水夺眶涌出,「爹爹和娘亲当真这般狠心?」

眼前人见我当真信了,顿时放松下来,伸手替我拭去泪水,安慰我道:「别伤心,你还有我。」

话里话外尽显温柔,如果我没有看到他嘴角逐渐上扬的弧度的话。

爹爹和娘亲绝对不会做出此事,这个假谢烛的话,我是半句都不会信的。

一想到赵府可能也遭人毒手,我的眼泪便如泉涌一般。

「谢烛」只当是我伤心,一直不厌其烦地安慰我。

4.

翌日醒来,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被褥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这三年来,「谢烛」都喜欢将我抱在怀里睡,从前失明时我怕失去他,会觉得安心。

昨夜一整夜我都无法动弹,甚至觉得窒息。

一夜无眠,我特地等「谢烛」走后再起身。

起身洗漱后不久,祝邪就来了,如今他是我得知真相的最后一根浮木。

他照常替我把脉施针,一旁丫鬟看着,他不好像昨夜一般在我的掌心上写字。

我迫切地想与他交流,可他却格外从容淡定,甚至连跟我的眼神交流也是极少的。

施针之后,祝邪嘱咐一旁的丫鬟:「不要让夫人吹风,要坚持施针活络经脉,吃多些补气血之物对夫人身子的恢复会有帮助,药需按时服用。」

说完,祝邪便收拾好银针等物离去,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留给我。

这无疑又将我丢进了疑问的深海,让我在对真相的好奇心中透不过气来。

为何祝邪今日一个字都没留给我?

为何昨夜他沉默寡言,今日却跟丫鬟说这么多话?

等等!他跟丫鬟说的话……

仔细一想,祝邪的那番话很是古怪,回忆起来,甚至说起来还有些拗口。

我反复在脑海里念着祝邪的话,想从其中看出些所以然来。

「不要让夫人吹风;」

「要坚持施针活络经脉;」

「吃多些补气血之物对夫人身子恢复会有帮助;」

「药需按时服用。」

祝邪想告诉我的是:不、要、吃、药!

解开祝邪留给我的谜题时,丫鬟正好将煎好的药送到眼前。

黑褐色的药汁倒映着我的脸,无尽的寒意在头顶盘旋。

怪不得「谢烛」每日都问丫鬟我是否有按时服药……

怪不得我喝了这么久的药病情还是不见好转……

5.

「夫人,该喝药了。」丫鬟舀起一勺往我嘴里送。

为了不让她起疑心,我张口喝下。「这样喝完药都凉了,你把药给我,我一口喝完,这样不会失了药效。」

说着,我摊开双手,示意她将药给我。

她并未怀疑,直接将药放到我手里。

「你替我拿几颗蜜饯来,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的药苦得很。」我皱起眉又道。

「是,夫人。」丫鬟应声离开。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与碗壁接触的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这三年的黑暗早已让我的听觉变得十分灵敏,等脚步声远去后,我便立刻将药一点一点地倒在房中的各个花盆里。

随着最后一滴药汁落入泥里,门外响起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我认得这是「谢烛」的脚步声。

从前我以为他是我无边黑暗里的唯一一束光,每每听到他的脚步声朝我靠近,我都满怀欣喜。

但如今,这脚步声仿佛就是悬在我头上的一把刀,稍有不慎,我就有可能丧命。

随着门被推开,空碗被我重重放到桌上。

「谢烛」一进门,就看到我笨拙地摸着桌上的碗,查看碗是否被安放好。

他疾步上前拿过我手里的碗,「怎么就你一个人,夏初呢?」

夏初就是去拿蜜饯的丫鬟,是我「嫁」过来之后,「谢烛」派来侍候我的人。

我握住他的手,笑道:「是我说药苦,让她给我去拿蜜饯了,药我自己喝就成。」

「谢烛」怜惜地吻了吻我的鬓边,「你一个人如何喝药?」

我嗔道:「我是眼瞎,可这手还是能用的。再说,一勺一勺地喂,喝完药都凉了,这药效想必也去了大半。」

「这药都喝了三年了,我这眼睛是半点起色都没有,想必定是因为常年喂药,导致这药效不足。」

我顺势落入他怀里,假意伤心,实则是想看清他朝服上的绣纹。

眼前这假谢烛穿的,不是朝臣所用的鹤纹,而是绣着皇子所用的紫貂!

但当今皇上一共有九位皇子,而爹爹一向独善其身,不愿卷入夺权纷争,我对皇子们知之甚少。

我靠在「谢烛」的胸膛上,听着他此时并不规律的心跳声。

果然,我双眼一直未愈是拜他所赐。想必婚宴上我被绊倒也是他一手策划的。

那爹娘跟悦绯呢?他们是否遭遇不测?又或是……以为我与谢家人一起,死在了那场灭门杀戮中?

眼前这位王爷想必是权势滔天,不然也不能将我藏在此处三年之久,要想解开谜题,我必须躲开他以及这里所有人的视线。

但三年前,「谢烛」为了不让我因为失明而起居不便,特地安排了很多人在院子里照顾我。

看起来体贴的安排不过是为了监视我,让我乖乖地待在他编制的谎言里。

就在我以为此事道阻且长时,一日夜里,「谢烛」忽然松开了拥着我的双臂,掀被下床。

随着关门声响起,我坐起身,发现门外守着的人也随着「谢烛」一并离开。

我蹑手蹑脚地下床,开门一看,院内果真只剩下我一个!

灯火被风吹得闪烁着,门外忽明忽暗,好似深渊在向我召唤。

这座府邸很大,因为怕被人发现,我都是顺着没有灯火的地方走,谁知一路走到了花园里。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其间还夹杂着两个女子的说话声:

「听说了吗?在望园伺候的人都被叫到了大厅,我方才路过的时候,那惨叫声听得我心慌!」

「嘘——小点声!谁不知道望园里头住着的是王爷的心尖尖。听闻是那婢女竟让里头那位自己喝药,王爷心疼了,杀鸡儆猴呗。」

我听得心头一紧,是我害了夏初……

还未等从悲伤中抽身,只听她们又道:

「那你说王妃怎么办啊?嫁进来两年就被冷落了两年,而且听说王妃跟望园里头那位长得有几分相似,你说王爷怎么就偏偏喜欢望园那位?」

「王爷的心思又怎是你我猜得的?这王妃不过是王爷为了夺位拉拢赵家娶的,再说了,东施效颦再如何都是比不上西施的。」

「可我听闻,望园里头那位跟王妃可是亲姐妹……」

「亲姐妹」三字重重地砸在我的脑海中,莫非她们说的王妃是……悦绯?

6.

啪!

清脆的响声打破花园的清净。

「你们这些贱婢,也敢在这里议论王妃?」只听一个女子呵斥道,接着便是那两个婢女求饶的声音。

王妃,也就是假谢烛真正的妻子。

方才婢女的交谈引起了我对这位王妃的好奇,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悦绯。

我悄悄将头探出假山,只见熟悉的身影玉立在人群中,端庄华贵,俨然一副皇室女子的模样。

容貌还是从前的容貌,可眼前的悦绯却半点不像我那个不喜长裙只喜长枪的妹妹了。

为什么会这样?

爹爹向来不屑于参与权力争夺,若是在从前,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家中姐妹嫁入皇室的。

而且悦绯的心上人明明另有其人……

看着自己的夫君日日夜夜陪伴在旁人之妻身边,换作是普通人也定难以容忍,为什么悦绯就会……

难道!此事也与她有关?

「看来是你们在王府的职务太清闲了,才能有时间在这里嚼舌根。」悦绯蹲下来,用手捏住其中一个婢女,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你觉得我东施效颦?」她眉尾微扬,清冷的月光将她眸底的寒意照亮。

「奴……奴婢知错了……王妃饶命……」那婢女已经泣不成声。

悦绯收回手,婢女被她甩倒在地。

悦绯看着她们冷冷开口:「舌头多了就割掉,职务清闲,就将府上最脏最累的活交给她们做吧。」

语毕,悦绯朝身边人摆了摆手,人很快被拉了下去,只剩下不远处的哭声。

眼前身为王妃的悦绯跟我熟悉的妹妹简直是判若两人,方才她吩咐下人将婢女割舌的话在我脑海里回荡着。

我记得那人说过,谢烛也是被割了舌头……

想到这里,后背已沁出一身冷汗。

就在此时,悦绯的目光朝我的方向转移。

我急忙躲到假山后,可动作过急,弄出了声响。

「是谁躲在里面,给我出来?」悦绯肃声道,且边说便往我这边走。

传入耳中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脑中的思绪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如今之计,我只能继续在悦绯面前装眼盲,并假装迷路走到这里的。

我摸着假山渐渐从出来,双手在半空中摸索着。

只见悦绯看清我模样时双眼瞳仁放大,极度惊恐地看着我。

还未等我多想,她就直接上前给了我一掌。

那力道可以说是用尽全力,甜腥味从嘴角渗进来,半边脸火辣辣地烧着。

这一回,换我惊恐地睁大双眼。

往后倒时,我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紧接着我被一双有力的双臂扶稳,只听又是「啪」一声,悦绯的头偏向一边,脸上的掌印迅速肿起。

「找死?」「谢烛」的脸色瘆人,伸手扼住悦绯的喉咙,将她抵在假山上。

悦绯直直撞上假山,从她眉心蹙起的程度上看,应该是被假山的棱角撞得不轻。

悦绯拼命地挣扎着,一边还骂道:「夏侯寂,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夏侯寂……

原来他叫夏侯寂。

还没说完,她就被夏侯寂堵住了嘴。

「再乱发疯,我不介意府上少养一个闲人。」夏侯寂冷声道,手上的力道明显动了杀心。

只见悦绯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一旁的下人想来劝,但他们都十分惧怕夏侯寂。

「阿烛,阿烛你在哪儿?」我佯装害怕,四处伸手搜寻他的身影。

夏侯寂这才松手朝我走来,声音温柔,全然不复方才那般吓人,「娘子,我在这儿。」

就在他的手触到我的那一瞬,只觉着有指尖在身上飞快地游走。

困意顿时席卷全身,我不受控制地睡去。

完全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在岚岚这里,我永远是谢烛。再叫错,你就跟谢烛一样,没了舌头也好。」

7.

醒来时,夏侯寂就在床边,他握着我的手,神色紧张。

「阿烛,是你吗?」我双眼无神地看着帐顶。

「娘子,是我。」夏侯寂神色稍霁,将我扶起身。

「方才那女人是谁?」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被打的左脸,发现肿痛全无,想来我昏迷了很久。

夏侯寂的目光顿时警惕起来,但语气依旧轻松,「阿爹从前的妾室,人早就疯了,不知怎的昨夜跑了出来,伤了你。」

温热的掌心覆上我的脸,后背掀起一片颤栗。

「娘子可还疼?」

我摇了摇头,试探地问道:「可我明明听到她说的人是夏侯寂,夏侯可是天子的姓氏……」

「岚岚可是听错了?我明明听她说的是『谢忌』,我爹的名字。」夏侯寂眸底闪过一丝狠意,又道,「岚岚可是不信我?」

若我当真眼瞎,只会以为夏侯寂在同我玩笑,但此刻夏侯寂的目光怒意翻涌,似要看清我眼底的情绪。

现在还不能让夏侯寂怀疑我,我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地摇了摇头,「看来是我最近的身子又差了,连耳朵都不中用了。」

说起来也怪,自我开始喝药起,身子便越来越差,成日里犯困,总会幻听。

上一次没喝药,反倒觉得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想必这也是夏侯寂搞的鬼,若不然,这三年来我拆穿他假扮夏侯寂的机会很多,但都因精神不好,我很少走出自己的院子,也没有精力关注许多事。

「娘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夏侯寂眉眼露出了满意之色,「祝郎中说了,你的身子已有起色。且你本就伤了头,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他一如既往地安慰我,可如今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让我觉得不安。

我点点头,依偎在他怀里,「阿烛,我能嫁给你真好。」

还未等他开口,我又道:「夏初,我渴了,给我沏杯茶来。」

夏侯寂身子微微一僵,「岚岚,你昏迷的时候,夏初家里来信,母亲病重,我已放她回乡。现在贴身侍候你的丫鬟名唤冬霜。」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盖过了他的杀戮,我听得胆战心惊,可夏侯寂的心跳却无比平静。

人命,蝼蚁。

自那夜之后,夏侯寂将我看得更加紧了,每日的药我都需在他或丫鬟的眼前喝完,无论去到哪里都有人贴身跟着。

夏初的悲剧发生之后,所有人都不敢松懈半点。

因为避免不了喝药,我的精神也越来越差,天亮后也需睡三四个时辰,每日都觉得睡得浑浑噩噩。

但夏侯寂对我的状态很是满意,夜里他依旧将我抱得很紧,就像一具沉重的枷锁。

我时常做噩梦,反复梦到悦绯打我巴掌,哭着质问我为什么要抢走她心爱的男人。

梦里我的右脸高高肿起,我一直在跟她道歉,说我也不清楚事情的缘由。

惊醒时,泪水将枕头打湿。

我余惊未定地伸手去摸我的右脸,但我现实中被打的明明是左脸……

对了!

我猛然想起,悦绯惯用左手,从小便用左手执笔、左手握筷、左手耍枪……可偏偏那一晚,她打我用的是右手!

而且那晚,悦绯几乎是打完我的下一瞬就被夏侯寂冲上来打了,按理说,她不可能看不到夏侯寂。

如果她当真喜欢夏侯寂,又怎会蠢到当着他的面打我?

除非……她想帮我隐瞒我的行踪!

我双眼恢复一事夏侯寂并不知道,若是夏侯寂发现我在花园,定会起疑心。

但若是他看到悦绯对我动手,可能会怀疑是她故意将我引出去好方便对我动手,这也难怪为何夏侯寂并未问我为何我会在半夜出现在花园……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悦绯岂不是危险了……

才将思绪捋清,头便一阵一阵地疼,直接阻止我继续思考。

为了弄清这一切,我必须再次联系祝邪。

说起祝邪,那夜之后,每次祝邪来替我诊脉,夏侯寂也在,我们完全没有半点交流的机会。

但如今,我只能冒险与祝邪沟通。

翌日等夏侯寂起身上朝后,我假装头疼心悸,让丫鬟替我去请祝邪。

祝邪来到时,我正在床上胡乱打滚。

「身子一整日都没精神,不是头疼就是犯困。油腻东西一吃就想吐,几次都是这样。药都按时喝了,闭上眼睛就做噩梦,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大哭起来,「祝郎中,你说我是不是药石罔效了?」

他如今是我在这王府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希望他能知道我想告诉他的,「身不由己,药必吃」。

8.

祝邪的脸色变得凝重,他缓缓开口:「夫人勿动,我替你把把脉。」

我闻声停了下来,将手伸到床沿。

温凉的指腹搭上我的脉搏,「夫人莫急,我来想想法子。」

因着丫鬟在一旁,我虽知道祝邪这话说的是我不能摆脱喝药一事,但也只能双目僵硬地看向他。

祝邪叹了口气,「夫人近些日子又受了惊,心绪影响身子,急躁悲伤更是大忌。夫人尽管放宽心,治病一事交由我来做便好。」

不知为何,我竟听出了祝邪这话外的话。他这是让我不要担心,他会另想办法的。

「有劳您了。」

话音刚落,只听门被推开。

「岚岚你怎么了?」夏侯寂将祝邪撞开,原先被祝邪搭着脉搏的手被他握住。

夏侯寂双眸的关心就快溢出,「可是身子不适?」

我没想到夏侯寂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些不爽,「只是觉着这些日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总是忘事,成日就是睡,还睡不好。」

夏侯寂似是陷入了沉思,回应得有些敷衍:「这样啊……」

半晌,他才缓缓转过头看向祝邪,「我娘子她身子如何?」

祝邪瞥了我一眼,神色有些不自然,「夫人这是余惊未定,加上本就气血两亏,容易受情绪影响,我替夫人施施针调理下经脉,待夫人心绪稳定后,精神也会渐渐恢复的。」

「当真?」我故意加重了不信任的语气。

「娘子,」夏侯寂握着我的手稍稍用力,「郎中的医术又怎么会有假?」

说完,他转向祝邪,语气带着歉意,但眼神却是充满着警告,「我家娘子最近情绪不好,一时说的气话您别当真。」

「谢夫人如今的身子情况我清楚,谢公子不必这般客气。」相比之下,祝邪这话倒是显得格外地恭敬,甚至带着讨好的意味。

这让我对祝邪更多了几分佩服,他一直在夏侯寂和我之间游走。

虽然我此前并未见过他,但内心却总是觉得,我与祝邪并不是陌生人。

因着夏侯寂突然回来,祝邪和我在他眼皮子底下不敢轻举妄动,二人的交流再次被打断。

祝邪替我施完针后还在院子里跟夏侯寂聊了好一阵,我听不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但能看到他们的伫立的影子。

待祝邪的影子消失后,夏侯寂推门而入,丫鬟们纷纷退下。

「娘子,是我。」夏侯寂来到床边坐下,「怎么这几日精神不好也不同我说?」

夏侯寂怀疑地看着我,比起关心,那句话更像是审问。

「前几日都没这么严重,就是今日一早就觉得头疼得厉害,仔细一想便觉得最近的身子越来越差……」我假装乱摸着,好一会儿才摸到夏侯寂的手,「阿烛,我只是……我只是担心我命不久矣。」

夏侯寂的五官这才放松,「娘子这说的是什么话?」

「是真的。」我强迫自己落下泪来,「嫁到谢府这三年,因着我这无用的身子,一直都不能为你诞下一儿半女。我知道你一定因为我背后被说了不少闲话,谢老夫人定也对我有怨言……可我真的很怕,如果我走了,你一定会因我伤心的……」

「阿烛,不如……我们要个孩子吧?」铺垫了许久,我终于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祝邪如今与我沟通简直是难上加难,加上他来了之后,那些药依旧没变,就能说明他不过是夏侯寂找来欺骗我喝药的幌子。

我仔细想过,与夏侯寂同床的时间和我开始喝药的时间相差不远,且我这两年多并未有孕,但除去月信,每月与夏侯寂同床的日子占了一大半。

有孕的女子用药需谨慎再谨慎,也是因此,夏侯寂没让我有孕。

但如果夏侯寂想同我有个孩子,那么在我有孕之前,我都不用再喝那些药,就能为我自己争取到清醒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这也能放松夏侯寂对我的警惕。

这几日因为接二连三的事,他已经开始怀疑我是否还像以前一般傻傻地相信他就是我的夫君谢烛。

我紧张地等待夏侯寂的反应,只见他双眸的怀疑与警惕顿时被莫名的兴奋取代,「岚岚你……想要孩子?」

9.

事情很顺利,夏侯寂第二日就让祝邪替我好好调理身子。

祝邪得知我想同夏侯寂有个孩子时很是意外,「可……夫人如今吃的药不宜有孕……」

「我这双眼治了这么久都毫无起色,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了,替阿烛生下谢家的骨肉是我如今唯一的心愿,还请郎中帮帮我。」我应道。

只见夏侯寂听完我的话后眉梢染上喜色,果然,他已经相信我并未对他产生怀疑,我还对他这个假谢烛死心塌地。

但不知为何,我躺在床上,看着祝邪长袖之下的五指紧握成拳,手背青筋绷起。

「岚岚,孩子与病愈都会实现的,你要相信祝郎中的医术。」夏侯寂依旧在假惺惺地安慰我,实际却是在暗戳戳地给祝邪使眼色。

我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趁着现在房中只有我、祝邪跟夏侯寂三人,且如今夏侯寂正转头看向祝邪。

我朝祝邪努了努嘴,向他做了「避子药」三个字的口型。

确定祝邪看清了我想说的话后,我才假装感动地对夏侯寂说:「阿烛,你就别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娘子,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我们要一起看着我们的孩儿长大。」夏侯寂回过身来,含情脉脉地握着我的手。

而我也如从前一般,感慨命运待我不薄,让我遇到了谢烛。

一旁的祝邪见状稍稍移开了眼,写下药方后便匆匆离去。

自从决定了要孩子之后,我的神志清醒了不少。

但祝邪自从知道我想利用有孕之后,每次来就只是单纯地诊脉,很少再与我传那些秘密暗号了。

两人就像是……疏离了不少,我也一直没拿到避子药。

每日我都想尽办法地暗暗催促祝邪,可他每次都偏偏视而不见。

难道……祝邪是夏侯寂派过来故意试探我的?

让我自己落入自己的圈套中,从此再也无法抽身?

随着药被一口一口地喂进嘴里,我就像踏入了未知的深渊,内心被恐惧填满。

开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只见一个面生的丫鬟端着一碟蜜饯进来了。

「这是新采买回来的蜜饯,厨房的林管事特让我送来给夫人尝尝。」她笑着对冬霜说道。

「那你好生看着夫人,我来收拾。」冬霜朝她点点头,将桌面的东西收拾好便离开了。

房中只剩下我跟她二人,我心中警铃大作,我这些天喝的药不苦,要这蜜饯作甚?

许是知道我失明,那丫鬟竟放下蜜饯,坐到了我对面!

我不敢轻举妄动,谁知她竟握住我的双手,笑道:「我知道你看得见。」

「姐姐,是我。」说着,她当着我的面揭下了人皮面具,是悦绯!

「悦绯,真的是你?」恐惧瞬间化为欣喜,一下涌到眼前。

人皮面具为求逼真,需做到颈部以下的皮肤,这样方能看不出伪装的痕迹。

眸光下撤,我看到悦绯白皙的脖子处交错着淡淡的青紫,想必是那日夏侯寂所为。

指尖不由得抚上去,「还疼吗?」

悦绯的掌心覆上我的脸,笑着摇了摇头,「早就不疼了,倒是姐姐你,那日夏侯寂就在身后,我怕他发现你双眼恢复一事,情急之下动了手。」

她垂下眼眸,像极了小时候做错事时一般。

「你打我用的是右手,我大概能猜到此事有蹊跷。悦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无数的疑问在此刻涌到嘴边,但一时又不知道先问哪一个。

悦绯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眶蓦地红了。

「这三年……发生了许多事。从姐姐嫁入谢府那日起,一切都变了。」

「姐姐入谢府时,被人绊倒,姐夫在意你的伤,婚宴暂停,所有宾客都被请走了。爹娘不好留下,我担心你,所以就留下照顾姐姐。」

「可就在深夜,一群黑衣人潜入了谢府。我因为一直守着你,在你床边睡着了,避免了一死。直到我醒来,看见油纸上的血迹,我冲了出去,看到院外横陈的尸体,其中一副是姐夫……」

尽管我早已猜到谢烛的命运与那人告诉我的相差无几,可当悦绯亲口告诉我时,我依然避免不了泪水决堤。

悦绯见状,急忙伸手替我擦去泪水,「姐姐,我还没说完。正当我准备替他收尸时,发现他还有一口气。」

「你还记得之前你去看姐夫时,我也在,不是吗?你未出嫁时,我天天顶着姐夫的人皮面具逗你。我就是用那个面具,骗过了所有人。」

「真的?」大起大落的心情让我的泪水蓄在框内,有些为难。「那他如今在哪里?」

「他如今就在你身边。姐姐,祝邪就是姐夫。」悦绯的话就像烟火一般在我脑中炸开,祝邪就是谢烛?

祝邪,祝,烛;邪,谢。

祝邪,烛谢,谢烛……

10.

真相让我又惊又喜,欢喜的是,谢烛竟然没死,惊的是,这些日子他竟看着我与夏侯寂做戏,看着我为了逃跑,不惜用自己做诱饵……

双颊火辣辣地烧着,不知谢烛会怎么想我……

「那你们又是如何知道我被夏侯寂带走的?还有……」我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你为什么做了夏侯寂的王妃?」

悦绯与杨将军之子杨复是青梅竹马,在我与悦绯还未出嫁前,总在夜里躺在一张床上倾诉少女心事,我早已从悦绯口中听到无数次杨复的名字。

据我所知,杨家也有向赵府提亲的意愿,为何……

只见悦绯紧咬着唇,眼眶渐渐湿润。

「是不是因为我?」我声音微颤,心就像被绞成一团一般难受。

「爹娘知道吗?」我又问道,阿爹是极力反对我们兄弟姐妹之间有人同皇室攀上亲的。阿爹认为,皇权争夺难有定数,万一被波及,很有可能举家倾灭。

悦绯摇了摇头,眸中的泪水晃洒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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