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有实权戊戌变法能否成功：光绪在变法中有无实权

历史神剧《雍正王朝》里有一个很可笑的场面：刚入仕途、长相奇丑的小官孙嘉淦（电视里叫孙嘉诚）因为制钱的事和大司徒户部尚书阿灵阿打了起来，据此雍正皇帝看出了他那张鬼脸下深藏着一颗忠君爱国之心。

《雍正王朝》里的孙喜淦（电视里叫孙嘉诚）

到了1898年，类似的事件再次在大清国上演。

这一次以下犯上的是同样是一个小官：六品主事王照，他冒犯的同样是堂堂的从一品大员、大宗伯、礼部尚书怀塔布，虽然没像阿灵阿和孙嘉诚那样打起来，但后果却更加严重。

王照在甲午战争那年考中进士，参加工作已经4年，当时担任正处级（正六品）的礼部主事。在部级官员遍地走的北京城，正处级实在只能算是个芝麻官。

清朝官员顶戴

王照是康党。所谓康党，是指和康有为结成一伙、政治观点相近的朝臣。在康党的心里，设定了无数假想敌，满朝高官都是顽固派，都是他们的敌人，这些所谓的守旧势力团结在慈禧太后的周围，等待给康有为这样的仁人志士致命一击。而可怜的光绪皇帝，无权无兵，一切都要仰太后的鼻息，内心对太后愤恨到了极点却不敢声张。

这就是康有为的想法，他假想出了一个势力强大的“后党”，所以，全世界就光绪皇帝一个人可怜，以他康有为为核心的“帝党”要全力救助皇帝，因为救助皇帝就是救助中国。

了解了这一点，我们就明确了为什么康有为一定要制造所谓“后党”“帝党”之争，他完全忽视了一点，如果慈禧太后是守旧顽固势力的总代表，那这几十年的洋务运动是怎么搞起来的？奕䜣、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陈宝箴这些力主向西方学习的大臣是谁任用的？

高据中国权力之巅的慈禧太后

“后党”、“帝党”本是不存在的，但康有为需要它们存在，它们是康有为通向权贵的康庄大道，所谓其实地上本没有路，康有为走得多了，也便成了路。

王照算是康党，和康有为的政治主张基本一致，但他和康有为最大的区别在于，康有为主观地认为，朝廷存在“后党”和“帝党”两个矛盾不可调和的派别，“后党”是反动的，“帝党”是进步的；而王照根本不认为有什么这个党那个党的存在，这完全是康有为臆想出来的，目的是制造矛盾，自己好从中渔利。

王照认为，太后和皇上大体上是和谐的，皇上出于对太后的尊重，大事小情都请示太后，这有什么不对吗？变法自然要取得光绪皇帝的支持，但也不能把太后和那些掌握实权的大臣们推到对立面。王照甚至主张，从当前的实际出发，把真正掌权的慈禧太后拥为变法的舵手才是明智之举。

《走和共和》里的康有为

不得不说，王照的政治见解是明智而正确的，可惜就可惜在，他是康党，上了康有为的贼船，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下来呢？

如果说王照是康党里面的温和派，康有为是激进派，那谭嗣同就是极端派，康有为和梁启超主张君宪，谭嗣同主张不要皇帝，甚至还发表过一些极端到匪夷所思的言论。不过，谭嗣同政治观点虽然偏激，但他的私德没有问题，人品尚属高尚，具有强烈的人格魄力，这一点比起操守陋劣的康有为不知强过多少。

王照对目前北京的时局非常担心，他认为，变法之所以这么难，是因为康有为人为地制造出了“后党”和“帝党”，这本不存在的两党并非是康、张为顺利变法而制造出来的，王照认为，两党之争只是他们权力工具，两宫之间也没有任何问题。

戊戌变法时的光绪，仍有任免朝廷重臣的权力

王照曾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过康有为，也希望通过康有为向光绪皇帝上书，希望朝廷不要受别有用心的人蛊惑，皇帝还是要注意搞好同太后的关系。不出意外地，康有为的自私、傲慢直接堵住了王照刚刚张开的嘴。

王照很着急，因为他看到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的关系已经被康有为撬开了一个裂痕，而希望变法能够顺利进行的王照却只能干着急没办法。这时，朝廷要求开放言论自由的旨意给了王照一个机会。

于是王照把自己关在家里，奋笔疾书，用他的情、爱、血和泪写就了一篇奏折。

光绪皇帝的楷模、俄国改革沙皇彼得大帝

在这份文件中，王照说，《定国是诏》发布以后，变法的形势很好，皇帝英明，只有俄国彼得大帝才比得上，但各级官员似乎有点跟不上形势，甚至还有顽固派阳奉阴违和对变法极端仇视。综合变法面临的情况，他向皇上提出了三点建议：

首先，他建议皇帝要向各级干部和人民群众宣布目前中国所处的真实情况，中华民族仍然在最危险的时候。

其次，请皇上和太后搞好关系。自改革开放以来，太后指导有方，功劳极大，这在各国都是极其罕见的，恐怕只有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王能与太后勉强并列。建议太后和皇帝出游各国，考察变法，这次出访可以考虑从日本开始，毕竟日本和中国国情更类似。同时希望皇帝能更亲民，不要让巡访变成形式主义，从而被那些居心叵测的高官们愚弄。

最后， 他建议在学部之外另行设立教部，以西人之法兴中国之学。

康有为的弟子梁启超

我们无从想象，如果皇帝按这份建议去做，会有什么结果。我们只知道康有为是在拉皇帝往反方向走，他们总是觉得太后在障碍皇上变法，就总是在制造两宫之间的不和，让光绪皇帝限制慈禧太后的权威，要她不再继续过问政事，甚至策划从慈禧太后手中用武力夺权。

王照的奏章是写好了，但没人往上送。

王照只是六品小官，没有权利直接上书，如果他有话要向皇帝讲，必须通过自己所在部门的堂官上呈。

而他所在的礼部的两个正部长（尚书），满尚书是怀塔布，汉尚书是许应骙，这两位都拒绝替他上呈。

王照十分郁闷，他不能眼看着变法在康有为这样人品和情商都十分低下的野心家手里搞砸，他一定要上书。

王照事件的主角之一许应骙

王照来找怀塔布和许应骙，再次要求转呈。他态度很激动，说自己的上书一片赤诚，完全为国家考虑，你们有什么权利不替我转呈？至于皇上看了是采纳还是拒绝，那是皇上的事，但我的上书不能被你们无故扣押。你们不肯替我转呈，这是抗旨。

王照十分气愤，又把事情上升到了抗旨的层面，开始上纲上线，而且情绪快要失控（许应骙言“咆哮公堂”），两个礼部堂官更觉得王照以下犯上，坚决不肯转呈。

王照上书受挫，正心灰意冷之际，一个人来找他，鼓励他战斗下去。

不用说，这个人是康有为。

负责官员监察的都察院

好斗的康有为听说这件事后，怂恿王照公开弹劾这几位礼部的高官。

王照立即起草弹劾奏折，送到了礼部。礼部的当值副部长（侍郎）吓坏了，哆嗦了半天，不知该不该收下。说不该收吧，他没有权力拒绝；说该收下吧，这弹劾的可是本部门的最高行政长官。

王照说：“你告诉我收不收吧，如果你不收，我就交到纪委（都察院）去。”

原先还坚持不收的礼部侍郎一听都察院这几个字，背后一凉，立即收回成命，接下了王照的弹劾状。

如果现在收下，还只是礼部内部的事儿，一交到都察院，那事情可就弄大了。要知道，都察院负责监察百官，这个部门的老大左右都御史也位列从一品，比我们的老大怀塔布和许应骙两位还要威风些。

礼部尚书印

最后，礼部写了一份情况说明，解释说因为王照的建议太过荒唐，竟然要太后和皇上到日本考察，他难道不知道几年前李鸿章刚刚在那儿挨了一枪，差点连命都没了？这份说明连同王照的上书，一起交给了皇上。

怀塔布和许应骙不知道，这一下捅了马蜂窝，更想不到因为这一点小小的过失，把自己的乌纱帽都搞丢了。

光绪皇帝看到礼部的上书，大怒，立即要求人事部（吏部）将此事查明，并提出处理意见。

王照事件是戊戌变法中的重要转折点

两天之后，吏部依照法律和惯例将处理意见上报给了光绪：将怀塔布、许应骙以及与此事相关的礼部的四位副部长（侍郞）和一位纪委（都察院）的副书记（左副都御史）给予降三级使用。

这个处理意见还是客观和公允的，根据大清律例，应奏不奏者，杖八十，降三级使用。

但光绪不满意，他希望此事从严从重从速处理，杀一儆百，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

他颁布人事命令，将礼部的两正四副共六位行政长官革职查办，一撸到底。

怀塔布后来东山再起，但王照却再无机会了

这个处分明显太重了，而且无法可依。只是因为撞在了光绪皇帝的枪口上，就被当做牺牲口杀了祭改革开放的大旗，这只好怪怀塔布他们倒霉。

这个处理意见到底是对是错，很难讲，光绪希望杀一儆百的想法也可以理解。而且经过这样一件事情，中央各部委负责人确实再不敢擅自阻拦中下层官员上书言事，言路大通。但是，这件事情使得那些高级官吏人人自危，不自觉地站到了变法的对立面，再加上康有为四面树敌，这实际上是给变法凭空增加了极大的难度。

礼部的六位最高层官员被罢免之后，出现了权力真空。但这一真实随即被填补，光绪皇帝任命裕禄、李端棻等替代了怀塔布和许应骙的位置。

顺便插一句，李端棻是梁启超的大舅哥。

光绪皇帝、康有为和梁启超“合影”

如果说这份任命中规中矩的话，那接下来的一桩人事任命则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事实上，这份任命很大程度上使原本就很孤立的康党更孤立了：维新派的四位杰出代表被任命为军机章京上行走（军机处特别助理），赏加四品卿衔。

军机章京虽然品级不高，但由于能够接近中枢，位置要比康有为的总理衙门章京上行走重要得多，品级也高不少（康有为以六品衔被搞笑地赏六品衔，这四个水平、能力、思想在康有为看起来远不如自己的年轻人居然成了四品衔）。

这四杰是谭嗣同、林旭、杨锐、刘光第。这四位年轻人后来居上，让康有为心理上颇为不平，他曾经对这四个人说：“你们四人事实上已居相位，但你们相貌单薄，没有威仪，望之不似宰相。”

酸爽表情溢于言表，言下之意，我康圣人不是宰相胜似宰相……呜呜呜

谭嗣同和他的同志们

怀塔布许应骙事件之后，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都有点闹心。

前几天王照大闹礼部，从而导致礼部六堂官集体下课。事件主角之一的满尚书怀塔布可不好惹，不单纯是因为他是朝廷重臣，从一品大员，更重要的，怀塔布这个人不简单。

他不仅在朝中支持者众多，甚至有点深孚众望的意思，因为他虽然略显保守，但还是个成熟稳健的政治家兼实干家。他和荣禄的关系很好，还有一个亲家大名鼎鼎，那就是李鸿章。

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漫画

怀塔布的太太也不是平常人，她的意见经常能够上达天听，她和慈禧太后的关系，大概类似于闺蜜性质。

于是，怀塔布被免之后，不时找李鸿章、荣禄发个牢骚，他太太也不时进宫，向慈禧太后哭诉哭诉。

太后听了她的话，李鸿章和荣禄进宫问安时，也不时提到此事，老太太心里有点烦。于是借着皇帝向她请安的机会问了几句。但毕竟她已经把大权还给了光绪皇帝，自己在颐和园养老，不能干政，但问问总可以吧？

慈禧太后颐养天年的“颐和园”

于是，在一次光绪皇帝离京到颐和园看望她时，慈禧太后说了自己的顾虑，而光绪皇帝也对此做了耐心解释，甚至耐心得过了头，这个解释无非是，为了杀一儆百，减轻改革阻力，才这样处分的。

慈禧太后也谈了她的看法，她是过来人，对政治熟悉程度远远高于光绪。但光绪有他自己对于政局的解读，所以对慈禧太后的训示，多数能够接受，也有一些不理解的，进行了争辩。

总而言之，这是一次正常的沟通，虽然中间可能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但很快事情就过去了。光绪皇帝大体同意亲爸爸的训示，慈禧太后也对皇帝的改革表示支持，两宫就双方关心的问题充分交换了意见，达成了广泛共识。会议过后，母子两人在一起用餐，其乐融融，共享天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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