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女的故事解说(还魂奇缘小小说)

辽南复州境地,一片荒芜。清定鼎北京之后,即遣八旗官兵前来“跑马圈地”,继而实施《辽东招民垦荒奖励定例》,便出现了百户、千户的称谓。

户是臣民,数是权限,百户、千户前再冠以姓氏,就是土皇帝,可以显贵一方了。

复州西南端,座落着靠山屯,屯中有个马千户,家资豪富,有钱有势。

屯东有两位书生,其一庄钟,家中田产丰饶,自然可以无忧无虑致力学业;其二康平,少时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老祖父是个药草先生,以行医赚钱供其读书,三年前,祖父踏上黄泉路,他变卖了大半家产,安葬了老人家,唯遗下两间房子寄身,继续去前庄私塾馆上学。

还魂女的故事解说(还魂奇缘小小说)(1)

康平与庄钟两家比邻而居,幼时相扶相携,及长同窗共读,学业并驾齐驱,深得师长嘉许;同时又有共同的心愿,都要奔个好前程,因此二人自然以兄弟相称。

某日学馆放假,两位学友做完先生留下的习题,庄钟忽然提议道:“都说马千户的千金美若天仙,你我权作遛腿散心,去她家前后转转,倘能一饱眼福,也算幸事,如何?"

康平一时未置可否,但他毕竟也是正当青春的后生哥,自然渴望一睹芳容,一经庄钟怂恿,便随他出门了。

马千户家,高墙,深宅,占据村屯正中。

二人于宅前转悠两趟,但见朱门紧闭,毫无福可饱。

庄钟又指指后山道:"平兄看!那花正红,佳木竞秀,峰顶有亭台,你我攀上去,居高临下,或许……"

于是,二人离开正门,向后山奔去。拐过墙角,穿过树丛,忽然听到一阵莺歌燕舞:“来来,来吧!小姐,门外很清静,没有外人。看!满山遍野的花都开了,多美!”

“噢,美,真美!正是‘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搭眼看去,马家后花园门启开一扇,丫环为前导,小姐紫燕随后姗姗步出门来。

庄钟和康平顿时脚底生根,齐刷刷地树成两段呆木。

紫燕一见两位陌路书生那灼人的眼神,便现出慌乱的神色,粉腮染上两片红云,忙以彩袖掩颜,呼唤丫环归返。

丫环老大不悦,狠狠剜了他们一眼,重重地关上园门,佳人的芳踪便隐去了。

草木不再知春,红紫失去本来的颜色。“两段呆木”又呆立良久才互相提醒:“我们也走吧!”语意中不乏惋惜和失望。

归途上,谁都不说话,各自反复重温这难得的一面,而后又搜肠刮肚。国色天香、沉鱼落雁、羞花闭月…世间所有美好的字眼都加到紫燕身上,也还是亏欠了她。

从此,康平不能自主了。他避开庄钟,害怕学友笑他痴心,没有志气,穷苦潦倒,偏偏硬要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学习闲暇里,总要到马家房前屋后逗留,渴望再睹芳容,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但总未如愿以偿。

不过,当他登上后山极顶时,却发现紫燕小姐常携丫环到后花园的凉亭中戏耍,时不时传来吟诗的美妙流韵。

他心头一喜,飞跑回家,草成《画亭犹比水中洲》一首小诗,并同一块小石头,用手帕包好,又返回马家后花园墙外,用力向里抛去,看着手帕落到画亭前,才现出会心的微笑。

康平正要转身离去时,后背却挨了一拍。“喂!平兄,这是干什么?”拍他的人是庄钟。

“噢,闲着散散心。”他不禁脸面烧灼。

“抛的是什么?”

“打…打鸟,可是你呢?”

“也来散散心,或许也能打着鸟。”

原来,庄钟多少天来也在“散心”。他自信家中殷富,勉强可以与马家门当户对。只要他有机会再见到紫燕,就要当面表白心迹,缔结百年之好。然而,他也没能如愿。今番,受到康平“打鸟”的启示,也回家写了一封“非你不娶”的长信,抛到马家后花园的凉亭前。

然而,他们的命运尽皆不佳,那两方裹着情思的手帕为马府的管家拾到,都交给了马千户:“老爷,无怪这些日来那两个书生总在房后转悠,原来竟是干这种勾当!"

马千户看了,暴跳起来:"不知天高地厚!一个家里穷得锅底朝天,一个生着一双金鱼眼,想得倒美!去,几个家丁勤巡视着,见他们来,打断他们的狗腿!”

康平和庄钟去马家附近“散心”,果然遭到横驱赶。相思的情线被斩断,一睹芳容难觅契机,他们怆然若失,却又毫无办法,只有望空兴叹,于睡梦中驰骋刻骨的思念了。

正在惋惜之际,又一可怕的讯息传来,彻底绝了他们的欲念一乡亲们到处传说,紫燕名花有主了!

原来复州通判大人不知打哪儿听到紫燕的美名,要娶为三房小妾。马千户儿子在州衙内职司笔帖式(文书兼满汉翻译),归来一说,马千户当即拍板定案:嫁!求之不得呢。

复州通判本是赃官,万民切齿;且已年届知命,竟还花心不死!紫燕闻知此讯,立即号啕大哭,寻死觅活,发誓"宁肯嫁给康庄两个书生中的一个,也不嫁给那个老色鬼"!奈何,马千户主意已定,置女儿百般哀求而不顾,指派女眷看护着。

还魂女的故事解说(还魂奇缘小小说)(2)

眼见迎娶的佳期将近,马府内忽然传出哭丧声。人们又到处传说:紫燕小姐偷偷服下砒霜,玉陨香消了!

马家小姐紫燕确实玉殒香消了。

按当地习俗,订了亲的闺女死了应当由婆家接去安葬,可是通判大人拒不理睬。马千户好不恼恨,却又发作不得,更不敢让已经“出嫁”的闺女在家长时停尸,匆匆于自家祖坟择取了一块下脚地,当天傍晚便雇请了一个巫婆和一伙穷汉,将紫燕的尸体入殓,棺材抬到坟地,打算偷偷下葬了事。

他害怕人们讥笑他攀高枝不成,反让美妙绝伦的宝贝闺女遭到“遗弃”!

棺材人圹后,巫婆忽然提示道:“应该出嫁的闺女而没出嫁,死后葬到自家祖坟地里,必须找个入土丈夫,她才能安心到阴间成家;不然,要回来作祟的!”

马千户心头一颤,脸孔煞白一他害怕女儿回家作祟。可是找谁作“女婿”呢?庄钟家资殷实,无疑不会贪图几个小钱而沾染满身秽气。同管家、巫婆一商量,最后决定雇用康平。他吩咐管家道:“快去!

拿20两碎银来。”而后转过身,亲自奔康平家而去。再说康平闻知紫燕猝死的噩耗后,痛苦万状泪水洗面。哭干了泪水,他挺起身,找到庄钟:“紫燕要下葬了,你我是不是再去看看她?”

庄钟的话说得竟很轻巧:“平兄既然如此多情,她死了,岂不干净利索?免除许多心思,还看她何干?”

“钟弟,求你了!陪我去一次嘛。”

“你去看得了吗?看!沿路都有马家家丁把守,不准任何人近前。

他绝望了,默默回家,刚要进门,马千户风风火火赶来,竟陪着笑脸说道:“康家贤侄,小女紫燕在时,你们二人还算有情有义,只怪老夫一时糊涂,没能成全你们;现在,老夫代紫燕向你请求,做她的入土丈夫吧!你去了,她才能入土为安,无怨无悔。酬金是20两碎银,足够你三年读书的开销。”

康平睁圆了双眼,愣愣地瞅着马千户,仿佛面对着生出犄角的毛驴。

马千户又重复了一遍原话,补充道:“只要你按着巫师的指点走走过场即可,于阳界活人丝毫无损。”随后自管家手中拿过碎银,递给康平。

康平却未接取,碎银散落满地,犹如素白的花。他听明其意,忽然跪倒深叩三头:“谢岳丈大人!”爬起身,追风赶月一般朝坟地狂奔而去。

跑到坟地,按巫师要求一穿上红袍,手扶棺材吊哭亡妻三声,即可填土成丘了。哪曾想,康平假戏真作了,只见他扑到棺材上泪水横飞,哭得惊天动地,无休无止,人们拉也拉不开,劝也劝不住,直哭得马千户和管家也跟着抽泣起来。

许久,康平忽然一抹眼泪,硬要启开棺木看紫燕一眼。棺材启开,紫燕仰面躺在其中,身边陪葬着许多熠熠闪光的珠宝。面色粉中透红,就像他初次见到的那样秀美可爱。

他又忽然朝众人一躬身,急切地说:“既然我是紫燕的丈夫,听我一言:先不要埋她,千万不要埋!我回去一趟,马上回来,兴许能救活她…”说罢,又像来时一样,狂奔而去。

人们惊诧一时,不觉面面相觑,不知他在说疯话,还是真有什么起死回生的绝招。马千户发话道:“那就等一会儿吧!”

瞬息间,康平又飞奔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只杯子,杯子里盛着混浊的溶液。他托起紫燕的脑袋,扒开她的嘴巴,给她灌了下去。

马千户忙问:“杯子里盛的是什么?”

康平回答:"父亲留下的甘草解毒丸,我把它化成水了。稍候一会儿看看,兴许……”

马千户有些沮丧,不屑一顾地说:"人已死了一天多,你那是什么神药,还能让她活转过来?”

巫婆抢过话头:"活转过来就不是人了,要变成鬼的。千大人,不耽时辰了!"

马千户挥手道:"填土,快填土!"

镐起锹落,土飞尘扬,霎时间,棺材没入地下了。

康平绝望了,默默立在近旁,泪水又住潸潸而下了。

马千户看着女儿的坟培上最后一锹土,便带着人回去了。只有康平仍坚持留在原地,一个人与紫燕作最后的告别。

入夜了,一片沉寂。突然一声狗叫,立刻引得全屯的狗都叫起来,“汪汪汪”地响成一片,像狂风掠过树林,急骤而又狂躁。

人们从沉睡中被吵醒,感到这狗叫声非同寻常,莫非有什么祸事发生?一个个提心吊胆听着室外的一响一动。

还魂女的故事解说(还魂奇缘小小说)(3)

马千户的院门被叩响,两条大狗扑到门楼内狂吠。门丁斗胆凑过去,一听到门外的话声,立刻像被人剔除了筋骨似的几乎瘫倒,半天才转过身,绊坷坷跑过二进院庭,来到马千户的窗外,敲了几下窗棂,岔了声禀报道:老爷,老爷……小姐回来了……您去看看吧!"

马千户许久才把裤筒套到腿上,来到大门楼内,门丁挥挥手:“你你退下,我来同她说话。”

他定定心神,对着大门外说道:"是紫燕吗?听爹的话:回回去,回去吧!爹保证……”

门外回道:"女儿没死。爹开门,女儿要回家……”

马千户腿一软,双膝着地了:“爹给你跪下了!求求你,别来家吵扰了!爹保证,保证按时给你上坟,还,还让康平也去。既然给你成了亲,你就到那边好好过日子吧!”

"爹,开门!女儿口渴得很,回家喝水……”

隔着门扇,两边都在哀求,但谁都不肯妥协。

门外,又擂起门扉,“冬冬冬……”

门里,马千户的声音越发抖得厉害:难道,你非逼为父狠得下心来,再,再超度……不可吗?”

擂门声渐渐弱下去,消失了。

可是不久,庄家又响起了擂门声。家丁也绊绊坷坷跑到上房,唤醒了庄钟:“少爷,马,马千户的小姐紫燕,说她又活转过来,口口声声喊您去…您,您……”

庄钟心中有些忐忑,但他还是来到大门口,隔着门扉问道:“紫,紫燕小姐,你是人还是鬼?”

门外回答:“我是人,是人。我又饥又渴,相公请开门。”

“你你是人也要当鬼驱逐的。小姐请回去吧!待你烧七之日,小生必定前往祭奠!”

“相公,请发发慈悲,我一步也,也走不动了……”

“紫燕小姐,你忘记了?令尊大人给你找了个人土丈夫康平,你投奔他才对呢!”

门外没有声响了。

庄钟暗自庆幸:灾难终于离去!可是他又忽然想到:紫燕曾喝下一剂甘草解毒药,那就是说来者并非阴世冤魂,而可能是实实在在的绝代佳人了?他追悔莫及,连连敲打着自己的脑门——倘若当真如此,岂不错失良机,枉爱她一场?拉她进门,面对面叙谈几句,也是人生的乐事啊!

他是个有主见的人,也不乏胆略,遂悄悄推开门,探头一看门外空空旷旷,便又蛇行鼠伏追出一程,再弓身细看,前边果然出现个幽黑的剪影。看上去如风摆杨柳,摇摇晃晃。

老人和书上都说鬼魂不留身影。可是浓重的夜色里,哪能看得出她留不留身影?他仍然不敢贸然上前去搀扶她。

继续跟踪。前边就是康平的家了——低矮的院墙,破旧的板门。

紫燕一赶到那里,就倚着板门半蹲半跪地瘫倒下去,有气无力地拍着门喊道:“康,康相公,我是紫燕,请,请开门,我,我快要死了…”好在板门上拴有铃铛,发出了叮铃铃的响声。

院内的房门“吱呀”一响,康平出来了:“紫燕小姐吗?我说过嘛,你会活转过来的。快进屋,进屋!”

板门葛然洞开,紫燕“冬”地扑倒在地上了。

康平急忙搀扶着她,而她却浑身瘫软,站立不起。他索性将她抱进了屋子,将她放在床上。先泡了一碗糖茶水,给她灌下;又去熬制了绿豆粥,冷凉了些,喂她吃了。

她惨白的脸泛出两抹桃红,但仍然十分虚弱。他急不可耐,问道:“小姐,讲讲,你…”

“我,我迷迷糊糊,好像睡了一场大觉…”原来紫燕小姐醒来后,发觉自己躺在棺材里,死亡的恐怖使她生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于是,她开始擂打棺木,嘶声呼喊。可是在这荒野的夜晚里,又隔着一层厚厚的泥土,谁能听到呢?

不久,她就精疲力竭,心灰意冷了,闭上眼睛,等待死神临近。

突然,头上传来锹镐的撞击声。随着一片昏暗的天光泄人,响起一个人念经般的求告声:“紫燕小姐,原谅小人吧!小人实在穷得支不起灶门了。你陪葬的那些宝贝暂借小人一用,待小人再见到小姐,一定加倍偿还!”

盗墓者入棺,一脚踏到紫燕身上,紫燕“啊呀”一声,立刻弹起身。

那人本能地跃出棺材,扑通跪下,磕头如鸡啄米:“紫燕小姐,大大,大人不见小人怪,饶命,饶命呀…”爬起身,惊枪的兔子一般跑了。然而他跑出不远,便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爬起来。

讲完这一传奇经历,紫燕的眼皮就垂下来了:“我很困乏,也许睡一觉就会好的;可是,你,你……”

“睡吧,睡吧!我去对面屋里,不!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睡。”

“可是天亮了,怕要出危险的,他们要,要…”

“没事,睡吧!睡醒了再想办法。”

屋里燃着蜡烛,院门没能来得及关闭,房门也敞着,庄钟有机会凑近前来,将烛光中的一切都瞧在眼里,而且清楚地看到紫燕留在地上的身影。

看到康平出来关门,他慌忙溜开。

东方泛出鱼肚白,屯子里一片静谧。

门上的铃铛“叮叮”响起,清脆而又急骤。

康平拉开门门,见是庄钟,将身肢变成个“大”字守住门户:“钟弟有事?”

“当然有事,难道平兄不让我进屋里说话?”

“屋里又脏又乱,怕你见笑。”

“哈哈!平兄脸红了,不会说谎何不开诚布公?”庄钟以调侃开头,转入正题立刻严肃起来,“事情万分火急,危及身家性命;你我乃莫逆之交,情同手足,所以小弟才冒险前来相助,平兄不必遮遮掩掩了——紫燕小姐投奔你这里了吧!”

康平不再隐瞒,点头承认道:“紫燕小姐是在这里,可是你如何知道?”说罢让开门户。

庄钟进得门来,见紫燕还在酣睡,便落坐于圆椅上,说道:“平兄,喊醒紫燕小姐,赶紧商议对策吧。”

“她睡得很沉,我几次要喊她总不忍心。”康平出手要推紫燕却又止在半空,“醒醒,醒醒!紫燕小姐。”

紫燕小姐悠然醒来,惺忪的睡眼渐渐明亮,现出甜甜的一笑。

庄钟又看呆了,良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忙调整思路,小声道:“小姐此来,不独小弟知道,屯里人也都知道了,但却认为是冤魂出来作祟,那个盗坟的死鬼被看作冤魂残害生灵的实证,所以人们都聚集马千户门口,吵吵嚷嚷要马千户作出决断。马千户也害怕家门不得安宁,正准备再请巫师,按着惯例…”

紫燕不禁骇然色变,康平也怦然心跳,眼前幻化出一幕可怕的愚昧闹剧——按照惯例,巫师将率领人众前来搜捕,四个后生抬着钟馗画像为前导,一群莽汉持刀横矛居中,一辆载有浸油的柴草车子殿后,锣鼓鞭炮,鼓噪而来,一声发喊投入战斗。一旦逮到“冤魂”,便绑赴基地,绕坟三匝,再押到十字路口,卸下柴草,点燃,毫不客气地将“冤魂”投入烈火,送归西天,以确保家门和地方安泰…

“钟弟认为该如何应变?”康平问道。

庄钟金鱼眼一转,又向紫燕投去一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倘若让他们捉到,连平兄也难免池鱼之灾,棍打鞭抽加上喷朱砂,称之为驱邪。”

“你我所见略同,走为上策。”

于是,三人草草收拾一番,匆匆出门而去。

东方的一线天光渐渐透出柿红,绮丽多姿刚刚隐入后山,屯中便传来鞭炮锣鼓声。庄钟回头指点道:“看!他们出动了。假如晚走一步,结果就惨了!”

紫燕一个寒栗,面色惨白。

康平由衷地说:“感谢钟弟指点!”

庄钟却大度地一挥手:“兄弟不言谢。走吧!前去不远,就是卧虎岩了。”

翻过两座山包,跨过一条溪水,果见卧虎状的高峻山石;岩下,松枝遮掩处现出一个幽深的岩洞。

进得洞府,燃起蜡烛看,里边还算宽绰。

康平搬来些石块,摞成石凳石床,脱下一件上衣给紫燕:“你歇着。”又向外一指说,“要在这里过夜,洞口必须封严!”

“对!野兽得防啊。甘苦同尝,一起干!”

庄钟应声上前,与康平一起将洞口封严,中间还设下一扇可以开闭的小门。

回到洞府,庄钟喘息着说:“一切都好了,紫燕小姐可以安心过夜了。”

紫燕粉腮羞红了。

“什么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现在无须顾及了。不过,小姐放心,小弟与平兄都是本份之人,心中容不得点滴污秽;如其不然,小姐昨晚何以彻夜安睡?平兄效法关公夜读护嫂呢!”

康平道:“人在急难之中应当得到帮助。”

紫燕检衽一礼道:“谢过二位兄长!”

此后,两个同窗学友谈古论今,说天道地,紫燕也时不时插上几句,洞府里充满欢乐。

腹中饥肠辘辘了,康平拿出干粮、咸菜。庄钟看了觉得倒胃口,起身道:“小弟下山探听一下动静再回来,反正没人怀疑我。”

康平认为大有必要,遂将他送出洞府。

庄钟此去,直至夕阳西下始返。一进洞府,他便神色忧戚地说:“风声很紧,连续三次搜捕,人心惶惶啊!”

康平无奈道:“只好在这里多避几天了。”

紫燕歉疚道:“牵累了二位兄长,奴家心中实在不安。”

二位兄长忙寻有趣的话题逗她开心,洞府里又荡起欢快的谈笑声。

夕阳落下山脊,天又黑了。

庄钟立起身,揉着屁股叫道:哎呀!这石板太凉,砭人肌骨,没有被褥,紫燕小姐夜间岂不要遭了?另外,水和食物,还有蜡烛也须补充,锅碗也少不得,我来本已想到,又担心招惹嫌疑。现在安全了,人们害怕闹鬼,家家门闭户,可以回去取了。”

"好,这回我去拿。"康立刻起身,见紫燕惶惶,又说,"小姐放心,有钟弟守护,很快就回来。"

庄钟送走康平,立刻回来,一面端详着紫燕,一面悠闲地踱着步子,得意地说道:“紫燕小姐,你看这万中洞,烛光朦胧,春意融融,岂非异于人世的别番天地!两心相向,只有你我,长夜一刻值千金啊!”

紫燕慌乱了:“钟兄,你,你说什么,我不懂……”

他金鱼眼里放出异样的光彩,凹刀脸上现出可怕的媚笑:"古人说:莫使金樽空对月;我庄某说:勿教春蚕枉吐丝。"

“可是你说过:你是正人君子……”

“可是谁教你生得这般迷人呢?松赞岗布为文成公主倾倒,唐玄宗为杨玉环折腰,董卓吕布为貂婵丧生;观古今,哪个须眉不爱美?小姐,谅你不会负我一片痴情吧?”

紫燕怒视着他,终于看清他的嘴脸:明白了!你提议进山,支走康平,原来是要……”

“不错,一切都是为了你呀!来来,小姐,莫要旷费了这春夜良宵"他逼近过来。

紫燕本是一个弱女子,经过生死轮转而不被世人所容,在又见庄钟趁火打劫,霎时变得坚强起来。她修眉高挑喝道:"休想,打死我你也休想!"

庄钟一怔,旋即堆出笑脸:"也对,男女间事,两情相悦,才会其乐无穷。”

紫燕不想多听,目光投向洞外。

庄钟冷冷一笑:"你还想等康平回来?”

她猛然回过头:“你,你为他布下陷阱?”

“他有能力使你幸福吗?而我回家已经腾出一间仓房,你我亲热一番,然后打道回府,金屋藏娇;三个月后秋闱,我庄某金榜题,高官得做,骏马骑,接你离开这是非之地,同享荣华富贵。可是小姐不思投桃报李,反倒横眉冷对,非我给你跪下吗?”说罢真地跪下了。

紫燕鄙夷地剜他一眼,背转过身。

许久,庄钟双膝麻木了,问道:“小姐,还要我跪下去吗?”不见回声,便立起身,活动一番腿脚,金鱼眼里忽然爆出两点凶光,“敞人的付出定要收取回报,决不容许他人负我!你如此绝情,可就怪不得我了!”随即恶狼一般扑过去。

紫燕还没回过头,便被搂定了腰身。

而庄钟忽然一声惊叫,仓惶后退。只见紫燕手里攥着一块尖利的石头。

他金鱼眼几乎蹦跳出眼眶:“好你个人面桃花,蛇蝎心肠!”说着一步步凑近,要夺石头。

“啊!”紫燕失声惊呼,目光直直地盯着洞口。

庄钟回头一看,也不禁毛骨悚然,连连后退。

洞口里撞进个厉鬼,青面獠牙,披头散发,头大如斗,出手一指:“庄钟,好个伪君子!你才是蛇蝎心肠,禽兽不如!”

“噢,康平?”庄钟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弦松弛了不少,但又不免惊疑,大惑不解,“你,你怎么……”

“你要问我怎么顺利返回的吗?可以奉告:正是它的功劳。”

康平取下假面具,现出得意的神色,“我成功地利用了人们的怕鬼心理。还在昨夜就描出这副鬼脸,以备应急之用。刚才,我趁夜色摸近家门口,四周很清静;可是我刚刚进屋,便听到一阵呐喊,屋子被团团包围。我忙戴上鬼脸,怪啸一声,破门而出,吓得他们——包括巫师和马千户巴不得再借两条腿,瞬息间便跑得无影无踪。但是我当时百思不解,他们似乎未卜先知,正在张网等待;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是你这伪君子设下的圈套。”

庄钟沉默良久,竟恬然说道:“无论平兄如何猜想,你我毕竟是睦邻同窗,恋情与共。紫燕小姐大难不死,你也极有造化,那么我就退而求其次吧——自我见到紫燕小姐后,就食不甘味,寝不成眠。平兄大度,成全小弟一次吧,在这山间洞府里……然后平兄自可带小姐远走高飞,躲在这里终非长久之计。”

他掏出一只金元宝,掂了掂,“小弟慷慨奉献!足够你们享用大半生。1年360日,亲亲爱爱,不耕不织,天高皇帝远,携手云中行,神仙也自惭弗如啊!”

“住口!畜牲。”康平双眼充血,通上前来,吼声犹如炸雷轰响。

庄钟慌忙退避,连声告饶:“罢,罢,小弟冒犯,小弟告退了!”退到洞口,溜开了。

康平趋近紫燕:“让你受惊了!”

紫燕却指向洞口:“真是畜牲!便宜了他。”

康平回头看,见洞口外隐隐升起一片光亮,疾步冲出去,顺手摸起一根顶门的杠子。

光亮来自洞口上方卧虎背,那里燃起一堆柴火,庄钟正在弓身拨弄。

康平大怒,一杠扫去,庄钟慌忙躲闪。

"畜牲!又在耍阴谋——你想以火为号,将人们引上山来。枉想!"又一杠扫去,打得柴火纷飞。庄钟连连后退,一不留神,他便像圆木一般滚下斜坡。

早已在康平身后的紫燕出手一指:"可恶!不能饶过他。”

康平挪下坡,试过庄钟的鼻息说:"他一时半刻醒不来,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黑暗中,康平见紫燕的身影依然纤秀多姿,俏眼熠熠生辉,不禁戚然道:"看来我们必须背井离乡了,只是苦了你…”

“不!有你在,苦也会变甜。”紫燕柔情似水,一头扑到他的怀里,仿佛一叶轻舟几经风浪终于驶进港湾,眼里溢出幸福的泪水。

他紧紧楼着她,苦辣酸甜尽在不言中。

突然山下又喧嚣起来,灯笼火把宛如鬼火点点,丧失理智的人们呐喊着包围过来。

康平从沉醉中醒来,忙扯起紫燕的手:“走吧,我们现在就得离开,宁肯浪迹天涯,也不能落到他们手中。”

他搀扶着她,借助夜色和山林的遮掩,从容地离开了这生养他们又不容他们落脚的故土。

黎明时分,他们踏上一条平坦的大道。眼望苍茫的远方,心里描绘着未来的新生活,充满了美好的向往。康平忽然沉痛地说:“我们走脱了,庄钟呢?人们找到他,见他身上挂伤带血,必然认为是‘冤魂’所害,沾染了秽气;他就得接受棍打鞭抽,吞咽‘驱邪的苦头了。”

紫燕却不以为然:“那是自作自受,我的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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