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女性的角度看待沈从文（沈从文爱欲门不当户不对）

文/@一名读书​

在沈从文的《爱欲》里，一个三十来岁的商人像个哲者。他说：

女人固然走到各自去，用她的本身可以征服人，使男子失去名利的打算，转成脓包一团，可是同时她也就会在这方面被男子所征服，再也无从发展，无从挣扎。

征服与爱欲并无矛盾，甚至是一对孪生兄弟。

——人有七情六欲，爱欲不是在征服和被征服中彰显人性吗？

余华《兄弟》里，刘镇第一美女林红凭着自己的美貌和身体征服了李光头，后来却被成为富豪的李光头征服。

《爱欲》由三个故事构成，分别从三个商人口中传出。

那是在一个叫金狼的旅店里，一群男人围在一起，话题自然离不开女人。

爱欲是幸福的，可每一个故事，都让人心情无比沉重

01 被刖刑者的爱

一个美丽少妇，原本与丈夫感情很笃，并且又共同经历过沙漠凶险，却在丈夫痛失亲兄弟及弟妇，又要秉承亡弟遗志整理研究一路来所得之学问而少了几分关心和男女之间那些事时，居然联合因犯罪被刖足的丑陋乞丐谋杀丈夫。

然而，幸运获救的丈夫虽然查实自己坠河为妻子所为，却没有记恨妻子，认为当时对他的背弃不过是一时情迷意乱而已。后在异国他乡作了总督，却见背弃自己的妻子与粗丑丈夫不相抛弃。

于是，他没有以怨报怨，反而放过昔日的妻子，并将所有金钱全部赠给那个他极爱她、她却极爱一残废人的女人，转身回国。

从常理上来看，美丽少妇爱上一个不该爱的，却放过一个值得爱之人，将自己可得的幸福随手舍弃，很令人费解。

从身体来看，在英俊健康和残废粗丑之间如何选择，谁都都清楚。只有这个女人，反其道而行之！

我们能说这个女人无欲吗？非也。过去，就因为丈夫心有旁骛缺少与她行男女之事才促使她移情别恋跟上刖足男人。

我们能说这个女人无爱吗？非也。现在，她对粗丑的残废丈夫不离不弃。

她对这个男人的爱，是真挚的，是至深的。

在西方婚礼中，神父常会问新婚男女：

无论贫穷、疾病、痛苦、富有、健康、快乐、幸福，你都愿意对XXX先生（小姐）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爱着他（她）吗？

除非真的临时变阵，否则，男女的回答必然是“我愿意！”

对于美丽少妇在健康与残废两任丈夫的选择，我们能说女人“水性杨花”或“耐不住寂寞”吗？

美丽的少妇的一次对前夫的答复是最好的解释——

已任总督的前夫见刖足乞丐，则因足被刖，手又砍去一只，较之往昔，尤增丑陋，他问女人：

“这废人是不是你丈夫？”

女人没有丝毫犹豫，从从容容说：

“是我的丈夫。”

正是这个答复，使前夫更加坚定自己对女人的判断，对男人的爱，她是没有渗入任何杂念的，虽然这个男人已经不是自己！

这种爱欲，令人不可思议！在我们常人看来，绝对是门不当户不对。也许，正如金狼旅店里那个商人对处于爱欲中女人的精辟概括，

“她使人爱她，弄得人糊糊涂涂，可是她爱了人时，她也会糊糊涂涂。”

爱与欲都没有对与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感和欲望，不管是理智也好，冲动也罢，就像一双鞋子，合不合脚，自己最清楚，我们岂能以己度人。

02 弹筝者的爱

同样是一个令人无法理解的女人和她的爱欲。

极其美丽的女人嫁了丈夫，原本无比幸福。丈夫却年纪轻轻就死去。她才二十岁，虽然带着一个未满周岁的“拖油瓶”，但美丽可以让男人忽略这一切。

可是，丈夫身死，她一时心也死了。任谁也无法再闯入她的心扉。

其实，女人有时如此，紧闭的心门，只是坚硬如铁而不是不可摧。

推开她心门的人，不是什么“大力士”，力大无穷。而又是一个废人，像长流的细水，慢慢地渗入她的心扉。

她之所以心动、不能自主，正是这种水滴石穿的力量——

其实，这个弹筝人也是奇丑无比，而且又是一个废人，只有一把筝和一双会弹筝的手。

筝里铜弦发出的声音，像幽灵，像魔，使女人渐渐地丧魂失魄。可怜、可悲的是，她将自己的孩子当成装水的瓶浸入井水里，淹死了自己的孩子。

甚至，她主动向这个男人献出身体——

弹筝人正独自一人闭着独眼在月下弹筝，妇人就披了一件寝衣走去找他。见到他时，同一堆絮一样，倒在他的身边。弹筝人听到这种声音，吃了一惊，睁开独眼，就看到一堆白色丝质物，一个美丽的头颅，一簇长长的黑发……再想敞开妇人那件衣服，让呼吸方便一点时，稍稍把那衣服一拉，就明白这妇人原来是一个光光的身体，除了寝衣什么也没着身！

妇人还主动抱住弹筝人的颈项，要让他看看她秘密而美丽的身体。

丑八怪的弹筝人，自是不敢接受这无缘无故的爱和欲，连乐器都不敢再拾，逃跑了。

然而，妇人却因爱欲不成，缢死在弹筝人曾经住过的那间小屋里。

女人演绎了一个从心死到复活，爱欲不能自主的戏剧，很悲情！一个美丽的女人，一个五官不全的废人，能走在一起吗？弱者，只有逃避。

幸福使她清醒着，那就是享受爱欲的琴音。

丈夫身死，因爱糊涂。以为自己的心已随着丈夫埋葬于地下。

当另一个男人无意打开紧闭的大门，她又清醒地知道，这是自己新的春天。

可是，

不是男人不愿爱，而是不敢爱，仙人般的女人的突然降临，让人惧怕。世间哪有如此艳福和无缘无故的爱。这时，说不上女人是清醒还是糊涂，或者就像叶倩文的经典名曲《潇洒走一回》所唱“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梦里有你追随”吧。她在告诉世人——死，也要死在她爱的男人的气息中，就像她那时的心随着丈夫被埋进地下一样，现在，连身体、身体里的灵魂也一起埋葬，是为另一个男人，没有英俊的外貌，没有健康的体魄，只有一双神奇的手！

爱欲令人痴，痴里岂止糊涂？

03 一匹母鹿所生的女孩的爱

当然，这是一个传奇的故事。

女人因美丽而享尽幸福的爱欲，却又因被美而死。

女人是母鹿所生，她的美居然连国王也无法拒绝。

她因美而备受国王宠爱，自然引起别人的不满和妒嫉，以猪肺换肉球，她被遂出宫成了平民女子。

在她所生下的一千个儿子所向披靡时，她以母爱救下了一个国家，自然得以回归皇宫。

然而，她看到两样让她揪心的事——

她的再次受宠不过是因子而荣。国王爱她宠她，让她恢复过去的地位，不再是因她的美丽，她为他生下的一千个孩子啊。

使她蒙受委屈的一干嫔妃被放进火中用胡椒火烧死。

皇宫是邪恶争宠的地方。

当她一天天老去，她是否还会受人尊敬？

她预感衰老终究成为自己的仇人，到了那一天，自己凭什么还能让国王爱自己？她担心又害怕一旦再失去爱与欲的那一天，会不会也将是一群嫔妃的明天？

她想方设法让国王赐自己自杀死亡。

如她所愿，不明就里的国王直到她在他的面前死亡，才知道她为什么作出这样的选择。

爱欲是平等的，却又让人糊涂

每一个人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无论是国王，还是普通人，甚至身体残疾或相貌丑陋的人。

世间有忘年交，年龄也不是爱情的门槛，只要心中有爱。

在爱的面前，刖足者也可能会战胜都督，英俊少年也败于五官不全者。

琼瑶小说《窗外》里十七八岁的少女江雁容奋不顾身爱上康南——一个四十多岁足可当她父亲的男人。虽然，他们的爱情终究未能修成正果，江雁容的爱和康南的被爱都有点糊涂，但也曾经爱得轰轰烈烈。

接祖米希娜说过，“爱情犹如一条长河，在汇集各个支流的同时，它的河湘江越来越宽，河底越来越深不可测。”

爱情、爱欲是美好的，没有门户之见，没有贵贱之分。但来与去，也是令人难以捉摸。

爱欲原本与生殖有关，但沈从文的《爱欲》绝对不是只是为了表达生殖这么简单。

生命是爱欲与死亡之本的融合，爱欲占了支配的地位。

——这是故事的主题。

作者要表达的，是对美好人性的赞美，对坚韧生命的歌咏。可是，沉重的笔调，又怎能使人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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