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墨千秋画(青山不墨千秋画)

青山不墨千秋画——回忆我的父亲,我来为大家科普一下关于不墨千秋画?下面希望有你要的答案,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不墨千秋画(青山不墨千秋画)

不墨千秋画

青山不墨千秋画

——回忆我的父亲

崔建勇

青山不墨千秋画,绿水无弦万古琴。我特别喜欢林则徐这句诗,因为这是父亲一生的写照。父亲是一名林业工作者,是自治区资深的林业专家,他一生都献给祖国的林业事业。今年清明节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春暖花开,父亲终于走完他九十六岁漫长而短暂的人生之路,默默闭上眼睛。父亲的离世,我们很悲痛,留诗一首:一生傲骨育青松,半生荣辱半生空,两袖清风西行去,青青白白渡一生。

父亲是旧中国成长的知识份子,但那个年代,外敌入侵,战乱不断,民不聊生,“父亲报国无门空自怨,济时有策从谁吐。”辽沈战役后,解放军进了城,父亲看到光明,看到希望,伴着新中国诞生的霞光,参加了革命。那时的热河省滿目疮痍,遍地焦土,抗战时期,为割断关内和关外的联糸,日本鬼子制造了“八百里无人区。”这里土匪横行,瘟疫肆虐,父亲参加了土改,扫匪,抗疫情的工作。在旧中国,热河省连一张完整的地图都没有。为支援社会主义建设,为新生的国家尽自已的力量,父亲接受了绘制地图的任务,当时的热河省土匪多如牛毛,地势复杂凶险,任务非常艰巨,听父亲讲,当时的平泉县盘踞着几百名土匪,他们在十几名士兵的保护下圆滿的完成任务,为新中国献一份厚礼。

一九五四年,热河省撒销,父亲支援边疆来到內蒙,从此同祖国的林业事业结下不解之缘,成为一真正的林业人。父亲曾参加大兴安岭林区的勘察,设计,开发的工作,参加过塞汗坝林场,苏木山林场的勘察设计。后又参加过内蒙四大沙漠,巴丹集林,毛乌素,库布齐,和乌兰布和沙漠的考察,勘测,曾多次深入浑善达克沙地规化,设计,开发。六十年代初流传一首歌曲《航标兵之歌》:“我们迎来金色的太阳,双桨划破层层波浪,我们在海上铺路架桥,祝航海的战友们一路顺畅!前面的道路崎岖漫长,有谁能把英雄的道路阻当,我们战斗在天涯海角,踏平四海劈风斩浪。年轻的战士用生命的火花,点燃永不熄灭的灯塔。”这首歌洋溢着乐观自信,豪气冲天的时代精神,当年年轻意气奋发的父亲喜欢唱这首歌,也用这种精神激励自己踏遍自治区的山川草原,沙漠。

大约六十年代初,父亲的工作单位由内蒙古林业勘察设计院改为内蒙古治沙队,由造林改为治沙。治沙队常被误读“自杀队”。常产生误会。上小学一年级时老师让我们报父亲的工作单位,我由于发音不准,治沙队说成“自杀队”引起同学们的哄笑,下课后许多同学用手比划电影《林则徐》关天培自杀的样子。那段日子里我们受到很大压力,也同同学们发生过暴力冲突。后来在老师和父亲的努力下解开误会,知道沙漠治理是一项伟大的工作。

记得一个冬日的晚上,父亲带我去办公室,宽大的套间,摆放着许多草花,父亲说这些花草很珍贵,是十几年叔叔们从大兴安岭和内蒙各大沙漠采集的,我明白父亲脑海里有一个梦,要建一个植物博物馆,填补国家一项空白,但令人遣憾的是,正当博物馆快建成时,文革开始了,工宣队进入科研单位,见到这些花花草草认为是资产阶级知识份子的情调,统统当四旧砸碎,扔掉了。这是父亲和他的同志们终身的遗憾,也是祖国科学事业的巨大损失。

父亲非常敬业,爱自已的事业,如同爱自已的生命一样,干一行爱一行,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这是老一代人的共同特点。治沙,造林是极其艰巨而危险的工作。常年累月在大森林,大草原,大沙漠工作。每年春节一过,父亲就背起行囊出发,整个一个机关大院见不到一个男人,孩子们只知道有妈,不知道有爸。每年腊月,春节快到了,母亲把肉票及各种购货票集攒起来,把屋子收拾好,铺盖清洗干净,我们知道快过年了,父亲快回来了。多少个深冬的夜晚,外边飘着大雪,有人咚咚地敲门,披着一身白雪,卷着一屋寒气,父亲回来了,捅捅火炉,加几块煤,炉子呼呼燃起,屋子温暖起来,在炉火的燃烧声中,伴着父母的欢笑,我入睡了。

这也是我特别喜欢唐人“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这首诗的原因。早上我起床,火炉呼呼响,水壶冒着白汽,屋里暖嗳的。父亲早已起来,一丝不苟整理硕大白帆布行囊。取出一摞油印文件,水平仪,望眼镜,猎刀。这时朋友们来了,个个欢天喜地,神彩飞扬,昨天夜里爸爸们都回来了。我们结伴而行,一家家参观“战利品”。有的一串串蘑菇,有的一整个猴头,还有的带回几个松鼠,有一位叔叔甚至牵回一头小熊。而我父亲只带回几张用白桦树皮做的书签,我有些失望。中午父亲美美睡了一觉,带我去单位,先洗一个澡,然后把文件等上交。

父亲热爱生活,抓紧一切时间享受生活,接着父亲用自行车带我上街,大南街,大北街,中山东西路,在大光明文具店为我买文具,湖南浏阳鞭炮,书店买书。这时是中午了,父亲带我去联营东的蒙餐厅买几杯热牛奶,几块面包,父亲不像母亲舍得花钱。最后去中山西路的肉食品店,这里我们平时不敢进,只能从玻璃窗看琳琅满目的肉制品而垂涎三尺。父亲很大方地用票证买几样熟肉制品。晚上几盘菜,一杯小酒,父亲很少喝酒,稍饮辄醉。晚上醒来到电影宫,郊区礼堂看电影,这段时间是我最难忘的。先后看了《中华儿女》,《东进序曲》,《战斗的青春》和国外影片,《运虎记》,《带枪的人》《笫十二夜》等国内外影片,我知道,父亲是用这种方式教育我。让我得到许多知识,也开阔了眼界。

春节过后父亲又要外出了,又开始收拾白帆布背囊,这次多了风镜和许多防沙工具,我知道这次治沙队要进入内蒙古最大最危险的沙漠“巴丹吉林”沙漠,巴丹吉林,蒙语“地狱”听起就十分恐怖,但父亲还是平静,自信的出发了。果然这次考察并不顺利,后来听说,治沙队在浩瀚的大沙漠中迷路,又遇到黑风,沙尘暴。九死一生,昼行夜伏,在直升飞机的救护下才脱险。这段险恶的经历父亲从未提及。

文化大革命爆发了,父亲这种从旧社会过来的知识份子自然而然受到冲击。被打成“反动的学术全威”,历史反革命,阶级异己份子。失去工作权力,批斗,抄家,监禁,审察,交待问题,写不完的材料,做不完的检查,更重要的是同志,朋友的疏远,冷落。连自己最好的朋友,下级都投去怀疑目光。从那时我才知道人最可怕的是没有尊重,失去信任。那时,我还很小感触也很深,我很快感觉到朋友少了,院里“红五类”的孩子都远离我们。只有几个命运相同的孩子聚在一起慌恐不安地上街闲逛,看大纸报,上野外捉蛐蛐,在学校上课也受到政治岐视,红卫兵,红小兵没有份,政治学习,各种会议不能参加。记得有一次学工劳动,到糕点加工厂剝花生,也不让我们参加,说怕我们投毒,下药。日子久了,连我们都对父亲产生怀疑,他究竟干了多少坏事,还牵连我们?记得一次学校红卫兵组织负责人找我们“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开会,对我们说“要同父亲划清界线,回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上,还是有出路的。”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巨大诱感,能戴上红袖标,当红卫兵是我们最渴望,最羡慕的事。这时一位女同学大声说“能划得清吗?我们只有一个爸爸,把我们养大,他永远是爸爸。”多少年后,我十分佩服这位女同学的胆识目光。文革后期,内蒙古各级党政干部到唐山学习。二年后,父亲回来了,精神很好,说政治问题解决了,“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多少年的枷锁打破了,父亲年轻了许多,但还有个坏消息“下放到农村充实基层”,这对于全家是一重磅炸弹,到举目无亲陌生的地方,今后的日子怎么过?母亲和许多亲朋好友都担心。但父亲却十分坦然地接受了,在他看来,尊严,事业,工作,最重要。“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他渴望一个能发挥自己特长的广阔天地。

到现在,我认为父亲选择是正确的。我们来到土默川东南角一个小村庄,这里的气氛安定平和,民风淳朴善良,没有那种令人反感的阶级斗争观念。乡亲们对我们非常热情尊重,问寒问暖,当发现我家粮食不足,支书马上派人送来白面,莜面,胡油,告诉父亲多休息几天。“投桃报李”这是一代中国知识份子的特点,父亲很快就下地干活。七月烈日焰焰,焦阳似火,正是农忙拔麦时节。“男人怕拔麦子,女人怕坐月子”。拔麦子是农村最重的活儿也是对人毅志,体力的考验,对父亲这种常年坐办公室的知识份子更是如此。村里怕父亲吃不了苦,受不了罪,安排他干些力所能及的轻活儿。而父亲坚持和农民干一样的活儿,父亲干活儿很精细,茬子低,很少撒麦粒,全然一个种田把式。几天下来手磨破了,鲜血淋淋,胳膊被麦芒扎出粒粒小空,痛痒难忍。父亲居然坚持下来,社员们都赞扬不已。十几天麦收完了,雨季到了,又是漫长的农闲。

麦子莜麦收完成了,艰难农忙过去了。雨季到了,大雨一连几天,不能出工干活,父亲焦躁不安起来,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到队房看看有没有活干,到南干渠看看,水漫过堤没有,最后提出和我下棋,父亲下棋很厉害,从不屑和我过招,我有些受惊若宠。楚河汉界兵戎相见,父亲却损招不断,居然输我一盘。做为儿子我了解父亲,更知道文革几年父亲有多难,批斗,隔离,下乡劳动压不倒父亲,父亲有自已的信念,事业。工作在他心里是最重要的,他闲不住。

几天以后,雨停了。父亲向队里提出自己深思熟虑的想法,要绘制一副农林牧规化图。原来父亲在劳动中走遍全村山区,平川二千八百多亩地,对每块土地的浇灌情况,土壤肥力,都有较深的了解,对全村的风向,高低,水流都了如指掌。七十年代的农村基本还是靠天吃饭,抗灾害能力,产量都不高。父亲向大队支书谈了自已的想法,支书很支持,特别挑选几个有文化的青年跟父亲一块搞规化。土地勘察规化是一项技术性专业性很强的工作,需要必需的勘测工具,父亲亲自回过去的工作单位,借到各种勘测工具。说干就干,几个月之后农林规化图绘制好了,村里二千八百亩地的浇灌情况,土地肥力情况,风道,渠道走向一道了然。不久父亲拿村里的土壤采样回单位进行化验,标在图上,这些都是技术,专业性极强,工作量极大的工作,而父亲凭借手中简陋的工具完成了,这不能不说是一项奇迹。支书如获之宝,把图挂到队部墙上,据说前几天盖新队房。白发苍苍的老支书用颤抖的双手把图纸请到自已家,挂在墙上。农闲后队里到县水工队借了打井机,按图上的标记打了许多口机井,把靠天吃饭贫瘠土地改造为旱涝保收的良田,产粮由七一年三十万斤增长到七四年的四十五万斤,被邻村称为“小台湾”。

七四年冬天,村里重新组建了秧歌队,苦练一个冬天,一过春节就红火起来,舞狮子,旱板车,秧歌队鱼贯而出,各显神通,丰收了,社员们兴奋异常,几乎是发泄,从春节到十五,红火一场,又一场,最后一天到我家,父亲高兴地点着旺火,秧歌队舞了一圈又一圈。过纲要,跨黄河,多产粮食,多打粮,科学种田就是好。受到乡亲的赞扬,肯定,父亲非常兴奋,几条烟,几瓶好酒,一直到深夜。

邓小平同志恢复工作后,国家政治形势发生很大变化。父亲也离开劳动三年之久的村庄,回到县里工作。当时的县林业站不过是一股级单位,只有十几个职工,几间房屋,同过去父亲的工作单位无法相比,但这毕竟是县行政单位,“有用武之地了”,有工作干了。当时社会上谣言四起,说城里的下放干部不久就取消工资,城市户口,彻底当农民了。我们都胆战心惊,惶恐不安。现在又回到县城,依然是城市户口,心也平静下来,安心做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县林业站虽说是最基层的股级单位,可工作很繁重,全站只有十几个职工轮换下乡,下边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国营林场。父亲从不叫苦叫累,大小工作一担挑,当时家里负担很重,几个孩子都在乡下插队,母亲长期生病卧床不起,事多得让人难以应付,但父亲还是硬挺下来,并做出成绩。多少年就是这样,无论多么艰苦的环境都能坚持下去,把事做好。记得七五年快过年了,下大雪,突然离县几十公里的东营子发生毁林事件,快春节了,站里又没人。又没有交通工具,只有几匹马,父亲在大雪天,冒着零下几十度的低温,骑马到达出事地点,妥善解决问题。

粉碎四人邦后,国家形势与政策发生大的变化。“尊重知识,尊重科学。”父亲他们这批知识份子地位有了大的提高,父亲的脸上出现少有的笑容,也焕发出新的青春力量,要把四人邦破坏浪费的时间夺回来。七七年,正是高考前夕,为改变自已的命运,而最后一搏。那时我每天复习到深夜,而父亲也伏案工作到深夜,那时家里住房面积小,学习环境差,父亲为不影响我学习,每天晚上到单位办公。后来我终于考上大学,父亲脸终于露出笑容。

其实,父亲他们这代知识份子早己把爱国敬业之情印在脑子里,融在血液中,自觉落实在行动上。全国科学大会召开后,科学的春天到来了,父亲更是“老马已知黄昏晚,不须扬鞭自奋蹄。”干更多的工作报效国家。这时父亲的原单位已为父亲平反昭雪,让父亲回去工作,父亲的许多下级好友都劝父亲回城工作。劝父亲说“县林业站只是一个小股级单位,工作环境不好,不如回单位最小也能当总工程师,或厅局级领导。”但对于父亲来说,心里只有事业,工作,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和职位高低。他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和林县人民收留我,让我工作,我要留下多做些工作。”父亲说到做到,没有回城,一直在基层,干到七十岁离休。当然和林县人民也没忘记父亲,给了父亲许多荣誉,还选举父亲为县政协主席。

父亲是七十岁离休的,因为是国务院注册的技术干部,比正常退休整整晚了十年。在这十年里,是父亲一生最愉快的十年,他走遍和林县的山山水水,工作事业成功让他快乐,欢笑,年轻,自信,记得父亲一次非常自豪的对我说“他们第一次在草窑子一带的大山深处,发现几十里的原始次生林,结束了和林没有森林的历史。”

父亲是七十岁离休的,在他离休的时候,和林县森林茂密,郁郁葱茐,春天鸟语花香,鲜花遍地,秋季万山红遍,硕果累累。全县第一副农林牧规化图绘制,看到和林的美好前景,几十万亩沙地治理,“赫赫有名的白二爷沙坝”获联合国改善环境奖。这都渗透着父亲的汗水,凝结着父亲的心血理想。毛泽东说过“一个人做着好事并不难,难得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我想父亲就是这样的人。

“青山不墨千秋画,流水无弦万古琴。”我把这句诗送给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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