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问(谁来耕种之问真的无解)

来源:陕西网

“谁来耕种”之问真的无解?

——集约管理之后,榆阳农民如同“甩手掌柜”

本刊记者 刘甜甜 徐旻禾

塞北榆林,天高云淡。

村民们身着款式各异的戏装,手持彩扇举过头顶,随着音乐扭着秧歌,一进一退、一左一右,边跳还边聊着天,尽情地挥洒着心中的欢乐。

这里是榆阳区马合镇补兔村的村委会大院,村民正在准备庙会的演出活动,他们不是很注重动作的标准与整齐,只顾着热闹和喜悦。

王虎虎不参与演出,但他也会过来凑凑热闹,心情好了跟着队伍扭两下。放在几年前,春节一过,全家都得扛着锄头下地,总想着多干一点,一年的收成就能好一点。

如今,就算全村的6000亩地放到一起种,在机器面前,也是两三天就妥了,村民农闲时间增加了20天。王虎虎说,村里在搞农业社会化服务,是这个把人给解放了。

眼下的榆阳区,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农民合作社、专业服务公司等机构正成为社会化服务最强有力的执行者。推动农业生产向规模化、机械化、标准化、现代化的方向发展。

谁来种地?怎么种好地?诸多三农难题在这里破解。

卫星“巡田”

站在地头,看不到地尾,放眼百亩良田。

“这都是您一个人种吗?”记者很吃惊。

王虎虎,今年70多岁,三个兄弟都在外打工,只留下一大片玉米地。他一直守在补兔村,这里靠近内蒙古,天很高,地很阔。

大家都难以相信,就是这三五年的工夫,种地竟能变成一个“轻省”的活,“别说100亩了,一个人管一个小组的地都不是事儿。想想以前,我们这一辈人,谁没有吃过种地的苦?”

城里人的盘中餐,是超市里的米和面,农村人的粮食则是名副其实的粒粒皆辛苦。从一颗种子被撒下,农民要看着它出苗、抽穗、成熟,整个过程中,人们还要浇水、施肥、锄草、收割、扬场、晾晒。吃的时候拿出来磨,少一个步骤,粮食都到不了嘴里。

随着时代的进步,土地条件好的地方,三轮车、手扶拖拉机可以开到地里,效率提高了一些。这时候,种地不再是农民的唯一收入来源了,但人还是没有真正得到解放。许多人频繁的来往于城市和农村之间,打工和种地都得兼顾着,顾不过来的干脆就把土地撂荒了。

“‘一户一田’把荒地都拾起来了,土地上了规模,机械化发展也快了。”王虎虎描述着全新机械化种收场景。

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村民只需要一通电话,耕种一体机就会全部代劳。正在耕种的点播机会精准计算好行距、株距、深浅,以及每亩地需要下多少种子,长出来的庄稼苗齐苗壮。

生长过程中,原来大水漫灌的方式遭到淘汰,现在只需要去地头打开阀门,经过科学配比的水肥就会通过“毛细血管”渗透到每寸土地。往常农民种地不计算人力成本,现在对比一下,可太省事了。

走进秋收的田野,几乎见不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取而代之的是轰鸣作响的各式农机。收割机伸出它的长臂,将玉米棒通过升运器送入脱粒滚筒,金黄的玉米粒便收入囊中,玉米瓤被粉碎后直接抛撒在农田里,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大地之问(谁来耕种之问真的无解)(1)

大型灌溉设备灌溉农作物

“之前家里有个三五亩地的,全家上阵好好种还得好几天,现在都不是事儿。”王虎虎说,在手扶拖拉机的时代,补兔村的机械化比例不到40%,而如今,全村的6000亩土地都可以机械耕种。

让专业服务组织替农民种地,成了榆阳区的新潮流。这些社会化服务主体包括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农民合作社、专业公司等,它们大都在2017年“一户一田”制实行后得到迅猛发展。

小纪汗镇大纪汗村的强发农机合作社成立于2016年,那时还是零碎的块块地,但没想到一年后发生了巨变。到今天为止,强发合作社共完成三个社会化服务“使命”:给农户提供机械,完成水肥一体化项目5000亩,带领农户开展玉米增密度试验。

起初,水肥一体化项目的实施困难重重,春天风大,滴灌袋子经常被刮跑,每年一换的频率让农户觉得成本太高。增密度试验也有人不同意,以前种玉米,苗子稠了得拔掉,现在要增加密度,群众一听难以接受。

“办合作社不能光懂机械,不懂农业。”强发合作社负责人贺强说,他有时候也像村干部一样,给农民讲政策、讲技术,参与试验的人尝到减轻负担、提升产量的甜头后,都表示有了项目还要争取。

过去的几年,经过榆阳区4685家新型经营主体的“渗透”,全区农业机械化率达到了76%,户均耕种时间由过去的28天下降为3天,户均收割时间由过去的15天下降为不到两天。

现代作业方式井喷发展的背后,是政府的大力支持。

2018年,榆林市发布促进农业现代化发展的“十六条”。对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新增土地流转面积1000亩以上、合同期限10年以上,且已支付一年土地流转费用且正常经营的,一次性给予每亩100元奖励。除此之外,对参与级别认定的合作社、家庭农场、农业产业园等都给予力度空前的奖励。

相比农民依靠经验种地,新型经营主体更乐意、有能力进行新技术运用。2019年,央企中化现代农业入驻榆林,开启农业社会化服务的探索。它的服务项目中,最令农民眼前一亮的当属卫星系统。

中化榆林服务中心的负责人李佩拿出手机,打开智慧农业平台,里面清晰地展示着所服务地块的影像,包括种植的品种、面积以及天气情况,定时需要完成的任务等信息。

手机连接着的四颗卫星,每天会在空中“飞一遍”,它们发回来的照片可以覆盖几百亩地。对照片进行数据分析,平台可以给出什么时间积温达到标准,可以开始耕种;什么时候风速较大,需要开展基础设施的保护;哪里可能发生病虫害等情况的提醒。

“遥感卫星增加了线下巡田的效率。”李佩说,公司每天都会在平台上发布专业的耕种视频,还会定时邀请专家线上讲课,农户只需要点开手机就可以学习,这些服务免费提供。

生产“托管”

从改土到改制,“一户一田”、土地入股等方式,削减了诸如耕地面积小、机械力量弱、技术知识少等小农户生产的劣势。但“大国小农”依然是我国的基本农情,小农户数量占全国农业经营户的98%,其从业人员占农业从业人员的90%。

拿榆阳区补浪河乡来说,2017年,率先开展“一户一田”互换并地,将户均八块地整合为一块田。即便这样,受安土重迁传统观念的影响,全乡仍然有近一半的土地分散在农户手中。

不仅如此,进入新发展阶段,我国劳动力结构发生了变化,农村劳动力短缺、老龄化的现象越来越普遍。“不少农村面临着‘70后’不愿意种地,‘80后’不会种地,‘90后’不谈种地的窘境。”榆阳区农业农村局副局长马世军也提出疑问,再过几年,谁来种地?

除了新型经营主体,农业社会化服务还有没有可以开辟的空间?补浪河乡用生产托管模式破题。

“一户一田”实行两年后,补浪河乡点连素村的党支部书记陈志杰又听到一个新词——社会化服务。学习了一下,他知道大致要从发展新型经营主体,鼓励他们参与农业生产,促进农业现代化做起。

村集体能发挥啥作用,能不能分一杯羹?补浪河乡确定了五个试点村,但都没有方案、没有经验可循,完全需要摸着石头过河。

点连素村有三个农机合作社,这算是先天优势。为了让服务快速落地,陈志杰计划由村集体股份经济合作社做媒,一头对接农户,一头对接合作社,组织开展土地托管,实现统一耕种、统一收割。

“机子下地以后,不用掉头直接走,能提升不少效率。村集体负责跟农户收钱,与合作社谈价钱,还能减少不少矛盾。”陈志杰说,想到这个办法以后,降低生产成本就成了他们要追逐的目标。

点连素村将产中整个过程分为撒肥、深松、深翻、施药、机收、秸秆还田、打捆七个环节,一一与合作社商议价格。按照当时的市场价,翻地每亩需要35元,他们统一定价18元;机收每亩需要80元,统一定价50元……以此累计,耕种一亩地七个环节一共所需的240元,降低至135元。

大地之问(谁来耕种之问真的无解)(2)

机械收割玉米

起初,合作社听到这个价格的确不太情愿,陈志杰也不亏待他们,立即筹划建起了库房,供他们存放机械。随着国家对社会化服务补贴力度加大,点连素村开始在托管服务中收取一定的费用作为村集体留存。

“托管可以说实现了小农户、村集体、服务组织、政府四方共赢。” 陈志杰说。

2020年,补浪河乡整乡推进生产托管,全乡实施玉米生产托管服务面积5.5万亩,占到耕地总面积的40%以上。通过托管服务,减少人工50%,每亩可增产约100公斤,亩节本增收近500元,农户亩均托管收入较土地流转高出600元以上。

补浪河乡的村民笑称,现在都成了“甩手掌柜”,一年到头不用干活也能赚钱,外出打工的人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可他们为什么愿意将土地交出来?”马世军说,生产托管是在不改变土地承包经营权的前提下,将耕、种、防、收等部分或者全部作业环节委托给社会化服务组织完成,不仅让小农户成为适度规模经营的参与者和受益者,也有助于破解流转土地租金过高、土地撂荒、耕地“非粮化”等问题。

对于种子、化肥等农资的选用,陈志杰不再需要去杂乱的市场上货比三家,而是选择了央企——中化现代农业。

中化原本是一家依靠运输起家的央企,接触现代农业后,它迅速在全国建起500多个服务中心。每个县城,平均已落户三家服务中心。

在粮食作物的领域,和服务面积相当的关中地区相比,榆林的优势在于土地可以做到集中连片,“在关中,50亩的连片土地基本是极限了,而榆林可以达到上千亩,这也是中化在榆林发展较快的原因。”李佩介绍,目前在榆林的服务模式主要分为全托和半托两种。

与补浪河乡的合作主要以半托为主,279元的“套餐”包括化肥、农药等农资的供给,为了方便提供技术服务,中化给每四个村配备一名技术辅导员,辅导农户科学种植。

当然,这个套餐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做给农民看,带着农民干,是他们的服务理念。2021年,中化在红石桥乡开展了1500亩的全托试验,种肥、药机、管理、滴灌等生产全过程都由中化负责,收取的价格是780元,回馈的粮食是保底1500斤。

“1500斤的保底交付是有保险的,目前,中化是全国唯一一家拥有大数据产量险的企业,这给农民的收入又多了一重保障。”李佩说,去年的试验非常成功,今年年初已经有1000亩全托预定。

目前,中化在榆林的托管服务面积已达到20万亩,2022年的目标是完成40万亩。

粮食“商行”

240万吨!榆林的粮食产量连年稳定在240万吨以上。

数据显示:2018年,榆林市粮食播种面积1088.9万亩,粮食总产量266.2万吨,两项指标均居全省第一;2019年,榆林市粮食播种面积1090.9万亩,粮食总产量265.5万吨,蝉联全省第一。

榆林正致力于打造陕西的“新粮仓”。大国粮仓稳,开局仓廪足,这一切离不开好种子、好耕地、好农机的保障。完善产前、产后服务体系,也是助农增收的重要环节。

“技术不够,化肥来凑”的耕种习惯长期存在,但不科学地使用化肥,不仅效果不理想,还容易起到反向作用,导致土地质量下降。

李佩介绍,定边县一户村民就遇到类似的困扰,他家的一块地使用的化肥越多,庄稼反而死得越快,他们认为问题出在中化的化肥上。农艺师赶到现场带回土壤测验后得知,是土壤盐度偏大,而他们使用的化肥正好也盐度偏大。及时止损,换用了中化的测土配方肥以后,问题才得以解决。

一次下乡过程中,榆阳区岔河则乡神它汗村的村干部找到李佩,“我们村有块地啊,怎么种都长不好,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下地一检测才发现,这块地盐碱度过高、缺乏微量元素。使用了配方肥在土地上做实验,效果惊呆了村民,“庄稼蹭蹭往上长”。

现阶段土地流转加速,农业提质增效,对化肥和施肥过程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即减肥增效。精准的测土配方施肥是必由之路,中化的测土配方施肥成了农户最点赞的技术活。

粮食丰收,颗粒归仓。马跃斌直接将打下的玉米从地头拉到了奥博农机合作社,他是补浪河乡史不扣村的村民,奥博是榆阳区最大的玉米烘干厂,对于散户的粮食奥博免费存储,只收取一定烘干费用。

实现生产托管后,马跃斌还经营着200亩玉米地,这个体量放在过去,暂且不谈复杂的种植程序,就是储存和晾干都够愁人的。

“以前人们都用瓮装粮食,后来粮食多了改成铁皮桶,天气潮的时候,一揭塑料纸,上面一层都是发霉的。晾晒也需要花很长时间,达不到标准人家还不收。”马跃斌说,还有鼠害也挺熬煎人的。

不科学地储存对粮食的损耗有多大?统计显示,我国粮食在储藏、运输和加工环节,每年损失量约700亿斤。由于农户储存设施简陋、烘干能力不足、缺少技术指导等原因导致的粮食损失达8%左右。

改善储存条件,减少损失,对保障粮食安全具有重要意义。2022年,中央一号文件明确指出,“重点支持粮食烘干、履带式作业、玉米大豆带状复合种植等农机,推广大型复合智能农机。”

大地之问(谁来耕种之问真的无解)(3)

村民收获土豆

奥博的负责人李长山敏锐的察觉其中的“商机”。2017年以后,眼看着耕地面积变大,规模化经营主体变多,这意味着科学储粮的需求也在变大。放弃辗转漂泊,他回到家乡办起了玉米烘干厂。

一大早,奥博农机合作社的烘干车间里,十多米高的粮食烘干机组正在运转。金灿灿的玉米由提升机运至烘干塔内,经过一系列循环干燥、冷却后,从卸料口倾泻而出,经过输送车直送粮仓。若四台烘干机同时运行,每天可烘干玉米1000吨。

见到李长山的时候,他正在接待中储粮前来调研的工作人员,据他介绍,奥博农机2021年向中储粮提供1.2万吨玉米,向省粮食和物资储备局提供5000吨玉米,这里是很多饲料加工企业的首选地。

开春虽然不是收获的季节,但收粮的活却停不下来,采访期间,还有七八个人活跃在农户家,每天拉回500吨玉米。李长山按照“粮食商行”的思路来做合作社,农户将玉米放到这里,可以观察市场,啥时候想卖了再卖,啥时候想拉回去还可以拉走。

如今补浪河乡全乡的玉米都由李长山储存,其中最大的客户,当属一家社会化服务的企业,它在补浪河经营着4万亩耕地,每年产出的8000亩玉米,都是直接从地里拉到烘干厂,全程不落地。

补浪河的玉米容重高,营养价值高,在全国的价格也数一数二,“我想当好这个粮管家,也为粮食安全做点贡献。”李长山说。

(当代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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