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零读论语（看李零怎样说虎）

西汉错金虎节。

“我们的头上有个大钟，指针是北斗。斗转星移，一年又一年。十二年如十二小时。一点是鼠，两点是牛，三点是虎……十二点是猪，是为中国年。”

这是著名学者李零在《十二生肖中国年》开头的一段话。十二生肖看似家喻户晓，其实里面的门道很深，比如“十二生肖何时出现”“为何选这12种动物”“与西方的黄道十二宫有何关系”等等，都不大容易说清楚。李零从文化、历史、科学和艺术等角度，对十二生肖作了自己的解读，汪洋恣肆，信笔写来，既有知识又有趣。虎年即将到来，让我们看看李零怎样说虎。

《十二生肖中国年》李零 著

虎皮褥子 一桩往事

李零在书中写了一段往事：“我二叔在福建做事，他每次来北京，总是带着龙眼、荔枝，各种南方的水果。有一回，他带来一张虎皮，很漂亮。福建的老虎，当然是华南虎了。二叔说，他买了一只整虎，很便宜，虎肉、虎骨他留下了，福建太热，虎皮没用，带来送哥嫂。我妈特能干，居然会熟皮子（鞣皮）。她把熟好的皮子，剪掉四肢、尾巴，只留脑袋、身子，缝了两个圆片，补在两眼留下的窟窿上，做成一床褥子。这床褥子，他俩一直铺，等我结婚，送我当礼物。”

笔锋从往事一转，李零谈到了华南虎的绝灭：“记得小时候，人们总是说华南虎多而东北虎少，所以我老是爱到动物园去看东北虎，对于华南虎不甚珍惜。但现在噩耗传来，情况却是：东北虎虽濒于绝灭，但尚未死光；相反，真正绝种（在野外绝种）的倒是华南虎。”

李零的结论是：即此一端已足证明，“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乃是人类的“颠倒黑白”。

接下来，李零用自己的亲见亲闻，佐证了华南虎的野外绝灭故事。

嘉靖十一年（1532），有只老虎窜到山西运城的盐神庙，被当地官员命人打杀，有碑记其事，曰《盐池虎异记》，立于海光楼前，李零见过这块碑。

他在香港访学，听过香港“最后的老虎”故事。一只是“上水之虎”，1915年在上水咬死两名警察，被击毙于粉岭一带；一只是“赤柱之虎”，偷吃英军战俘营的猪，1942年被日军射杀，虎皮还在赤柱的天后宫。

李零补充道：香港的老虎，据说是从内地游水而来，就是逃到这么远，也难逃一死。

虎分九种 中国有五

由华南虎在野外绝灭的故事，转到虎的划分。

老虎的原产地是亚洲大陆，它分九个亚种——

1.西伯利亚虎，中国叫东北虎，也叫乌苏里虎、阿穆尔虎、满洲虎、朝鲜虎，主要分布在中国东北、俄罗斯远东地区和朝鲜半岛。体型最大，濒危。

2.里海虎，中国叫伊犁虎或新疆虎，也叫波斯虎、高加索虎、图兰虎，主要分布在中国新疆、中亚五国、阿富汗北部和伊朗北部，并沿呼罗珊大道，经里海南岸，向西播散，最远可达南高加索和土耳其东部。体型第三大，1981年绝灭。据研究，这种虎的基因与西伯利亚虎最近。

3.华南虎，也叫厦门虎。这种老虎是中国独有的虎种，曾广泛分布于华东、华中、华南、西南，以及陕西、陇东、豫西和晋南的个别地区，不断向江西、福建一带退缩。体型较小，现在在野外已经见不到，动物园还有。

4.孟加拉虎，分布在中国西藏的墨脱、孟加拉和印度东部，现存数量最多。体型第二大，濒危。

5、印度支那虎，分布在中国西南和中南半岛，体型较小，濒危。

6.马来亚虎，2004年才从印度支那虎中分出的新亚种，主要分布在马来西亚和泰国。体型较小，极危。

7.苏门答腊虎，主要分布在印度尼西亚的苏门答腊岛。体型较小，极危。

8.爪哇虎，分布在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岛。体型较小，1988年绝灭。

9. 巴厘虎，曾生活在印度尼西亚的巴厘岛。体型最小，1937年绝灭。

这九个亚种，有5个在中国。李零进而指出，中国是老虎分布区的中心，在欧亚大陆西端是狮子的天下，东端则是老虎的地盘。按照动物绝灭危险程度从重到轻的划分，最严重是“绝灭”，然后是“野外绝灭”“极危”“濒危”“易危”“近危”“无危”。

李零分析，如果从图像、艺术和文化上讲，鹰、狮、牛在欧洲和近东占据重要地位，鹰狮进入很多国家的国徽；但是在中国，龙虎凤则是最重要的动物，虎的地位仅次于龙凤，而且龙凤是“瑞兽”，现实中并不存在，虎是唯一的“真实动物”。

外表威猛 其实孤独

虎之所以被推崇，当然是因为雄风凛凛、力大威猛。李零观察老虎，从“食肉动物虎为大”联想到游牧民族与农业民族的气质形态之别，乃至近年来中国人饮食结构改变导致外貌的变化（肉蛋奶吃多了，胡子变长头发变短），然后又转回到老虎身上，指出狮子是团伙捕猎，老虎却是孤独地呆在食物链上方，“一山不容二虎”，其实——

“老虎独霸山林，吃独食，形单影只，独往独来，那是不得已。它们吃了上顿没下顿，自己都不够吃，只好把老婆孩子撒一边。要是低端动物跑没影了，它们就得饿死。恶虎之恶在于饿，它们也有它们害怕的东西。它们比它们的猎食对象更难耐肠中寂寞，它们也比它们的猎食对象更没有食物保障。追击搏斗会耗尽其能量，空无斩获又意味着死亡。它们常常孤独而恐惧，小心翼翼地潜伏，蹑手蹑脚地跟踪，忍耐，等待……一切为了肚子。”

哎，老虎啊老虎，古往今来，多少人把老虎刻画在器皿上、图腾上、旌旗上，也把老虎送进了药罐和厨房；倒是李零先生，走进了老虎的“内在世界”，看出了老虎的外表风光、内心凄惶。

（长江日报记者李煦）

【实习编辑：郑晓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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