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冬至的美食（镇江人吃的一种美食有七十二变）

一春梦雨常飘瓦，人间美味动地来

文字原创 / 尽色

镇江关于冬至的谚语很多，其中有3句，对我影响颇深。

我哥说了其中的2句：“晴冬烂年”“冬至大似年”；另有一位老大哥，这几天反复说了那句：“冬至不出门”。

“晴冬烂年”的意思，是说冬至这天如果是晴空万里，春节这天一定是非雨即雪，是个邋里邋遢的春节；如果冬至这天雨雪，则春节是段晴朗爽净的日子。

今年镇江冬至的雨，淅淅沥沥，如泣如诉。

大家都在耐着性子，捂着想在细雨中呐喊的冲动，似乎饱受了这几天的冬雨，一切都能苦尽甘来。

然而，有个人却很喜欢家乡的雨，那就是镇江籍作家格非。

格非在很多场合说起对江南的印象，都喜欢引用李商隐的那句“一春梦雨常飘瓦”。很多年前，我读过他的短篇小说《雨季的感觉》，如今，脑子里只留下片段化的典型意象，一如这江南的雨痕。

主人公镇长，扳起指头，一遍遍地数着从早晨到午后的这段时间里，莘庄所发生的一切，格非用了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新：他感到自己的脑子里塞满了一道道烂绳子，怎么也无法将混乱的思路理出一个头绪来：日本人空袭梅李，侦探的出现，卜侃，褚少良被抓……

日本人空袭梅李庄，是因为在飞机上看到，往年该迁徙来的白鹤，没有如期出现，因而怀疑有大规模的部队调动，最终造成我方大量伤亡；抓褚少良是在他的婚礼上，而最后确定是误抓。

充满了混乱和巧合，这就是江南绵密的雨。

那时候年轻，记忆最深的还是镇长与卜夫人的调情。镇长说：“我来帮你穿针吧。”卜夫人说：“你能行吗？”“再小的孔我也能穿进去。”

“你别吹牛，”校长夫人柔声细气地对他说，“我的这个针孔可有些特别……”

格非把细雨写出了欢乐，而在吃货这里，欢乐更为直奔主题。冬至时节，镇江人最稀罕的美食是什么呢？

我以为是风鸡。要取上好的三黄鸡，在它小时候就劁过，然后它就傻傻愣愣地只管长个子、长膘。待到小雪节气，抹了脖子，于腋下掏了内脏，放进花椒盐，再把它的头塞进去，用绳子捆了，带着齐整整的羽毛，挂在檐下风口，进行一种神秘的发酵。

唯有“太监鸡”才能细嫩；唯有带毛吹，才能展奇香。

我们刚刚吃了今年最早的一盘风鸡。你看，那皮是苍黄的，饱含油脂，那肉是胭脂色，勾人食欲；咬一口，特有的Q弹，瞬间征服口腹，那咸香纯正到可以穿越几十年……

不要以为做冷盆就是镇江风鸡的全部，这才揭开了冰山的一角。

从冬至这天开始，一直到春节，镇江人桌上的风鸡，犹如七十二变：可以煲汤，加几片冬笋、莴苣，不仅更鲜美，而且更悦目；可以炖狮子头，咸肉和鲜肉的搭配，会爆发出超越两者的滋味；可以煨红烧肉，五花肉的油脂，滋养了风鸡，风鸡的腊香浸染了五花肉，肥瘦的搭配妙到灵魂出窍……

本来约了去皖南探寻美味美景，一次次被耽搁下来，临近了冬至，老大哥又说：“冬至不出门”。

之所以不出门，一则要祭祖，二则，镇江人认为这天是鬼节。

其实，所谓鬼节，听起来吓人，并不是空气里漂浮着异世界的东西，归根结底还是要祭祖。冬至这天，出门在外的镇江人，都要尽可能回乡谒祖。潮汕地区有句民谚甚至把这事说得很重：“冬节没返没祖宗。”

其实，祭祖这件事，我的理解，就像是下级向上级汇报，只不过把工作换成了生活，把无奈换成了亲情。所以，大家才郑重，分为“春冬二祭”，即清明和冬至，以冬至为大。

与格非对江南的印象不同，江南在我的印象里是两条破了的新裤子。

有一年，镇江很流行灯芯绒做的衣裤，我妈在清明那天给我穿上了一条浅黄色灯芯绒裤子去上坟。后来我绊了一跤，在一段老树根上划破了裤子。

我记得那一年的清明前后，最新上市的杨花萝卜特别红艳特别好吃。

那是镇江这一带特有的形似樱桃的小个头萝卜，案板上一拍，麻酱油一拌，非常爽口，略带微辣。

我小时候大概还真蛮顽皮的，而且命里缺“新裤”。再有一年冬至，我妈还是给我套了条军绿色新裤，当天就莫名其妙地割破了。我妈是个迷信的人，又逢这两天，对我就没有任何责罚。

大约迷信的人，都有敬畏之心，而且对现状比较容易满足、不愿打破，且对未来有一种热望。体现在美食上也是这样。

我记得小时候逢重要节日，会吃到一碗糖水，特别是冬至，就特别盼望能吃到。那里面有几粒桂圆、红枣，一只鸡蛋，有时候会有葡萄干，暗暗的红色则是因为红糖。我妈说：“早上吃，甜甜嘴，到了晚上还回味。”还说，一年中冬至夜最长，吃了桂圆烧蛋，半夜不会饿肚子。

想多吃一碗，碗就会被推回去：小孩子桂圆吃多了，鼻子会流血。

后来跑的地方多了，发现这居然被冠以浙江嘉兴人的风俗。然而，我却不奇怪。甜甜嘴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望，本来就人同此心。而且，镇江地处南北通衢，以码头文化的积淀著称，有南来北往的吃食，也不足为怪。

我哥常常只说“冬至大似年”，而不说下句“家家吃汤圆”。

一方面，对于我们这里来说，吃汤圆、吃饺子都是分分钟的事，节气可以吃，平时也会吃；另一方面，在他印象里，他从小生长的常州，汤团才堪称人间至美吧。

至美关联“至日”，冬至其实是分水岭，这是为什么？吃货的说法是：“吃了冬至饭，一天长一线”。

更为华美的说法，比较细腻。比如杜甫说：“刺绣五纹添弱线，吹葭六琯动飞灰。”意思是，绣女发现这一天绣下来，比平时多添了几针线。明代张岱在《夜航船》里也印证说：“魏晋宫中女工刺绣，以线揆日长短，冬至后比常添一线之功。故曰日长一线。”

幸福便是这样，有眺望，光明也一线线地长；光明越来越多，幸福也越来越多。

#你好，冬至##吃在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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