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逢雪舞 雪舞小寒时作者

雪舞小寒时

2021年的雪实在有些任性，专挑重要的日子莅临，似有刷存在感之嫌。立冬的雪让秋退避三舍，冬至的雪令寒意更加浓重，这不，小寒的凌晨，簌簌的雪又如约而至。

早晨，世界已是一片银白。远处的山坡，近处的房顶，白茫茫的。皑皑白雪堆砌在小区遍植的玉兰、桂花、冬青以及叫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树的褐色枝干上，天然浑成一幅水墨画，任哪位画家也望尘莫及。更不知是哪个调皮的孩子趁着夜色把无数的白色绒球儿和银条儿挂满柳树。那些绒球着实让人担心呀，一阵微风就能把它们轻轻吹落。爱好摄影的朋友一大早发来蒙山的雪景，只见巍巍蒙山粉妆玉砌，玉树琼枝更加壮观。

细碎的雪依然悠悠地下，丝毫没有停的意思。穿上羽绒服，裹上围巾，戴好手套帽子步行去上班。路上，行人匆匆，车流如海。柏油路上一汪汪积水，车辆驶过，溅起高高的水花。人行道上一层积雪，踩上去有点滑。很多行人和我一样不撑伞，大约是为了与雪共舞吧。忽然一阵风，雪花肆意地飞舞起来，你拥我挤，钻入行人的衣领，扑入行人的怀抱，亲吻行人的脸颊，迷离行人的双眼。只一会儿，风住了，雪花又恢复了宁静。雨雪霏霏，想起2000多年前艰难行走在《诗经》里的旅人，一定没有我这样的惬意。

蹒跚了40多分钟，终于来到学校。推开办公室门，一股暖流扑面而来，掸掸身上的风雪，站在窗前饶有兴趣地眺望远处的操场，一床大大的薄薄的雪被覆盖在上面，白得耀眼。雪，永远是孩子们的最爱。起初，一个孩子悄悄走进操场，雪被上留下一串紧张的小脚印。紧接着，五六个，十几个，几十个……数不清的孩子蜂拥而至，操场上热闹起来。人多雪少，不能堆雪人，那就打雪仗吧。一操场的孩子在奔跑、在追赶、在喊叫，凌乱的脚印与快乐的笑声交织在一起，谁说不是一种别样的诗情画意？我隔着玻璃拍了个短视频配上发自心底的一句文案“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样子”发到朋友圈，引起了无数人的赞同。上课铃响了，却依然无法唤回兴致正浓的孩子，此时，即使最严厉的老师恐怕也无法遏制孩子们对雪的热情。

看着这些孩子，突然有点想家，想那个伴我长大的茅草屋和茅草屋里的人。屋檐下又该挂满晶莹剔透的冰溜子了吧？冰溜子是茅草屋雪后的特产，进了城住上楼以后几乎再难觅到它的踪影。有一年大雪过后，我们全家到阁楼的后阳台扫雪，突然有了意外的发现：阁楼后檐悬挂着无数根又长又粗的冰溜子，一排排如钟乳石，一列列如剑戟刀丛，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十岁的儿子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物件，一个劲儿地惊呼壮观。茅草屋，泥坯墙，寒风嗖嗖地从门缝窗缝里钻，一家人围在一起烤火取暖。泥炉子，小火苗，烤得焦黄的馒头干就着香喷喷的犒鱼子，你一口我一口。老父亲温一壶老白干，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的妻子和儿女们，把豆皮酒盅咂得“吱吱”响。汪曾祺先生有一本书叫《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现在想来，我从小不就拥有这样的温馨幸福么？家人围坐，炉火亦可亲。

下班后，约了两个好友去农家院吃地锅。围炉夜话，把酒微醺，是雪夜的绝配。主人把自家房子隔成几个小房间，每间房子里支一个带烟囱的炉子。一张大理石面做成的桌子，桌子正中心掏空，正好置炉火于其中。炉火上坐着大铁锅，锅里的排骨汤咕嘟咕嘟翻滚，这就叫地锅，实惠接地气。客人自己添炭火，自己续茶水，没有服务员出入打扰，有的只是一壶酒、一锅菜和无话不说的世界。白菜、豆腐、粉皮，一股脑下锅，热腾腾地捞起来，一阵狼吞虎咽，好舒服啊！浑身暖和起来，一会儿的功夫大汗淋漓，外套再也穿不住了。两杯黄酒下去，脸慢慢红起来，话渐渐多起来，嗓门也越来越高，肆无忌惮的笑声能穿破人家的屋顶。趁着酒兴，搜肠刮肚把古人写雪的诗句吟了个遍，一致认为，此情此景，还是白居易的“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最是温情应景。

雪停了，气象局发布了道路结冰黄色预警。天寒路滑，明天，孩子们该停课了吧？孩子是家庭的宝，过去老人们常用“捧在手中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来形容对孩子的溺爱。放眼现在，对孩子的溺爱程度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且不论家长如何如何，单是学校一方可谓考虑周全，无微不至。我所在的学校环境优雅，一年四季教室里温暖如春，但是每年“五.一”过后，随着气温的升高便会停止做课间操，过了“六.一”就取消室外课，理由是怕孩子们被炽烈的阳光灼伤；等到冬月起，体育课就自然而然成为孩子们的奢望。下大雨要停课，刮大风要停课，下大雪要停课，道路结冰也要停课。这几年，各种极端天气原因停课放假已不新鲜了，甚至成了师生们翘首以盼的自然“福利”。尽管如此，早晨8点升国旗时仍不断有学生晕倒，有些孩子被轻轻一碰就骨折的现象时有发生。有人说是缺钙，其实不然。作为一线教师，我常常想：我们把孩子保护得如此“严实”，不能冻着、不能热着、不能批评、只能顺从，这到底是爱还是害呢？我们的孩子总要长大，总要走向社会，走向风雪。走向风雪，脚步可能踉跄，可能会摔跤甚至头破血流，但背影是坚定的，走过之后是胜利的微笑。可是这些被学校、家庭和社会过度保护起来的孩子们呢，他们如同温室里的幼苗，如果不能面对自然的风雨，又如何迎接人生的风雨？

雪舞小寒，玉树琼枝。风雪过后，除了醉人的美景，还有深深的思索……

壹点号 蒙山沂水—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