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济前传78回：八魔炼济公第十五回

江邨 编纂　灵风 校录

八魔各按方位，施出千丈魔火，下雾般四面围里，看不出外面方向。知觉罗汉道济与那伏虎罗汉普妙，赶紧本当中打坐，头上放出三丈高的金光、佛光、灵光，口中不住的念着真言，自有金光护体，不敢闭眼。因八魔的法术，俱有幻境，人要是闭着眼，想什么就看着什么，好喝酒的就有酒喝，想什么样就能够什么样。人若一入了幻境，顷刻之间，就得被魔火烧死。幸而济公与伏虎罗汉道德高深，虽不会上他的当，只是顶上金光，被那魔火一炼六个时辰，金光就要低下三尺，一画昼夜减少六尺。要是五夜，一天魔火能把金光炼没，死后不能过伽蓝山了。一转眼就是三天，济公同普妙的金光，只剩了二丈有余，势将给魔火炼死。

忽听外面一声无量佛，来的正是神童子褚道缘，怀中抱定了那口斩魔剑。八魔一看，莫不吓得魂惊千里。那褚道缘在江口跟东方太悦老仙翁分了手，老仙翁径上九松山九松泉，去找那长眉罗汉借降魔杵。褚道缘够奔万松山云霞洞，在路上好生心急，恨不能胁生双翅，立刻飞到山上。驾着趁脚风，只一天赶到万松山。这座山极高，每逢下过雨后，山缝里自会冒出白烟，实则就是云，因此称为宝山。当初褚道缘在这庙里当过道童，天资聪颖，极得紫霞真人李涵龄宠爱。

今天褚道缘去到庙门首，自己一想：我先别进去，我已拜了济公为师。此来要是明说借斩魔剑，也许师爷爷不肯借与我。我到里面，须得见机而作。想定了主意，将衣服整了一整，走到角门外，用手在兽环上拍了两下。只听里面问道：“谁呀？”呀的一声，把门开放。褚道缘举目一看，认识是紫霞真人李涵龄的徒弟道童清风。这庙里有两个道童，一名清风，一名明月，与褚道缘都算是同门师兄弟。

他见了褚道缘，连忙施礼，含笑说道：“师兄从哪里来？我听说你已皈依了三宝佛门，是有这回回事吗？”褚道缘并不隐瞒，就也拜济公为师的一番情由，粗枝大叶对清风说了。二人往里走，褚道缘边走边问道：“师爷他老人家在哪一个院中？”清风道：“他老人家不在庙中，走了有十几日，去朝北海去了，留我与明月二人看庙，不知师兄到此有甚么事呀？”褚道缘听说师爷不在庙中，心想：这斩魔剑，师爷决不带了去，可以不费唇舌偷盗到手，俟救了师父来归还便了。便道：“到了屋中，我慢慢的告诉你。”

到了东院北上房，明月接见行礼毕，清风一面让褚道缘坐，一面叫明月烹茶去。褚道缘是个心中有事的人，虽竭力镇定，终不免有些着急的样子，说道：“实不相瞒，我此来是为了我师父济公。他老人家本是西方知觉罗汉，只因多管闲事，在常州地方有一座慈云观，观中有个老道，叫做赤发灵官邵华风，自称有九五之分，招军买马，聚草屯粮，勾结江洋大盗，各地遍设黑店黑船，陷害黎民百姓，希图造反。济公帮着常州府顾国璋破了慈云观，邵华风逃在万花山圣教堂。我有个小师兄悟禅，到万花山圣教堂去拿邵华风。悟禅放火烧了圣教堂，跟八魔结下了冤仇。八魔现在金山寺摆下魔火金光阵，把济公炼在阵内，只要一过五天，把他的金光炼散，济公就没得命了。他老人家乃是正务参禅的人，道德深远，一旦要丧在八魔之手，岂不可惜？我同东方太悦老仙翁给解劝，八魔跟老仙翁翻了脸，把老仙翁的乾坤奥妙大葫芦给砸了。如今老仙翁前往九松山，找灵空长老借降魔宝杵去了，我来找师爷爷借斩魔剑，非得这两宗宝贝，拿不了八魔。既是真人不在庙中，望二位师弟发个慈悲，把斩魔剑借给我使一使，我去救了济公长老，赶紧就给送回来，我也不能要师爷爷的宝贝。”

清风、明月一听，说道：“这件事，可是我们两个人没有这样大胆子，给祖师爷知道，我们担不了这干系。你前次偷了八宝云光装仙袋去，祖师爷大发雷霆，打了我二人一顿，只怪我们二人不留神这件事，我二人不敢答应你。”褚道缘道：“二位师弟行点好罢，济公原是一位罗汉，要没有这斩魔剑，就得死在八魔的手里。出家人当讲究积福修德，我去救了济公，就送回来，决不叫二位师弟受委屈。再说即使祖师爷知道，这是一件好事，祖师爷也不会责人。”清风、明月道：“师兄少说废话，我二人不敢做主意呢。”

褚道缘不耐烦道：“你二人可知道斩魔剑在哪里放着？你们担不了，我自己去拿去。”清风道：“知道是知道的，我二人怎敢告诉你。”褚道缘道：“当初我在这里当道童，我知道这口剑在五层殿的悬龛里供着。此时我离山日久，不知换了地方没有？”清风、明月道：“师兄，你既知道地方，让你自己找去，我二人也不敢阻拦你。祖师爷要问，我二人就说不知道，我二人就不担这干系，终不是我们二人嘴里告诉给你听的。”褚道缘道：“二位师弟既不管，我自己去找，二位师弟不拦我，我就感念二位师弟的好处。”清风道：“你是我们大师兄，我二人也不敢拦你呀。你要瞪眼，我二人也不敢惹你。”褚道缘道：“我也不能跟二位师弟瞪眼，我去找去。”

说着，起身来到后面五层殿悬龛上，一找，并无斩魔剑的踪影。心里转念：怪呀，怎么会没有呢？愣了半晌，又自言自语道：“反正在这庙里，我慢慢的找，总会找着。”想罢，各处寻找，找了一夜，没有找到，心中不免着急起来。到了次日，吃过早饭，忽见自己的殿上悬龛上面，文风不动挂着那口找寻不到的斩魔剑，并且剑上系着一块象牙牌子，写的明白：黄缎子套，绿鲨鱼皮鞘，真金什件，黄绒穗头，黄绒挽手。褚道缘当初在这庙里当过道童，亲眼见过这口剑，果然不错。一见之下，如获至宝，喜之不尽。先拜了八拜，口中祝告完毕，这才伸手将剑请下来。回到跨院说道：“二位师弟，剑已找到，我两三天就送回来，要是祖师爷不回来更好。”清风、明月道：我二人全不管，任凭你的量办，你在这庙里各处乱翻，我二人也拦不了，但愿祖师爷不回来，你赶回来。”褚道缘道：但愿如此。说罢，告辞了清风、明月。

出了云霞观，驾起趁脚风，恨不能一步赶到金山寺。好容易赶到了江口，远远一看，只见金山寺里面魔火高有千丈，庙门关着，有烧香逛庙的人也来不少，看着金山寺如同下雾一般，也不知庙里有甚么事。褚道缘来到庙前，用手一指庙门，豁然门开，也看不见里面的金光，便一声喊嚷道：“好大胆的孽障，山人来也！”

坐在正南方的正是天河钓叟杨明远、桂林樵夫王九峰。二人回头一看，惊得胆裂魂瞧，因知道褚道缘是紫霞真人李涵龄的徒弟，手中抱定一口宝剑，是斩魔剑。杨明远道：“你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必为了济颠跟我做对？”褚道缘道：“你知道济颠是我甚么人？”杨明远道：“你是老道，他是和尚，风马牛不相干。”褚道缘道：“他是我的师父，你等跟我师父为仇，你我就是冤家对头。”杨明远、王九峰二听说道：“济颠既是你的师父，我等冲着你面不炼他，万花山圣教堂就算白烧了。我们回万花山，叫他回他的灵隐寺，从此两罢干戈，你看怎样？”

褚道缘要一口答应，也就完了事。偏这时褚道缘恨不得把八魔剐了，方出胸中之气，如何肯答应，厉声说道：“不行，我今天非杀你们不可。”说着话，伸手拉出宝剑。这口剑原是仙家宝物，只要一出鞘，就有一片白光，专能将魔火驱散，最是利害无比，故名叫斩魔剑。当初八魔乃是六合童子悚海为尊，只因他在外面无所不为，到处害人，紫霞真人李涵龄查山曾用过这口剑，才把八魔置服，故此八魔最怕李涵龄同长眉罗汉这一僧一道，其余别无惧怕的人。焉想到今天褚道缘盗来这口剑，并不是真斩魔剑，真的他如何拿的来？紫霞真人恐怕有妖怪到他庙中去盗斩魔剑，故此预备这口假剑。今日褚道缘自以为是真的，伸手拉出剑来，并无白光，不由的就一愣，呆呆的对这口剑发怔。

说时迟，彼时快，八魔见他拉出剑来，不是斩魔剑，不如先下手为强。天河钓叟杨明远伸手拉出丧门剑，迎风一幌，就见千丈高的天地人三昧真火，扑奔褚道缘烧来。褚道缘看见想跑，也是他劫难临头，怎生跑的了？只被火一卷，可怜连人带剑烧得皮焦肉烂，一缕阴魂往阴司去了。济公看见，也顾不得救他，只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王九峰见杨明远烧死神童子，忙道：“杨大哥，你这个乱可惹大了。他是紫霞真人的门徒，你把他烧死，倘若紫霞真人到来，给他报仇，如之奈何？”天河钓叟杨明远道：“我既已将他烧死，就是李涵龄来，你我也只得跟他一死相拼，永远老是怕他做甚？”

话犹未毕，又听外面一声喊道：“道缘，你死的好苦啊！罢了，罢了！老夫枉去了一回，未能将宝贝请来，连济公、伏虎罗汉都完了，这就是你我修道人的下场罢。”杨明远一看，见来的正是东方太悦老仙翁，那个破瓢还背着没舍得丢。这老仙翁跟褚道缘分了手，实指望找长眉罗汉，借他的降魔宝杵，一来搭救济公，二来报复葫芦之仇。哪晓得到了九松山一头，遇见悟禅。悟禅连忙行礼道：“仙翁，你从哪里来？”

老仙翁道：“悟禅，不得了了，皆因你火烧了万花山，惹下八魔。那八魔誓雪此耻，现在镇江金山寺摆下一座魔火金光阵，用魔火炼你师父。我去解劝，八魔再三不允，我不禁怒从心起，打算拿乾坤奥妙大葫芦，要把那八魔装起来，泄我心头之恨。焉想到六合童子悚海神通广大，他把我的葫芦砸碎。我正同褚道缘放声痛哭，幸遇白云仙长徐长静、野鹤真人吕洞明二人，他们指点我一条明路，叫褚道缘去找他师爷爷李涵龄，借那口斩魔剑；我去找灵空长老，借降魔杵，相救济公。要是不然，八魔把你师父炼死，还要前来找你。不用说八魔都来，就是来一个，只要一幌魔火幡，你就得现原形。你这五千年的道行也算完了，你也活不了。”

悟禅听说，咳了一声道：“事已到此，也没法了，我去瞧瞧我师傅去。”老仙翁道：“你这孩子胡说，你如何去得？你是罪魁祸首，八魔正找你不着，你去分明自投罗网。你别多说，快引我去见长眉罗汉，我给你这个师傅磕头，连我求他可以救你的那个师傅。”悟禅道：“我这个师傅没在庙里，要是在家，我还不同你进去。”老仙翁急问道：“到哪去了？”悟禅道：“走了十几天了，被紫霞真人约去朝北海的，留下我与通臂猿猴看庙。”

老仙翁不听此言犹可，听了这话，愣了半晌，方才说道：“我且在庙里等候一天，倘叨天佑，你的师傅回来也未可定，如不回来，那就没法了。”悟禅点头称好，偕着东方太悦老仙翁走入寺中，来到东跨院北上房屋内。方才坐定说话，忽然从外面跳进一头大白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