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芳的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谁说戏子无情她无意权贵)

早在8月初,我就想写这个历史人物了,可是那个时候心情太喜,迟迟未动笔;8月中旬的时候,我心情过悲,无法动笔。

现在到了8月下旬,如果我再不动笔,感觉自己就要废了,所以稳住心神,于慌乱中写来。

历史的火柴上篇写的是一位女性人物,这次继续写一位戏子,用现在的语言来说,她可是超级网红呀!

梅兰芳的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谁说戏子无情她无意权贵)(1)

“民国梨园第一红”

刘喜奎大剧作家、“东方的莎士比亚”曹禺先生,上个世纪80年代曾说过:“在一、二十年代,刘喜奎是红透半边天的名坤伶,是能跟谭鑫培、杨小楼唱对台戏的女演员。”

我知道你们对她不熟悉,其实我也不熟悉,但她的确是跟梅兰芳齐名的人物,你不应该了解一下?

01 年少丧父,与戏结缘

“桂缘听话,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啊,妈妈要出去做工了。”这是一个不到30岁女人的声音。

桂缘是她的孩子,今年才六七岁。

要说桂缘应该是一个标准的官宦家小姐的,可惜祖父早早病死,家道中落了,父亲到兵工厂做修理工。

那时候修理工苦啊,一天到晚忙碌,也没时间拍个抖音娱乐一下。可就这样当工人阶级发展下去,至少一家的温饱不愁呀。

等孩子长大了,看着她嫁给一个普通的工人师傅,过着平凡的生活,人生也就是这样了。

有一种叫命运的东西插进来一脚。甲午中日战争爆发了,桂缘的父亲作为技术工,被征调去修轮机,刚好他待的就是邓世昌的致远舰,这下可糟了。

梅兰芳的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谁说戏子无情她无意权贵)(2)

致远舰图片

邓世昌成了民族英雄,足壮海军威,但军舰上的几百官兵全部遇难(美曰殉国)。桂缘的父亲果然是技术工,跳水后竟然奇迹般活下来,然后隐姓埋名,带着母女一起生活,那个时候桂缘还不满周岁咧。

当中日《马关条约》签订的时候,桂缘一家正挣扎在社会底层。她幼年印象中的父亲总是病殃殃的,经常卧床休息,那是战争留下的后遗症。

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了母亲身上,母亲的容颜很快老去,30岁看起来像40岁的妇女。年少的桂缘多么希望这10岁加到自己身上呀,这样她就可以帮母亲做工养家了。

眼下她还太小,只能自己玩耍,自己照顾自己,偶尔给卧床休息的父亲倒杯热水而已。

她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呢,忽然隔壁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她就打开院门,顺着那声音走去,原来有十多个小孩在那里张开嘴唱歌呢。

这种歌声不一般,小桂缘以前从没听过,似乎比儿歌更有味道,边唱还边做手势,挺有味道的,旁边有老师认真指点着。

出于新奇,她就躲在树后偷看:初升的阳光斜照在那帮小孩子身上,随着声音、手势跳跃着,她觉得活泼而有趣。

她的眼眸里闪动着灵动的元素,她想加入他们一起唱,只是陌生的环境让她有点胆怯,杵在那里不敢挪步。

有一个唱戏的女孩子眼尖,瞧见了她,冲她一乐,她也咧开门牙微微一笑,他们的互动引起了老师的注意。

老师朝小桂缘招招手,她就从树后出来走到了跟前。“怎么?你也想学戏?”老师轻轻摸着她的头问。

这是她第一次与戏曲结缘,原来他们在唱戏,不是唱歌。

她像信任师长一样点了点头,眼睛里充满了期待,老师也打量着她,心想眼前这个女娃实在是个唱戏的好苗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恨不得立即收她做徒弟。

可是不行啊,戏班子已经十来人了,况且走街串巷的,居无定所,这么俊的娃家长怎么舍得?

与小桂缘清澈的眸子一对视,老师拿定了主意:娃呀,我们在这里还待个百十来天的,你要是觉得有趣,每天早上过来听戏吧。

从此,小桂缘成了戏班子的旁听生。母亲知道了也不反对,小孩子一个人待着也无聊,还不让人放心,知道听戏去了,总归有个固定的地方。

两三个月听下来,耳濡目染的渐渐受了些熏陶,有时她还开口唱两句,比划比划手势什么的,老师没看错,这是个好苗子。

一百天后,戏班子走了,艺术的种子也在她心里种下了。趁着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在角落里认真练习,不能忘了老师教的东西呀。

戏台上有生老病死,生活中也有,而且就在眼前。没多久,小桂缘父亲的病情加重,眼看着不行了,一家三口往天津老家赶,结果半路上父亲就没撑过去。

小桂缘从母亲的泪眼中明白,现在只有娘俩相依为命了。

日子越过越艰难,母亲靠帮别人洗衣服、做女红维持生活,已经9岁的小桂缘明显感到要做点什么了,至少自己不能坐吃山空呀。

她知道天津有一个戏班子,唱的是“梆子皮黄两下锅”,老板叫李海,正好招女孩子学戏,她觉得这是个机会,一定要抓住。

像个小大人一样,她强烈表达了自己学戏的意愿,她热爱唱戏,想唱好戏,在舞台上亮相,也能减轻母亲的负担。

虽然日子苦,母亲心里还是不愿意答应小桂缘。20世纪初的中国,思想还特别保守,要女孩子登台唱戏,实在有伤风华。

“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啊!”母亲快哭了,生活的重担没有让她掉过眼泪,孩子要学戏她架不住泪崩了。

她用小手擦干母亲脸上的泪水,说自己一定要唱好戏,父亲泉下也会支持的。

母亲熬了几个大夜,亲手给她缝制了一套衣服。几天后,小桂缘一身新衣,扎着两个小辫进了李海的戏班,学唱河北梆子与皮黄(京剧),从此她改名叫刘喜奎

2年后,11岁的刘喜奎又拜毛毛旦为师,继续学习河北梆子。

02 学戏有成,不遂权贵

几年学习下来,喜奎功力大进,豆蔻年华的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唱戏,虽然规矩多,虽然学戏苦,她倒是乐在其中,渴望着自己的第一次登台演出。

早在做旁听生时,她就上过一次舞台,反串唱了《石秀探庄》,可她心里总认为那是票友的唱法,没有专业的含量,现在自己正式拜了几个师父,不能满足于能唱,还一定要唱出门道来。

只是火候还差点儿,7年学戏,7年大狱,如今才过去一半。要想学到真本事,成为戏台上的角,还要靠自身努力与时间的打磨。

戏班里的几个师傅对她很严厉,不过很少体罚,她唱戏方面有天赋,又肯用心学,基本功打得很扎实。京剧的武生、老生、刀马旦以及花脸,样样都拿得起放得下,河北梆子也不含糊。

可以这样说,小小的戏班内,一颗未来的戏曲明星正在冉冉升起。

当时戏曲舞台上,女演员还比较少,许多旦角都是男子扮演的,如果出现坤伶(女戏子),那是多么夺人眼球的新鲜事呀。

正好有市场需求,有观众呼声,然后刘喜奎姿色也美,技艺也够,想不红都难。很快18岁的刘喜奎登台演出,一炮而红,台下观众都为之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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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喜奎戏装

都说女大十八变,当初的小桂缘变成了如今美丽的角儿刘喜奎,她的唱功也越来越好,清丽婉转,达到了专业的水准,北京、天津一带她声名鹊起。

民国新立,爱看戏的社会风气未变,许多达官贵人都请她去唱戏。

张勋60大寿时,她去唱堂会,结果就色眯眯地要纳她做妾,她果断拒绝了,因为张大帅妻妾成群,她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她虽然是个戏子,但对权贵一向不感兴趣,也无意攀附,她只想好好唱戏,同时想唱新戏,特别是倡导民主自由,反对封建帝制的新戏。

河北梆子的旦角杨韵谱很有创新意识,提出改良戏曲的意见,并于1914年在北京首创了坤戏班奎德社,全是清一色的河北梆子女演员,刘喜奎就是奎德社的头牌、女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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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喜奎时装照

同年,她唱了由杨韵谱改编的河北梆子新戏《宦海潮》《黑籍冤魂》《新茶花》,不仅针砭时弊,甚至还提出了热心革命的口号,这等于是走在了时代前列呀。

“热心革命,当热在心里,怎能热在口头上?凡常常自诩义举可以告人者,假革命也!”

当时还在南开中学读书的周恩来,就曾听过刘喜奎的新戏,感受过她新戏里的思想火花。

不管她嘴上怎样唱,只要把她弄到手,给自己填房做妾,也就心满意足了,这是当时大多数权贵心里的小九九。可刘喜奎从来就不想做姨太太,她眼里的爱情比权势要伟大得多。

她这样的爱情观能讨好吗?

19岁那年摆脱了老色鬼张勋,21岁时又得袁大总统觊觎,到底日理万机的大总统位子坐得也不稳当,只说了句“那个女戏子真不好惹”,也就罢了。

同样碰壁的还有黎元洪、徐世昌、冯国璋,他们哥几个都是做过总统、副总统或者代总统的人,刘喜奎一律看不上,一律去怼,不论是他们动了色心,还是替子侄求亲。

这里还是要提一下袁世凯的二公子袁克文,他可是民国四公子之一,醉心文艺,反对袁世凯称帝,特别能唱昆曲,票京剧,工书法,造诣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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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北帮主袁寒云

这样一个文艺青年也想得到刘喜奎的芳心,还专门请她到中南海流水音(袁克文住处)去唱戏,结果当然是大写的拒绝,这样的风流公子太滥情了,虽同道而不同心。

后来果然验证:袁克文去世出殡,上千妓女前来送行,规模之大,令人咋舌。

天地之大,能够觅着知音,结成良缘否?

03 好一对金童玉女

终于轮到梅兰芳出场了,提起鼎鼎大名的梅兰芳,大多数人只知道他是京剧大师,四大名旦之首,一生与三个女人——王明华、福芝芳、孟小冬——有过瓜葛。

但你们不知道的是,梅兰芳跟刘喜奎还有一段感情呢。大约1915年的时候,他们同台演出过。那个时候袁世凯还没挂,外交总长陆徵祥办堂会,他俩还有谭鑫培、杨小楼都受邀前来。

简直是一场戏曲的盛宴呀,唱堂会堪比请艺术家上门开演唱会,太高级了,比现在去话剧团看话剧、电影院看电影高级多了。

你知道吗?当时堂会结束后,京剧泰斗谭鑫培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男有梅兰芳,女有刘喜奎,吾其休矣。”

“休”就是死的意思,就是说我谭鑫培可以挂了,不怕没有后继者了。这是多么高的评价呀!有一个词“金童玉女”确实可以用在他们身上。

他们能没点感知吗?不可能的,当时都20出头,正是谈情说爱的年纪,不过梅兰芳当时已经结婚,据说刘喜奎的初恋就是他。

我相信对于梅郎已结婚的事实,刘喜奎是不介意的。当时没有婚姻法,只要你情我愿,结个婚不算什么的,梅兰芳更是求之不得了。

刘喜奎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她虽然对梅郎心存好感,却一直没有表达,所以社会上就有其他人风吹草动见色胆了。

还记得几年前过60大寿的张勋吗?时隔4年后,历史安排他做了一回小丑,搞了个复辟的闹剧:与康有为一文一武,想要开历史的倒车,把皇帝的魂重新召回来。

瞅了个机会——黎元洪与段祺瑞闹矛盾,他带辫子兵进京调停——于是北京城头又开始挂龙旗了。溥仪进行了短暂的复位,那么辫帅张勋就要纳个小妾了,他马上想到北京的戏子刘喜奎。

几年没见,刘喜奎更红了,是奎德社首屈一指的头牌,长得也更有风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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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喜奎便装照

再次在堂会遇着刘喜奎,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在花容月貌的喜娘面前,张大帅开心得像个孙子一样,一下子年轻了40岁,如果自己真的年轻40岁,那该多棒!

不仅枪杆子硬,自己裤裆里的那玩意也硬,嘴上估计就更硬了;如今年过花甲,只好强打精神,表现得老当益壮,对美色犹有惦记:

花开堪折直须折,喜娘,你可想死本帅了。

刘喜奎马上一口回绝,知道张勋是老司机飙倒车,会摔得很惨。她机智地提出了三个条件,以绝老贼之心。

一要3000两黄金,二要辫帅剪辫,三要张勋休掉所有妻妾,这后两项可要了张勋命了,不过他到底老奸巨猾,口头答应了,准备用根假辫子来忽悠喜娘,至于休妻出妾,更是一句空话。

请记住,张勋复辟、溥仪重坐龙椅只有11天时间,这么短的时间能够确定一桩婚事吗?更何况对象是极有个性的刘喜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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辫帅张勋晚年照

段祺瑞在天津马厂誓师,很快打败了辫子兵,张勋保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喜娘不喜娘呢?从此他老人家退出了历史舞台,也退出了刘喜奎的感情世界。

紧接着,刘喜奎赢来了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北京的《顺天时报》蹭热点评选伶界大王,结果梅兰芳与刘喜奎双双当选,刘喜奎甚至比梅兰芳还多了5700多票,分别获得了坤伶大王男伶大王徽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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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喜奎读书照

那是1918年,梅兰芳与刘喜奎刚好本命年(24岁),也成了众人眼中的金童玉女,多少人都期望他们在一起结缘,免得其他军阀、公子不断起邪念。

两位梨园老前辈孙菊仙、田际云一致认同,为了爱情与事业两不耽误,喜娘要嫁就嫁给同行吧。

只有嫁人了,才能断了达官贵人的念想;只有嫁对了同行,才能继续留在舞台上唱戏。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可惜,两位老艺术家的私心比不上刘喜奎的主见。

她曾经亲口承认与梅兰芳的爱情。

“我到二十多岁的时候,名气也大了,问题也就复杂了,首先就遇到梅兰芳,而且他对我热爱,我对他也有好感。”

但是她又亲自提出了分手,“我通过再三地痛苦地考虑,抉择牺牲自己的美好,满足别人。”

多年后她亲口解释道:

“我拒绝了梅先生对我的寻求,并不是我不爱梅兰芳先生,相反,恰是因为我十分热爱梅兰芳先生的艺术,我知道他将来会成为一个巨大的演员,所以我忍着极大的痛苦拒绝了和他的婚姻。我当时虽然年轻,可是我很沉着,我剖析了当时的社会,我感到假如他和我联络,可能会毁掉他的出路。”

就这样,她为艺术计,为梅郎前程计,慧剑斩情丝,舍弃了那段爱恋。

04 百般纠缠,误入崔门

刘喜奎都坤伶大王了,还有许多人痴迷、纠缠于她,毕竟名花没有主,勾起了许多好色之徒。

有一回她演出完准备进后台,立马被一青年小生抱住,不容分说,在脸上一顿狂吻,口中念叨:“心肝宝贝,我想死你了。”

“我想死你了”从冯巩口中说出来是艺术,从青年小生口中吐出是流氓行径。喜娘早已花容失色,幸好被旁人拉开,将青年小生扭送警察局,坚决不说姓名,罚了50大洋,仍直呼“痛快!值得!”

有人说是黎元洪的二儿子,也有人说是段祺瑞的大侄子,莫衷一是,反共这宗桃色新闻轰动了北京城,甚至将“强抱”传成了“强暴”。咳,老北京人的话忒多!

比起猝不及防的强抱与亲吻,另外两位名流的行为可“深情”多了。

《亚细亚日报》的名记者刘少少,特别喜欢给喜娘写诗,其中最肉麻的有两名:愿化蝴蝶绕裙边,一嗅余香死亦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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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记者刘少少

这家伙文笔斐然,不琢磨着报道国计民生,反倒写了一篇华丽的骈文,册封刘喜奎为“喜艳亲王”,还专门刻在银盾上,吹吹打打送过去。

刘喜奎最讨厌这么浮夸的行为了,立即拒绝,惹得刘大记者一鼻子灰。

另一位就更厉害了,世称“龙阳才子”的易实甫,不仅诗词赞美,还对她发下著名的“七大愿”。诸位洗耳听来:

一愿化蚕口吐丝,月月喜奎肟下骑;

二愿化棉织成布,裁作喜奎护裆裤;

三愿化草制成纸,喜奎更衣常染指;

四愿化水釜中煎,喜奎浴时为温泉;

五愿喜奎身化笔,信手摩挲携入直;

六愿喜奎身化我,我欲如何无不可;

七愿喜奎父母有特权,收作女婿丈母怜。

易实甫老先生真是个好的文案啊,画面感不要太强好不好,细思细想,简直污得不要不要的。读书时大概没认真学《四书五经》,淫词艳曲倒是看了不少,然后老了老了,活学活用在刘喜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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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阳才子”易实甫

嘴上说“七大愿”,行动上也不能落后。据说老先生每天必到刘喜奎寓所一次,热情洋溢又风雨无阻,每次入门都高呼:“我的亲娘呀!我又来啦!”实在令人作呕。

刘少少也好,易实甫也罢,或者其他浪荡公子、浮夸小人,手上不握权柄,刘喜奎尚能应付,可一旦碰上有实权的军阀呢。

张勋开倒车出事故了,袁世凯、黎元洪、徐世昌、冯国璋都倒台了,梅郎也成过去时了,上来了一个曹三傻子曹锟,又过60大寿唱堂会,又请来了刘喜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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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三傻子曹锟

戏刚唱完,他就心动了,要娶得美人归。

刘喜奎强调了三遍: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曹大帅怒了,硬留她在府中。

她到底是有关系与智慧的女人。

曹锟的四姨太刘凤玮,之前也是河北梆子的演员。她悄悄找来了昔日的姐妹,与她商量后决定走后宫路线,因为曹大帅怕大老婆。

刘凤玮的引荐下,她来到了曹锟的正室面前,直言曹锟要娶她做小妾,惹得夫人发威,准如夫人刘喜奎顺利逃走。

经历了这么多的纠缠,刘喜奎感觉到累了,如今二十七八岁的黄花大闺女,到底想嫁人了,不然这纠缠还要继续,暗坑实在是太多了,自己能够躲得过来吗?

就算不为自己考虑,母亲、二舅、戏班子都要跟着受连累。

罢了罢了,是该嫁人了!

天有不测风云,也会偶尔飘出块好云彩。骨子里爱国的刘喜奎,看到报纸上刊登了一则消息:一个叫崔承炽的局长揭发陆军总长陆锦贪污,而陆锦正是曹锟的爪牙,对自己也有非分之想。

喜娘心里为崔承炽点赞,虽未谋面,一下子有了好感。又听到报社里的编辑说,这个崔局长也是个喜奎迷呢,自从出了那个强抱强吻事件,他就决心当个默默无闻的护花使者

每次堂会演出完毕,夜色的掩映下,总有一辆黑篷马车远远跟在喜娘的马车后面,那么多年了,她硬是没留意,这不是护花使者是什么?

足以见其人品高尚呀!不然他早已知道她的住址,为何不前来骚扰、纠缠不休呢?

她不知动了哪样的善念,突然提出跟他结婚,央二舅前去说媒,看看人样子,如果还行的话,也就嫁给崔承炽了。

崔局长这边是又喜又惊,能够得坤伶大王亲睐,真是祖上冒青烟了。要知道,那么多达官贵人,那么多公子俊杰,如何看中自己这个又老又丑的肺痨鬼?

他突然害怕了,怎么办怎么办?他还是不想那么快戳破,就耍了个小心思,要勤务兵刘四代替自己去相亲,果然年轻又帅气的刘四圆满完成了任务。

红灯喜烛下,坤伶大王刘喜奎顺利地误入崔门,做了崔承炽的妻子,甚至登报声明“爱好做亲”

05 北国佳人,从决心守寡到复出

纸包不住火,老病掩盖不了年轻。洞房里明眸皓齿的北国佳人,刹那间就知道了事情真相,然后晕倒在地……

能不血气上涌而晕厥吗?想自己严词拒绝五大总统与一干粉丝,还斩断了与梅郎的情丝,结果挑来选去,嫁了一个痨病鬼。

就是妓女也不接痨病鬼呀!她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那个丑人端了碗燕窝粥往她嘴边送,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把那碗打翻在地。

宁愿饿着,也不吃那个骗子的东西!

她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正要全身用劲去数落他,忽然见他跪了下来,承认骗了他的感情,有损护花使者的名声。

是他错了,他愿意把她送回去,权当做了一场梦,这桩婚事不作数。

崔局长,您想得太简单了,都已经拜堂成亲入了洞房,怎能说送回就送回?悠悠之口,人言可畏啊!

喜娘呀,这次婚姻大事到底是你仓促了!当年你不嫁梅郎,怕那些达官权贵找他的麻烦,坏了他的前程,那么放到崔承炽身上呢?

他比你大13岁,只是身上有病,所以看起来老了20岁,未必他疼你爱你之心赶不上梅兰芳。

再说了,你决定嫁给他时,有没有想过那些人会迫害他呢?如果知道他会受牵连,为何还嫁?

感情本就是一件复杂的事,我只好说:在那样的局势,那样的心情下,喜娘自以为遇着了一个对的人,结果自己与丈夫全都陷进去了。

“自己得不到的女人,别人也休想得到,得到了就要弄死他!”这是曹锟、陆锦之流的想法。

特别快,当年刘喜奎设想嫁给梅兰芳的恶果,果断应验在崔承炽身上了。

婚后第4天,他就被派去江西视察军情,刚回来又接连派去福建、河南等地视察,他那病殃殃的身子骨就这样被压垮了,压得一点活力都没有。

婚后三年四个月,崔承炽病死在天津租界的法国医院,坤伶大王刘喜奎成了小寡妇,那年她刚好31岁。崔家为了留住刘喜奎,将崔承炽的侄子崔光辰过继给了她。

丈夫去世后,她也心灰意冷了,搬到北京的一处小胡同里,下定决心不再嫁人,过起了与世无争的寡居生活。

曾经红极一时的坤伶大王,到头来洗尽铅华,不问世事,着实令人扼腕。

寡居10年后,崔承炽的同乡、七十四混成旅旅长赵俊卿,联合陈调元、吴光新、宋玉珍等20多个北洋军阀,给她送了一块“志洁行芳”的匾额,褒扬她的贞节。

这下算是彻底限制住刘喜奎了,她只好继续以“崔刘氏”守寡,这种日子实在难捱啊,况且她已经封口不唱戏了。

这么说吧,从给丈夫守寡到新中国成立,她已经痛苦地生活了24年。

24年来,她已经彻底告别了戏曲舞台,但她知道,戏曲藏在她心中,会生疏而不会忘掉了,果然这期间她开了一回嗓。

1937年日本侵华后,曾请她登台演出,她骨子里的爱国情结又贲张了,严词拒绝,继续隐居;却又为河北灾民义演多次,所得酬金全部捐献;听说安徽发水灾了,她又慷慨解囊来赈灾。

要说真正复出,还是新中国成立之后的事了。当年那些遗老权贵都已埋作黄沙,日子鬼子也已退出中华,新中国当然要有新气象了。

从田汉处得知了隐姓埋名的“崔刘氏”下落,周总理亲自指示文艺界领导,到北京阜外马勺胡同探望刘喜奎,并请她重登戏曲舞台。

06 历史瞬间:总理敬酒,喜奎落泪

新中国成立后第二天,即1949年10月2日,中国戏曲学校就成立了,戏曲家田汉当校长,周恩来亲自主抓文艺工作,道理很简单:文艺为政治服务嘛。

学校教课,首先要有老师呀。1950年年初,田汉四处打探,亲自登门拜访,聘请了9位梨园老前辈来任教,他们分别是:王瑶卿、萧长华、王凤卿、尚和玉、马德成、张德俊、谭小培、金仲仁、鲍吉祥。

这就是中国戏曲学校著名的“九大教授”,阵容很相当强大,个个都是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而且全是男的。

那个30多年前的“梨园第一红”、坤伶大王哪去了?别个不知道,谭鑫培的儿子谭小培总是清楚的。

当年他父亲力捧的两位梨园后起之秀,梅兰芳一直火着呢,还当了中国戏曲研究院院长,前途不可限量;而另一位刘喜奎呢,哪去了?似乎人间蒸发了一般。

她应该还活着,应该还在北京城,可遍查户口不见“刘喜奎”这个名字,后来想到她丈夫姓崔,便试试用“崔刘氏”查找,果然有了线索。

跟着这条线索,北京公安局挨家挨户找,终于找到了大名鼎鼎的刘喜奎,然后经田汉报告给了周恩来,刘喜奎就这样被请出山,当了中国戏曲学校的第10位教授。

1950年11月下旬,文化部召开全国戏曲改革工作会议,共219人与会,田汉、梅兰芳、刘喜奎都参加了。

会议结束后,文化部在北京饭店举行宴会,周恩来亲自向刘喜奎敬酒,杯子举起来,总理亲切地说:“36年前,我就听过刘先生的戏呢,当时我还在南开中学读书,刘先生就已经是角儿了。”

接着又说道:“刘先生不贪富贵,不图享受,所以在旧社会能够这么坚强。”并称赞她是中国戏曲界的明珠

总理话刚说完,56岁的刘喜奎眼角就湿润了,心里更是翻滚着:她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唱戏,还能为人师表。

她记住了周总理的话,“应该把技艺传给后人”,自己不正在做这件事吗?

她举起杯子跟总理碰了下,坚定地向他点了点头,记下了这份使命。

突然,两行热泪忍不住从脸颊上滚了下来,趁着总理喝酒的空档,她马上抬起袖子擦干了。

我忍不住划燃历史的火柴,火星聚拢成光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岁月在她脸上,沉淀出了另一番风韵。

原来守寡这么多年,她心底一直藏着唱戏的火星,如今终于迎来新社会新气象了,她心底的火星不也正在慢慢攒聚,然后散发出美丽的火花吗?

2年后,中国人民慰问团赴朝鲜慰问中国人民志愿军,中国戏曲学校的一部分师生也参加了,其中就有刘喜奎。

和许多人民艺术家一样,她坚决表示若不参加此次爱国义演,是终身的遗憾,于是和萧长华、郝寿臣、鲍吉祥、华慧麟、谭小培、林秋雯、常少亭一起参演了京剧《法门寺》。

这是中国人民第二届慰问团,赴朝鲜慰问演出,其中并没有梅兰芳;1年后,梅兰芳作为第三届慰问团副团长,率京剧名角赴朝演出,其中也没有刘喜奎。

这是不是一种历史的安排呢?年老的喜娘与梅郎,他们到底没有同台演出过了。

余生,刘喜奎就在中国戏曲学校教戏,为艺术奉献着。

梅兰芳的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谁说戏子无情她无意权贵)(12)

1957年《北京青年报》上刊登刘喜奎的文章

1961年,梅兰芳因病逝世;3年后,刘喜奎也病故,厚葬于八宝山革命公墓,此时离她夫死寡居刚好第40个年头。

问天下几人称花魁,遍古今只一位,只一位刘氏喜奎;自尊自重即高贵,五大总统早已化作狂虏灰飞;隐姓埋名偏又是,无胫而走有口皆碑。

历史的火柴熄灭了,而“民国梨园第一红”刘喜奎俨然化进了历史的血液里。

2014年1月24日晚,原创河北梆子戏《北国佳人》在北京长安大戏院首演,讲述刘喜奎的一生。

反正我从头到尾看完了,有兴趣者不妨一试,感受下戏曲的魅力,与刘喜奎的人格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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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上下千年,我愿说出历史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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