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皇帝墓出土服饰(最后一名宣统囚犯流放归来)

明代皇帝墓出土服饰(最后一名宣统囚犯流放归来)(1)

《国宝猎手》是文物专业研究生肖然开设的故事专栏。大三那年暑假,为了照顾病危的爷爷,他在终南山待了三个月,从爷爷那里听来了太爷爷肖乾的故事,并在好朋友樱子的帮助下,整理出了这个曾经叱咤西安的民国大文物商的传奇一生。

★★★

「西北最后一名流放者回归故里」。

这是当天《西京日报》头版刊登的一则新闻,讲的是一名从新疆伊犁放归的宣统囚犯的事情。这位命途多舛的犯人,民国元年就得到赦放,但由于羁押囚牢多年,神志已混乱不清,出狱后在当地逗留了很久,之后独自沿着青海、甘肃一带颠沛流离。前几天才回到故乡西安,历时八年,总行程超过四千公里。

伊犁是我国四大流放地之一,报纸之所以要刊登这件事,是因为这名囚犯的回归,标志着一种刑罚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明代皇帝墓出土服饰(最后一名宣统囚犯流放归来)(2)

古代四大流放地之一,伊犁

新闻固然有趣,但看到一半,我就烦躁地将报纸扔在一边,苦恼地想起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还有两周就是胡彧胡大小姐生日了,该给她准备什么礼物呢?

最近想了很多方案,都觉得没什么新意,放弃了。

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出,我又把报纸拉过来胡乱地翻看。忽然那则流放囚犯新闻的后一半将我吸引住了,在介绍完囚犯辗转艰辛的历程后,报道又说:这名精神受到打击的流放者,回到西安时随身携带了一件新疆羊皮卷,上面有“火树银花”的制造以及工艺记载。

“火树银花”是明代园林专家计成留给儿子一百二十幅风格迥异的造园图之一,由于这一百二十幅图大多佚失,因此流传下来的尤为珍贵。

主意有了!

这“火树银花”是一种人造园林,表面上是用花木山石建造,实质上这些花木山石并不完全都是真的,里面填充有各色发光的萤石。白天观赏时形态逼真,夜间所有花木山石都会发出各色荧光,看起来就像一个琉璃世界。

我的主意就是在胡彧生日的零点,让她看到这几百年前发明的精彩一幕,让“火树银花”再现。

造园图虽然珍贵,但是流传的版本不少,很容易在图书馆寻见。我匆匆来到国立西北大学,找出了建筑图纸和资料,准备在我位于曲江的一套小院子里给胡彧造一座精致的园林。

说干就干,我雇佣了一批工匠和师傅,很快就开工了。

可是建造到一半,我却发现“火树银花”的工程并非图纸表面那么简单,图纸仅仅显示表面的方位和成品效果,而古典园林工艺包含立基、装折、掇山、借景等十大纲领,其中的奥妙仅仅凭借图纸是完全不通的,还有发光萤石是该填充还是涂覆,其中的化学配方如何调制,必须要借鉴详细的制造工艺。

也怪我太心急,都没有好好考证就直接开了工,搞得现在进退两难。

我雇来一帮匠人,忙活了半天只是搭了个空架子,完全经不住风吹雨淋,更别提夜晚发光了,即便勉强建成,过不了多久也会摧枯拉朽般成为一堆废墟。

回到图书馆,我翻遍了整个建筑系的书架只找到“火树银花”的图纸,而找不到工艺,这时我又想起报纸上那则启事,上面明确写着羊皮卷上有工艺记载。我意识到,那张羊皮卷年代久远,就算不是原图,肯定也比我手中的图纸更加详细。

明代皇帝墓出土服饰(最后一名宣统囚犯流放归来)(3)

羊皮卷文物

打听那个流放者的居所很容易,由于远离故土多年,加上连年战火,他原来的家早就没了,暂时蜗居在龙首塬的一个贫民窟里。

★★★

我一路打听,找上门寻了半天没见到他在哪里,正要离开,一张破旧的草席下面窜出一只灰色的肥老鼠,我被吓了一跳,“哎呦”。

随即草席一动,我小心翼翼走过去,掀开草席,里面露出一张黢黑的脸,一窝蓬乱的头发比他这间茅屋还破败,他冲我一笑,露出一颗金牙来,也不说话,直愣愣地盯着我。

我一时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认不认识他?”

我回头一看,一个衣衫褴褛的白胡子老汉在往屋里探望,“我是隔壁的,听见你这边的动静,过来看看,你要是认识他,就赶紧把他带走。”

我摇了摇头,说我是专程来拜访这位流放者的,想找他帮忙……

话还没说完,还裹在草席里的流放者突然骂道:“给老子滚,你们这群狗日的,都想害老子!滚蛋!”

白发老头摇摇头:“你也瞧见了,谁靠近他,他都骂骂咧咧,像个疯狗一样,我们周围邻居都叫他金牙狗,你赶紧把他弄走吧。”

为什么自从我涉足文物界,总是会碰到这些奇人怪事呢?

想到他在新疆多年艰苦的流放囚犯生涯,之后又颠沛流离许多年,一定过了不少苦日子,我连忙取出随身携带的熟肉和酒递到他眼前:“我给你带了一些鹿肉和西凤酒,你先吃着,下次我再给你带。”

金牙狗“腾”地从草席里蹦起来,一把夺过我手上的酒肉,撕开外面的油纸就开始猛啃。

金牙狗自顾自地吃了好一会儿,等他吃完后,我想着他拿了我的手短,吃了我的嘴软,便向他说明了来意,没想到他一听到“羊皮卷”三个字,立刻恶狠狠地盯着我:“想打羊皮卷的主意,门儿都没有。”

说完,他弓起身子像一只猫一样,转过门廊钻进了后面一排棚户区。

真是个疯子!无功而返,我只得暂时回去。

回到家里,思来想去,没他的羊皮卷确实不行,这感觉就像是被人捏住了七寸,第二天我只得硬着头皮再上门去求他。

刚拐进龙首塬,面前突然驶过一辆老爷车。这里都是贫民窟,怎么会有汽车?我不禁有些纳闷,再仔细一看车牌,我心里一紧,这车不是别人的,正是我的老对手日本教授宫崎的汽车。

怎么会这么巧?难道他也通过报纸新闻盯上羊皮卷了?不应该啊,一个羊皮卷也没有太大的文物价值,怎么会劳驾宫崎亲自出马呢?我赶紧尾随,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跟在后面,瞥见这辆车的司机一路打听,最后把车停在了金牙狗住的的茅屋前。看来还真是找羊皮卷的,我隔着老远偷偷窥视,由于这里的房屋都漏风,他们的交谈的声传入了我的耳中。

宫崎也和我一样,起先试图通过对金牙狗的帮助来博得他的好感。虽然日本人礼节周到,毕恭毕敬,可他还是跟我一样,被金牙狗一顿讽刺痛骂,最终只得退身出门,摇着头坐上了汽车,一溜烟离去了。

我心中充满了疑惑,羊皮卷只是一种文献文物,而且属于偏冷门的建筑工艺类别,除了在专业学术上会稍有价值外,整体价值在丰富的西安文物市场中并不突出。宫崎这种人,根本不会对普通文物多看一眼,为什么专程来到这脏乱差的贫民窟,礼数周全地向金牙狗讨要呢?

这些我都来不及细想,脑中最着急的是,距离胡彧生日还有十一天,我该怎么完成“火树银花”这件礼物?

★★★

回到曲江小院,看着只有空架子的“火树银花”,表面上的形状已经有了,可只是一堆寻常的花草树木,我心里愈发着急。宫崎也在打金牙狗手上羊皮卷的主意,虽然首次失利,想必他不会善罢甘休,我得抢先一步。

明代皇帝墓出土服饰(最后一名宣统囚犯流放归来)(4)

火树银花

我沮丧地走出院门,看见风景优美的曲江边上,有照相师在为一对新人拍照,看着甜蜜的小年轻,我又恍惚地想起胡彧。一阵风吹来,我浑身一激灵,我脑中闪现出一个想法。

再次来到金牙狗所在的贫民窟,找到他后,我放弃了之前温和的态度,抬着鼻孔不屑地看着他问:“喂,老狗,我带了点东西,你要不要看?”

金牙狗也不好好说话,转过身背对着我,嘴里嘟嘟囔囔。

我从怀中取出几张照片,扔到他面前,金牙狗瞥了一眼,立刻像一只嗅到了骨头的老狗,趴在地上瞪着眼来回翻看。

看了一会儿,他露出狡黠的笑容,呲着嘴说:“我看出来了,你是想造火树银花,可惜,这只是空壳子,工艺在中原内地失传几百年了,你造的这些,小孩子都会。”

说完,他把照片随手一扔,又趴回了草席上。

“你真是自大狂妄的老东西,我这可不是什么火树银花,这园林叫曲水流觞,明代建筑学家计成流传下来的一百二十幅园林图之一。”

明代皇帝墓出土服饰(最后一名宣统囚犯流放归来)(5)

计成

这么一说,金牙狗翻身一跳:“你怎么会有这个设计图纸的?”

我没有说话,转身出了门,金牙狗紧紧跟随着我,一幅小孩子讨糖吃的模样,求我给他看“曲水流觞”的图卷,我不吭声,金牙狗一路跟着我来到曲江的小别院里。

进了院子,金牙狗看到我完成一半的“火树银花”,疑惑地问:“你这曲水流觞怎么和火树银花那么像呢?”

他疯疯癫癫地在院子里仔细观察,一边看一边嘟囔:“这就是火树银花嘛。”

“你不用看了,坦诚告诉你吧,这就是火树银花,你也见到了,我费了好大的心血,只求能再现几百年前的惊艳手艺,只要你答应帮我完成,我给你在附近寻个住处,再帮你找份活计,不至于继续颠沛流离。”我关心地望着他,说实话,面对这么一个颠沛流离大半生的流放者,无论他做过什么,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会让人产生恻隐之心。

“休想!你个骗子,想盗取我的宝贝!你们都是骗子!”面对我的一番诚心,金牙狗疯病又犯了,挥舞着手脚朝我扑了过来,我脾气一急,怒气也上来了,推了他一把。

接着,我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金牙狗立马软了下来,他望着我嘿嘿笑,讨好似地说:“好!好!我现在回去给你取。”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

原来这家伙吃硬不吃软,这怪人的脾气真是捉摸不定。好在总算是搞定了,只等他取来羊皮卷,就可以继续开工了。

可是连着等了一整天,也不见这个疯子取来羊皮卷。不会出什么意外吧,我心里非常不安,便再次上门去找他。

明代皇帝墓出土服饰(最后一名宣统囚犯流放归来)(6)

民国时的龙首塬

急匆匆去了龙首塬的贫民窟,见金牙狗正躺在门外一块木板上,翘着二郎腿晒太阳,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疯子,真是心里没数,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却在这里悠闲地晒太阳。

“老狗,你不是说来拿羊皮卷吗?”我怒气冲冲地问他。

“没了。”他头也不抬,依旧躺在那里,太阳洒满他的全身,他很舒服地挠着痒痒。

“你把羊皮卷弄丢了?”

“不是,一个日本老头来取走了,哈哈哈。”

我的汗水流了下来,完了完了,没想到还是被宫崎这老家伙给捷足先登了,看来给胡彧的生日礼物算是泡汤了。

★★★

我懒得去管宫崎为什么要这羊皮卷,以及他是怎么从金牙狗这里骗走的,只感觉到多日以来的心血全部枉费了。

我失魂落魄地走回曲江小院,无精打采地看着眼前耗时多日施工的亭台花榭,一股怨气涌上,操起一根䦆头就要将一切砸碎,忽然门打开了,我回头一看,是金牙狗。

“我这疯子,虽然疯疯癫癫,经常弄不清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但清醒的时候,还分得清好人坏人,你给我送吃送喝,还准备给我安排住所,这些我心里都清楚。你是个好人,花费了这么大工夫造火树银花,我却失了约,所以我感觉有些愧疚。”

金牙狗这么一说,我反倒怀疑起来,他先是把羊皮卷送给了宫崎,现在又跑过来大发善心,是不是怀有什么阴谋?

金牙狗不管我的迷惑,先上前移动了一个盆栽,自言自语说道:“花木上的萤石,要利用松脂来溶解,这样既晶莹剔透,又不损伤萤石粉的光……”接着又命令我:“把这块石头换掉,蓝田石遇水容易化蚀,水中应该是太湖石。”

明代皇帝墓出土服饰(最后一名宣统囚犯流放归来)(7)

萤石

一旦忙碌起装修,金牙狗就像换了一个人,全神贯注在院子里的每一个细节,即便累得满头大汗,也顾不上擦一擦。趁着他不说话的间隙,我试探着问道:“你当年是因为什么,被流放到伊犁呢?”

金牙狗一边将一处喷泉的装置搭好,一边埋头说:“我父亲原来是营缮清吏司的笔帖式,小时候我也是个公子哥,原本家境殷实,坏就坏在我父亲太贪心了。”

我惊讶地望着眼前两鬓开始斑白的金牙狗,这家伙来历可真不小,营缮清吏司是清朝工部下属的机构,集中着全国各地一流的建筑高手,主要负责屋宇宫殿的修缮和营造,而笔帖式是其中负责翻译和管理文件的文官,有权力接触到最珍贵的皇家建筑资料。

想要继续听他说下去,他的思维又跳跃到现世中来,指东画西地叮嘱我火树银花的布置要诀,我赶紧一一记了下来。

金牙狗在我这忙了一个礼拜,最后终于拍拍手,吐出一口气对我说:“火树银花的工艺我早就记在脑子了,再过两天就给你全搞定。”

我感激地站起来,将院子里所有的匠人召集到身边来,兴奋地对大家说:今天下午完工后,我们一起去钟楼饭店大吃一顿!匠人们一起欢呼叫好。我趁着人群的兴奋劲儿转身对金牙狗说:“前辈,这次重现建筑经典,幸亏有你出手。”

在众人的鼓掌声中,金牙狗看着我,让我有点心慌,我见他瞳仁微扩,紧接着脑袋开始微微摇晃,我正想稳住他,只见金牙狗忽然暴躁起来,指着我大声骂:“你个狗日的,骗我的宝贝,休想!”

说完,金牙狗拿起锄头就要毁坏辛勤建造了一礼拜的工程,辛亏旁边有手下拦着,他大叫着冲出了门外,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望着只剩下最关键的一部分工程,我不光非常着急,也感到深深的不安。金牙狗喜怒无常也就算了,那个宫崎,他拿去羊皮卷到底要干什么呢?

如果拿到羊皮卷的不是宫崎,那我还能前去商量讨要。可我和宫崎之间矛盾重重,已经没有和解的可能。想到这里,我沮丧地摇摇头,看来火树银花的完全体是没法完成了。

我刚回屋躺在床上,手下就进来通报,说外面有人求见。

我出门去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肖乾君,别来无恙。”宫崎背着手,一身西装风衣立在那里,尽管他温和地笑着,但红色的眼珠泛出的光,还是让我感受到了比这个季节更深的寒意。

“你有什么事吗?”我冷冷地说道。

宫崎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拿着一个黄色绸布包裹的东西。

“伊犁羊皮卷。”宫崎笑着说。

一看到羊皮卷,我就明白了,我做火树银花的事情想必他早就知道了,由此推断,他一定在暗处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瞬间我后背淌汗。虽然心里不自在,也知道宫崎不会安什么好心,可我朝思暮想的羊皮卷就在眼前,我还是想要接过来。

“这羊皮卷上的工艺记录,实质上并不是计成原版,而是明代西域通商的维族人翻版用羊皮卷记录下来的。”宫崎说。

我恍然想到,自己遗漏了最简单的事情,中原地区都是用纸张或者帛来记录文献的,羊皮卷是西域或者北方少数民族的文字载体,但是金牙狗从西域带回的羊皮卷和计成原版有差异吗?

宫崎也是行内人,知道我所担忧的事,所以他接着说:

“我取来羊皮卷正是抱着多方记录的目的,我已经用笔记下了这份西域版的火树银花,待日后发现中原纸版的,再两相对比。对我来说,这件文物的价值也就这点可以用在学术上,你别忘了,我首先是东京帝国大学的文化学教授。”

尽管对宫崎的动机充满了怀疑,但羊皮卷实实在在地递到了我眼前,顾不上那么多了,我只想着用最后的时间,将火树银花完成,到时候给胡彧一个大大的惊喜。

我接过了羊皮卷,宫崎就转身走了。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果然,从结构图示到工艺要诀,全部详细记录在羊皮卷上,许多我之前施工的阻碍都可以得到解决。

我一边将上面的古文翻译成白话让工匠们开始操作,另一边也没有忘记金牙狗。

羊皮卷是金牙狗的,既然宫崎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我也誊抄了下来,这羊皮卷还是物归原主吧。

★★★

我将羊皮卷重新用绸布包好,来到龙首塬的贫民窟,找到了金牙狗。

金牙狗见到羊皮卷后,像只饿狼一样,一把从我手中夺过,然后紧紧捂在心口,痛哭流涕。

这个怪人的举动让我心里一紧,轻声问他:“既然你如此珍重这件羊皮卷,当初为什么要给宫崎呢?”

金牙狗不说话,只是搂着羊皮卷哭,见我关心地靠近,他连忙躲开,仿佛怕我又要抢回去似的。

正在想如何应对这尴尬的场面,屋外骂骂咧咧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这条老狗,整天吵吵闹闹,我们四周被你折腾得头疼,这里住不惯了,你就滚蛋!滚蛋!”

我回头一望,正是那个白胡子邻居,见我在屋内,老头无奈地咧咧嘴:“没办法,这家伙赖在这里不走,我们倒不是嫌弃,只是他疯疯癫癫把我们扰得够呛。”

金牙狗听见有人骂他,神色开始缓和下来,带着略微讨好的语气对白胡子老头说:“你说得对,对,我不闹了,真的不闹了。”

“年轻人,您瞅瞅,他老是这样,骂他的时候,乖得像个哈巴狗,你变好心了,他又像疯狗一样龇牙咧嘴,真是没办法。”

说完白胡子就摇着头离开了。

老头的这句话也提醒了我,我回想起数次和金牙狗打交道,每次对他温言细语时,他就变得狂躁敌对,而对他强硬责骂,他则乖乖巧巧,对你言听计从。

我换了一幅面孔,目露凶光地厉声喊道:“老东西,把你手上的包裹交给我,你敢不给,我就把你扔到野地里喂狗。”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金牙狗马上变得温顺友好,谄媚似的将羊皮卷呈到我眼前。

眼下他正处于对我友好的状态,我趁机厉声质问:“老实交代,你是怎样被流放到伊犁的,那羊皮卷是怎么回事?”

金牙狗如实回答我,说他父亲在为一处蒙族贝勒府建造庭院时,误将门匾的蒙文写成了满文,因此得罪了权贵,全家被发配到伊犁当囚犯,在西北荒原劳动时,他的父亲偶然从驼队手中收集到一张带有火树银花工艺图案的羊皮卷。

为了让儿子能安全地长大,他不惜将儿子,也就是现在的金牙狗送给狱卒做私家奴役,同时,也把羊皮卷交给金牙狗保管。

金牙狗当时还小,在狱卒家做奴役,忍受不了艰辛和屈辱,有一次偷偷用羊皮卷跟沿街卖奶酪的小贩换了一份奶酪,解了馋,幸亏当天父亲放风,才避免了羊皮卷流落不明。

父亲对这张羊皮卷非常珍重,原本想着有一天能够让经典重现,可是自己年老多病,从这几千里外的新疆回到内陆已经无望,悲凉之情上涌,一下子就病倒了,几个月后便郁郁而终,死前唯一的遗言是:保护好羊皮卷。

年幼的金牙狗面对这样的死亡刺激,一时承受不了,精神开始错乱。此后的岁月里,他加倍呵护着父亲的遗物,但是由于长期过度紧张,以至于精神加剧错乱,凡是对他好的,他都认为是图谋羊皮卷,而面对凶残恶行时,他才能从暴力和冷酷中寻找到认同感和安全感,加上颠沛流离的流放生活,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古怪的脾气。

看着面前眼神迷离的金牙狗,我不禁心生恻隐,他的家族痴迷建筑艺术,为了保护一份不起眼的羊皮卷,不惜牺牲两代人的幸福来换取,“性痴则其志凝”,难怪金牙狗看上去疯疯癫癫,手下造出的“火树银花”却精美绝伦。

他和他父亲如此执着,应该得到一份回报,我说:“前辈,等胡彧的生日一过,我第一件事是先把你安顿好,让你不再居无定所。”

刚说完,我立刻就反应过来,如果对他好的话,估计又得癫狂了,于是大吼他:“把羊皮卷藏好!否则我带人揍你,再把你扔到街头……还有,老实交代,那个日本人是怎么拿去你的羊皮卷的?”

金牙狗马上一五一十地交代,原来宫崎和我一样,也发现了金牙狗古怪的性格,不过他发现得早,提前从金牙狗手中骗走了羊皮卷。

★★★

回到曲江的小院,我加紧按照羊皮卷上的工艺布置。

下午六点,夜幕渐渐降落,我看着即将完工的院子,心情相当不错。这时,忽然有人闯了进来,是金牙狗。

只见他神色慌张地问:“你是按照这羊皮卷的工艺建造的?”

“是呀,有什么问题?”

“羊皮卷的工艺被修改过。”金牙狗指着羊皮卷一些模糊的痕迹,说羊皮卷上的部分工艺文字被改动过,改过之后又用碱水做旧,如果不仔细看,不会发现这些破绽,好在他早已对其中的记录烂熟于心,今天无意打开,才发现了异常。

一定是宫崎做的手脚,我就说他怎么会这么好心。

我也是着急完工,没有仔细察看漏洞,导致我的工程按照宫崎的错误方法施工下来。

“那……宫崎改过之后,对工程有什么影响吗?”我紧张地问。

金牙狗仔细察看工艺,长久地不言不语,我耐心地在旁边等候,希望这个建筑学家的后代能看出什么端倪。一个小时候,金牙狗默默地说了句“不好!”

“出什么事了?”我紧张地问,这个时刻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宫崎在萤石粉和松脂的配方里加入了大量硝石粉,只要一点火星,整个工程就会爆炸,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丧命。”金牙狗默默地说。

我手心冒出了汗,宫崎想置我和胡彧于死地,这条计谋太阴狠了!

生日的事情只能抛诸脑后,要先保证所有人的安全,我对金牙狗说:“前辈,我马上护送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赶紧远离这儿,工程的事,就先别管了……”

话没说完,我忽然一拍脑袋,又忘了,对金牙狗好,他会发病的,我正准备调整语气,没想到金牙狗拍拍我的肩膀,满脸感动,眼眶都湿润了。

“你……你情绪不会又要失控吧?”

金牙狗摇摇头:“你放心吧。”

说完,他冲到院子中间,一边忙着挪动摆设,一边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而是要改造利用。

改造利用?我诧异地问他。

“这里交给我了,你给我找些帮手过来就行。记住,后天零点准时,你们站在钟楼上往这个方向看,我会让你们看到比火树银花更美的东西。”

金牙狗一再叫我放心,看他真诚的样子,我决定再相信他一次。

★★★

两天后,晚上十一点多,我来到胡彧屋前敲了半天门,胡彧睡眼惺忪地出来,“你发什么神经。”

我看看手表,还差最后五分钟,我指着曲江小院的方向对她说,你往那边看。

胡彧看了半天,漆黑的天幕上几颗寒星朦朦胧胧,胡彧缩着脖子冷得发抖,白了我一眼:“看什么看,连星星都没几颗!”

我把衣服给她披上,见她暖和点了,正准备说生日快乐,忽然胡彧大叫:“不好啦,你看那边,起火了!”

曲江小院那边一片通红,好像真的起火了,我心里暗叫,糟糕,金牙狗那边出事了。

正焦急时,那片火光渐渐稳定。

“快看,那片火光在往上升!”胡彧大叫。

我仔细看了看,原来不是失火,而是一团上升的光亮,再看了一会儿,发现那是一盏无比巨大的孔明灯。

当这盏灯升起后,更令人惊讶的事情出现了。

灯罩垂下了无数根线条,每根线条末端都系着物体,有亭台阁榭,花鸟鱼虫,罩子里的火光将这些东西映照得橙黄透亮,是火树银花!金牙狗把火树银花搬到天空去了!

我趁机上前紧紧挨着胡彧,望着天空,轻声对她说:“胡彧,生日快乐。”

胡彧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了声谢谢,然后轻轻挽住了我的胳膊,我感觉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明代皇帝墓出土服饰(最后一名宣统囚犯流放归来)(8)

巨型孔明灯

天空之城越升越高,快要看不仔细时,忽然发出巨大的爆炸声,顿时在夜空中燃烧成一个大火球,夜幕上一片绚烂夺目的烟花,天空之城化成了无数的烟霞。

烟火渐渐熄灭,纷纷降落下来,夜空也慢慢恢复了宁静。

看着胡彧幸福的表情,我也很开心,但在这份开心的深处,我感到了深深的恐慌,宫崎已经开始对我痛下杀手了,以后的路会是什么样,我心里没有一点底。

—END—

作者 | 肖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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